第一卷
第41章 神秘的人
大武媳婦兒嫌她愛說嘴，就不理她這茬兒。一直到蓮花三四月，她這話兒還在說。便有人忍不住嗆她，梨花三個月就會認人能聽懂大人話兒，蓮花能不？
春柳沖他嚷著，「年哥兒，讓她下來。地上都幹了，沒事兒！」
才剛過滿月，許氏抱著她四處跑，逢人便誇自己的女兒乖巧。說來說去，總也不忘直直白白或者隱晦的帶出：蓮花比梨花好看，比梨花雅的意思來。
這夫婦倆一衝出去，剩下的幾個小的，也都坐立不安。也沒有誰顧得上許氏。她訕訕坐了一會兒，家去了。
因這事兒又跟李海歆說，「明年春上啊，咱也捉兩隻小豬娃兒回來養著，到年上，殺一頭，賣一頭。」
李薇和小春杏立在廚房門口饒有興緻的看戲。
她這才不甘心的住了嘴。
話音一落，本來正面帶笑意，樂得前附後仰的春柳，「騰」的跳將起來，衝著東屋過去，氣勢洶洶的喊，「柱子，你找打！敢讓年哥兒給你擋拳頭！」
李海歆不是很順暢的點了頭。何氏又說要悄悄給大娘娘送去兩斤肉，算是還還她以前幫襯的情份。
轉眼兒進了迎年月，這一個月內，大人小孩都不怎麼做活計，好好歇一歇。因臘月初六，鎮上還有集，李海歆就跟何氏商量著，把最後一批簸箕送到鎮上，趁著辦年貨的人多，興許武掌柜的能賣個好價錢。何氏欣然同意，說正好送過去，得了錢兒，辦些年貨回來。
快中午時，李海歆與何氏回來。從墳里回來后，他們倆各自去村子西頭的人家坐坐，想看看能不能探聽到點什麼。無奈，因佟氏不是李家村土生土長的戶，選墳地的時候不好選在誰家
李海歆卻說，再停一年也行。讓孩子再多玩一年，等等。正說著，院中有人叫。
太陽象只蛋黃掛在東邊天空。四周竹林瀟瀟，乾冷乾冷的空氣，吸進肺里，都要暖上好半天。
李海歆好奇，就問了要這麼我簸箕能賣得完嗎？武掌柜笑呵呵的說，他妻弟呀，在青蓮縣城剛開了一家雜貨鋪。這些貨也分給他一半兒。
何氏一聽事關佟氏的墳，急得直催她，「佟妹子的墳咋啦？你快給我說！」
春柳丟下手中的竹片子，過去開了門，卻是許氏抱著剛四個多月的女兒蓮花。一聲不吭，把房門大開，請她進來。
又與李海歆合計著，今年給春桃做身好衣裳，添兩件絹花頭飾，來年兒就十四歲了，春蘭也做，也是十二歲的大姑娘了。剩下幾個小的。年哥兒添兩身兒料子好的夾衣，春柳春杏和梨花各截幾尺平常的花布做衣衫。又說梨花姥娘和兩個妗子這些年來幫襯不少，今年他們的糧食雖收得不多，可有這百十來只母雞，再加上大個半個冬上賣簸箕，也賺了不少錢。得的錢有數的，按數量還上，每家除了年禮，再備一份厚禮。
李海歆仍在家裡編簸箕。自上次趕集回來之後，中間兒又送去兩趟，那姓武的掌柜，果然沒有食言，十分熱情的接待了李海歆，清點數目后，當時就付了錢。一再說，能編多少就拉來多少。他全要！
「我替你描了二十張大字呢。」
進入十一月里，天愈發冷了起來。
許氏在他們
李薇朝她娘投過去讚賞的一撇，小春杏確實該管管了，整天遊手好閒的。要是她那副小身子給自己。那用處可大嘍。
許氏一進屋門兒就笑呵呵的對李薇說，「梨花，來瞧瞧我們的小蓮花。」李薇不動。這小蓮花剛生出來的時候，原不叫這個。後來許氏非讓李家老二去他九叔那裡看看，給取個好名字。於是便有了蓮花這個名字。
何氏看了她一眼，「老二家的，有事兒啊？」
眾人玩到響午，春柳燒火把何氏昨兒剛做的肉包子熱了幾個。香得大山直吸嘴巴，「春柳，你娘做得飯真好吃！」
不多會兒東屋裡面傳來幾個人爭執之聲，柱子嚷著，「年哥兒，我還請你吃了繭糖呢。」
大山叫，「那我二叔給的卷蒸，我還請你吃了呢。」
柱子從裏面倉惶跑出來，立在院中大喘氣兒。
她語氣神態雖刻意，卻也十分正重。何氏與李海歆都住了手。連春桃春蘭在裡間兒也停了手，下炕來。
柱子皺著粗粗的眉毛，十分委屈，「都說不是故意了。」說著一轉身往外走，嘟噥著。
春柳在東屋裡喊，「年哥兒，打著哪裡了，疼不？」
堂屋的炕燒得熱呼呼的，春桃做鞋，春蘭繡花，春柳不喜歡干這些，非要跟她娘一塊刨竹篾，刮竹片。何氏讓她別干，把手干粗了，不如去學些針線活計。她不聽。
許氏雙眼放光的盯著堂屋地上，一屋子竹篾子，又轉著看西山牆上靠著的一摞子新編好的簸箕簸籮，李薇以為她仍會來個毫無新意的開場白時。
柱子和大山眼直盯著佟永年看，他眼睛閃了閃
春柳沒聽清他嘟噥的話。李薇可是聽清楚了，他說，「一窩女人護著，將來肯定比下柳村的那小子還娘氣！」
頓了一下，又說，「你把我這個吃了吧。」
屋裡又響起佟永年的聲音，是對大山說的，「肉包子沒幾個。都給你們吃了，爹娘大姐二姐三姐還小杏和梨花都沒的吃了。」
沒一會兒，大山氣哼哼的出來，走了。
春柳瞪大眼睛望著他的背影，咯咯咯笑起來。柱子和大山擰著粗粗的眉毛，三兩下把手中的包子啃完，跟在佟永年身後跑過去。
「我還替你挨了一拳頭呢！」
何氏笑了笑，「備啥，人家備啥咱備啥唄。」又把大武家銀生家給自己家爹娘備的禮念叨了一遍，說，「咱們家境也比不上大武銀生家，就照著他們的備吧。」
天剛下了雪，路滑又冷，這次去鎮上，只帶著春桃春蘭去。讓幾個小的在家裡玩。
春桃幾個圍著問到底咋回事。何氏簡要說了兩句，又交待先瞞著年哥兒。
東屋門被春柳大力推開，發出巨大的「咣當」聲，柱子想起夏天裡被春蘭用槐樹枝抽的情形，不由身上一哆嗦。趕忙叫著，「哎，春柳，春柳，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春柳笑嘻嘻拍拍手，叫：「年哥兒出來吧，春杏，梨花，來，咱們吃肉包子嘍！」
大人們一走，大山柱子便在院中的空地上玩起了陀螺。又讓佟永年來玩兒。他背著李薇立在一旁看著，搖頭。李薇扭著身子要下來，他淺笑回頭，「梨花，乖啊，娘說地上涼！」
梨花
私塾休了學，大山柱子兩個天天來家裡玩兒。小春杏有了玩伴兒，便也不粘著去鎮上。
許氏見她真急了，訕訕的笑著，「大嫂，別急。老二就是遠遠的看見有幾個人正在佟氏墳前燒紙。說，中間兒有一個好象穿著緞子的公子哥兒，離太遠，瞧不清面目，不過年齡看著倒是不大，有個二十來歲吧。還有一個女人，穿著素白的衣裳。另有幾個丫頭婆子青衫小子圍在後面。這兩人燒完紙啊，後面的人跟著忽忽拉拉的跪拜。老二想到跟前去看看，還沒走到跟前兒，人就都上了馬車……」
何氏與李海歆面面相覷，只覺郊野的風更加寒冷。
李家老三的親事臨近，李家老院殺了一頭豬辦親事兒用。李家老三又給何氏拎過來約抹十斤多點豬肉，何氏推不過，就收下。叫李海歆去前院時帶上二百個錢兒。按說村裡豬肉都是十五六個錢一斤，這十斤多點的豬肉何氏給一百八十個錢兒就不少了。但是她不想讓李王氏抓著機會四處說嘴，再者李家老三拿過來的肉也算是好肉。
佟永年搖頭笑笑，「沒事兒，三姐，衣裳厚著呢，一點也不疼！」
李海歆自然無話。
何氏和李海歆急惶惶的趕到佟氏墳頭時，確實已無半點人影兒。只有那雜亂的腳步、被踩倒的麥苗，和一團團迎風飄蕩的草紙灰彰顯著這裏剛剛確實有人來過。
春柳這才跑出來，對著院中的柱子說，「你都十歲了，讓年哥兒幫你擋拳頭，你臊不臊啊……」
春柳看他三兩口就吃下去一大半兒，再看年哥兒
說到這兒，她一頓，「你說，會不會是去年的那幫人？」
李海歆都應著。李薇看她爹嘴裏應著，眼睛卻一閃一閃的。心裏想著，肯定不滿意她娘為啥沒提到前院兒的事兒。
柱子又更大聲的嚷，「我娘給我的酥蜜餅，我都沒捨得吃，給你了！」
十一月二十，第一雪下了起來，紛紛揚揚，天地一片素白。大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天，接著又連陰了四五天。再過不幾天就進了迎年月，再者泥土道路，雪化起來，比下雪更難走。前王村的私塾趁機停了課。
春杏跑出去玩了一圈兒，呼哈著小手，跑了回來，踢了鞋子跳上炕，一會這裏翻翻，一會兒那裡瞧瞧。不多會兒就著熱呼呼的炕睡著了。
何氏呼的站起身子，也不答話。催李海歆，「孩子爹，快走，咱去看看。」李海歆應了一聲，兩人衣裳也不顧整，匆匆出了房門。
果然，他沉默了一會兒，跟何氏商量，「前院咱娘那裡備啥？」
「今天一大早兒，老二去西邊幫忙，到那土山包起土修房子。路過佟媳婦兒的墳時，你猜怎麼著？」她停了下來，眼睛斜掃一圈兒，等著眾人發問。
「我也替你抄了書呢。」
何氏看了看一邊坐著乖乖翻佟永年舊字貼的李薇，和李海歆笑著，「春杏明年春上也得讓她學針線了。見天瘋跑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我們梨花乖巧。」
李薇心說，誰說不是呢。把小身子扭得更加起勁兒。佟永年無奈，放她下地。又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后，防著她絆倒。
卻聽她說，「大嫂啊，還真有一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