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0章 杏子熟了
那天，他下了馬車趾高氣昂站在院子里跟春杏說，如果答應讓他經常來玩，他就把小兔子送給她。
武睿遲疑著，春杏嗤笑一聲，「小牛犢子根本不踢人！」
春杏雖不懂，也見過李海歆給杏樹剪枝，笑呵呵接過結了七八個黃澄澄大杏子的樹枝，伸手要摘。
何氏可沒功夫跟她閑敘叨那麼多，「啥事啊，你快說吧。小豬娃兒和雞都叫喚上了。」
趙昱森在屋裡坐了一會兒，見爹娘與何氏夫婦說的投機，便借口出來。
這回又來借。何氏頭痛，不借吧，她打著給孩子上學的名呢，借吧，借過這一回保准還有下回。
石頭爹娘在屋裡和何氏說了閑話，表了謝意就要家去。何氏知道他們路遠，也不狠留。把剛打下的新鮮杏子裝了一滿籃子，又給裝了一籃子雞蛋塞給石頭娘。
他走到大樹跟前兒，雙手用力，腳蹬樹桿，兩三下爬上樹，動作乾淨利索，李薇感嘆著，一看他這架式就知小時候是個爬樹高手。
何氏倒也知道這牛犢子價高了點，可是才剛半個月，骨架子大得象足月的牛犢子一樣，又見那頭老母牛，體格健壯，尋思著買牲口不就要買個壯實能幹活兒的。就把這話說了。
邁著小短腿兒，朝著正跳腳的武睿跑去，小手牽著他衣角來回晃著，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甜甜笑著，「你把小兔子給我，我讓你來我們家！」
幾人一看是他，頗有默契的同時回頭，繼續摘杏子的摘杏子，在簸箕裏面挑杏子的挑杏子。李薇撇嘴，這小子從三月里到五月里，往她們家跑了四五趟了，每次來都是這個造型，非得讓人晾他一會兒，他才老實。
何氏便放下心來。
那酸筍子，還是後來筍子差不多都老了，春柳滿竹林跑著刨到的二十斤筍子，因為年哥兒愛吃，便沒捨得去賣，留下自己吃。
趙昱森應聲往東屋那邊兒張望，春桃見他轉過頭來，忙又縮了回去。
李薇把又大熟得又好的杏子挑出來，放在一個小籃子里。心裏一邊盤算著，挑出來的好的，要給姥娘家送些，給胡掌柜和武掌柜各送些，再給大山和柱子家送些，然後銀生叔家也送些，最後，她又想了想，再給三嬸兒送去一些吧。
石頭爹這會兒說話了，「咱是來謝李家兄弟弟妹的，你還提這事兒不是讓人跟著鬧心。」趙昱森也在一旁勸著，差一名也是他不如人，回來認真復
春杏從樹上下來，拍拍衣裳，去菜園子里掰莙達菜葉子喂家裡的一對小兔子，李薇瞧見，也忙丟下挑撿了一半兒的杏子，跑過去幫著掰菜葉子。
何氏擺擺手，不接她有錢沒錢的話，「行了，春峰娘，一個願買一個願賣的，哪裡能說得訛不訛的？街里街坊的讓人家聽去傳了閑話也不好。」又說她要去收拾菜做晚飯，問她還有事兒沒？
春杏拿過剛才摘的菜葉子，去喂它，小牛犢睜著怯生生濕轆轆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又羞澀的看著小春杏，好一會兒才去吃菜葉子。
武睿跳腳大聲喊：「你爹答應讓我摘的！」說著就朝另一棵杏樹衝過去。春桃忙攔著他，「睿哥兒，你站在塌子上摘。」這幾棵杏樹都不太高，低垂的枝丫站在塌子上也能夠得著。
李薇咧嘴笑著，點點頭，「好。」
趙昱森只看到半面嬌顏在眼前一晃而過，直嘆遺憾。
春柳從杏樹冠中伸出頭來，逗他，「我家的杏子只能我摘，不準別人摘。」
許氏眼睛猛閃，伸手抓起桌上的杏子，往嘴裏塞了一個，才說，「這杏子怪好吃。大嫂搬到八爺爺這老房子里，也搬對了。光這幾棵大杏樹，一年也能賣不少錢兒。」
兩人前腳出門不多久，二柱趕著車又來了。
至於那些個頭大熟得不太好的，還有些硬且發酸的，放在麥囤子里捂捂著，備著自己家人慢慢吃。
何氏聽她這樣說，就知道她有事兒。也不接話。老二家的向來是想說什麼，必先扯一圈這個那個的。
許氏又伸手拿了一個杏子掰開，往嘴裏塞著，邊說，「我娘家嫂子的弟弟家裡的老牛前些日也下了小牛犢，才賣一弔零三百個錢兒。」
李海歆應了一聲。
春杏從草屋抱柴出來，把柴往地上一放，抽出一根秫秫桿兒撲過來要抽他。他怪笑一聲跑遠了。
春柳揉著胳膊嘟噥，「就當個閑話說說唄。誰象你見天悶著頭。」
用過晚飯，有陰雲從四邊升起，風涼爽起來。李海歆仰頭看了半晌，跟何氏說，「怕是要下雨了。」
第二天，許氏又來了，說剛分了家，要用錢的地方多，春峰上學還差二百個錢兒，跟大嫂借借。
何氏看那菜簍子有一條肉，有豆腐，有春天種下這會兒已能吃的蓮花白崧。便定下中午還烙細白麵餅，做一個蓮花白崧炒肉，再做一個酸筍
何氏一聽這個，也算是正事兒。就跟她說，年哥兒當時拜師時，是拿了兩斤肉，三十個雞蛋，買了兩包茶葉。另外，束修費每半年一交。一個月若是在學里吃午飯就是一百六十個錢兒，不在學里吃午飯是八十個錢兒。
去年麥收后，她來家裡又借二十個錢兒，說走娘家李王氏給備的禮薄，她想著再去買幾斤豆腐，當時何氏不在家，李海歆大男人總抹不開臉面兒，又給她二十個錢。后也沒聽她提過錢這茬兒事。估計是認為何氏不知道呢。
李海歆揚聲招呼，石頭爹勒了韁繩，從車上跳下，後面的母子倆也下了車。
春桃幾個在打杏子，聽見院門外有聲音，還沒來得及去看，柵欄門兒已開了，武睿趾高氣昂的走進來。
二柱笑笑，又把武掌柜交待的話說一遍兒，總之就是武睿過來，給他們添麻煩了等等。
李薇也抬起頭看天，可不陰雲積得很快，轉眼就到頭頂了。皺了皺小眉頭，前兩年一直缺水，今年倒好，從開春到現在幾乎不隔月的下雨。
剩下那些有蟲眼兒挑出來，估計是要扔掉了。剩下那些小的，長相不好的，都挑成一堆兒，防著春峰春林那兩個饞嘴小子過來，好拿去塞他們的嘴。
武睿喊著，「喂，你怎麼毀人家樹啊？！」
春柳送洗好的杏子進去的時候，何氏正說著，「……石頭娘別泄氣，石頭還小，才剛剛十六歲，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
何氏無奈笑笑。二柱從馬車裡把老爺讓帶的菜簍子拎進廚房。何氏看見推辭兩句，「武掌柜怎麼還這麼外道！」她其實也知道，這是武掌柜怕自己兒子在她們家吃不好。要是哪天來，能提早送個信兒，也能去割些肉備著，冷不丁就來了，還真沒時間備。
等何氏李海歆到了院門口，牛車已到了跟前兒。前面坐著趕車的正是石頭爹，後面坐著石頭娘和趙昱森。
何氏回頭看見，忙訓斥她，春柳過來把她抱走，讓她跟春杏武睿去摘杏子。自己和春蘭燒水洗杏子，往堂屋送。
石頭爹娘都說路過鎮上時吃過了。
快中午的時候，何氏與李海歆趕著驢車回來，後面拴一隻遍體黃色的小牛犢，李薇歡呼一聲，撲了過去。春杏也迎了過去，武睿跟著跑。
武睿摘了一會兒杏子，嫌沒人給他提籃子接著，
武睿大喝一聲，「不準摘！」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春杏跟前兒，氣勢洶洶的喊，「是我的！」
武睿在院中間跳了幾下腳，蹬蹬跑近，「我也要上樹摘杏子。」
這也不是她第一回開口借錢，去年春上先是來借二十個大錢兒，要買種蛋餵雞，何氏便把家裡頭的雞蛋挑了三十個出來，讓她等雞下了蛋再還，到後來，她雞娃兒也沒抱，自然也不提還錢這茬兒事。
傍晚的時候，許氏又抱著連花過來，這是他們分家之後，第二次上門兒。李海歆正在院中西角的位置打拴牛樁子，她進了一進院子就笑著，「喲，大哥，小牛犢子買回來了？」
李薇捂嘴咯咯咯的笑著，這個黑臉小子臉皮還怪薄呢。
吃過午飯，飯桌剛收起來。春桃看見有一輛牛車正朝自己家這邊來。趕快叫爹娘過來。
李海歆也忙讓石頭爹和趙昱森進院子。李薇立在一旁睜大眼睛看著這個上次對大姐發花痴麵皮略黑的書生小子，心裏想著，也不知道他考中了沒有。府試一般放在四月，而府試過後，如果沒特殊情況，緊接著便是院試了。
武睿正饞著最高枝頭上那幾顆黃澄澄的杏子，他要上去，春杏不讓，萬一他在自己家摔著了，最終還是自己爹娘受連累。
許氏笑笑，說沒事，又讓蓮花叫大娘。蓮花往她懷裡躲了躲，不肯叫人。何氏讓這娘倆兒到堂屋裡，進裡間兒拿了兩塊點心，並幾個大杏子給她。
送走趙家三口，武睿也該回去了。把這些人都送走，才算是清靜下來。
李薇看著那對白生生的小兔子，小腦袋開始高速運轉，上次賣筍子掙了錢之後，她是看到什麼都想拿去換錢。三月里還特意去竹林里摘過竹尖，她記在曾在科普頻道描過一眼，有人采竹尖，只是當時沒注意，究竟是幹什麼用的。竹尖採回來后，怎麼看怎麼不象可以吃的，研究不透到底有什麼用，而且采著太費工夫，便作罷。
春柳把杏子放好，讓他們先吃幾個解解渴。回到廚房跟春蘭說了，春蘭打她一下，「人家沒考中，你樂呵什麼？」
春杏看了看那對毛絨絨的小兔子，眼睛閃了幾下，扭身走了，「誰稀罕！」
現在這對兔子在她們家已快兩個月了。身長已有半尺，
何氏迎著石頭娘過去，笑著說，他們可是稀客，又問，「你們怎麼這會兒來了。沒吃飯了呢吧？」
李海歆把拴在車上的繩子解開，牽著小牛犢準備往草屋去，看見武睿眼巴巴的，把韁繩遞向他，「睿哥兒牽著玩玩？」
趙昱森手裡拎著禮包，跟在大人後面往堂屋走，眼睛餘光搜尋一圈兒，沒看到春桃身影，心裏很是遺憾。忽然眼角撇見一雙明亮的眸子，定眼一瞧，只見梨花笑嘻嘻的用探究的目光盯著他看。象是做賊被人抓個現形，臉「轟」的從脖子紅到頭頂。
武睿忙接過來，牽著它在院子里轉圈兒。何氏進廚房去升火做苞谷稀糊糊，這小牛犢子生下剛有半個月，沒奶吃單喂草怕虧了，先用苞谷稀糊糊喂一陣子，再改用麥麩子喂。
這還是武睿第二次來她家玩時帶來的。
院中空無一人，東面大杏樹底傳來陣陣歡聲笑語，便走了過去。
何氏見他來了，問了幾句諸如他爹知不知道，嬤嬤爺爺知不知道之類的。二柱在一旁代他答了，說都知道。
前兩年杏子熟的時候，他們沒少往跟前兒湊。
武睿想了好半晌，眨巴著眼兒，「隨便吧，反正要吃啥你家也沒有！」
石頭娘嘆了一聲，拍拍何氏的手，「院試只差一名，唉！」
「老二跟我商量著要送春峰去學里。讓來問問大嫂，束修是多少，拜師禮送多少。」
春杏惱得揚手作勢要扔，武睿又連蹦帶跳，驚天動地一陣吼叫。春桃從東屋探出頭，柔聲喊她：「春杏，把杏子給睿哥兒！」
李薇也拿菜葉子去喂，心裏閃過一念頭，剛才小牛犢的眼神兒怎麼那麼熟悉呢？想了半晌想不出個所以然。
許氏訕笑一聲，順了下耳根碎發，「今兒來還真有一件事兒。」說完等何氏問她。
何氏聽李海歆這麼說了，進屋拿了一百個錢兒給她。許氏訕訕接過來，不敢接李海歆後面的話兒，匆匆去了。
李海歆趁著這會的功夫把牲口棚整理了下，架了個木製新食槽，把小牛犢牽進去，鋪上青草讓他嚼著。
李海歆從外面進來，「春峰娘，我們家裡的孩子也一里一里大了，用錢的地方也多。多了給你湊不出來，拿一百個錢兒給你，算是我這個大伯子給春峰盡
何氏把飲牛犢子的稀糊糊做好，看天色，也快晌午了，刷鍋準備做飯，也讓春桃幾個別摘了，過來幫忙。又問，「睿哥兒，中午你想吃啥？」
看到這小兔子猛然靈光一閃，對呀，她怎麼沒想到呢，可以養小兔子發家呀。兔子繁殖力強，俗語有：小兔小鴿，一月一窩。而在她恍惚記得書本上曾提到過兔子雖然未必能達到一個月一個窩，但是一年還是能繁殖四到六窩的。
李海歆誇讚趙昱森心胸開闊，明年再考准能中。
兩人正僵持著，趙昱森過來，抬頭看看，笑了笑，「別爭了，我上去給你們摘。」
何氏說，「一弔零五百個錢兒。」
許氏眼睛眨了幾眨，問何氏：「大嫂，這小牛犢子多少大錢兒買的？」
何氏在堂屋聽見，出來接過來話，「春峰娘有事兒啊？」
待李薇感嘆完，他已把連枝條折斷從樹下滑了下來。
麥收過後，大武媳婦兒說鄰村一戶人家裡有隻牛犢子準備賣。何氏和李海歆得了空就趕過去瞧瞧。到鎮上買牲口牙儈是要從中間抽成的，如果合適倒不如私下裡買。
今年剛過完年又來借錢，被春柳提到之前的雞蛋和錢，臊走了。有一陣子不來了。
佟永年看看她皺巴的小臉兒，走過來拍她的頭，淺笑哄著，「下雨了，哥哥給梨花的小菜園子排水。」
就坐著不吭聲。她不吭聲，許氏就等著，嘴裏絮叨叨的說著日子過得怎麼艱難怎麼艱難，大哥大嫂還幫襯著老三讓他跟著編簸箕賺了些錢兒，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幫襯幫襯他們等等。
許氏一撇嘴兒，填了半個杏子到嘴裏嚼著，「那家啊，肯定是知道大哥大嫂家有錢，故意訛上幾個。」
趙昱森笑笑，把樹枝遞過來，「明年還會再髮結果新枝的。」
姐妹兩人剛抱著菜葉子到兔子籠前，武睿已跟著跑了過來，嚷著他要也喂兔子。初見時，李薇不是很喜歡這小屁孩，臭拽臭拽的。後來來了兩次，才發現除了性子火暴彆扭，其他的也還好。他只所以這樣，可能是少人跟他玩兒緣故。這麼一想，李薇倒不是那麼排斥他了。
武睿又氣得跳腳。
許氏就介面說這兩天趕著把家裡的糧食賣賣好湊錢給春峰上學用。
武睿還要跳腳，看了看周圍的人一副再鬧就不理他的表情，默默的上了塌去摘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