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6章 春桃親事
春蘭一把揪住她，拉著出了東屋。
送走他們，何氏拉春桃進屋，李薇看見忙扔把大白菜葉子扔到兔子籠里，顛顛的跑過來。何氏臉兒佯作一沉，「你又來幹啥？」
佟永年點頭，又跟李薇春杏說，「梨花小杏要記得和爹娘去鎮上看哥哥哦。」
自打這媒婆說明來意，她便知道大姐的親事兒啊，估計就這樣了。有些不甘心，也很慶幸。畢竟這趙石頭這麼年輕中了秀才，再往前如果能考個舉人啥的，即便不為官，每月能領定額的錢糧，也不至於苦著大姐，再就是石頭爹娘很好，家裡頭那個叫小玉的小姑娘看起來也不象是挑事兒的人。
剛過了正月十五，李家忙碌起來。李薇催著大姐把泡菜罈子都找出來，眼巴巴的等著竹筍冒頭的日子。
何氏把臉兒一沉，塞給他，「窮家富路的，這些錢兒你先用著。欠年哥兒的你將來還就是了。再者這裏面啊，大多是去年春上家裡頭賣筍子掙的。」
李海歆從地里匆匆回來，何氏出來，把他拉到一邊兒把這事兒說了，李海歆詫異，怎麼這麼巧！
春杏也說她會去，又說見著武睿那小子離遠點兒！
何氏罵她沒正形。看了看門外，停頓了下，又說，「你要是真中意石頭啊。等他過今年考試完，娘託人去提提。雖說女孩家家的面子重要，可也比不過往後的日子重要。」
何氏雖然頭疼家裡的幾個丫頭搗亂，但一冬上媒婆給春桃說的四五個人家，她也不是很滿意，只得慢慢打算。
何氏才跟春桃說，「春桃啊，你給娘說實話，心裏到底咋想的，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家？」
何氏也不舍，不過好在每十天去一趟鎮上，學里每隔十天會有一次常假，也可以回家來，便安慰他。
看得趙昱森的臉又紅了幾分，又說了兩句是他魯莽的話，急匆匆的去了堂屋。
何氏要留飯，丁媒婆推說不用，得這就回去報喜信兒，讓石頭娘早些準備著，挑個好日子來行小茶禮，又要春桃的生辰八字。
李海歆自是答應著，把靠東屋的籬笆牆往外移了丈寬，用草泥給她蓋了一個大大的兔子舍。
思來想去，一時想不到好辦法。又想著反正石頭明年仍要考童生試，這之前兒應該不會許人家，若是仍要梨花小舅舅做保，肯定還要再見面兒，到時候不妨再打聽打聽，另一方面兒主動給村裡子的兩個媒婆透了信，讓她們給春桃留意著。
何氏回到家裡問春桃
何氏忙取了給她，並塞給她五十個錢兒和兩塊布包和兩包前幾天從鎮上買來的點心。
春桃聽出他是沒話找話，兩頰飛上兩同朵紅雲，艷麗致極。
春桃眼角餘光瞥見他往這邊走來，臉色一紅，想拉梨花去旁處，又怕躲躲閃閃被人瞧見，只好強站著。乍然聽到身後沒頭沒腦的話，愣下了，旋即低聲說，「謝我什麼？」
李薇很不滿意她娘的做法，大姐還不到十六歲……關鍵是家裡錢少，早定親怕委屈了她。
何氏與李海歆則忙著佟永年去鎮上求學的事兒。再有何文軒今年要參加鄉試，何氏也要緊著幫打點。
何氏讓春柳去地里叫李海歆回來，又返回屋中說著閑話兒，問石頭娘托媒的過程。
何氏也笑了，進屋后指著李薇，「我跟你大姐說話，你別插話！」
趙昱森臉色黑紅，把手又往上拱了拱，結結巴巴的說，「謝，謝李姑娘家的相助之情。」
何氏盤算著秋後辦大茶禮，迎親或放在來年開春，或是來年秋後了，那時春桃已滿整十七歲，往十八歲里去，倒也正好。
再加上春桃也滿意，兩人當即就應了這門親事。
何氏捂嘴兒笑著，拍她，「你爹也黑！」
還偏偏有春桃一個大姑娘在跟前兒，她的用意自然不難猜。
何氏一見她這樣就知是哪家托著來說親的，忙往裡面請，又問是哪家托的，媒婆笑咯咯的往裡面張望了下，「是小趙村趙槐樹家的秀才老爺。」
李海歆不知詳情，扭頭看看，笑著，「你們娘仨怎麼這麼安生。」
還好，有這樣想法的不止她一個，在三姐的帶動下，四個小的結成同盟軍，對那些聽起來不著調的人家，由她這個小娃兒出面，不是挑人家長得矮，就是挑人家長得黑，要麼是離家太遠。
說到掙錢，往前二月里自然是要腌筍子的了，何氏說今年仍抱幾窩小雞娃兒，讓李海歆抽空把雞舍擴一下，李薇趁機說也要擴她的小兔子舍。
何氏心中一松，往大杏樹底下看，春桃象是聽見了這話，把頭埋得低低的。笑呵呵的把媒婆往屋裡請，又叫春蘭過來倒水。
何氏進竹林子扒開干竹葉看了看，下面一層黑黑的腐土，家裡慣常積肥也用樹葉啥的，覺得沒準兒能行，就依的她的
春蘭推著春柳讓她去，春柳是個比李薇更堅定的反大姐早嫁人派，她才不會去。春杏只好去了，李薇也下了塌往堂屋去。
心裏則算著，那到了秋天，小兔子長成成兔，再下小兔子，豈不是……豈不是二百來只？就算中間有一半兒是小公兔子，也能再下一百來只兔崽子。咯咯咯的笑著。
何氏眉頭輕皺著，剛才吃飯的時候，小香一口一個石頭哥叫得親熱，又一直說她們家與石頭家的情份，小時候有壞小子欺負她，石頭就幫她出氣，又把她正做的鞋子拿過來，說這就是正給石頭哥做的鞋子呢。
何氏笑著，「可不是么，這也省了咱倆的腿了。」
春桃指李薇，捂嘴笑著，「是梨花沒看中！」
李薇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感嘆了一下，「哦，有這麼多啊」。
何氏忙問，「你不會應下了吧。」
何氏又要拍她，春桃忙攔著，笑著說，「要說，梨花說的沒錯，是黑了些。不是幹活兒曬得黑，是他們家人底子黑！」
李薇心說，四姐裝小孩兒很辛苦，不要吹毛求疵了好不？
春柳揉揉肩膀頭，瞪了眼春蘭，又不敢多說，嘟噥一聲下地。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說，「大姐，迎親的時間跟咱娘說說，往後拖啊……」
春杏瞥過來一眼，嗤笑，「梨花是笨蛋。你那一把手才十個數！」
何文軒臨走時，何氏把打點好的衣裳鞋襪塞給他。又拿了三十兩銀子給他。何文軒不收，「大姐，原先還欠著年哥兒二十兩呢。」又說在縣學這些年，平常賣字也攢了些，梨花姥娘也給了些，夠用了。
東屋裡春桃坐在炕上，四個小的圍坐著，直盯著她看，把她看得臊了，一人賞了一把掌，「還不快去做飯。」
佟永年接過來她，笑著說，「梨花的兔子，再有小兔子，估摸著要三十來只呢。」
一個漫長的冬天就在抗拒大姐的婚事兒之中過去了，而李薇也度過了她的四歲生辰。
春桃一直戴著幃帽，看不見她神情，頭略低著，不知她在想什麼。何氏決定回到家裡問問春桃。要說石頭爹娘她滿意，家裡的人口更滿意，兩兄弟一個妹妹，看石頭和小玉的脾性，又聽石頭娘的話頭，想必這個老二小子也不差。唯一
她進了堂屋，媒婆正說著，「……大妹子，你們要是同意這門親啊，石頭娘的意思是就這時節閑些，把小茶禮辦了，到秋後再辦大茶禮……」
李家這一冬上媒人來來往往的，春桃雖羞澀，卻有些習慣了，聽見這話，笑笑，「這還是娘說了算。」
何氏笑著拍打她一下，請她進屋說話。
何文軒一走，何氏便跟李海歆說起春桃的婚事，兩人商定趁著到鎮上的工夫再到石頭家坐坐，探探石頭娘的口風。
正月二十一過，何文軒來到李家，李海歆趕著牛車帶著佟永年去鎮上拜見那個姓王先生。
二月腌酸筍，三月抱小雞，四月忙除草澆水，五月忙麥收。時至五月底，家裡好容易安定下來了，何氏掛著春桃的親事兒，跟李海歆商量趁天兒還不大熱，早些去小趙村坐坐。
春桃又捂嘴笑了。何氏探過身子打她一下，「別插話！我跟你大姐說正經的呢。」
春桃還未及說話，春蘭給她一把巴掌，「哼噥什麼？！」
傍晚時何文軒李海歆幾個從鎮上回來。說今兒去的巧，王先生正要出門訪友呢，臨時出門讓他們給碰上了。又說王先生誇讚年哥兒聰慧，見解不俗，將來必成大器等等，算是認下了。因何文軒往前七月要參加鄉試，王先生與他傳授當年自己趕考的經驗，兩人一直說了兩個多時辰。
春柳氣哼哼的，「現在就把自己當秀才夫人了？家裡沒外人了，你去做！」
何氏聽這話頭，她象是滿意的。石頭自然是沒定親，這個石頭娘說過。只是不知道與這個小香是什麼關係。
李海歆笑笑，「當然沒有。孩子吃住在旁人家裡，給人添麻煩不說。武掌柜家裡又不止他一個人兒，怕下面的人給年哥兒臉色看呢。」
春桃見人走了，才轉過身，聽見她這話，雙頰紅艷未消，彎腰拍她一下，輕斥「嫌人黑，你白！」說完又點她的小額頭，「你一口一個石頭的叫著，當心娘聽見要打你屁屁！」
娘幾個翻了兩天，才開出一塊兩分大小的菜地。何氏要上家裡的糞肥，李薇攔著不讓，要上竹子林里的黑土，去年她說過這話，可是爹娘不信，又加上秋後犁地種麥子時間緊，最終她的小計劃落空，今年只好再接再勵。
她樂樂和和的笑著，誇讚何氏一番，喜孜孜的走了。
何文軒也聽何氏說起過筍子的事兒，笑著拍李薇的頭，「小舅舅這次
李薇心說，才見過兩三面兒的人，誰知道他好不好啊。可是大姐好象是還算滿意。悶著頭裝作悶悶不樂狀，「石頭還行吧。會爬樹會寫字！就是太黑了！」
何氏又罵她沒正經形。
李薇大力點頭，「還去給你送酸筍子！」
佟永年笑應著。
何氏一聽小趙村，心思一動，雖然趙槐樹這個名字沒聽過，可是秀才老爺……她忙拉著媒婆急切的問，「是小名叫石頭？」
何氏點頭，「是這麼理兒。咱如今手頭也寬展了，年哥兒在學里吃住咱也管得起！」
李海歆聽見轉頭，果然是一張大黑臉，李薇裝作抖了抖。李海歆笑罵她一句，扭頭趕驢車。
趁著這個空檔，李海歆帶著佟永年去了武掌柜鋪子上拜了晚年，說起佟永年將要鎮里學堂讀書，武掌柜力邀在他家住著，又說武睿也在學堂里讀書，兩人正好做伴兒。
李海歆對趙昱森倒是十分滿意，有農家孩子特有實誠，也有讀書的溫然懂禮，個子高，身子壯實，將來即便是考上不舉人，種地的力氣總還是有的，不至於苦著春桃。
兩人剛商議完沒兩天兒，大半晌午，一個媒婆模樣的人騎著驢到她們家。先問是不是李海歆家，一聽說是，便笑盈盈的翻身下來，雙手一拍，跟何氏笑著，「大妹子，大喜啊。」
李薇笑嘻嘻的抱她娘的大腿，春桃笑著扯她進屋，「看，梨花都知道娘要說啥。」
李海歆也同意。又說得加緊掙錢，好給春桃置辦嫁妝，連帶春蘭的也得開始準備著了。
李薇嘻嘻笑著，用自己親手掙來的錢的，感覺真的很好。兩手伸開在何文軒兒眼前晃了晃，跟何文軒說，「小舅舅，我養的兔子又快下小兔子，這次一共能有二十隻不？」
送他們走後，何氏和春桃幾個開始掘菜地。李薇也過去幫著撿翻出來的竹子根。十隻成年兔子很能吃，去年秋里李薇特意纏著她娘多種的白菜，一冬上讓它們消耗去了一小半兒，今年剛過完年她就嚷著要多給小兔子種菜。
當下笑著請她稍坐，說孩子爹去田裡了，這會兒就去叫。丁媒婆一聽這話，知道事兒成了，樂呵呵的抓桌上的點心吃。
這話一冬天里娘倆也說過幾回，春桃每次都是不語。這次沉默了半晌，輕拍李薇的頭，「梨花說石頭好不好？」
石頭娘給她使了幾個眼色，她都不理會。虧得男人們在堂屋吃飯，不在跟前兒。即使如此何氏和春桃
等人走了一問才知道是小趙村的那家，捂嘴笑著，「海歆嫂子，可見幫人幫得沒錯兒！幫出個好女婿來！」
李薇剛才一直在裝小孩兒，溜著牆跟兒彎著腰，找稀罕東西。悄悄抬頭，瞄了眼兩人，一個拱手，一個背著身兒，呃，這身形好象十分引人遐想。再說這可是在當院，大庭廣眾之下呢。心說，你個黑石頭膽子倒不小。
李薇依在大姐身邊兒，做乖巧狀點頭。
李薇看著仍立在原地的小香，癟癟嘴，跟何氏說，「娘，小香長得真黑，我不喜歡她！」
在趙家吃過午飯，何氏與石頭娘又坐著說了些閑話，便告辭回家。直到他們的驢車走遠時，李薇還看見那個叫小香的少女立在拐角看著。
「沒錯兒，沒錯兒！就是他家！」
大武媳婦兒早上聽人說有媒婆打聽何氏家，這會兒得了空就過來瞧瞧，正碰何氏李海歆送丁媒婆出門兒，看這幾人都笑呵呵的，說著茶禮如何秋後如何，心知這事兒是成了。又詫異是哪家的小子，這次何氏居然應得這麼順暢。
李薇從春桃懷裡滑下來，聳聳肩，「好吧，我說完了。」一副隨你們怎麼樣的表情。
忙完這些雜七雜八的活計，就出了正月。李海歆送佟永年去鎮上，他眼睛閃著很是不舍的樣子。
直起身子，走到趙昱森跟前，雙手掐著小腰，笑咯咯的說，「石頭，你謝我爹娘唄！」她靈動的大眼睛里閃著的似乎是瞭然戲謔的光。
何氏拍她一下，說她跟小姨學！又絮叨，「一冬上來說親的也有四五家了，一個你都沒看中？」
李薇嘻嘻笑著，張手讓春桃抱。春桃抱起她走了兩步，見小香立在廚房門口盯著她倆看，又扭身往雞舍豬舍那邊兒走去。
李薇盯著他的背影，嘀咕，「反正我不喜歡石頭。他真黑！」
丁媒婆笑咯咯的，「大妹子，這可算是天定的姻緣。聽石頭娘說，去年就有人給提過幾家。他只說現在正考著試，先不想這個。四月里剛得了他中秀才的信兒，媒婆就往他家跑個不停，他還是推，石頭娘娘急了，死抓著問了半天，才問出來，原是看中你家閨女了……石頭娘就火急火燎託了我來。石頭娘啊還讓我給你帶話兒。說本想著提前打個招呼，不知道咋開口，又想跟著一起來吧，又不合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