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5章 做客趙家
佟永年放了筆，說了聲梨花小杏自己玩兒啊。站起身子，拎著他衣領往外走。武睿嘴裏大喊大叫著，被拖出了房門。
撇見旁邊兒有一個賣糕點的門面兒，她也下了車，往那邊兒走。石頭娘看出端倪來，忙跳下牛車拉她。兩人推推拉拉幾下子，何氏笑著，「嫂子，快別拉扯了。旁邊人都瞧咱們呢。」
邊走邊說，「你們家呀可是石頭哥的大恩人。他這回沒考中，是院試前發了一場熱。明年再考准中！」
這次去趕集是和李家老三兩口子一道兒去。到了武掌柜的鋪子里，李海歆給介紹了李家老三，又把他編的簸箕籮筐啥的讓武掌柜看，武掌柜細看了下，比他往日收的要好些，比李海歆編的要差些。
被叫作小香的少女，忙搖頭，「嬸子你又外道。我在家也沒事兒。正好和來小玉作伴兒。」抬頭看了看天色，又說，「石頭哥快下學了。飯菜我熱好了，蓋在碗里呢。」
李薇一步一步算著，看看這次他多少步能醒過神兒來。當她走到第三十九步時，身後傳來驚天動地一陣吼。
李海歆買了一方墨錠、兩隻筆並一疊子宣紙。何氏買了四包點心，想了想又把給梨花姥娘姥娘扯的一丈靛藍棉布拿出來，用包裹單獨包了。
到了石頭家時，將近正午。一個穿著半舊襖裙和春桃大小差不多的閨女正坐在院納鞋底兒，另外一個約八九歲的小丫頭，自己沒事玩著抓石子兒。
李海歆一聽便明白了，看了眼老三，跟武掌柜說，「那就按給別家的價兒！」
武睿扔下棍子，大聲叫嚷著，「我也去！」
何氏交待了句別往深水處去，就讓佟永年和大山柱子兩個一起去玩。春杏抱了破瓦盆，也跟著去。
趙昱森如夢初醒般慌忙進了院子。先鑽進廚房見他娘，並給何氏見禮。石頭娘三言兩語說明原由。讓他趕快去堂屋見李海歆。
佟永年剛一伸手過去，他頭猛的一縮。眾人又笑，佟永年的手去勢不敢，落在他肩上，把上面沾著的苞谷毛毛給拈了起來，往旁邊一扔，「走吧。」自始至終他眼都含著溫溫潤潤的笑意。
溪水清藍，泛著深秋特有的涼意。佟永年不準春杏和李薇沾水，只讓她倆在岸邊看著。
大山和柱子扛著兩個魚簍子過來，叫佟永年去溪邊兒撈魚。秋後溪水淺，水流也緩些，深水坑處有不少小魚，大多已長到掌長，村子里的男娃
大山和柱子一嘴一個沾著蒜泥，呼呼哈哈的吃得歡，武睿一把把碟子拉到自己跟前兒，「這個只准我吃！」
李薇可沒錯過那少女看大姐的眼神，先是驚訝，然後是嫉妒，最後是敵意。直覺這少女怕是對趙石頭有意思。八卦好奇，也怕性子柔順的大姐吃虧。急急忙忙的跟過去。
小玉抬起頭，「是幫大哥考試的那個？」
幾人立時哈哈大笑起來。武睿急惶惶的跑近，臉色通紅，到他們跟前又蹦又跳。
武睿原本正盯著大山和柱子下魚簍子，突然回過來頭，吊稍大眼中掛著一抹嘲諷，用手比了比，「你還沒板凳高。」
大山和柱子垂頭扛著魚簍子回到院中。何氏忙安撫他們，又留他們中午在家吃餃子。兩人才高興起來。
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石頭娘見旁邊只有春桃和李薇，就問她們是咋來的。何氏指指外面兒。李海歆趕著驢車停在布行前的平台上，也正與石頭爹客套著。
武睿進屋，佟永年停了手中的筆，向他點頭示意。武睿頗不自在的把眼轉到旁處，骨碌碌轉著。
拉李海歆到一旁商量，「雖說你弟弟編的這個好些。可買主兒不識貨！」
武睿想了想，翻著眼兒，「就吃餃子吧！」說話得十分勉強，比「反正吃啥你們家也沒有」這話差不到哪裡去。
武掌柜笑著應了聲，讓小夥計去清點數目。直到武掌柜算完錢，他們離開時，也沒見到武睿那小子的身影，李薇好奇的問了后，才知道這會兒他正在學堂里上課呢。
春上有一次他來李家，正好佟永年大山柱子假休在家裡玩兒。武睿見三人玩得歡實，便故意去搗亂。一會把鐵環搶去，一會把陀螺抓走，要麼就是大山柱子去打鳥時，他故意把鳥驚飛。大山和柱子知道他是鎮上的，雖然惱，也不敢揍他。最後是佟永年拎著他衣領把他扔回院子里，跟李薇和春杏說，「他再鬧，下次別讓他進咱家門兒！」
直到眾人走出十來步，武睿還是那副得意洋洋望天的模樣。李薇捂嘴嘰嘰嘰的笑著。這小子到她們家總是洋相百出，每次都被整，死不悔改。
賣完簸箕，老三兩口子去買纏簸箕需要的牛筋繩，何氏扯了幾尺做鞋面的厚棉布。李薇小姨定在迎年月里出門兒，何氏想給她置辦幾塊花布
石頭娘正攔著要下廚房幫忙的何氏。聽見這話，頓了下就笑著，「那麻煩你了。小香，先家去給你娘說一聲吧。」
他不甘心的哼嘰著，過了一會兒又湊過去，不過這回雖然事事搶先，卻再沒故意搗亂。
小趙村就在臨泉鎮北側，離這裡有僅有一里多點，差不多和鎮上連在一起了。
小香臉兒微沉了下，轉過頭，「石頭哥，快進來吧。飯菜都好了。」
佟永年朝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三人輕手輕腳的扛著魚簍子走了。小春杏一手拽著李薇的手，也悄悄跟上。
見李薇用睜著黑溜溜的圓眼睛瞪她，又指了指蘆葦叢說，「你們家她最凶，你第二！」
石頭娘忙感謝，小玉見她爹娘回來了，收了幾個磨得圓溜溜的青磚石子，走過來，看著李家的幾人，「娘，他們是誰呀！」
今日是個睛得極好的天氣。金黃的陽光在溪岸邊的蘆葦叢上跳躍著，把白花花的蘆花渡上一層淡金色的光。
說著提起籃子，「咱走吧。」領著在前面兒往院中走。
聽見這話，也去打量說話的小女孩兒。上身是花布小夾襖兒，下面是天青色棉褲，皮膚略黑，眼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眼尾拖得有些長。和石頭一樣，膚色象他爹，面像象他娘。
到院中，佟永年一放開武睿，他立馬又蹦又跳一陣吼叫，又哼哼哈哈的打了一套不知是什麼名趟的拳，擺著架式在佟永年面前比劃著，「有本事你別揪我脖子，咱倆打一架！」
武睿聽見，一手指著春杏說，「你也來！我讓你看看我寫的字兒。肯定比你哥哥寫得好！」
兩人對視笑了起來。挑好了花布，石頭娘一定要他們上家去認認門兒。說反正麥子都種下了，家裡地里都沒事兒。
武睿立時又蹦又跳，吊梢大眼兇巴巴的瞪著，「你，你敢趕我走？！」
春杏眉尖挑起，眼睛微眯，雙手掐小腰，擋在他面前兒，「你再喊叫就回你家去！」
李海歆應了聲，把車停在路邊兒，自己下車去買。石頭爹娘瞧見，問是幹啥，何氏說給年哥兒買筆墨紙，讓他略等等。
小香這番話春桃自是聽出了什麼意思。低下頭，扯了李薇快步向廚房走去。
「孩子娘，咱們去石頭家不能空著手吧？」李海歆待前面的車拉開了點距離，回頭跟何氏說。
春桃
一上午的功夫，兩個魚簍子共抓了十五六條掌長的小魚，有鯽魚，有草魚，武睿搶在幾人前面兒把裝魚的破瓦盆抱在懷裡，大有誰敢跟我搶，我就把魚倒溪水中的勁兒頭。
趙昱森依言去了堂屋，停留一會兒，便出來。在堂屋門口立了一會兒，朝正領著李薇玩的春桃走過去，心跳如擂，拱手作輯，「多謝李姑娘！」
就這麼著，李家小院從早到晚都是滿院的竹子。李薇的蚯蚓池有她不斷的補充著從河沿挖來的野蚯蚓，仍維持著每天能采一回，不過量卻愈來愈少了。氣溫下降，蚯蚓長得愈來愈慢，她便專心喂那十隻小兔子——六月里產下的小兔子已快和老母兔子一般大了。
李薇看見，也要跟著鑽。被佟永年一把扯回來，「一會兒哥哥帶你去摘。」
正說著，「墨寶齋」的匾額一晃而過，何氏忙讓李海歆停車，「石頭正上著學，咱就買些那孩子能用上的東西。」
中午飯是白菜豬肉餡餃子，因家裡人多，春柳和春蘭包著，春桃擀皮，何氏燒柴帶下餃子。
九月初六一大早去趕集。何氏前一天跟春桃說，她也好久沒去鎮上了，讓她趁空去走走，散散心。
李薇被何氏扯著手，乖乖的站著，眼睛四處亂瞄，從外面家境上來看，石頭家的家境要比她們強些。三間堂屋和三間東屋都是青磚牆面，沒塗白，上面是黛色瓦當。圍牆也是籬笆牆，西南角的位置可是雞舍和豬舍……
「石頭哥！」小香出來看他怎麼還未回，卻見他在院門傻呼呼的站著。不由出聲叫他。
小香搖搖頭，說不用。就拎了菜籃子去籬笆牆外的菜地里扒菜。春桃也忙跟了過去。
小香聽到這話，抬頭去看立在何氏後面的春桃。正巧春桃把幃帽拿下來，露出柳葉彎眉，白細面容。她一向少戴這東西，戴久了氣悶，也不方便搭手幹活。
武睿望了一會兒，不見有人理他。轉頭一看，立時跳腳大叫，「讓我寫！」大嗓門震得李薇耳朵疼。
石頭娘拍她一下，「你這孩子，這是李家村你李叔叔李嬸嬸。」
何氏笑笑，應了是。又跟石頭娘誇這個孩子機靈，又安靜。小玉這才朝他們笑了笑，聽她娘的話趕去抱柴，準備重新再做兩個菜。
這時節，菜園子里只有白菜，小香很快鏟了兩顆，春桃笑著去接。她把手躲開，往
一切安定之後，李海歆開始砍竹子編簸箕。李家老三仍過來幫忙。他如今的手藝雖比不上李海歆，也差不多了。李海歆便讓他自己砍竹子自己編，也賣去武掌柜的鋪子。反正自己編的只供縣城的鋪子，倒不衝突。
何氏推脫著，又想起梨花上次說過石頭偷看春桃的話來，一時不想去，又一時又想去。想再看春桃面色，她已把臉兒扭轉到一旁，拉著梨花給她講這個講那個。
看見他們回來，忙站起身子。
武睿抱著瓦盆看了一會兒，一抬頭院中已沒了人影，眼睛骨碌碌轉了幾下，把瓦盆藏到茅草豬舍頂上，拍拍衣裳去東屋找人玩兒。
說著一副挑釁模樣看著佟永年，李薇彎腰撿了塊石頭丟他，他怪笑一聲跑開。
趙昱森從學里回來，看見家門口的驢車有些納悶兒，緊往前走兩步，一眼看見院中正低頭擺碗筷的少女，愣了下，不可置信的抬手揉揉眼睛，那身影還在！不是自己的幻象！
穀子苞谷晒乾后，交了稅糧，剩下的入了倉。李海歆精略估計了下，今年的苞谷要比去年每畝多收一石的糧，心裏高興，和何氏盤算著，把品相不太好的苞谷磨了，攙著餵雞小豬娃兒和小牛犢。
修長的身姿，輕盈盈的動作，白晰修長的脖頸，雖是尋常農家女的打扮，卻自有掩不住那股骨子裡的清新脫俗。
李薇心中暗笑，不理武睿，催佟永年快寫，春杏也催。佟永年在兩人頭上各拍了一下，繼續伏案寫字。他的字體飄逸清俊又工整，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
兩人自然乖乖點頭，春杏拿了大掃帚立在他面前兒，威脅他再敢去搗亂，就掃他出門兒。
石頭娘轉頭看了一圈兒，鬆了手，直說她太外道。
春杏瞥了眼抱著破瓦盆喜孜孜的武睿，給組姐們打個了誰都別理他的眼神。春桃幾個心有靈犀的各自去忙活。
李薇不依，她現在小腿利索得很，不想再當小娃娃兒了。
他一進屋睡，春杏快速爬到豬舍頂上把瓦盆拿了下來，幾人把十來小魚瓜分掉，只留下三兩條小小的，仍把瓦盆放回去。
何氏點頭，「我這會兒正琢磨著買什麼好呢。」
石頭娘不明就裡，還當她是擔著家裡，又一連的說拉勸！何氏便說了一番打擾了之類的話，上了驢車，跟在他們後面兒。
何氏讓李海歆去街上買肉，春桃去菜園子
何氏一連的推。
李薇瞥見她臉上的微微自得，心裏哼著，是讓你娘幫著做，你非要拿去做吧！
何氏扭著一看，是石頭娘，笑著，「嫂子也來趕集啊。巧了！」
至於這趙石頭嘛，雖然比大多數娃兒都好，可在她心裏配她大姐卻有點不夠，一心認定她的大姐值得更好的！只是從她沒想過這個好的標準。
叫過之後，才想起什麼來，順著他剛才看的方向看過去，春桃聽見這邊的聲音，也抬頭往這邊兒看，兩人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小香登時一愣，眼睛在春桃身上打了幾個轉兒，往外走的步子又折了回來，「我幫著嬸子做吧。」
春杏要惱，佟永年拍拍她，又去廚房拿了另一碟來。
第一鍋白生生的餃子煮出來，先讓那幾個玩了大半個上午的人過來吃。仍是在當院牆蔭下擺了飯桌兒，另一碟子滴了麻油的蒜泥讓幾人沾著吃。
吃完了飯，武睿的眼皮子開始發澀，何氏從武掌柜口中知道，他自小就睡慣了午覺，忙讓佟永年領到東屋，去睡一會兒。
武睿鼻臉兒朝天，「我搗亂過嗎？」大山臉兒立時黑了下來，他把臉兒抬得更高。覷到柱子也黑了的臉色，更覺得意，望著天兒嘿嘿笑起來。
佟永年了他一眼，脫了鞋子去幫何氏翻曬穀子。武睿立在邊上又蹦又跳又叫的。何氏扭過頭，笑著，「睿哥兒，年哥兒跟你玩鬧呢。中午想吃啥？我讓春桃給你做！」
石頭娘下車笑著，「小香啊，今兒又麻煩你了。」
春杏和李薇笑嘻嘻的跑到東屋門口看熱鬧。
春杏趁著下魚簍的功夫，鑽進蘆葦叢中去折蘆花玩兒。
大山扭頭，粗眉毛一皺，「你去了可不能搗亂！」
本以為武睿午睡起來，還會再鬧一陣子呢，沒想到他居然忘得丁點兒不剩。臨走時二柱又跟李海歆說了一遍武掌柜的話：農閑了，讓他趕著多編些簸箕。李海歆讓他回去跟武掌柜說，九月初六一準兒給他送過去。
石頭娘親熱的拉著何氏的手，「可不是巧了。你們家離鎮上遠，沒想著能在這兒碰上你呢。」
頓了頓又說，「我們家在石頭哥家後面兒。我娘和嬸子感情好。兩家經常相互幫襯著。石頭哥的鞋襪做不過來的時候，嬸子就叫我幫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