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9章 再去宜陽
更何況這是年哥兒自己提出來的！
對面走來的幾人，個個揚聲給這個漢打著招呼，同樣是年歲差不多的人，有喊他叔的，有喊爺爺的，四一個人裏面只有一個跟他是平輩。
佟維安一拍桌子，大笑，「好，舅舅明兒就去找望仙樓對面的日月興。日月興的張老掌柜我們昨兒還見過，這事保管給你辦成。」
柳氏笑笑，眼見方碧瑩的馬車進了院兒，說了句，「怎麼不能？！」便含笑往前迎了兩步。
佟永年明顯的鬆了口氣兒，回頭向依春說，「你別去了，等會兒舅舅回來去書房叫我們。」
佟維安看這一家風塵僕僕的樣子，以為有甚麼急事兒，等問清了之後，哈哈大笑，柳氏也笑，拉李薇到身邊兒，與何氏說，「蕊兒和她一般大的，見天兒只知道玩兒，針線也不正經學。梨花可已能替家裡掙錢操心打盤算了。」
常鐵柱媳婦兒一聽還要去縣裡，那還有二十來里的路，路上得跑小兩個時辰呢，天色也不早了，便不再留人。
佟永年含笑點頭。
李薇嘻嘻笑著，「有錢掙就不冷呀。」
小月牙兒一見李薇，象是故人重逢般歡喜，「表小姐，你來啦！」
佟永年笑指著李薇，「梨花說我們的筍子要賣給賀府的死對頭，好氣死他們！」
他頓了下，「……聽老張掌柜的說，賀府有意到安吉州府去開酒樓。這個師傅在這裏兒怕也是練練手……」
李海歆略一盤算，心頭有些激動，胡掌柜的小酒樓，一天要消耗去十五斤左右的酸筍子。若是能在宜陽找個大點的酒樓，即便是一天消耗二十斤，合起來一個月就是將近九吊錢，單這一項，一年就是百十吊錢兒。
小月牙兒應了聲，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立在帳子外面聽了聽，又輕手輕腳的出去，「表少爺，表小姐睡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小月牙兒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沒有，表小姐，我真沒瞧見。」說著抹起了眼淚兒，哽咽著，「都怪我不好，不該一時粗心大意，害得表小姐的盆栽被凍死……」
李薇搶在李海歆前面兒，編了一通有人托他們收些春筍子，他們便過來看看。
這邊兒兩人翻著那堆蒙塵老厚的舊書堆兒，前面佟維安已經回來了，進了廳中就哈哈大笑，「日月興的老張掌柜應下了。我就說這事兒簡單。他們那酒樓前些年被賀府打壓得不行，直到賀蕭重病，這才反挺過來。剛過元宵節，賀家便從南面兒請了一個有名的大師傅，手裡頭有兩個拿手的名菜一個是上湯羊肉另一個便是酒糟魚，這兩個菜在剛一推出，就大受歡迎，這才不幾天，望仙樓就又有壓過他們的勢頭。老張掌柜正急著呢。聽我給他這麼一形容大嫂子家的酸筍子，並說了你們那個鎮上小酒樓的生意，他一口就應了下來。說讓腌好了趕緊的送過來一些，讓酒樓的師傅好研究新
第二日，早上天還不大亮他們便從家裡出發，一路走一路問，終於在半晌午到了河東村，往河西村去還要再路步走個時辰的小山路。
李薇看他笑著，也笑，清脆叫著，「對，氣死他們！」
柳氏接過依秋遞過來的茶，親手放到佟維安跟前兒，笑著，「咱們宜陽這一帶的人口味向來重，喜辣喜咸，南方來的師傅在咱們這邊兒能成么？」
擺擺手，讓她出去，鬱悶的往床上一躺，二十兩銀子就這麼沒了，怎能不心疼？！
便笑著把話扯開，「好，我知道了。日後防著點。」
李薇不依，說兔子可以僱人來幫著照料，筍子也可以請人扒，扒好了讓往自己家裡送。就按一斤生筍一文至一文半收，現在給胡掌柜的是六文錢一斤，除去筍子皮，和其它成本，她們一斤還能凈賺三文半到四文呢。筍子吃重，可不象兔子，聽著一隻能掙一百多文，其實合起來與筍子掙得差不多，還沒筍子省勁兒。
佟維安眉頭皺著，「不能吧？！」
柳氏趕忙讓人去請，低頭思量一會兒，擺手讓丫頭離遠些，才與佟維安低說，「你說這方小姐會不會看上咱年哥兒了？」
佟維安被柳氏說得笑了一下，又長嘆一聲，「姐姐不在了，我這個做舅舅自當要替他安排鋪路，連帶尋門好親事！」
剛往前行了一步，佟永年一把扯住她，「那個上面沒你喜歡看的。」說著拉她轉到東側一面低矮書架的後面，笑著，「上次那本農書是在這裏找著的，咱們再找找，許是能再找出一本呢。」
那漢子眼睛閃了幾閃，說，「我們村的筍子外人不能挖！」
李薇無奈的擺擺手，心說，她也沒怎麼著啊，不過是想問個清楚罷了，這丫頭的淚腺可真發達！
「梨花！」佟永年也快步走出正廳，急匆匆的走近，眼睛閃著，象是有話不知怎麼說，潤白的臉上染上一抹急紅。
況且蕊兒還小，佟永年與賀府還要好一番糾纏，結果如何，現在尚不得而知。
佟永年眼睛閃著，學堂里大休一向是麥時，秋後和新年，麥時秋後正是家裡忙的時候，新年……
佟永年笑笑，沒作聲。只催她快走。
柳氏正與何氏說著話兒，聽見笑著點頭，「方家羽哥兒在你們走後是又送來一盆兒，依春，帶表小姐去瞧瞧。」
餵雞又喂兔子，家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何文軒中了舉人，春桃嫁的又是個秀才，說不定將來也是個舉人。半路收養的孩子，又尋著他親舅舅，那也是個有錢的大戶人家。
柳氏輕笑了笑，「這孩子倒是有心的。閑扯之間倒是打探了不少李大嫂家的情況。」
何氏也笑，又問李薇是誰教她的。李薇笑指著佟永年，「小舅舅尋來的遊記傳記奇談中有說到一個人做生意如何，還是年哥兒講給我聽的。」
佟維安的書房很大，看
佟蕊兒依在他身邊兒，很是乖巧，李薇心下嗤了聲，嬌氣包！站起身子往外走。
何氏苦笑著跟李海歆說，「我看咱們還是雇兩個人吧，光憑咱們和老三家的干，也不行。喜梅又有了身子。春蘭幾個又是女孩子家家的，咱們就是少掙個，也不能累壞了孩子們。」
李海歆悶頭想了一會兒，點頭，「嗯，行。將來一切看這孩子的意願吧。他要怎麼樣，我們支持他便是。」
佟維安哈哈大笑，「好，佟舅舅一定幫你找個最大的。」
躺在床上無聊的數著床帳上面的團簇綉蓮花瓣兒，一聲門響之後，外面響起佟永年的聲音，「表小姐睡了嗎？」
何氏罵她一句鬼丫頭。李海歆嘴裏嚼著何氏餵過去的油餅，一邊笑著，「你們都別說呀，咱們梨花還真是個做生意的料子。剛才在村頭給鐵柱說的那幾句，我初開始都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這麼一想便有些坐不住，好容易等前面的人來回，方小姐走了。他急急走到正廳，把幾個丫頭趕出去，問柳氏，「剛才方家小姐來有什麼事兒？」
何氏也說即使有筍子，那麼遠的地方，自己家人手又少，能多掙多少錢兒？再者春天裡正兔子下仔的高峰期，原本人手就不夠的，往前兒田裡也忙了，也不太想去。
佟維安嘆了口氣，點頭，「是好了！」
提到農書，李薇自然顧不得什麼梨樹盆栽，忙扯他衣袖，催促，「快走，快走，佟舅舅回來后，咱們也該回去了。」
今年才剛到二月，又見她們家有這麼大的動靜，都忍不住過來走動打探。一時間比那誰家有喜都熱鬧。
何氏在一旁替他應下。又說，「年哥兒舅舅舅母空了也去家裡住幾天，散散心。我們那村子里，春上的景還是有些看頭。」
趁著這會兒功夫李海歆與常鐵柱兩人商議了合作的辦法。因是第一次合作，不好留錢兒下來，好在農村裡，時常有先賣后使錢的情況。便讓常鐵柱先收著筍子，他三天跑一趟過來拉，到時再稱重結算。他得了結算的錢兒，再給街坊們分。
第二日剛用過早飯，佟維安出急匆匆出去，李薇看他走時臉兒笑呵呵的，轉頭去看佟永年，他也是唇角含笑的模樣。
佟永年說去書房。又問，「蕊兒不是要學針線嗎？」
佟維安與柳氏聽下人來報，初時還不敢相信，報信兒的婆子笑著，「老爺夫人，奴婢們再不省事，也不至姨老爺姨太太都認錯了。表小姐表少爺都來了呢。」
佟永年在一旁笑著說，「舅舅，就找與賀府的望仙樓相近的吧。」
這麼大的動靜兒自然驚動的村子里不少的人。這兩年何氏家裡也算是極
隨即又是一聲門響，外面歸於沉寂。李薇睜開大眼睛，又盯著床帳子看，不知何時困意上頭，竟然昏昏睡去。
李薇又說，反正胡掌柜的酒樓這個菜是招牌菜，筍子多了也不怕。實在不行，就讓佟舅舅幫著牽線到宜陽縣的酒樓里去。
佟維安搖搖頭，「年哥兒，讀書的事兒，不能馬虎！你娘啊，在底下等著呢！」
佟維安也不讓立時走，讓府里管家差個小廝去連夜去臨泉鎮，明兒課前務必把告假的信兒帶給年哥兒的夫子。
從宜陽回家后，李海歆與李家老三便去鎮上，買了五六十隻最大號的罈子來。把他們家堂屋後面擺得滿滿的，連帶竹林子里都是烏壓壓的一片。
佟維安吃了一驚。元宵節他們來，他與佟永年言談之間幾次提到賀府，他都不接話兒，可這會兒，卻主動提了出來。且觀他面色象是說著不相干的人一般，淡淡笑著。
李薇等她們說話告一段落，才向佟維安說，「佟舅舅你可得記著幫我們家找酒樓呀，我們今年能腌好多筍子呢。」
李薇撇嘴兒，還真跟前世的農村一模一樣呢，見不得人家拿廢東西掙錢。
柳氏應了下來，與佟維安送一家人到大門口兒，看馬車走遠了，才慢慢往院中走。
李薇看河東村的村頭便有一大片竹林子，那竹子與他們家旁邊生長的一模一樣，也是杯口粗的大竹子。心中歡喜，一家人忙停了車下車查看。
佟永年下一個常休是二月初十，天已漸暖，李薇頭幾天便磨著她爹娘，去永年舅舅說的那個叫河西村的地方去看看。李海歆在村子里打探了半天兒，才知道河西村在離李家村有三十多里的地方，還有一小段山路要走，便不想去。
幾人敘完這些事兒，何氏掛著家裡，也掛著佟永年明日要去上學，立時要走。
佟維安呷了口茶，看了看李海歆與何氏，笑著，「要說賀府這兩道菜啊，我瞧著象是專供縣城裡面的大戶人家的，這些人吃叼了嘴兒，就要嘗嘗新鮮的。再者……」
出了河東村，他們便直接去宜陽縣，在牛車上把何氏早一天晚上烙的白面油餅，娘幾個分著吃了。
李薇在吃了佟蕊兒一通小白眼之後，終於用完了晚飯，仍由依春依夏兩個領著丫頭婆子到東跨院安置他們。
這時教佟蕊兒學針線的娘子過來，佟蕊兒的奶娘過來請她過去。柳氏頗有些嚴歷的聲音從上房傳出，「蕊兒，還不快去！別鬧你哥哥！」
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自他們進村，便警惕的跟著他們，直到他們從竹林子里回來，才上前來問是來幹啥的。
常鐵柱的媳婦兒殷勤的請各人坐，要去張羅飯菜。何氏攔住她，「一會兒還要去縣城一趟，飯就不吃了，等下次來拉筍子再吃。」
有個舉人舅舅，再有個秀才姐夫，家裡頭又賺錢兒，又有
李薇嘻嘻笑著，「是啊。月牙姐姐。」
佟維安皺著眉，「雖然方府富貴，可她也配不上咱年哥兒！」
說著抬頭看李海歆夫婦，扯出一抹笑來，「李大哥李大嫂莫擔心。現在我也想開了。為姐姐討公道不急一時。與其有我這個舅舅來做這件事兒，不若由年哥兒親手來做這件事兒。現在我們能做的讓他用心讀書，考個功名。我們做好後盾便是。」
正這時，有人匆匆來報，說方家小姐來看望大小姐。
李薇搖著頭，小聲說，「你舅母好嚴厲。」小四姐剛開始學針線時，她娘也訓斥，不過是剛訓斥兩句，臉上綳不住便自己先笑了。
李海歆也同意，今兒一天剛洗刷罈子，就累得不輕，回頭要切筍子洗筍子的，還有那一舍的兔子和雞，著實忙不過來。
李薇回頭甜甜笑著，「柳嬸嬸剛才不是說方羽又尋了一盆梨樹盆栽送來，就在暖房中嗎，好象已經結了果子，我去看看。」
柳氏笑了，順著他的話說，「是，她一個商人之女怎麼能配得你的寶貝外甥。那可是將來要做官的！」
儘管一路緊趕，到達宜陽縣城時已是未時末，太陽偏西，這下回去可要趕夜路嘍。
佟永年只說沒事兒，大山一定會帶的。
柳氏沉思了一會兒，笑笑沒說話。她倒是也喜歡這個外甥子，若是他將來能入主賀府且自帶功名，自然是蕊兒的良配。可眼下他在李家那樣的家境，即使佟維安有心，她也不甚滿意。她爹早年與佟維安一同出海，也掙得了不少家當，自小也過過苦日的柳氏，倒不在乎什麼官與商的地位之別，相比較之下，在她眼中，尋個窮官夫家倒不如一個富貴的商人。
佟永年笑著說，「娘，昨兒晚上大山來家裡，我跟他說若不及回去，就讓他代我向夫子告假呢。再說路上風寒，別把梨花吹病了。」
那漢子仍然很警惕，「收筍子幹什麼？」
依春應了一聲，帶著李薇出了正廳。
李海歆笑了，回頭看看剛才搶著說話的兩人。
李薇掃了眼他家院子，就是一般的農戶之家，跟她們家兩年前的境況相當。
李薇看著她爹變幻不停的面色，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心裏樂滋滋的去找佟永年報喜。
佟蕊兒正說著碧瑩姐姐這樣，碧瑩姐姐那樣，佟永年看見李薇走，忙站起來，「梨花去幹啥？」
李薇笑呵呵的。
佟永年在一旁笑著附合，「是啊，爹，雖然錢不多，可筍子吃重得很，十斤一文錢的中人錢，一百斤可就是十文，坐家不動，一天也能掙個上百文呢。」
那漢子隨便說幾句話打發那幾個村人走。朝李海歆笑笑，「大哥，咋樣，俺沒騙你吧？」
李海歆聽這筍子的事兒算是定下了，心頭安了些。在一旁問道，「年哥兒舅舅，年
想了想叫月牙兒過來，「月牙姐姐，我問你，我的盆栽被人砍成那樣，你當真沒瞧見是誰？」
柳氏見他們說的有些沉重，忙笑著拿話兒扯開。眾人又說了一會兒，柳氏便讓擺飯，早些用了飯，他們一家人好早些趕路，不至於搭黑行夜路。
那漢子觀他面色，心知這事兒能成，當下要請一家人去家裡坐坐。一家人推不過，跟著他往村子里走。路上他自我介紹說他叫常鐵柱，現年三十整，家裡兩個丫頭，兩個小子等等。
佟永年看著李薇被吹紅的小臉兒，笑著，「冷嗎？」
佟維安覺得心頭暢快。悶在心頭這麼些年的惡氣，終有開始出的這一天了。雖然一個小小酸筍子動不了賀府的根基，能給他們添些堵，他心頭也是暢快的。
依春含笑點點頭。佟蕊兒從廳里跑出來，「你們幹什麼去？！」
何氏笑著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蕊兒生到你們家，也是她的福氣，不跟著爹娘享幾年福，那怎麼能成！」
仍舊搶在她爹前面兒說，「這位大叔，我們是來替人家收筍子的，自己不挖。一斤筍子一文錢，若是剝了皮的凈筍子，一斤按一文半，你們村子有人賣沒有呀？」
正說著，路的對面又晃來幾個人，大概是想看熱鬧的。李薇忙指過去，「爹，那邊兒來了幾個大叔，咱去問問有人願意做中人沒。讓你一個人收，哪能收到過來呀。」
眼瞧著對面那幾人就到，這漢子忙向李海歆說，「這位大哥，我們家是村子里的老戶，在村子里輩份高人面廣，你看我做這中人咋樣？」
正說著，老張頭已將人領了進來。
事情辦得順利，李薇興奮，睡不著，何氏李海歆倒是累了，兩人早早去睡去。李薇從窗戶看過去，對面的燈火還亮著，估摸著佟永年是在看書。
佟蕊兒撅著小嘴兒，眼圈紅紅的，卻不敢反抗，被奶娘拉走。
李薇奇怪的看著他。佟永年猛然一轉身，指著書房的方向，「那個，梨花，你不是愛看農書，咱們趁這會兒去舅舅書房裡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農書呢！」
李薇撇嘴兒，「這個我們哪裡知道。我爹好不容易託人接了這個活計，就為了賺個中人錢兒。」
常鐵柱倒也沒什麼意見，點頭應下。說今兒就去給人說，讓他儘早過來拉。
小月牙兒被她叫得彆扭了下，忙去幫著依春依夏張羅熱水。
佟維安十分不舍，卻也沒法子。只好在臨走時囑咐又囑咐了佟永年，「平日里沒空兒，大休時一定要來住些日子。」
佟永年眼睛閃了閃，輕嗯了一下。
佟維安一邊思量著柳氏的話去了書房。擰眉想了半晌，想想年哥兒在家裡住的這幾日，方家小姐幾乎不隔天兒的來，柳氏也與他提過，每次來時蕊兒都鬧著讓佟永年陪著，莫不是方家小姐攛掇的主意？
廳上吃驚的不止是他一個。李海歆何氏與柳氏也吃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