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0章 失竊了
春峰惱得把胳膊一輪，揮開大武媳婦兒的手，大聲嚷著，「他們說什麼，我哪知道！」
李薇心疼得直抽抽，那兩罈子可是有去年的老筍湯，單等這撥筍子腌好了，給其它罈子里添湯呢，竟然被人偷走了。
若說大姐二姐婉約派的代表，那三姐春柳以及春杏和她，便是典型的豪放派，或者叫做潑辣派！她原本不想這麼辣的，被三姐春柳一天三次點額頭，念叨她蔫得象尊泥菩薩，於是乎，她不知不覺變辣起來了……
大武媳婦兒原先看何氏家的雞下蛋多，過來請教有啥密方沒。何氏不肯十分瞞她，就說梨花搗故著養了些地龍餵雞等等。大武媳婦兒心思活，心知開口問人家咋養地龍，人家即便是不情願的說了，自己也養也不見得能養成。再者她與何氏的為人差不多，也不肯十分去探人家的底兒。
大筍子好挖，一個個比苞谷棒子都吃重，一人一天能刨百十斤帶皮筍子。稱了重共有近千斤的筍子，李海歆付了錢，另付給他一百文的中人錢。常鐵柱高興的搓著手，「李大哥，這筍子平時沒人理，我給村子里人說有人還不信，這回得了錢兒，大家就都信了。你再來拉，保管比這回的多！」
她邊說，佟永年邊掃著那些罈子。北頭罈子旁邊是家人經常去溪邊挑水洗菜，平整出來的一條小道兒，而南邊兒卻是挨著竹林子，路很不平整，而且也不太容易穿行。可能是熟人所為，又想起前幾日許氏剛說過想要腌筍子的話，自然而然便想到他們家人身上了。
李薇看大山吸著鼻子，就邀他家去吃飯。反正大山娘這一年多來幾乎粘在他們家了。
春蘭扭頭輕笑了下，沒作聲。
李薇在屋裡看見她爹進來，就知道估計要壞事兒了。果然，李海歆思量了下，轉頭看了看何氏，點頭應下，「行，春峰也是大小子了。也不能光整天的跑著玩。多幫你爹娘掙些錢兒才是正事兒。」
「怎麼樣，想到了什麼？！」李薇看他眼中閃動著瞭然的光，忙問他。
何氏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事後許氏雖然上門來嘴上感謝了兩回，可家裡地里一大攤的活計，她和老二愣是沒過來搭一把手，若是這好心施捨給不相干的人，人家還知報答一回呢。
李薇扭頭，卻見佟永年與大山一道兒從鎮上放學回來了。大山嘿嘿的笑著，「梨花，你知道我們今兒放學，在這
一見他倆，登時鬆了一大口氣兒，「李家大哥，你們再不來，我就準備去你村兒訪訪你們家咧。這筍子放了兩三天了，不敢再放。」
何氏上去給她一巴掌，斥責，「這話是你一個女孩家家能罵的？」
何氏背著臉兒，「我高興個啥？春峰春林兩個被老二家的教的，見著咱們跟仇人似的，日後還當真能改？」
佟永年抬頭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這時李海歆從院外進來。許氏眼睛一亮，顧不上接何氏的話，忙站起身子，親熱的叫了聲大哥，春峰也在跟著喊了聲大伯。
許氏忙笑著說，「他呀，知道大哥家缺短工，非要過來給他大伯幫忙。大哥，你看，你們家又弄了那麼多罈子，也缺人手，讓春峰就給你幫幾天忙吧。」
李海歆搖搖頭，這些天忙又累，夜裡睡得沉。
何氏心裡頭惱火，去年許氏哭天抹淚兒的過來借錢，說春峰姥娘突發急病，娘家兩個哥哥一個兄弟推三推四的，眼瞧著再不醫治，老娘就不中用了。
晚飯後，一家子洗簌休息，李海歆笑著給何氏賠不是，「孩子娘就彆氣了。再怎麼說我是他大伯，老二家的也就那樣了，子侄們後面的日子還長著呢，春峰若是懂事有出息了，你不也高興？」
何氏驚了一下，忙推他，「你幹啥……」
李海歆應了聲，問春峰來有事啥？書也不讀了，有沒有想著學個啥手藝？
這日好容易閑了下來，李薇出了院子，去河邊兒走走，說實話，李家村的風景真的不錯，從地理氣候上來講，這裏屬偏北方，卻偏偏有這麼一條長年流淌的小溪流在。小溪兩邊兒到處是長得碗口粗的梨樹，在她的印象中，象棗樹梨村等結果的樹木，都長得極慢，這些樹想來至少得有十來二十幾年的光景了吧。
何氏仍舊氣兒不消背著身不理人。李海歆透過窗子看了看，東屋的燈已經滅了，「呼」的一口吹了燈，屋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
佟永年合上手中的書，含笑，「那你想怎麼辦？」
「梨花！」一聲熟悉的叫聲在身後響起。
李薇想了想，點頭，「好吧。」
李海歆與何氏忙趕著牛車跟她去了春峰姥娘家，到了那兒一看兒，確實是如此，春峰姥娘染上傷寒，先是拖著不肯醫治，他們趕到時候，臉色黃瘦，氣息短促，大口喘著氣兒，胸腔
許氏說完話，他也賠著笑說，「大伯娘，你家的活兒我也能幹，讓我給你幫幫忙唄！」
李海歆點點頭。
再往前走幾步，一股濃濃的肉香撲鼻而入，每次他常休的日子便是李家改善生活的日子。
常鐵柱當即請了幾個鄰居過來，幫著稱重。李海看這筍子大都是剝了皮的，便和常鐵柱說，「往後再收只收剝了皮的，放車上不佔地方。」又說要收拾得乾淨些等等。
忙叫何氏過來看。
李薇心說，何止厚個五六層呀，那簡直是堪比銅牆鐵壁。春柳把幾個罈子都查了看下，挑簾出去，「我去給她要去年借咱的一吊錢兒！」
李薇登時把書本往桌上一扔，興奮的說道，「咱去大嬸兒家探探吧。」
常鐵柱忙點頭。
李薇進去的時候，春杏正透過窗子往外面兒看，氣哼哼的說著，「大嬸兒的臉皮不知道是咋長的。生生比一般人的要厚個五個層！」
她正想著，院中已響起春柳的聲音，「大嬸兒，正好你來了。前兒我小舅舅使人捎話回來，他那邊兒打點人情，要銀子呢。這些年你一共借我們家一弔零七百三十個錢兒，你啥時候還呀！」
何氏問李海歆，「昨兒夜裡你沒見動靜？」
第二天兒剛用過早飯，那兩個婦人便來上工，何氏笑著讓她們坐了一會兒，便讓大武媳婦兒帶她們去雞舍喂料。
李海歆說家裡這兩天忙，來遲了一天，下次準時來。
佟永年從懷裡掏出小紙包遞給她，說是前王村的，剩下的路他們便步行回來了。
李薇又說，「要不然大武嬸子只是問問，他幹啥那麼大的勁兒頭。這不就是做賊心虛么？」
許氏倒是因李海歆應了讓春峰幫著做工的事兒，老老實實的搭手幹了一上午的活兒。直到她走了，王喜梅才笑著安慰何氏，「大嫂也別生氣。大哥那人你還了解。對家裡的親血脈子侄沒有不疼的。他也是怕兄弟間不和睦，旁人看笑話兒。」
就么著這一年多來，大武媳婦兒簡直如李家的正式成員，比那短工上工都勤快。趕上雞舍里沒活的時候，就拿著鞋底子在何氏家做活計。
何氏笑了笑，擺手，「算了，不提這事兒了。再忙也就忙這兩個月。」
不多會兒銀生領著他五弟也過來。先是笑著感謝了一番，便由李家老三帶著去做清兔子舍里的糞。
滿樹的梨花悄悄打了苞，有些已綻放開
王喜梅見大哥應了這事兒，大嫂臉色有些不好，忙拍在一邊安靜玩著筍子皮的小春明，「春明，家去拿你二姨昨兒過來帶的糖給你梨花姐姐吃。」
大武媳婦兒忙叫他倆過來，把腌筍罈子丟了的事兒說了，問他們，「村子里有幾個不成事兒的壞小子，前年還偷過你大伯家的雞呢，這兩天兒你們聽見他們說過什麼沒有？」
李薇把二姐的笑容看在眼裡，心中直贊，如果大姐可比一朵碧水清蓮，那二姐可真真算是一朵空谷幽蘭了，大多數時候，安靜而怡然自得，真真讓她自嘆弗如。
與李海歆一說，他也同意。何氏便趁著傍晚做飯的時機，去那幾家走走，把這話兒說了。
原先佟永年睡的那南間兒，現在也是做庫房。裏面擺著五六個大肚罈子，裏面是這些年來腌筍子的老湯。
許氏訕訕的笑了下，蹲下幫著剝筍子皮，「大嫂，你也知道，這兩年兒我們家裡的收成也不好，春林又去學里念書，春峰吧再往前兒就該說親了……」
佟永年笑笑，敲她的頭，「若真是他們家偷的，你得聽我的。不然，我可不去！」
何氏這會兒抬了頭，笑了笑，「春峰娘，春柳說的沒錯兒。文軒是捎了信兒來，說有個什麼機會想活動一下。你也知道，上次啊，他好容易得了官，被人家頂去了。這次咋著也不能再讓人家頂走了。」
李薇抱那本《王禎農書》趴在桌子上，小聲說，「年哥兒，我覺得這事兒十有八九跟春峰有關！」
李薇抓抓頭，「咋辦？讓她還回來唄。」
家裡罈子器具收拾好，李海歆與李家老三各趕著一輛牛車，去河東村拉筍子。兩人到時已近正午，常鐵柱正在家裡焦急的等著。
她小手捏了捏下巴，「再說，咱這快腌好的筍子離河沿最遠，為啥不偷河沿近的，專跑裏面偷？不偷北頭的那兩缸子，專偷南頭的？」
這兩個婦人本是光大凈人的，整天也是在家裡做做鞋干點家務活兒，要麼就是東家西家站站，聽得有錢掙，自然不會推，歡喜應了下來。銀生爹娘更是感激很。
李海歆又是一連的賠笑，「改不改的咱先幫襯上一兩把，日後要真不改，咱也理直氣壯不是？」
小春明抬起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眾人，撅起小屁股站起來了，撒腿往他家跑。
一家子人正
李薇盯著春峰遠去的背影，悄悄的給佟永年使了眼色。兩人吃過飯後，裝模作樣的去西屋看書。
這邊兒人剛走，許氏帶著春峰過來了。一進院兒就叫著，「大嫂啊，家裡請短工咋不讓俺春峰來呢。」
何氏把衣裳撲了撲，站起身子淡淡的說，「春峰娶親是大事兒，可梨花小舅舅的前程更是大事兒。這錢兒約摸著往前過年時要使，你心裡頭有個數！再者，即是家裡缺著錢兒，就趕快讓春峰去找個旁的活計掙點錢兒，幫襯一把！」
有次這麼一跟春柳說，春柳樂呵得眼淚就出來，把她小時的事兒念叨一個遍兒。用來佐證她本性辣！
許氏登時叫了起來，「喲，春柳，有你這麼跟長輩兒說話的？你娘和你爹還沒吭呢。」
李海歆便說三日後再過來拉。
春峰忙點頭「哎」了一聲。轉身在院里找了把鐵揪，「那我去和小六子清兔子舍。」
小六子忙搖頭。大武媳婦兒也知道小六子不愛和那些孩子混在一起，就拉著春峰又問了一遍兒。
最早一撥在家旁邊的竹林子里挖的筍子已經腌好，可以吃了。何氏先取了兩根做酸筍子炒肉，一家人樂樂呵呵的吃了頓晚飯，剩下的何氏讓李海歆明日便給胡掌柜送去一些。
頓了頓又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大嬸兒讓他偷的。要是自己的主意把筍子拿去賣幾個錢兒，看在爹的份兒上就不追究了，全當是咱賣筍子的錢割了幾斤肉卻讓狗給叨走了。要是大嬸兒的主意，他們指定也想腌筍子賣錢呢。這是不是算搶了咱家的生意？」
常鐵柱應了一聲，打探收這筍子幹啥用，李海歆擺手，「大兄弟，你也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人家托的活兒咱有錢掙就行了，問多了，主家不待見哩！」
一人一天兒八個大錢，不管飯，早去晚歸，啥時候沒活幹了，便結錢。
春峰已是十四歲的大小夥子，長象是地道的李家人。個子高高的，麵皮微黑，只是面象卻象許氏，尤其那對三角眼兒，習慣性的翻著，讓人一看就心生不喜。
定下了要請人，何氏最先想到的是銀生的五弟弟，那小子踏實肯干，長得又壯實有力氣，幫著幹些重活兒，可再好不過。剩下的她略想了想，又說了后河沿上的兩家嬸子，也才年過四十，家裡沒孩子纏手，幹活又利索。
他猶豫了下，然後
儘管家裡找了幫手，腌筍子這幾天還是把姐妹幾個給累得不行。從河東村收來的筍子直直忙了兩天才算是下完，第二次李海歆去拉，足足比上次多出一半兒來。
何氏忙讓她消消氣兒。
正說著院中有人喊叫，聽聲音象是來做短工的兩個婦人來了。李海歆也忙讓他們先回去吃飯，自己沿著河邊再看看。
來上工的兩個婦人並大山娘聽說家裡的腌筍罈子丟了，都齊聲罵哪個短見挨千萬的見不得人家一點好兒等等。
佟永年問她，「若真是大嬸讓春峰偷的，你打算咋辦？」
人真是病了，這錢兒還真能不借？就這麼著李海歆給他們放下一弔五個百個錢兒讓他們趕快去醫治。
李薇扔下手中剝了一半兒的筍子，悄悄瞪了母子二人一眼。想幫忙怎麼不早說，偏等她家要拿錢兒請人再來！氣憤的跑進東屋去。
這些日子家裡可真算是忙得連軸轉兒，直到家裡的罈子都腌滿了，才算是閑了下來。
幾人正罵著，春峰與小六子進院來。
李薇落後眾人幾步，扯了扯佟永年的衣袖，「那罈子連水帶筍子一隻也得有五十多斤重，是誰這麼大力氣連湯連筍子都搬走？」
回家后思來想去，想了一個法子，要與何氏家把雞都歸攏到一塊去兒養著。她出麩皮子和人力，旁的就只管收雞蛋，何氏笑著直罵她心內鬼，便應承下來。
李海歆又抽空去了趟鎮上給胡掌柜說筍子快出壇的事兒。
誰知第二日李海歆起早，去裝最先腌好的筍子時，卻發現少了兩罈子，那罈子旁邊還有一大推雜亂的腳印，朝著河那邊兒去了。
李薇撲撲小裙子上粘的乾草，笑著向他倆跑去，「你們今兒搭誰家的牛車回來的？」
王喜梅也說不值當生這閑氣。
把大武媳婦兒弄得一個愣怔，待回過神兒，他已大步出了院子。大武媳婦兒在他身後喊著，「你個小春峰，就問你句聽見過他們說的閑話兒沒有，你惱什麼？！」
一家人沿著腳走到河邊兒，腳印便消失了。春柳咬著牙，「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糕子偷咱家的筍子，看不得扒他十層皮。」又直咒偷筍子人的三代祖宗。
佟永年看著李海歆沿著河邊兒邊走邊查看，漸漸遠去的背影，拍拍她的頭，笑笑，「算了，萬一不是呢？凈讓爹為難！」
李薇愣住，好吃嘴的小子也長大了？！
李薇撇嘴，跟在他身後回院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