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5章 藉機尋事
便又去年哥兒學堂，接春蘭幾個回醫館。
何氏心裡頭還是有些不放心，「這病可是絕症，還是要小心些。」
李海歆眉頭皺著，「娘，這是幹啥？我們出去的時候，跟爹說了。他說這會兒不餓，等我們回來再吃。再說，這事兒是我回來叫孩子娘一塊兒去的，你有氣說我！」
何氏笑笑，把托盤子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可不是說真的。你要願意呀，回家給你娘說一聲，就說新找著活計了，收拾收拾就過來吧。」
吳旭豁然抬頭，急切的說，「大伯，這……這個別讓俺娘知道……」
現在把帳頂了，日後那孩子有錢了，就照著他們的頭還吧！
李王氏惱了，把手一拍，「我就是沒見過錢財！我大兒子家現在是咱李家村的頭一份兒，一年到頭給老爹老娘的有一吊錢兒沒有？」
李海歆自一進院子看到那幾個人在就皺著眉頭，顯然對李王氏的做法也不滿意。可人都請過了，他還能咋說？
李海歆便把吳旭家的情況說了。
何氏不接話，等李海歆說。
「李大娘！李大伯！」吳旭有些局促的走進來，聲音中含著不安，微低著頭慢慢走進院中，不敢看李家眾人。
頓了頓又說，「吳家莊那孩子是撞了爹，也害得爹受了疼，遭了罪，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再者那樣的家境，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傳出去也讓人家說我們沒見過錢財！」
吳旭忙低著頭答道，「吃，吃過了。」
一時春杏端著托盤子進來，何氏讓吳旭吃點，他一連搖頭，等著何氏夫婦說話。
李家老二的話說到李王氏心坎兒里去，她臉色好了些，仍把衣裳撲著，「老二說的是。你們就再走一趟吧，若是他們家不還錢，你們哥仨個都去！」
剛到醫館，卻見門前停著李家老院的牛車，一家人趕快下車進院，只見王喜梅正在與大娘娘家的兩個堂姐說話兒。另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小子，在旁邊玩著。
春蘭扭頭往堂屋喊，「娘，吳家莊的那個來了。」
一家人坐著上牛車出了鎮子，李海歆跟何氏商量，「要不，下晌就去吳家莊，跟旭哥兒說說，讓他來咱家幫工？」
「大娘，大伯，這個……」吳旭進了屋，忙從懷裡掏出一串錢兒遞過去，「這是一百個錢兒，你們先收著，剩下的錢我一定會還的！」
李海歆與何氏回到家又
這會把眉頭略鬆了松，「行，就按五叔他們給分的，一人照顧三天，輪著來！這些日子你們也別開火了。各家輪流送飯過來，爹的身子要養，每天的飯菜得見得葷腥！至於地里的頭活兒，有啥活兒弟兄三個一起干吧！」
許氏一聽這個，又有些不樂意。他們與李王氏住在一院兒里，多多少少能藉著老兩口的勁兒。旁的不說，單說做飯上，有時候地裡頭忙，春峰春林蓮花三個都是在李王氏的廚房裡吃，省得她操心，也省不少糧食。
李王氏更惱，回身大聲嚷著，「不消停！別人聽見笑話的也不是我！」
提到這個，李家老二也插話，「這個才是正事兒哩！咱爹這腿還得繼續吃藥吧。還不知道要花上多少錢兒。還有，將來治好了，能不能和往常一樣下地幹活兒，這都得考慮。那家啊，光賠葯錢還不行，咱爹受了這麼多罪，他們不得補償？往後重活兒幹不成，這損失他也得包賠咱！」
李王氏一聽又提高音調叫嚷起來，「看看，我說的咋樣，他爹死了，凈苦著你爹了！你們這好心施得好！！」說著又哼哼的進了屋子。
河東村的常鐵柱嘗到了賺中人錢的甜頭，又加上最近這些日子天氣暖了，筍子長得也快，他收的筍子每次李家去兩輛牛車過去，都還拉不完。
李海歆笑笑說，「沒事呢，你且放心吧。」
老大一說要輪流送飯，春峰春林兩個不會做，蓮花還小，家裡地里的活兒都壓在她頭上了。老大還指明要葷菜，她更是不悅。他們家這麼些年只餵了二十來只雞，並一頭豬，李家老二幹活又不肯下大力氣，家境上自然沒有老大老三家好。
海芹海菊兩個站起身子，朝李海歆何氏笑著，「我們來了也有一會兒子，家裡地里一堆的活計。二叔沒大礙我們也放心了，這就家去了啊。」說著又與李王氏淡淡的打了招呼，回身叫那兩個小子要回家。
何氏心知他這是不好意思，說過還錢的話，卻近一個月沒消息。笑著往屋裡讓，「旭哥兒咋來了？吃過午飯沒有？」
日子過得飛快，老李頭在
李薇望著這大堆筍子，有些擔心兩家酒樓消化量的問題，有心讓她爹去找找佟維安再說說，可看她爹實在忙得兩頭跑，顧不上。還好的是，這種腌筍子有一個好久，只要不開封，不透氣進去。腌久了，也不會變得更酸，且能放些時候。
李家老三與王喜梅送這二人到院子口。等人走遠了，才回身進院中。李家老三看著氣哼哼的李王氏，說，「娘你這是幹啥呢，這是在醫館呢，有事兒回家再說吧。」
李海歆低頭略想了下，「我原先說過，給老爹看病的錢我全出。老二老三不應。那這麼著吧。我是老大，我出一半兒，剩下的老二和老三均著攤。爹娘的地，也不按剛才說的那麼分了，我和孩子娘這就去吳家莊找那孩子，讓他白幫著種一年，出力氣還債，這樣行了吧？」
李海歆不接，他伸手放到當門的桌子。
「……自打你爹出事兒，你們就幫著外人，眼裡還有你爹嗎？我還沒鬆口呢，你就讓人把騾子車牽走。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娘的么？」
可長工一時下也不是能很快尋到合適的，有春峰的事兒在先，何氏愈發不想找那不知根底兒的。吳家莊那孩子看行事作派倒還象個厚道孩子。只是何氏仍有些憂心他爹那病會傳染，一時真拿不定主意。
何氏不防這兩個堂姐會來。忙上前打招呼，李王氏從屋裡出來，臉兒陰沉著，「這是一家子跑來玩，還是照顧你爹呢？！」
李海歆嘆了口氣，「不算能咋著？眼下只能這麼著了。人家死活拿不出來，咱還能真的拉去見官？」
頓了頓又說，「咱也不訛詐他們。你爹這一摔，一年不能幹重活，家裡那五畝地，夏糧一畝收三石半，秋糧種苞谷一畝收五石。咱就按豐年的糧價兒，一吊錢兩石麥子，夏糧就是九吊錢！秋糧苞谷，一吊錢三石，這又是八吊錢兒。讓他們除了藥費花去的十吊錢，再拿出十七吊錢兒來，這事兒就算完了。」
這時老李頭的聲音從裡面兒傳來，「消停會兒吧，生怕別人不笑話還是咋著？」
把嘴
看了何氏一眼，何氏正瞄著他。對上他的眼兒，便知道他要說啥，輕點下頭，這事兒總得了了，不然李王氏會時不時逼著兩人去討錢。
何氏與李海歆按照村裡的送湯米習俗在街上買了一百個雞蛋，並一匹細棉布，送到武府門房上，請門房的小子們代為轉交，反正禮是送到了，即使門房不轉交，將來碰上面兒，也能說上話兒，就行了。
李海歆笑招呼他，「旭哥兒也坐下吧。我們今兒還說，再去你們村兒一趟呢。」
何氏又笑了一回，才說，「原先我也想著旭哥兒錢還不上，讓他來家裡幫工，不說讓他全還上，至少咱也得有這麼個姿態。可我一想著他爹的病，我又猶豫了，聽說那個病會傳染的，萬一他也帶著癆病，那可咋辦？」
王喜梅看了裡屋，插話道，「那孩子看起來也是老實的，要不改天再讓老三找到他私下說說，這錢讓他慢慢還？」
李海歆登時起身，去收拾牛車，說李家老三，「明兒還要去宜陽送酸筍子，你和喜梅就在這招呼半天吧，等老二來了，你們再回去。」
吳旭本半垂著的頭，聽見何氏的話，猛然抬起，「李大娘，這，你是說真的？！」
春蘭端著泔水盆進了廚房，把上午剩下的兩張烙餅切了裝盤，又挑了半碟子大醬，放在托盤子上，讓春杏過來端。
李王氏登時惱了，「春桃娘，我說話你聽見沒有？！你現在有錢了，再看不起我這個婆婆，我也是你婆婆！媳婦兒頂撞婆婆，這是哪家的規矩？！」
李海歆猛的站起身子，「爹是咱的爹，盡點孝心還要錢么？！」
李海歆扭頭黑著臉兒斥責一句，「不準這麼說你嬤嬤。」
李海歆聽李王氏又扯到這事兒上，心頭也有些煩。吳旭的事兒，他覺得他做沒錯兒，李王氏偏又揪著不放，這個事兒確實也不是他個人的事兒，三兄弟呢！
許氏也看了何氏與李海歆一眼，頭臉兒望天，「看娘這話說的，有大哥大嫂做表率，我們還能不聽？」
何氏氣著，沒好氣兒的說，「那錢咱就不要了咋著？咱自己掙的錢，還做不了主了？」
李王氏在屋裡說，「知道你現有錢
何氏「撲哧」一聲笑，朝李海歆說，「你聽聽你閨女說的。」
「願意，願意！」吳旭一連的點頭，把頭撇到一邊兒，眼圈悄悄紅了。
李海歆笑著說，「你先坐下。找你不是為了要錢的事兒。」
李薇看到這個又動了說服何氏請長工的心思。家裡這幾個都是短工，一旦到農忙時，都要忙活自家的活計，那窩兔子中已經不少抱著小兔子的，再一窩下來，又是照看小的，又要給老的喂草。
何氏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只說再商量吧。
李王氏被李海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頂撞，氣得臉色發黑，大聲嚷著，「我說你，我說的話你聽不？自分了家，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娘的？！」
李薇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春蘭，二姐向來語出不凡。這話要背她爹說說還好，說到當面兒……嘖嘖，真有勇氣！
李海歆笑了，把牛鞭甩得「叭叭」作響，「以我看沒啥事兒。你忘了咱老姑丈就是得了癆病，可是床上足足躺了五六年，咱老姑見天兒侍候著。如今，他去了也有七八年了，咱那老姑的身體不也好的很？家裡的幾個孩子一個個都沒事兒。」
李海歆一聽這個，臉兒又黑下來，這會兒也沒外人，他便也不怎麼顧忌，「娘，且先不說家裡的地是三畝好地二畝中等田。就單說這糧食咱就一點兒也得不著了？都給人家了？這麼算帳可不是讓人家笑話死了！」
說完大步往外走。他一走，何氏也站起身子跟著出去了。
李海歆介面道，「是武掌柜家有喜，我與孩子娘去送了個禮。統共沒用半個時辰。」
說完也斜著老大兩口子，等著他們倆表態。
許氏一聽這個，連忙點頭，又笑著說，「大哥，那我們輪流照顧咱爹，他是不是也得給出個工錢？！」
還好，她爹還算比較透！
李海歆擺擺手，「等咱爹回家靜養再說吧。要是他真還不上，也算在我頭上。」
春蘭也勸何氏，「娘，爹也說的對。嬤嬤這些年可不就是專等著挑你的不是呢。讓她抓著了，又給咱狠鬧！」
何氏朝春蘭使了個眼色，一邊叫他進屋，一邊說，「吃過了就再吃些。今兒大娘家做的烙餅子，還剩兩個咧……」
在一團忙亂中，李家把第一批腌的筍子也出完了。自上一次去過鎮之後，李薇和幾個姐姐再也沒去過
從春上到秋後這一段時間裏面，兔子繁殖的那個速度實在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等人走了后，李家老三埋怨李王氏，「娘，你這是幹啥，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爹摔著了，我們還能不管？請五叔幾個大張旗鼓的過來，不明就裡的，還認為我們不管爹了呢。」
李王氏氣呼呼的坐了一會兒，問李海歆，「昨天兒你們去吳家莊了，你爹的藥費倒底咋說的？」
李薇一見她爹套車，忙扯著春柳春杏往外走。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鬱悶無比，可李王氏又在那位置上坐著，根本沒有自己與姐姐插嘴的份兒。若不是如此，單看三姐這副氣得咬牙握拳的模樣，她怕是早就衝上去了。
王喜梅在一旁勸道，「娘，先不說這事了吧。兩個姐姐在呢。」
李王氏哼哼著，斜了何氏一眼，撲撲衣裳，「有人不認我的話，不請你們五叔他們壓著，能行？」
往年這個時候家裡的田就該鋤草了，可是今年卻顧不上，還是她小姨父家派了幾個長工過來幫了一天的忙，才把北地鋤了一遍兒。
何氏被李王氏一氣，當下也顧不那麼多了。推還給他，「這錢你就先拿回去給你娘。今兒想去你家找你啊，是想問問你願不願來我們家做長工……我們家活多人手少，聽說你家也沒了地，你做的工那家兒活也黃了。梨花爺爺的藥費就從你工錢裏面扣出來咋樣？」
當下也不接李王氏的話，叫春蘭，「去給你爺爺倒水喝。再給兩個姑姑倒水！」
李家老三與王喜梅乍然聽到這個，也是一驚。過了一會兒，李家老三問，「大哥，那咱爹的藥費可咋辦？就這麼著算了？」
李海歆說，「這也不是置氣的事兒，讓咱娘拿著這個做話頭，日後不還有的牽扯？」
李王氏仍是不依不饒的，「老爹想喝口水都沒人在跟前兒，你可真孝順！」
何氏臉上的笑意冷了下來，李王氏是這在兩個堂姐面前兒落自己臉面呢。自從分了家之後，與大娘娘家親近些，與這兩個堂姐也比先前在老院時親近些，走動的多一些，這是心中有氣兒，藉機撒呢，再與先前孩子爹讓吳家莊那孩子領走騾子車的事兒一合，兩處擠到一處來了。
李薇聽見二姐的喊聲，風一般從西屋跑出來，何氏與李海歆也從堂屋出來。
把泔水潑到糞坑裡，這才走過去開柵欄門兒，「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