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0章 再獻一策
何氏去堂屋找了李海歆的舊衫讓吳旭換上，又拐到廚房去。原先她就打算著等孩子生下來，她出了月子，就給春蘭張羅親事兒。這些天來，家裡的事兒接二連三的，現在總算是忙完了。吳旭這孩子她也是愈看愈滿意，便不想再耽擱下去，就與春蘭商量，「等雨停了，我就去給你大武嬸子透個信兒，讓她到吳家莊走一趟，早些把大小茶禮都行了吧。」
轉著轉著，她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激動的抓著春杏的手，「四姐，我又想到一個掙錢的好門路！」
春杏撇嘴兒，「你自會說話，三句不離錢！」
春蘭瞪了她們一眼，趕她們出去。自己也下炕，去堂屋替何氏抱小虎子。
李薇和春杏手下不停摘著，聽見春柳的話，笑笑，「讓咱娘也染！」
李海歆中午的時候已頂著大雨回來了，說他一直追到鎮上，也沒見到年哥兒的影子。想必是搭上了過路的牛車，何氏不放心又埋怨他兩句，只是看他面色也不好，便收了聲。
吳旭見她進來，知道她是要幫忙，忙擺手，「梨花去玩兒吧，這個我自己來。」
吳旭拌好了魚食，端去繞著魚塘往裡面投食兒。春柳春杏兩個摘完指甲花，也過來立在岸邊兒看著。
大雨嘩嘩的下著，院中聚起了涓涓細流，李薇拎條小凳子坐在東屋門口，看大滴大滴的雨滴在水面上砸出一朵一朵小水花，白花花的盛開了一院子。
這麼一想更堅定了她要種蓮藕的決心。只是，她忽然才注意到季節這個問題，印象中蓮藕是三四月種的，這會都五月底了，時節上差了快兩個月呢。
李海歆與吳旭圍著魚塘轉了一圈兒，知道魚塘沒大礙，便先回了家。吳旭帶著小黑從岸邊兒轉過來，見她們摘花摘得歡，似乎也很高興，笑了笑，沒說話，轉身去料房拌魚食兒。
當時送時，她雖然沒說，可心裏也真肉疼呢。
這場瓢潑的大雨一直下到下午下半晌才停歇。太陽從雲層後面透出來，金晃晃的陽光灑在被雨水沖刷的清翠欲滴竹枝竹葉上，葉尖上瑩瑩的水珠閃閃發亮，象是一顆顆閃亮的鑽石，鳥兒們嘰嘰喳喳的在枝頭歡快的跳叫。
李薇笑呵呵的拉著她往回走，同時不忘反駁她，「哪有？！」
吳旭笑著應了一聲，繼續剁草。李薇撇嘴兒，應得這麼順溜，居然連個原由都不問，害得她也不好意思提前顯擺了。不過心中
是那種樸素得不得了，卻充滿鄉村生活氣息的美！
雖然這裏原先只是一個荒蕪的小水塘，但不可否認這個時節，暴雨初歇後，陽光金黃的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岸邊有野花綻放，茅草牆角處，一叢叢長得十分茂盛的燒湯花，悄悄綻花深玫紅色的小喇叭，在風中搖曳顫動，小黑在草叢中鑽來鑽去撒著歡兒……確實很美！
三人到小水庫時，李海歆正與吳旭正沿著魚塘岸邊兒邊走邊說著話，不時還指指點點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片平靜，那隻長得半大的小黑狗在兩人腳邊兒撒著歡兒。
何氏哄了虎子入睡，坐在炕上納鞋底兒，這正是給佟永年往前上縣學準備的便鞋，一共剪了四雙鞋樣子，這才剛納好兩雙鞋底兒，鞋面兒都還沒來得及上呢，他便鬧出這一宗事兒來。心裡頭雖氣他，可也真放不下。
何氏笑著，切了薑片，往鍋里添，「就是旭哥兒家裡現在這種狀況，委屈你了。」
春杏笑呵呵的跑過去，「旭哥，也讓我喂！」
姐妹三人出了院子順著竹林小道兒往小水庫的方向而去。碧空如洗，雨後陰雲漸漸散雲，天空明凈得象一塊藍寶石。
兩人回到家后，果然春蘭已煮好了綠豆湯，正在廚房裡炒菜。
李薇便實話實話，「四姐，咱村有幾個水塘子你不知道呀。好象北頭還有一個吧，可是小的很，聽咱爹說，就有一畝地大小，夏天的時候還會幹塘呢。」
吳旭笑著把手中的魚食瓢子遞給她，「一次少舀點，用力灑勻。」
梨花看三個姐姐終於對旁的事兒有點興趣了，心裡頭笑著，臉上卻愈發的急切，「我在書上看到的，啥是翻塘我也沒見過呀。不過書上說，夏天裡魚最容翻塘，一翻塘，好多魚都死了，咱們快去瞧瞧吧……」
春杏卻笑了起來，跳下炕穿鞋，「走，咱去看看旭哥咋哭鼻子。」
春柳有氣無力的擺擺手，「不去！」
李薇想著怎麼試驗這蚯蚓餵魚，想了一會兒，便跟吳旭說，「旭哥，你喂完魚抽空在房子旁邊挖個大方坑唄。」
吳旭忙應了聲，一溜小跑兒過來，「李，李大娘，是我！」他與春蘭的親事雖然說定了，卻因沒行大小茶禮，現在還不好改口。
李薇笑笑，「沒事呢。我喜歡餵魚。」說著幫他拌麩皮
李薇點點頭，說起來也很悲催，她來這個時空七年了，只在去宜陽佟府過元宵的時候吃過一回蓮菜，她爹娘怕也不比她多吃多少回。
春柳笑笑，也轉身過去跟她們一起摘起來。
李薇在外間兒聽著裏面的對話，心下撇嘴，就一個年哥兒走了，一個個都不過日子了？蹬磴磴的跑進裡屋，去拉春杏，「四姐，陪我去嘛。今兒這麼大的雨，我怕雨水帶著泥土衝到小水庫里，魚會翻塘呢，咱去瞧瞧吧。」
現在看來，春杏也是眼饞了這塊魚塘。
春杏一聽泄了氣，往水面那邊走了幾步，盯著波波粼粼的水面兒，十分抑鬱的模樣。
而且吳旭自己弄的蚯蚓秸桿兒養殖堆里，早養挑了兩撥蚯蚓，都拿回自己家餵了雞。
說著悄悄回頭看了正在埋頭挖坑的吳旭一眼，小聲說道，「他是二姐夫咧。二姐家的，和咱家的有啥區別！」
李薇自午飯後便又坐在東屋門口看雨，現在已又坐了一個多時辰了。屁股有些發麻，往南間兒里瞄了幾眼，幾個姐姐仍是無聲的坐在炕上，各自做著針線活兒。
直到茅草屋跟前兒，才住了嘴。
春杏抬頭打了她一下。李薇看吳旭挖好還要有些時候，便扯著春杏在魚塘邊兒上轉著。
春蘭嘴角含笑，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火苗登時大了起來，映紅她的臉，「這事兒一向是娘做主，跟我商量啥？」
春杏往外面喊了一聲，「梨花，你自己去吧！」復又低頭做起針錢活來。這是給虎子做的貼身小衣裳，也不太費功夫，何氏讓春杏試著做做。
李薇想了想說，「挖個兩米寬兩米長的一米深的坑就行了。我想著從魚塘里撈些魚上來，用地龍喂喂試試。我好象在哪本上看到過，地龍餵魚，魚長得很快，而且肉質鮮嫩呢。」
李薇笑著攀住春杏的胳膊，笑嘻嘻的道，「四姐要真想養魚，就多過來替二姐幫旭哥餵魚食兒啊。」
春蘭隔窗看見雨簾中的吳旭，忙下了炕，順手拿了一大塊干布，撐著傘走到西屋門兒，立在外面兒把干遞給何氏，何氏接過來塞在吳旭手中，指了指年哥兒的房間，「趕快進去擦擦吧，這會兒的雨水也涼著呢。」又讓春蘭去升火，燒碗薑湯過來。
春柳從魚塘水面上收回視線，可有可無的道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何氏放了鞋底兒，下炕去，找了把傘，準備去看看雞舍。又憂心，年哥兒走時定然沒帶傘，李海歆急慌追出過去也沒帶傘，也不知道這會兒李海歆追沒追上年哥兒，兩人又找沒找個避雨的地方。
春杏是五姐妹中間最愛打扮的那個，李薇這話自然合她的意，忙鑽到吳旭的茅草小廚房裡，找了只籃子來，樂滋滋的走過去，笑著，「先摘紅的，紅的染得好看。」又轉頭問春柳，「三姐，你不要染？」
魚食一投進去，平靜無波的水面上立刻波紋漣漪，魚兒成群結隊的游過去，激起一片片水花。
她本就是故意扯著春柳春杏來散心的，看到這花兒，眼一轉，笑著，「三姐四姐，我們摘些指甲花回去染紅指甲吧？」
咦，李薇看了眼興奮的春杏，這麼些年，家裡的活兒，她干是干，從沒主動出過主意呢，可是李家村只有這麼一個水塘子。當初若不是吳旭她的爹娘看好的二女婿，二姐又中意，最最重要的是吳旭這孩子的品質實在讓人滿意，她也不捨得把這麼好一個天然養魚的所在白送給他，還有奉送上蚯蚓養殖的法子。
春杏在裏面聽見，手中的針線頓了下，扭頭問春柳，「三姐，你去不去？」
春杏喂完魚食兒，端著盆子很興奮的回來，拉李薇到一旁，跟她商量，「梨花，咱讓咱爹再去找個水塘子，咱們家也養魚好不好？」
春杏學著他的樣子，舀了魚食兒，小胳膊用力一揚，卻因太過用力，魚食瓢子差點脫了手，連帶那魚食兒也灑在岸上不少。
春蘭停下手中的針線問道，「什麼是翻塘？」，春柳也停了手中的針線，看向她。
李薇停了手，跟著他進了料房。料房裡放著兩個大缸子，裏面是新買來的麩皮子，之前魚苗還小，她不確定能不能投喂蚯蚓，吳旭便只喂麩皮子和剁得極碎的菜葉子。不過，現在魚苗都長到成人手掌大手，也有兩三指那麼寬，應該能吃得下剁碎的蚯蚓了。
春柳拎著裝指甲花的小籃子走過來，與吳旭打了個招呼，跟李薇說，「我先回家幫二姐做飯了，你和小杏早點回去啊。」
大武媳婦兒又說了些安慰開解的話，便去雞舍那邊兒忙活。將近中午時，天空飄起了小雨，不多會兒變成大雨滴，再不多會兒便是白花花密成雨簾的大雨。
那銀白色的魚鱗在金黃色的陽光下閃閃發亮，讓人心生歡喜。
春蘭幾個仍舊坐在裡間兒炕上，不聲不響不言不語的。
梨花嘿嘿笑著，她是有些擔心，不過，現在天氣還不算太熱，而且魚塘里投放的魚苗並不太多，即使是雨水渾濁了些，但是古代又沒有什麼污染物，翻的可能性倒不太大。
李薇匆忙點點頭，甜甜笑著說，「旭哥，你先挖著。我和四姐回去給你端飯。」
梨花一邊拉春杏，一邊大聲說道，「是呀，爹，書上寫了呢。」
吳旭看兩人急匆匆的樣子，抹把額上的汗，笑著問道，「梨花，春杏回家去啊？」
李薇回頭看了眼春柳，很想說一句，三姐你要找著婆家了，我也幫你出出主意。給你想幾個掙錢的問路。可惜，她不敢！不說她娘會揍她，光春柳的小暴脾氣，她都不敢惹。只敢嘿嘿的笑著。
至於沒去的幾個姐姐，怕是一回都沒吃過呢。
李海歆象是消了氣兒，坐在院中牆蔭里，抱著小虎子逗樂。何氏拿著一大掐子干艾蒿從西屋出來，看見她倆，便把手裡的艾蒿遞過去一半兒，「拿去剪碎了，點上。」
吳旭憨笑了下，搖搖頭說沒事呢。又跟在她身後說，「我把雞舍看完了，沒漏雨。」
春柳幫著春蘭炒好菜，做好飯，兩人便去張羅擺飯桌兒，聽見她的話，便笑她，「你那是金腦袋？！一會兒一個掙錢的門路！」
李薇笑呵呵的點點頭，又叫著，「三姐，讓二姐多做些飯啊，待會兒我回家給旭哥端來。」
春杏跟在她後面兒，把她從小到大關於怎麼喜歡數錢，怎麼話不利索便護著錢，以及纏著幾人腌筍子賣錢的事兒數叨一遍兒。
她嘆了口氣兒，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臉兒朝向院中，大聲叫著，「四姐咱去旭哥的魚塘看看吧。」
「喲，那個是個金貴菜！」李海歆抬頭，把小虎子遞給何氏，問她，「這個書也有教咋種的？」
何氏因他的稱呼笑了笑，又看他傘也沒撐，混身上下淋得透濕，雨水順著頭臉兒往下淌，責怪又心疼，「走，快回家去。這大雨天的，你跑來幹啥？也不撐把傘，淋病了可咋辦？」
何氏在堂屋把干艾蒿點上熏蚊子，出來問她，「梨花想到啥好門路了。」
出了堂屋門兒，剛轉到雞舍那邊兒，透過雨簾看見一個人影兒，正在雞舍兔子舍邊上晃著
春柳一聽她這晦氣話，連忙伸手拍她一下，扭頭「呸」了幾聲。
何氏笑著點頭。對吳旭的細心很是滿意。進院中喊了一嗓子春蘭，便領著吳旭到了西屋。
李薇呼吸著雨後的清新氣息，心頭的鬱悶登時消散了許多。她走在最前面兒，一邊兒走，一邊時不時在竹林子旁邊掐些野花，回頭俏笑著，「三姐四姐，等會兒我們回家，再去摘些葉子洗頭吧？」
春杏尷尬的立在那兒，吳旭笑笑說，「沒事兒，再喂。」一邊彎腰去將春杏灑掉的魚食兒撿起來，又扔到浮在水面等食兒的魚群中間兒去。水面上立時又泛起一陣歡快的水花。
春杏餵了兩瓢子，喂順手了，按照吳旭指點的，往另外一個魚食投喂點兒去。吳旭回到茅草小屋邊兒上，找了鐵揪，在離牆根兒有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問李薇，「梨花，要挖多大坑？你要幹啥？！」
春杏很好奇梨花又想到什麼新鮮的掙錢點子，路上問了好幾次，她都笑而不答，春杏十分鬱悶。
這會兒他正在院中溜著屋沿清排水溝，正好清到東屋窗根子底下，聽見梨花的話，也嚇了一跳，停了鐵揪，隔窗子問道，「梨花，書上真這麼寫了？」
春杏接過去，往東屋走，李薇拿了只小板凳，坐在她爹的對面兒，用手指輕戳小虎子肉嘟嘟的小臉兒。「爹，剛才在旭哥的小魚塘邊兒上轉悠，我又替他想了一個掙錢的好門路！」
春柳瞪她，「你不是擔心旭哥兒的魚會翻塘嗎？這會子還有閑心洗頭。」
吳旭忙擺手，說不用，他自己晚上隨便做點吃吃就成。李薇笑嘻嘻的說道，「那咋成，我二姐肯定在家把飯做多了呢。」
春蘭笑著搖搖頭。
李薇甜甜的向她娘笑著，「在水塘子里種蓮藕呀。」
李海歆把鐵揪往東屋牆上一靠，急步匆匆的往外走。梨花隔窗瞧見，又下死勁兒拉春杏，順帶扯著春柳，「快走，那魚要是真的全死了，旭哥肯定在哭鼻子咧！」
李薇本來還略有些鬱悶的心情，一看到這片水面，登時丁點兒不剩。茅草屋前面兒，被吳旭收拾得平整乾淨，牆根處一叢叢的長得十分茂盛的燒湯花已打了包，即將開放的樣子。那一片紅的粉的指甲花也開得正茂盛，雨水沖洗后顯得愈發嫩艷。
吳旭推辭著，春柳應了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