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4章 相見
周濂點了點頭，起身叫賀永年，「你陪我出恭。」
李薇笑著點頭，「好。不憂心。你回來了，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吧！」
春杏在何氏後面哼哼，「我看吶，現在就見曉了。將來這個五個女婿，還是他最受寵！」
何氏看天色不早了，便催她們，「趕快吃，吃完了早些回去。有孩子們呢。」
吳旭在一旁笑他這是討巧賣乖，準是怕幾人再拿著他以小舅哥身份灌幾人的那些酒。
復又笑眯眯的看向李薇。李薇偏著過去，向春桃春蘭道，「咱娘看人看得瘮得慌！」
吳旭與周濂酒量還好，雖然有些微醉，喝了醒酒湯又進了飯食，這會兒都好多了。
賀永年點頭，輕啜一杯茶，笑道，「我盼這頓酒盼了許多了。」
趙昱森搖搖晃晃的上了馬車，春桃唬著臉兒扯著趙瑜也跟著上去。何氏讓家方哥兒跟著，看著他們安全到家。
周濂微愣，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抬頭笑，「小舅舅說的是。」
周濂立時拎起桌上的酒壺，向李海歆道，「岳父大人，李家村的規矩可是要讓他先飲三杯？！」
李薇輕笑了下，燈籠微紅的光打在他側臉上，輪廓分明。
何氏笑盈盈的點頭，催他，「快進去吧。你幾個姐姐姐夫都等了你些時候了。」
賀永年望著周濂的背影輕笑，小舅舅選他確是沒錯兒。單憑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可見是自信滿滿。
進了屋裡，李薇抽手，請他坐下，倒了杯茶給他，坐下來故意輕快笑道，「大姐夫幾人灌你喝了許多酒吧？」
周濂眉頭輕皺，「會有亂么？」
賀永年搖頭，「沒說。約摸也沒弄清實情。」
柱子和大山在糧鋪後面的巷子里，各人買了一座小院子，兩家比鄰而居。據說大山媳婦兒和柱子媳婦兒是在一個什麼廟會上與他們遇上並相識的，也算是情投意合，兩家人相處的很是融洽。
其他幾人深有同感，齊齊點頭。
李海歆應了一聲。腳步不穩向外面走去。
姐妹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了一會兒，酒量最強的竟然兩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周濂也倒罷了，家裡開著酒坊，那是練出來的。賀永年的酒量從哪裡來的？真真是稀奇。
當然何文軒讓帶的話，賀永年只說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不便當著眾多人的面講。
李薇嘿嘿笑了，倒了杯茶給自己，端著碰了
賀永年自然知道他指的什麼意思，無非是論排行，他最末而已。笑道，「三姐夫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恭敬不如從命！」
賀永年到李家的時候，春日餘輝還未消盡。
※※※
不多會兒聽見何氏在外面吩咐人去熬醒酒湯，春桃的丫頭進來回道，「夫人，老爺酒喝多了。」
後院內剎時變得極安靜，賀永年眼睛含笑，看著離他約有三四尺遠的李薇，輕笑，「這身衣衫很好。」
春杏不滿的叫道，「娘，你這是誇誰貶誰呢？」
賀永年搖頭，「正是因為不知具體情況，所以才做此安排。小舅舅一向是個未雨綢繆的人。早先他中了舉人後，一連幾年不去參加春闈，你知是為何？」
母女幾人偏廳落了座，何氏看李薇這身裝扮，笑開了懷，「這樣才好。偏你古怪的很，新衣裳做了也不穿，直到放成舊衣裳了，才想起去了穿它。跟春杏那個狗窩裡放不住剩饃饃的性子可錯著勁兒呢。」
吳耀自是不甘示弱，也跟在兩人身後撲了過去。嘴裏也叫五姨夫！
周濂點頭，感嘆，「今兒就先放過你一回。」便問他在京中這幾個月的情況。
春桃笑道，「知道了。待會端些醒酒湯進去，讓他多喝些。」
李薇便問，「那個，訂親的事兒是小舅舅故意設的局吧？那邱大人與孟老先生當真都很喜歡你么？」
李海歆擺手，「行了。都別打趣兒他了。吃飯，吃飯！」
春桃幾個點頭，春杏吃了兩口，向青苗道，「去跟賀二少爺說，吃完飯到後院去，就說我有事兒找他。」
賀永年又看向周濂，「小舅舅還讓我給你帶話兒呢，說你那酒確實不錯，該往外往京城發展才是。」
賀永年又說孟家在京城還算有些影響力，尤其是在士大夫中間兒，來時孟顏玉交待，若是周濂應了，及時給她去個信兒。她幫著給找找門路。
賀永年放下虎子，又輪了趙瑜，這才抱起吳耀向幾人走來。
賀永年搖頭，「不是。你知道睿哥兒那會，我多羡慕他？！」
春桃幾個從後院出來，聽見了，便說，「耀了也去吧。沒他們幾個小的鬧人，咱們正好清閑些。」
春柳春蘭春柳都齊點頭，表示同意。李薇捂嘴咯咯咯的笑了。
吳旭在一旁也笑道，「年哥兒這一趟京城進得好，雙喜臨門！」
虎子纏著何氏不依，非要去正廳，何氏想想也確實這麼回事兒，反正又是自家慣熟的人，也不用多講許多客套禮，便擺手讓虎子去，趙瑜立刻跟在身後，「我也要去！」
李薇只好點頭。站起身子送他。
李海歆笑而不語，吳旭在一旁點頭，「正是。我那會兒，三叔幾個灌了可不止三杯！」
賀永年一笑，「他那邊生病，我如何能放下他去應考？即使是考中，被人扒出來，也要落個不孝的罪名。」
賀永年輕笑點頭，拱手行禮，「多謝大姐夫。」依言在李海歆身旁坐了。
何氏失笑，拍他一下，「你聽誰說的？」
賀永年點頭。李薇突然又想起一事，急切的問道，「那個，你今年不是要應考？」
虎子不進，「我要去正廳。今兒我不是正主兒么？」
周濂白他一眼，「你不知才有鬼！」轉身進了茅房。
賀永年笑道，「一切都託了小舅舅的福，進了京后，小舅母府上的人幫著找到那個于老大夫，給診斷了，說仍是老毛病，每日施針，配以湯藥，現在已好了許多。至於其它的，倒有一件事可說……」
然後向姐妹幾人笑道，「這五個人裏面，就數你大姐夫酒最淺。」
周濂又笑，「即使是沒有亂，我這攤子也鋪開了，想收回來也是不可能的了，這算不算是被他算計了去？」
賀永年輕笑起來，反手將她握緊，沿著連廊向西廂房走去，偏頭看向她，「人更美！」
周濂輕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好吧。這活兒我接了。他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們壯大一些，若真是有動蕩或者其它，保一家人平安么？！」
青苗見了賀永年，忙指著他位子前蜜水道，「是五小姐特意叫人煮的。」
賀永年向立在廊子下的趙昱森幾人笑笑，架著他的胳膊輪起來，輕笑，「唔，重了！」
賀永年點頭，「嗯，當然！那邱大人還說，遺憾自己沒女兒，不然要許了與我為妻的。」
周濂笑笑，「小舅舅那人我雖沒與他接觸過太多，但也知道他不是個強人所難之人。我原先說過沒有往京城發展的想法，若是沒什麼事兒，他定然不會再提。」
賀永年端起杯子笑道，「不應該是為我們么？」
何氏連忙攙扶著，回著
李薇向他示威性的皺皺鼻子，「你敢。」
何氏瞪她一眼，「可不是貶你呢！」
何氏看著廚房出完了菜，走到廳外，聽見裏面的笑鬧，自己也跟著一笑，叫丫頭們去叫春桃幾個過來，自己領著虎子三個進偏廳。
春桃給各人布了筷子，「咱娘就這樣，每到要嫁閨女的時候，都是這眼神，你呀，日後就習慣了。」
趙昱森幾個都笑將起來，挪揄他。賀永年嘴角含笑，大方的接受了幾人的打趣兒，將蜜水一飲而盡，將空碗交給青苗，「替我謝梨花。」
李薇擔心他喝多了酒，過去扶他，哼哼著，「衣裳很好，只是人不咋地么？」
賀永年點頭，伸手將她的小手握住，輕聲道，「大夫人說的事兒不會成，你別憂心。」
何氏笑，「你問我，我問誰去？！」又道，「今兒初見也不方便細問，日後又不是見不著了。到時再細問唄。」
周濂別仍深意的道，「哄孩子的功力不減當吶！」
青苗趕忙跑出去，到正廳傳話兒。
賀永年「嗯」了一聲，向李薇擺手，「進去吧！」
周濂輕笑，「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微微的酒氣從頭頂傳來，似乎與手掌上傳來的熱氣相接，在胸腔相遇，激起細微的熱流，心頭激蕩起熱熱的感覺，輕盈盈的盪滿整個胸腔，並溢了出來，彷彿將春夜的微寒都化去，周邊都暖了起來。
兩家人送走兩家人，春杏叫賀永年去後院，何氏裝作沒聽見，讓看李海歆喝得也是臉紅紅的，催他回房去睡，李海歆站起身子，想了半晌，突然道，「今兒怎麼忘了年哥兒在京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文軒才替他們做主訂親的。」
賀永年輕笑點頭，「三姐夫真是細察入微。」
趙昱森微驚了下，略昏沉的腦袋立刻清明起來，沉吟一下，「小舅舅沒說這傳言是真是假？」
賀永年嘴角輕翹起來，仍然是謝過二姐夫。
李海歆在主位坐下，剩下一個位子，趙昱森拉賀永年坐，問他，「你可知今兒為何讓你坐主位？」
說這話時他轉向趙昱森，「……在京中聽到傳言，說皇上去歲入冬時染病，至今未好，而且還有日益加重的跡象。不過，這話是私下傳的，明面兒上卻沒人敢說。但是皇上上朝的時辰日益縮短，這倒是人人皆知的，太醫院的說法只
賀永年搖頭，「我不知。」
他身著淺藍色乾淨長衫，長身玉立，拖著長長的影子的步入院中，淡金色的光輝灑在他略消瘦的臉上，熟悉中帶著一股陌生。
虎子率先向他跑去，習慣性的叫「哥哥」，叫到一半兒，突然停住，大叫，「五姐夫！」
何氏鬆了吳耀的手，囑咐他不準鬧人等等。又讓荷香桂香兩個在廳外聽著些，若是鬧人就領他們出來。
賀永年笑，「你先！」
何氏在外面安排了一通，又進了正廳，數叨那一屋子人，「喝酒應個景兒，喝這麼急幹什麼？剩下的慢慢喝著，都好些天沒見著了，說說話不也很好？！」
他這沒有丁點兒不自在的反應，倒讓趙昱森幾人有些稀奇。按說，這身份轉變這麼般大，且先不說他願不願這門兒親事，單是這身份轉變，一般的人都會有些不自在的。
李薇臉上微紅，撇嘴，「三姐夫的酒想喝平時也喝得。」
賀永年應了聲。進了正廳。
兩人再回到廳里時，酒桌上的酒器已撤去，晚飯擺了上來。李海歆招呼他們，「快來先喝了醒酒湯，吃些飯。」
李薇又笑。默會了一會兒，兩人同時抬頭，似乎都有話要說。李薇笑道，「你先說。」
賀永年站起身子，步伐穩健，伸手扶了周濂，告了罪，兩人相攜出門兒。
趙瑜在一旁搶著道，「是三姨父說的。」
賀永年笑道，「娘說的是，餘下的酒慢慢喝吧。」
趙昱森和吳旭在一旁笑。李海歆叫他們進屋入席。何氏也從廚房那邊兒過來，見柱子和大山不在，問了兩句。
青苗捂嘴一笑，端著碗出了正廳。到了偏廳里將賀永年的話說了，又惹春桃幾個發笑。
李薇點頭。望著他跟在青苗身後，走過穿堂，到前院，不多會兒傳來說話聲，象是在與何氏告辭。
周濂拎著酒壺走到賀永年身邊，「三個姐夫一人給你倒三杯，如何？！」
賀永年要起身，被周濂按坐下去，「今兒你坐這個位子，就不必起身。日後的事兒日後再說！」
春杏馬上介面，說武睿也不咋地。
吃了完飯，趙瑜精神還行，鬧著不走。吳耀小眼已開始發澀，窩在吳旭懷裡似睡不睡。
李薇斜眼過去，春杏哪裡會找他，這是在給自己製造機會吧。何氏也斜春杏一眼，卻沒說話。
賀
兩人應聲去了。
賀永年進了後院，春杏盯著他哼笑兩聲，自顧自的向自己的房間而去。青苗幾個早已將房中備了茶水，躲得遠遠的。
及至到燈光暗影處，周濂推開他的手臂，問，「可是還有沒說完的話？」
賀永年點頭，「正是。」
趙瑜不甘示弱，跟在虎子身後而來，雙手大張，仰起來臉兒叫道，「五姨夫抱我。」
李薇默然。賀永年輕笑著站起身子，「即使是我今年去考，怕也是個落第，明年再去吧。」
賀永年眼睛帶笑，遙遙拱手，「謝三姐夫！」
賀永年道，「原先我也不知為何。這次在京城，與小舅舅相處時日久些，問了起來。他說，當年之所以沒有立時去考，而選擇為官，不過是在積累經驗，積累書本中沒有經驗。所以我想他能一舉中得一甲第三名，跟這個可是有莫大的關係！」
再者低層百姓生活的好壞，可是與當朝掌權者是否清正廉明悉悉相關的。
周濂搖頭。
青苗幾人遠遠看見西廂房間兒開了，拎著燈籠過來，「賀二少爺，我們夫人備了馬車，送你回府。」
說得一廳的人都笑起來。
然後又道，「我的話說完了，你不是有話說么？」
何氏見賀永年兩頰雖紅，但眼睛卻還清明，倒放了心。又叮囑幾句，出了正廳。
吳耀向來有樣學樣的，也鬧著，「姥娘，我也要去。」
虎子在兩個屋子之間來回躥著，一會兒過來說誰誰又灌了五姐夫喝了幾杯，剛開始娘幾個還笑，飯吃到一半兒，何氏坐不住了，放了筷子起身，「這爺幾個喝酒也沒個節制，有這麼灌人的么？」
幾人趕忙應是。
賀永年點頭，「是有話。小舅舅說，他初時努力讀書也好，為官也罷，也非心懷天下，立志做一番頂天立地的大事。當時咱娘在李家村時，不討梨花嬤嬤喜歡，在李家百般受刁難，小舅舅幾乎是由她一手帶大，感情自然深厚。初衷只是希望將來能得個一官半職，庇護家人，讓咱娘少受些刁難。現他在京中鞭長莫及，又因方才我說的那些朝中不確定的因素，小舅舅這是選了你代他……」
幾人都不作聲了。周濂幾個沒有為官，但是不管大小的生意人多多少少都會關心些這類的家國大事，皇位交接歷朝歷代都不太平，多少都會起些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