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71章 春杏的手段
「還有上午來過的兩位管家嫂子。聽說四小姐睡了，便沒進來。菊香姐姐要過來回稟四小姐，被她們拉住了，說是讓老太太和太太說讓四小姐好好歇著。」
「……嬤嬤要放寬心，小玉可是有個縣尊哥哥做靠山，誰敢欺負她？」片刻之後，春杏笑盈盈的向石頭嬤嬤道。
春杏院中的婆子一邊擺手，將看熱鬧的幾人領到牆外，院內瞧不見的地方，才壓低聲音道，「象是因為韓姨娘和那個兩個不聲不響的拿了少奶奶貴重的東西……」
武老太太眼皮抬了抬，掃過廳中幾人，視線定在李薇身上，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道，「行了，事情原由我已知道了。韓姨娘做法是欠妥當，我自會讓她們給她賠不是，做主給你一個交待。可是，你往常即大方，這回便是一時沒問你，你用得著發么大的脾氣？！」
李薇笑道，「四姐，你方才發火的時候，裝得還真象！」
武睿便沒再說話。春杏斜了李薇一眼，李薇立時明白，許是武睿沒什麼地方去，便無聊四處走走。
春杏咯咯的笑了一陣子，才說，「這樣也好，也省得我們往州府跑了。等她回來了，這事便說說吧。」
春杏點頭，「我是說等天涼快了，便去州府一趟，與周荻說說這鋪子分開的事兒。」
李薇忙笑道，「那四姐的生意不是說讓睿哥兒幫著管么？早些讓他上手唄！」男人的心態她了解的雖然不多。但是人是社會群居動物，有人的地方難免有比較。大多的比較是不自覺的。就比如方才她不小心說的話，本沒有一丁點兒拿另外三個姐夫與武睿相比的意思，但是他卻不自主的比較起來……
李薇笑道，「四姐剛成親不到兩個月，看得倒透！」
春杏立時起身，陪笑道，「太太教訓得是。我來正是為了向老太太太太賠罪的。前些日子周荻來信，說鋪子的生意慘淡，現如今每月的贏利還不足以支撐門面租金與工錢，我這心頭一時發急……」
春杏好笑的瞪她一眼，「嘟噥什麼。你會梳什麼我還不知道？」
說著便叫立在門外的一個婦人，「你們這會兒便去鎮上買些菜來。」
菊香蘭香齊齊看向春杏，春杏臉上怒容不變，眼睛卻閃出一絲笑意來，哼一聲，不理她們兩個。
菊香蘭香以及青苗三個都被嚇住了，不及有所反應，春杏的厲喝聲已脫口而，夾雜濃濃的怒意。
武老太太冷哼一聲。向韓姨娘三人擺手，「即是春杏說不用，你們就下去吧。好好在院中反醒，沒我的話，不準出來。」
用過午飯，武睿說出去走走，春杏又悄悄斜了李薇一眼，向他笑道，「嗯，那你晚上早些回。晚飯我回了祖母，在咱們自己院中吃。我呀，做一道你最愛吃的麻辣碳鍋魚來，梨花還帶來了三姐夫家的酒……咱們三個好好吃頓飯。」
春杏與李薇都笑起來。石頭娘見留人不住，便沒再多在這上面糾纏。
石頭娘卻唬著臉道，「你大姐與娘說你，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石頭嬤嬤年過六十，看起來卻格外蒼老，神情萎靡，頭髮花白，坐在椅子上半垂著眼瞼，似睡似醒，方才那話象是句糊塗話，又象是若有所指……
韓姨娘這兩個遠房外甥女，在春杏成親之前，已來武府小住過幾日，後來被武太太藉著武睿成親的名，送了回去，結果春杏剛成親不過一個月，她便藉著陪兩個庶出小姐和老太太敘話兒，又給接了回來。
吃了一會兒，便又扯起小時候來鎮上的趣事兒來。氣氛這才好了些。
青萍在武太太身邊，自然巴不得看韓姨娘倒霉，青荷話音一落，她便道，「太太也說了，不管是誰，少奶奶的委屈，她自會過問的，讓您先消消氣兒。」
個中詳情春杏沒細講，李薇也不太清楚。
春杏得意一笑，瞪她一眼，「我就說你笨，你還不承認。……你腦袋瓜子是聰明的，可是心眼太實。生氣也好，高興也罷，都是心頭怎麼想，臉上便如何表現。……我方才發那一通火，可不是心裡頭真重視那堆兒東西，那是手段！你聽明白了沒有？」
春杏冷笑一聲，「可不是。這是我小舅母給的方子，從去年秋上，我就開始琢磨，配方試了多少回，才弄出這麼一個合適的用量，她們可倒好，一句話不說，便拿了去！」
李薇點頭，確實如此，這兩日春杏突然大方起來，不但將自己新手做的植物油香皂大方的送給她們，還詳細的解說如何保養皮膚……可是，春杏的用意究竟在哪兒？
韓姨娘當天晚上未能如願，第二日吃過早飯便帶著兩個所謂的表小姐去春杏院中，說是怕李薇在武府孤單，帶過來與她做伴兒的。
這麼下來，卻也免不了落個吃軟飯的名聲。再者，武老太太一向不喜春杏強勢張揚，而這強勢張揚的背後，便是她有錢有底氣！
仍是在
李薇捂嘴一笑，「那是四姐夫知道，他不在，你更好辦些。」至於他么，約抹是擔心自己太弱，受人欺負。
眾人齊吸氣，這還得了？也有喜看熱鬧添亂，當下便道，「這事兒還得了。得快去老太太、太太院中報信兒……」
青萍家的笑道，「親家小姐說的。莫說是少奶奶這樣出身，便是再平常的女兒家，被人悄不吭聲的搬了東西，哪裡能不氣？」
武睿被春杏頂了一句，霎時黑了臉兒，脾氣上來，重重哼一聲，起身要往外走。李薇連忙叫道，「四姐夫，你別跟四姐一般見識，她這會兒在氣頭上呢。」
春杏滿臉怒容登時冰雪消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兒，才笑，「還不算笨。」
又向春杏與李薇道，「中午在這裏吃飯。」
有時說得太過投入，飯都顧不得吃。菊香私下與李薇悄悄笑道，「五小姐一來，四小姐做事兒也有了心勁兒。」
春杏依舊氣鼓鼓的，武睿也氣。李薇便向那三人擺手，「去外面候著吧。」
春杏笑了，「教你這個笨丫頭，我可是費了大功夫呢。不過，你記住了……日後想做什麼事兒，先想好後路再說。這個跟小舅舅那次說的為官之道倒有幾分相似：思危，思退，思變。」
青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少奶奶還氣著呢？」
春杏揚聲道，「進來吧。」聲音中又含上濃濃怒意。
「咣啷……」菊香話未說完，一聲脆響，春杏手中的茶杯已在正房的青磚地面上開了花，聲響極大，嚇了李薇一跳。
提到周荻，李薇猛然想起，周荻懷孕以及將要回宜陽小住的事兒。忙向春杏說了，春杏愣了下，歡笑道，「哎喲，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她什麼時候回宜陽？這丫頭也真是，這樣的事兒居然不送個信兒來與我說說。」
蘭香應聲去了。青苗剛給李薇梳著到一半兒，聽了這話，頗委屈的小聲道，「四小姐，我也會梳的。」
石頭娘未及說話，石頭嬤嬤含混不清的插話，「去，早點去，看誰還敢欺負我乖孫女……」說話完，眼睛便又閉了起來。
馬車駛離石頭家的新宅，李薇向春杏道，「四姐，石頭嬤嬤說的話，不象是糊塗話吧？看石頭爹娘的神色，象是小玉真有什麼事兒。」
李薇撇嘴，她一向是不笨。只不過不大喜歡這些罷了。
武老太太卻是輕哼一聲，「我早說，女子就該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哪裡有拋頭露出做生意的……」
菊香應了聲。今兒蘭香和青苗跟著二人出去，菊香守院子。
三人身形剛動，李薇心中一動，忙叫，「等等！菊香一人去想個法子叫韓姨娘知道。另一個想法讓人去告訴老太太、太太。青苗就在外面侯著，去吧！」
春杏接話道，「老太太說的是，我原本就說，待成親后，這鋪子的生意交給武睿去管，可是，武睿因說要在祖母母親跟前盡教，不肯離家……」
春杏與李薇正要出門兒，略說了幾句話，便推了去。韓姨娘這次倒沒多說，眼睛在將要出門的眾人身上骨碌碌的瞄了幾圈兒，帶著兩人去了。
李薇問春杏在打什麼主意，春杏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直直盯著院中花架下，正與她菊香蘭香套近乎的絹兒燕兒，幽幽的道，「你且等著看就好。」
春杏點頭笑笑，「上午唱了戲，總得收場呀。」
菊香從院中出來，笑著回道，「少爺說了，中午定在松香樓好些。他待會兒便過去，讓您和五小姐早早回來。」
因為商議鋪子經營的事兒，武睿大部分時間都在院中，五六日下來，兩人愈發黏著春杏的院子。
春杏嗓音脆亮，武府僕人不算多，一向靜幽，有在外面兒幹活的下人聽見這麼邊叫嚷，悄悄過湊過來，往裡面探頭探腦，見正房外，兩個小丫頭垂著頭，大氣不敢出，另有兩個粗使婆子，見人過來看熱鬧，忙過來趕人，「幾位嫂子，趕快走吧，讓少奶奶看見可不是了得。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呢，方才連少爺都嗆上了。」
說著嫌惡的向三人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她們還真當我是好涵養好性子呢。等著吧，哼！」
「哦。」李薇輕應一聲，「還有誰來過？」
春杏笑笑，「今兒去沒去鋪子里瞧瞧。」
姐妹二人坐了一會兒，說了些莊稼收成，家長里短的閑話便要告辭。
※※※
李薇笑了下，讓青苗去拿衣裳，問春杏，「去老太太、太太處有事兒么？」
又向春杏小心翼翼的笑道，「聽說，這還
春杏忙站起身子阻攔，「老太太不可，即是一家人，難免有磕碰，哪裡須這般較真兒！」
許久，武太太問道，「那生意先前不是好好的？怎麼突然的就不行了呢？」
春杏卻笑笑，「不過是生意人的心眼罷了。行了，咱們吃過飯，好好歇一歇，且看下午吧。」
門帘挑開，青荷兩人進了屋，一眼瞧見地上的狼藉，一邊賠笑安撫，又叫後面跟著的兩個小丫頭，「快來收拾了。」
向春杏謙然一笑，又說起宜陽家中的事來，大多是自己的莊子里如何，還有吳旭的天荒湖和酒樓，以及周濂近些日子對生意格外上心，張羅著在州府扎攤子做生意的事兒。
武老太太一直不同意武睿管春杏生意上的事兒，是因為這是女方的產業，怕落個靠親家的名聲，可武睿一直對武家的產業不上心，也不提去做什麼旁的生意。成親前，他打著在縣城裡讀者的名頭，不常在家，倒也沒怎麼覺得。自成親后，便一直留在臨泉鎮，這幾個月來，除了去麥收去幫了幾天忙，其它時候，也是一直閑著。
青苗小聲應了聲。青萍已在外面隔簾道，「少奶奶，太太聽說有什麼人惹您生氣了，讓來問問。」
李薇道，「小荻姐姐怕是也寫了信兒給你呢。鎮上到底不如縣裡送信方便，估摸晚兩天就到了。」
頓了頓又道，「……我們家雖是農家出身，姐姐們福沒享多少，這樣的氣卻是沒有受過的……」
決斷得這般利索，與昨天在飯桌上完全不同。李薇詫異的看了眼春杏，春杏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冷笑了下，向菊香道，「去跟少爺說，辦完了事兒，中午到品香給五小姐接風。」意思是不讓武睿單獨在家裡獃著。
石頭娘笑了笑，「沒事兒。人老了糊塗，想起一句是一句。小玉嫁了人不能常來瞧她，她自己便想到旁處去了……」
「哼，我不過半天沒在家，就敢就這麼一聲不吭的把我的東西搬了去。若我出門十天半個月，我這院子是不是該換人了？我讓你看家，你給看得什麼家？那些眼皮子淺的東西，你知道她們是什麼秉性，怎麼不會給我看牢了？」
其中一個婆子好奇問道，「方才少奶奶和親家小姐從外面回來時，在二門處瞧見，還是一臉的笑。這才多大功夫，便火成這樣？是誰作的怪？！」
青萍一直在說，武太太會替春杏出氣云云，讓春杏消消氣兒。
※※※
韓姨娘三人均是一臉羞憤，自春杏與李薇進來，便半垂著頭，此時臉色更紅，燕兒與娟兒臉上掛著淚痕。
「四小姐，養顏粉配好了。」待兩人換過衣衫，菊香奉上茶說道。「不過……」她又看了眼蘭香，臉上顯出憤然之色，「不過，一共十二份，韓姨娘過院來，聽說是您新配的養顏方子，非要奴婢們給她一罐子，連帶兩位表小姐，也一人拿了一罐子……」
待上了馬車，在車廂里坐定，春杏才道，「他不過是對武伯伯有心結。所以對三房的生意不上心，更不願借家裡的勢。」
武睿笑了下。明白春杏並非真的怒，而是借題發揮，不想攔她，也不想攙和，站起身子要走，春杏也不攔他，反而笑著道，「今兒中午你在外面用飯吧。」又道，「出去的時候，就黑著臉兒吧。作出個被少奶奶氣走的樣子。」
春杏臉上立刻化作一片笑意，往椅子背上一靠，「行了，戲結束了。」
李薇奇道，「這會子田裡也沒旁的事兒，四姐夫去田裡幹啥？」
春杏眼睛骨碌碌一轉，笑道，「即碰上了，你就好好學學。」
青苗還似不明所以，卻也跟著這兩人出了正廳。三人一出去，李薇親手倒了茶遞到武睿跟前兒，笑道，「四姐夫消消氣，四姐這是為了我呢。」
還好，春杏沒讓她等太久，在武家田頭轉了一圈兒，李薇倒沒多指點武睿，只把秋糧貼根點肥的法子說了，並交待點完肥后，立刻澆水，好讓肥力融入土層，以使肥力均勻。
青荷卻只是先前兒說了幾句話，便默默立著。李薇看春杏戲做得差不多了，拿著這個由頭，好好發作一場，好叫她們再沒臉沒事往這邊兒貼，又讓她們在府裡頭好一陣子不能抬頭。
李薇笑笑，人不都這樣，有人做伴兒，才能提起精神來。
「在廳里呢。」青苗輕手輕腳的將洗臉水端進來，看她臉色還好，便忍不住道，「五小姐，剛用了午飯，那個姨太太便帶著那個什麼娟兒燕兒過來了，說是給四小姐賠不是。被菊香姐姐攔在外頭了。」
李薇避過武睿悄悄問春杏，「四姐，這些日子做東西你也不避她們，到底想做什麼？」
春杏滿意笑笑，「你催著少爺，讓他早早出門兒，別呆在院中。」
三刻鐘后，姐妹二人到了松香樓，
春杏剛說到這兒，武老太太輕哼一聲，她便住了嘴，看向老太太。
石頭娘原先臉上帶著一絲鬱結，這會兒見了二人，強笑著擺手道，「春杏可是跟我客氣了。你人沒來，端午的禮不也使人送到了？」
春杏仍舊氣呼呼的。
又倒一杯遞到春杏跟前兒，笑，「四姐想教什麼直說就是，演這麼一大場戲，你不累么？」
因早上去了田裡，回來春杏又藉機鬧了一場，飯後兩人都有些困了，武睿被打發出去，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回來。春杏便歇在李薇的客房塌子上，絮絮叨叨的向李薇傳授著這些年她自己捂出的所謂「生意人的心眼兒」。
「春杏……」武睿眉頭皺了下，眼中滿是疑惑。春杏的性子是潑辣一些，可自嫁到武家，這麼直接打臉的話，卻從未說過。又看她氣得胸口急劇起伏著，不明白僅僅是一些藥粉而已，單從配料上看，也不比她之前隨手送人的貴重多少……
春杏臉上帶出笑意來，向李薇悄悄眨了眨眼睛。
兩人到小趙村兒時，石頭爹娘倒是沒出門兒，石頭嬤嬤現如今身子骨不太好，幾個兒子家輪流住，現在輪到在石頭家住了。
李薇在一旁道，「兩位嫂子，不是我向著自家姐姐。我來了這八九日，單我瞧見的小玩藝兒，我四姐送她們的數都數不清……莫不是因我四姐和氣大方，就任她們張狂到不把我四姐放在眼裡？」
春杏一進院中便笑著自責，「早就說來瞧瞧嬸子，可家中的事兒多，這麼近，竟沒什麼空兒。如今麥子收完了，我娘讓梨花代她來走一趟，我也是因這個才好不容易得了點空閑。您可千萬別見怪……」
春杏站起身子，將李薇上下下下打量一番，笑道，「咱們走吧。」
春杏望著三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睛沉了沉，心說，這隻是小懲，若是還敢打著歪著心思，她不介意再給她們來一回大戒。
李薇又是一個暗笑，兩人在宜陽的宅子都悄悄買了，哪裡是什麼不肯離家……
石頭娘自是知道象武府這樣的人家，把規矩看得重，聽春杏這麼說，也不好再讓，卻還是笑著一個勁兒的留李薇，「你四姐有婆婆的規矩要守，你不用，你在這兒用了飯再走……」
※※※
李薇先是興緻昂然的聽著，終就抵不住午後困意，春杏的聲音愈來愈遠，迷迷糊糊的睡過了去。
李薇本意是想隱晦開導，春杏卻悄悄將手伸到桌子底下扭了她一把，疼得李薇差點叫出聲來。抬眼掃見武睿臉上的笑意勉強，警覺住了口，訕訕笑著，埋頭猛吃。
李薇似是聽見春杏幽然一嘆，連忙轉頭，春杏臉上已浮上笑意，拉著她的手往馬車那邊兒走，「回吧。」
春杏苦笑道，「周荻有了身子，那鋪子現在是沈卓幫她管著，可是，沈家是做大生意的，這樣的小生意，不看眼中，也不大上心，再者，也忙不過來……」
李薇不滿的瞪春杏一眼，卻又無可奈何，跟著她上了馬車。
李薇一笑，春杏說的也對。
春杏頓了片刻，混身裝出來的怒意散雲，又好一會兒，才向青荷青萍兩人長嘆一聲，道，「我也是因生意上的事兒一時煩心……倒擾了老太太、太太了，你們回吧，就說我不氣了。飯後過去給她們二老賠罪。」
就連那個看似羞怯矜持的燕兒，也做了兩副鞋襪，一副是春杏的，一副給武睿。春杏面上卻是笑眯眯，並不惱，待她一走，便讓菊香包了，回頭出門，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去。
春杏又是一聲冷笑，「青荷嫂子這話，是說我冤枉她們不成？……缺什麼東西，想要什麼，但凡開口，我沒有不給的，我就不慣她們這不問自取的毛病！」
李薇同情的看著春杏，春杏不滿意的道，「有你頭痛的這一天，這會兒就看起我的笑話來了。」
有一片碎瓷片崩濺到李薇前襟之上，可見春杏這一摔的力道之大。再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副咬牙切齒氣極的模樣，李薇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
又想起上午春杏說的話，暗自一笑，春杏已經從小狐狸，開始往老狐狸級別蛻變了。
春杏看向石頭娘，眼睛閃了閃，收了笑意，小心問道，「嬸子，嬤嬤這話是啥意思？」
青荷賠笑道，「少奶奶這是說哪裡話。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老太太聽說這邊兒的事，已讓人叫了韓姨娘去，要親自問個明白。」
菊香應了聲，匆忙出去，不多會兒便傳來院門開合的聲響。
一時間，武老太太武太太眉頭都輕擰起來。李薇卻心中暗笑，這怕就是春杏的所謂的思退了。
武太太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轉向春杏，「今兒雖說你佔了理，行事到底不妥當。不過是一件小事兒，怎麼鬧得這麼大？」
武睿走了沒大會兒，
李薇看春杏一副貓抓老鼠的篤定模樣，也不由好奇，春杏究竟會怎麼對付這二人，有道是打狼不死，反被狼咬。春杏會如何一招制敵呢？
春杏臉色自出了院門兒，便沉著，這會雖然緩了些，卻也沒好到哪裡去，武太太的話一完，她沉默一會兒，掃過韓姨娘三人，沉聲道，「今兒這事兒，我得先給老太太、太太陪罪，是我一時氣兒沒壓住，驚動了老太太太太。可是，我自問一向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若是想要什麼東西，只管與我說明了，我還能說個不字……」
武睿應了一聲，帶著兩小廝，沿街而去。
李薇點頭，雖然不知道武睿對春杏經營的這門類生意是否真的感興趣，畢竟是小兩口自己的產業，應該會盡心的。再得，先做著這個，等積累了經驗，再有旁的想做的，再慢慢的上手也不遲。
不過，武睿剛開了口，春杏怒氣沖沖將他的話打斷，「你叫什麼？我嫁到你們家，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說不得一句？活該我受委屈？老太太、太太還沒給我委屈受呢，她們是個什麼東西！」
李薇捂嘴一笑，「我知道嬸子心疼我，我也心疼嬸子呢，大熱的天兒，讓您緊著張羅，大姐和娘知道了，該說我不懂事了，回去得狠嘮叨我呢。」
說著，又苦笑道，「我那生意雖然不是什麼大買賣，一年到頭也有兩千來兩的進帳，現在到了虧本的境地，我心中實在焦急……」
春杏忙叫住那婦人，又向石頭娘道，「嬸子的心意我們當然是知道，可您也知道，我們家有老太太、太太……老太太興許是過些日子要去安州靜養，我也陪不了幾天，盡不了幾天的孝道了，等老太太去了大伯子家中，我再來叼擾……」
菊香應了聲，匆匆返回院中，李薇略一思量便明白春杏的用意，問她，「四姐，她們會這般見縫插針么？」
李薇笑著介面，「是，四姐夫早就說過，四姐最凶，我第二！」見武睿驚奇，又得意的道，「不止這話我記得，四姐夫那會兒拿眼斜我，說我還沒板凳高，我也記得！」
青荷連連賠笑，「少奶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韓姨娘和兩位表小姐真做下這事兒，老太太自會替少奶奶出氣的。」
武睿粗眉又皺了皺，無奈搖頭，挑簾出去。
李薇撲哧一聲笑了，「四姐，小舅舅說過這樣的么，我怎麼不記得了？」
武睿粗眉皺著，看看春杏，看看李薇，象是明白了什麼，突然一拍桌子，不滿哼噥，「我早就說過，你們家……」
春杏冷笑一聲，「我滿院子東西都不保了。還收拾這個做什麼？」
菊香蘭香應了聲。燕兒與娟兒眼睛閃了閃，也齊聲應下。
若只論春桃的關係，李薇去不去小趙村看石頭爹娘均可，反正這樣的關係，也不是必走的親戚；若是論著何氏與石頭娘之間的情份，她便該去瞧瞧，何況在武府也沒什麼事兒，兩人便決定去走走。
李薇與春杏到武老太太院中時，不出意料，武太太、韓姨娘與娟兒燕兒都在。兩人行過禮剛落座。
約抹半晌午回到院家中，燕兒娟兒已回去，只有菊香蘭香和兩個小丫頭在。
青萍青荷見她臉上怒容消了，便又說了些寬慰的話，各自去了。
沒過兩天兒，周荻的信兒果然到了，信中向春杏極盡炫耀，並獅子大開口向春杏討要賀禮。
又見菊香蘭香以及青苗三個皆半垂著頭，大氣不敢出，不過片刻功夫，方才還一室的輕鬆愜意，已換作一室凝重。
春杏望著她一臉困惑，只是一笑，拉她，「走吧。今兒也讓我開開眼，你種地到底能不能種出花兒來。」
兩人象是突然明白了，忙應聲，「五小姐，我們這就去。」
李薇剛洗完臉，春杏便進來了，叫身後的蘭香，「去看看老太太太太起身沒有。再叫菊香來給五小姐梳個莊重點的髮式。」
韓姨娘應聲，帶著燕兒娟兒逃似的出了正廳。
李薇點頭，「四姐，你這可算是寓教於樂了。」
這一群人一走，春杏便叫來菊香，交待她，「院門上了，你與蘭香輪流守在門口，那三人若來，就說我氣得頭痛，吃了葯睡下了，不準人打擾。」
再次醒來，塌子上已不見春杏的身影，院中靜悄悄的，想來她並沒有錯過春杏接下來的應對。
李薇笑了下，「四姐，我哪裡有。只是……雖然知道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人，象她們三位這樣的，自然也不缺。但是親眼見到卻又是另一回事兒。」
春杏笑笑，「沒做什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沒瞧見這兩個人最近兩天，對這些熱衷起來了？」
安排停當，有個粗使婆子過來，說馬車備好了。春杏和李薇今兒是要置些時令節禮去小趙村瞧瞧。
「四姐。
兩姐妹對視，石頭娘笑得勉強，儘管她不願說，春杏和李薇也能猜出來些，說不定真是小玉在婆家有了什麼事兒？
李薇看她行事小心翼翼，知道春杏上午那一通火氣嚇著她了，畢竟才十二三歲的孩子。便輕笑下，聲音輕柔，「四小姐在哪裡？」
轉眼李薇到武府已有八日，這日天氣不算太熱，李薇應武睿的要求，去武府的農田裡瞧瞧。
石頭爹自兩人來，打了聲招呼，便去了旁的屋子，直到二人要走時，才又出來。
便向春杏道，「四姐，你就消消氣兒吧。有老太太、太太替你作主呢。」
春杏提筆寫了封回信，將周荻數落一番，並問她回宜陽的準確日期。
「……而且早先推出的那些新鮮花樣兒，早被人學了去，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配小舅母給找的方子，指望著它能救一救鋪子……老太太也知道，做這門生意，方子便是命根子，也怪我沒跟姨太太燕兒娟兒妹妹說清楚……若是這方子不小心泄露，被人佔了先機，這鋪子便可真沒得救了……」
春杏眉尖高高挑起，「你知道什麼。象她們這樣的人，見天兒吃了飯沒事做，專挑空子鑽。」
李薇待兩人敘過話后，向石頭娘笑道，「嬸子，我娘想您呢。什麼時候回宜陽去？」
頓了頓又道，「梨花也在這裏呢，你有什麼委屈只管說。莫讓親家母以為你這裏受人欺負，老太太與我卻撇著不管。」
春杏嗤了一聲，挑簾向石頭家新宅那邊兒張望一眼，放下帘子，「小玉那樣兒的人，沒什麼事兒才叫稀奇。小姑子這麼好當，她還四處惹人厭，現在做了人家媳婦兒，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呢，她那性子不改改，能過到好上么？再者……也不見得是旁人故意給她氣受，也許是她自己吃不得一點虧，把芝麻大的委屈誇說成西瓜大呢……」
春杏望著打晃的門帘，向李薇笑道，「睿哥兒能做到的，怕只是這樣，不過，若是年哥兒，我約抹著，這會兒定然不走，專等著給你撐腰呢。」
石頭娘笑意斂了一下，跟著春杏的話，向石頭嬤嬤說道，「可不是，您現在只管享福就是了。」
斷了她的財路，滅了她的底氣，自然是武老太太願意看到的，但是，誰會跟錢財過不去？一年兩三千兩的進項，說沒就沒，也著實讓人心疼。
春杏斜眼兒哼哼，「前面有三個姐姐呢，沒嫁前我就看透了！」
武睿搖頭，「去了田裡一趟。」
武太太便向春杏道，「本正要使人去叫你，你便派人來了。這會兒當著老太太的面兒，你給說說清楚，什麼事兒惹你發那麼大的火？讓老太太鬧心，午睡都沒睡好？！」
韓姨娘與兩個外甥女照舊每日都來，有時候是韓姨娘帶著，過了兩三日之後，許是見春杏言語溫和，李薇也是一副笑眯眯的，自己便不再過來，只有娟兒與燕兒兩人仍是雷打不動，早上飯後請安，下午拿著針線過來閑坐。
沉思片刻，便笑著向武老太太道，「母親，睿哥兒有這份孝心，著實難得。不過，春杏說的也在理。生意到這份兒上，能幫她的，也只有睿哥兒了，單靠沈府那邊兒，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春杏正欲說話，武老太太已轉向韓姨娘三人，目光狠戾，「你們三個做得好事兒。就那般眼皮子淺，就那般見不得旁人的東西？還不快賠禮？！連累我這老婆子跟著你們沒臉！」
青苗聽見裏面動靜，悄悄走近，挑簾一看，與李薇的目光對了個正著，她歡笑著道，「五小姐，你醒了。」
李薇笑著讚歎，「四姐好厲害。」
梳裝完畢，蘭香也回來了，「老太太已起身了。太太聽說少奶奶要去老太太處，便說正好她要也去陪老太太說說話兒……」
春杏得意一笑，又瞪她，「小舅舅來時，你心頭想著什麼，你自己知道。旁的話能聽進去么？」
武老太太眉頭仍然緊鎖著，武太太心中卻是一動，因武掌柜對生意不太熱衷，招致老太太不喜，嫌他無大志，武睿若是再這樣下去……
更有那個叫絹兒的，性子象是活潑主動些，每每武睿一出現在書房卧房之外的地方，她便纏著武睿問東問西，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李薇看春杏笑得一臉篤定，便纏著她問，究竟是什麼法子，春杏只是不說。
李薇還未及說話，春杏便又道，「按常理，她們認為我對那些東西不重視，其實她們猜對了，我確實沒重視到要與之撕破臉的地步。不過……並不代表我正想與她們撕破臉，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不用！」
周荻來信之後，李薇每日除了隨春杏去武老太太、武太太處坐坐，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春杏的小院里，兩人與武睿商議著往前鋪子里的生意該如何做，如何擴張，哪些新品種新創意該投放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