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90章 梨花成親（2）
「鬆手！」
如此溫柔的舉動融化了她所有的不適情緒，羞怯緊張，僵硬身軀慢慢放鬆，忍不住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肩頭上，只覺他的身子又是微微一動。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插入了她的髮絲間，穩妥且輕柔地托住了她的後腦勺，直令人有種嬰兒回到了搖籃內的安全與舒適感。
賀永年身子一震，收緊胳膊，似是要將她緊緊揉入身體一般，滿足低嘆，「梨花……」
而幸福已悄悄的潮濕了眼睛。
賀永年輕輕點頭，這麼些年來，夜裡，心頭第一次這麼溫暖。
按說昨兒這事兒，自己是完全絕對佔了理的，日後這種很絕對的事兒，總是不太好遇，就這麼放過了有點可惜。再想想自己總是初來，長短不在一日之爭，徐徐圖之吧。
武睿眉頭皺了一會兒，似是在掂量去不去，好一會兒，才點了頭。
唇悄無聲息的貼了上來，將他的嘆息悉數堵回。丁香小舌在他唇上遊走，輕柔的緩慢的深情的，卻又帶著些微挑逗般的不肯深入。
紅燭明亮，香氣氤氳，兩人就著幾樣清爽小菜，各喝了一碗粥，丫頭們進來收拾，又陸續打了熱水進來了，李薇剛剛放鬆了一點點的心情，又緊張起來。
李薇這一歪，一直歪到華燈初下，仍未醒來。幾個丫頭眼看天色愈來愈暗，急得直搓手，個個引頸望著院門處。
跟在身後的柱子立時叫起來，「喂，年哥兒，你怎麼能這樣~~鬧新房可是古禮……」
反手合上門兒。賀永年嘴角含笑，走到條案之前，盯著桌面上，一碟一碟蓋在大紅喜字下面兒的蓮子核桃紅棗之類的喜果，象是出了神。
李薇下意識要往旁邊躲，身子剛一動，一條瘦而有力的胳膊伸來，藉著她騰挪的勁兒，將她攬入懷中。
早已鑽進帳內的李薇，終於嫌過厚的床帳礙事兒，悄悄拋開一條縫隙，向外窺視。
李薇聽他聲音里的戲謔
挑開帳子，只見大紅被子下鼓著一個小包，某鴕鳥烏黑的青絲散了一枕。賀永年輕輕挑開被角，鑽了進去。
「你們下去吧。」隨著賀永年的吩咐，正房吱呀一聲合攏，屋內愈發的靜了。
李薇茫然抬頭，獃獃愣愣的看向自己雙手，它們正趴在他的胸前，將大紅的新郎服攥得緊緊的。
賀永年含笑點頭，麥穗匆匆跑了。剩下麥芽兒幾個，大眼瞪小眼，這會兒才似是明白過來。
正廳中，正對門兒高几條桌上，一字排開，八隻嬰兒手臂粗般的河陽龍鳳花燭吐著明亮的火焰，將正中間的大紅囍字中堂，映得格外鮮明吉慶。
李薇陪嫁來的人不多，除了原先的三個丫頭，何氏又將自己身邊的桂香荷香給了她，另外春桃也將孫氏母子的雇傭關係也轉到了自己名下，跟著過來了。
李薇手心裏沁出汗來，等了許久，不見人聲。悄悄抬頭，偷眼看過去，正對上他望來的眸子，異樣的明亮，卻真實的透著手足無措。
賀永年眼中滿是震驚，驚詫的盯著她。李薇暗笑，將話頭一轉，「……然後你就跑過去把四姐打哭了。佟嬸嬸使勁兒揍你一通呢！」
賀永年立時反駁，「哪裡有？！」眼角猛然一挑，「你夢到我娘了？」
賀永年一腳踏上台階，掃過緊閉的門兒和幾個臉上掛著強笑的丫頭，「你們小姐睡了？」
慌忙將自己的雙手移開，那兩團被抓皺的地方，如兩張嘲諷的臉衝著她呲牙咧嘴的笑。
「什麼？」小手上被人輕拍了下，隨即賀永年含笑的聲音響起，「你想勒死我么？」
此時孫氏帶著那兩個在外面照看嫁妝等。麥穗和麥芽兒在裏面跟李薇說了昨日在賀府的遭遇。比如賀瑤的兩個丫頭言語上刮刺，
柱子還未叫完，身後吳旭和周濂已一人一隻胳膊，將他拉住，拖到院兒外。小福子趁機關了院門兒。
「嗯！」
「梨花！」
賀永年輕笑，「不放。」
忽的雙唇微啟，輕輕地抿住了她圓潤的耳垂兒，柔軟灼熱的包圍使得李薇頓時便似被他吸去了所有的靈魂與思維，飄飄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異樣柔軟的唇帶著淡淡的酒氣襲來，李薇只覺心底有什麼東西「崩」的一聲斷裂開來，是什麼，她說不清楚，只知道從今日起，她將為他綻放屬於女人的光彩。
賀永年也輕笑起來，覺得自己的樣子也異樣的傻。當年初被賀永凌帶去瓦舍勾欄時，也並未這般無措過。多少年夢圓，反倒膽怯起來。
賀永年伏身湊近她衣衫一嗅，皺眉，「好象是。連你的衣衫上也沾染了些呢。梨花也換了吧！」
麥穗幾個早立在廊子下頭，聽見便趕忙迎上兩步，見了禮，才道，「姑爺，奴婢也跟著去吧。也認認路！」
賀永年平復了如鼓般心緒，轉過身子，正撞上偷窺者手忙腳亂的圍合帳子。他輕笑起來，似乎不那麼……緊張了。
李薇實則中間已醒過一回，一是因為太困，二來是晚上究竟怎麼過，她還真是頭痛，只好鴕鳥般的又睡了過去。原本以為是睡不著，不成想，沒過多久，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又想佟嬸嬸了么？」李薇從裡間走出來。自打他進了屋，李薇便醒了，原本還想著要不要裝睡死過去。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進來，這才好奇悄悄起身偷看。
久違的舉動在李薇心中激起千層浪花，在她的還是嬰幼兒的時候，這樣的動作他做過許多次，每一次都是那般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傷到她。
賀永年一個翻身，將她攬在身
「以我看，咱們不管了，只管將五姑爺迎進來……」麥穗的話還沒說完，院門口已閃進幾個人影，當中一人大紅衣衫，在紅燈籠的映射下，格外醒目。
吳旭看看天色，「好吧，我使人回家跟你二姐說一聲。」
※※※
李薇眉頭微微皺起，半晌，才道，「嗯，我知道了。」賀瑤與自己不對盤已久，只放丫頭在這裏，她不起點什麼心思，那便不是她了。
李薇故意把頭仰得高高的，做出一副極臭屁的神情。逗得賀永年笑了起來。
「將院門兒上了。」賀永年前腳踏進院內，便向小福子吩咐道。
這時，麥穗兩個從廚房回來，李薇將他手中的茶取出來，扯著他道，「我餓死了。睡了這麼長的時候，你陪我吃些飯。」
李薇毫不客氣的伸手捏住他的臉頰，向兩邊輕扯，帶著幾分得意，道，「瞧，我先前說過什麼，你不須管！」
院門外終於有了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麥芽兒立時急了起來，「是五姑爺回來了！」
「是……小姐起得早，累著了，才……剛睡一會兒！」青苗結結巴巴的解釋完。賀永年已推門進了屋子。
柱子掙脫二人，悻悻的道，「今兒就不該請你們來！」
院外幾人的笑聲飄過高牆，傳到院內，賀永年也跟著輕笑。轉向福子二人道，「再去廚房弄些吃的來。」
李薇點頭，拉他在桌前坐下，從小炭爐上拎了小銅壺，倒了杯茶遞過去，「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她在夢裡跟我說，她是我才知道的。我跟娘說了這夢，娘稀奇得不得了。說定然是佟嬸嬸喜歡我這個兒媳婦兒，才來和我夢裡相見呢。」
她被這強大的溫暖與溫柔徹底融化了，纖臂一伸攬住了他的頸背，微偏了臉兒輕輕地用唇拂過他弧線優美的臉頰，學著他的樣子輕吻他的鬢角、耳垂兒，將滾燙的臉頰貼在他的臉頰之上，輕輕摩挲
他輕柔的，像呵護一枚世上絕無僅有的至寶般，小心翼翼地用雙唇拂過鬢角，慢慢地滑過臉頰，劃上耳際，呼吸不經意吹入耳孔，使得她全身無力如坐雲端。
李薇訕訕一笑，臉頰更紅，踢腳，「放我下來。」
上前一步，將她撈起來，板起臉孔，「你敢笑話我？！」
「那怎麼辦？去叫醒小姐？」
賀永年回身，盯著向他走過來的身影，點頭。李薇走到他身旁，並立著，抬頭望大紅喜字中堂，好一會兒，才輕笑，「我前不久做了一想夢，夢到你們村西那個小院子，我和四姐去你家，好象正是春天，那兩棵海棠花開得美極了，那會兒四姐好象還沒桌子高呢，她還在你們家籬笆牆那裡摘花玩兒呢……」
李薇雙頰熱熱的，頭如喝醉了酒一般暈，雙腳踢著下了地，轉身向裡間跑去。賀永年望著她一身大紅衣衫，如蝶穿花叢般在他這間冷清了多年獨居室中穿棱著，不覺嘴角微揚。
在這樣她歡快帶著得意的笑聲中，賀永年緩緩低了頭。
呼吸有些急促，臉上一陣灼燒，下意識地舔了舔微微發乾的嘴唇，但聽得他的喉間一聲沉吟，俯下臉來，偏頭輕輕地吻上了她的鬢角。她強壓著急促的呼吸微闔上雙眸，用每一個汗毛孔去感受他的氣息。
李薇很不合時宜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樣的神色，只在初見時，尚還六歲的年紀，面對她和春杏的嘲弄時，顯露過。
柱子受驚似的，往外躲了躲，連連擺手，「好，好，好，我怕了你還不成。」又看吳旭和武睿兩個，嘟噥了一句什麼「不鬧新房跟著來幹嘛」之類的。又換了笑臉兒，轉向周濂，「周大哥，咱們換個地方再去接著喝？」
便笑著和兩個丫頭道，「辛苦你們了。去歇著吧！」
回身仰望那副大紅囍字中堂，它蓋著的是一副松鶴延年圖。好
賀永年一愣，內室里，大紅帳子已低垂起來，將裏面的人密密嚴嚴的遮住。他心頭一跳，呼吸猛然急促起來，不動聲色深吸一口氣，穩穩走來，慢慢將大紅的外衣褪去，再裏面是夾的長袍，再接著是雪白裡衣，他背著自己立在那裡，長發如墨，身量挺撥。
這倒與自己想的一樣，讚賞點頭，「麥芽兒考慮得周全……旁的事兒先不說了，過了這幾日再細細說，打些水來我洗洗臉，也歪一會兒。」
賀永年將手中水杯攥得緊緊的，手背上有青筋凸起來。半晌，輕輕點頭，「是呢，她喜歡！再喜歡不過了！」
緊接著他另一條胳膊攀上她的肩頭，將她整個兒的腰身擁入了結實的臂彎里，不大的力量卻幾乎要將心跳過速的她撞得暈厥過去。她雙手縮在胸前，下意識抬頭，無處可逃地對上了他那對比黑夜還黑的眸子。
她笑容燦爛，細白的容顏上脂粉未施，素凈純樸，當真象她的名字，如一年又一年悄無聲息盛開在高高枝頭的梨花一般，隨著春風笑得燦爛肆意。
周濂掃過燈籠高掛的青磚院牆，回頭淡笑，「柱子，你皮又有癢了！」
心頭潮潮的，流淌著水樣的幸福，全身的血液似是也喝了酒，在唇齒交纏間，沉醉。綿軟。不知所處。
周濂點頭，「好。今兒我們也陪他醉一回。」
另外幾人都打趣兒他，被春杏管死了。
後背貼著他的胸膛，感受著他身上的溫暖和噗通通的心跳，聞著他身上乾淨的沉水香氣，她原本就跳得極快的心，此時幾欲跳出胸腔……
麥芽兒走上前悄悄說道，「五小姐，其實昨兒我們兩個心裡頭，是想過跟她們吵一吵鬧一鬧的。這事兒可大可小。成親在即，這麼虧著親家的守房人，這事兒說到哪裡都是她們的沒理。不過，因小姐不在跟前兒，也沒個人示下。總怕做得太過魯莽，倒送了把柄在旁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