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
第020章
做奴婢，莫不是真的失憶了，竟然要求做奴婢！？
蓮心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哭腔，估計此時已經是梨花帶雨的樣子了吧。
瑟瑟氣定神閑地用著飯，只當什麼也沒看到，其實，她真的什麼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她也不會有什麼感想，她覺得她的一顆心，早已淡了下來。
瑟瑟但覺得一雙纖細柔膩的手撫上了她的手腕，心中頓覺不舒服，她淡淡說道：「你不必扶我，伺候樓主便是。「
瑟瑟心中掠過一絲驚異，這個女子，她竟是失憶了嗎？
瑟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她也該好好習練武功了。
瑟瑟凝眉思索，良久也記不起何時聽過。不禁有些失笑，這般嬌軟清甜的聲音，她若是聽過，應當是不會忘記的。
「坐下來，一起用膳。」明春水再次說道，這一次聲音里隱含著一絲威嚴和一股子氣惱。
「明樓主，我想搬到村子里住。」她抬眸淡淡說道。
「你也不問問我為何要給你葯？」雲輕狂見瑟瑟一副清冷冷的神色，凝眉問道。
懟瑟躺在廊下的軟椅上，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裘衣。明媚的日光照在她臉上，映的一張玉臉潔白如雪。她懶洋洋坐在那裡，病美人一般，美得令人擔憂，似乎她隨時都會融化在日光里一般。
倒是一個好名字啊，瑟瑟唇角扯開一抹笑意。
瑟瑟只是冷冷淺笑，並不說話。
蓮心？憐心？！
「夫人，樓主已經說了，待蓮心傷好，便要將蓮心送走。可是，蓮心已忘卻了前事，不想再回到從前。雲公子說了，我之所以忘記前事，概因之前的事情刺激了腦子，我想肯定是不愉快之事，所以，蓮心不想再回到從前，只想終生侍奉樓主和夫人。求夫人替蓮心在樓主面前說說吧。」
瑟瑟醒過來已經有五六日了，只是身上的寒症依舊不見輕。雖說沐浴在暖暖的日光里，卻感覺
她生的極美，眉如遠黛還蹙，眼比秋水還清，容顏透著三分清冷，三分嬌美，四分婉轉。
雲輕狂斂起唇邊的笑意，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妖女，被樓主罰了靜室之刑，明日才能出來的。」一旦說起風薔兒，雲輕狂就一副憤恨的樣子。可是，瑟瑟還是能夠從雲輕狂的聲音里，瓣出來幾分愛意。
明春水黑眸一眯，沉聲道：「我不許。江瑟瑟，你最好斷了這個念頭。」
他和這個女子的事情，何以要摻和上她。就算這個蓮心忘卻了前事，她要報恩，去伺候明春水那是他們的事情，和她無關。
瑟瑟在廊下又坐了一會兒，感覺日光漸漸變得幽暗了，身上也漸漸有了冷意，正要起身回屋，便聽侍女來報，說是蓮心姑娘求見。
明春水抬眸望向瑟瑟，看到她清麗婉秀的玉臉沐浴在日光下，臉上神色淡淡的，說話的語氣也是一副疏遠寡淡的口吻。似乎，一切，都和她無關一般。他心口處，微微一疼。
「夫人，求求你了。」蓮心一把抓住瑟瑟的衣角，攔住了瑟瑟的去路。
「我不要知曉前事，我不要知曉前事。」蓮心忽然捂住頭，凄慘地叫了起來。
「是樓主救回來的那位女子。」侍女低低答道。
蓮心放下捂著頭的手，一雙美目定定望著明春水，軟語道：「樓主，我可以做你的侍女嗎？」
瑟瑟自嘲地笑了笑，道：「莫叫我夫人，我可不是什麼夫人？」
「你回吧，我根本不是他的夫人，你不用找我說，我救你，從未想要你回報什麼。你有什麼，還是找樓主去說吧。」瑟瑟淡淡說道。
他低嘆一聲，極是無奈地說道：「你若執意如此，我不再攔著你，只是，你要記住，你不是侍女。」
蓮心睫毛顫了
前方響起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便到了她近前，隱隱聽到衣袂飄飛的聲音，可以想見，那女子一定是雲裳著身，飄飄若仙。只可惜的是，她看不到她絕美的風姿。
雲輕狂笑道：「也不全是，其實那妖女也早該關一關了，最近無法無天的厲害，再不管教，豈不反了。」
蓮心呆了一瞬，低聲道：「謝謝樓主。」
明春水望著她那副堅定的樣子，心底湧上來一股心酸。原本是那樣清傲的人兒，高高在上，就如同月里仙子一般，如今失了記憶，竟連奴婢也要做了。
自有侍女過來，牽了瑟瑟的手，向寢居內走去。
「我今日來，是給你送東西的。」雲輕狂說著，從隨身的葯囊中，拿出一袋子藥丸，道，「這是配合你習練內功的奇葯，我配成了藥丸，效果比單用藥草要好，你配合著用吧。」
瑟瑟本就目盲，不小心伸出來筷子，碰到了蓮心的筷子，飯菜掉落下來，大約是落到蓮心的手上了，隱隱聽到她低低的輕呼聲。
「樓主和夫人的再生之恩，蓮心無以為報，願終生做樓主和夫人的奴婢，隨侍左右！求夫人成全。」蓮心清聲說道。
風薔兒因為她受了刑罰，瑟瑟心內極是歉疚，聽雲輕狂說的，這刑罰不帶血腥，倒是稍微鬆了一口氣。只是，今後出春水樓的希望便更加渺茫了，恐怕薔兒也是不敢助她了。
「謝樓主！」蓮心聞言，展顏一笑，一雙美目，綻放著波光瀲灧的清光。
話音方落，便聽得前方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聽聲音，便知是明春水到了。大約是看到了這邊的境況，就聽得那腳步聲疾走幾步，瞬間就到了身前。
「夫人！」蓮心大驚道，「蓮心沒有那個意思，蓮心只求伺候樓主和夫人。夫人如此說，要折殺蓮心了。」
「你不
「樓主，求你讓我留下來吧，我不想回去。我只想留在這裏伺候樓主和夫人。樓主若是不答應，蓮心就在這裏長跪不起。」蓮心跪在長廊上，定定說道。
待到用飯之時，她又非要站在那裡布菜。
蓮心見瑟瑟要進屋，快步過來攙扶瑟瑟。
「小女子蓮心拜見樓主夫人！」綠衣女子蓮心在瑟瑟身前站定，微施一禮道。
瑟瑟目盲，一直都是小釵布菜的，蓮心執意站到瑟瑟身側，為她布菜。
只是她不記得自己在春水樓認識這麼一個女子。
瑟瑟未曾料到風薔兒竟被囚禁起來了，聞言沉默了一瞬，輕聲問道：「是因為薔兒助我出逃嗎？」
「什麼是靜室之刑？」瑟瑟挑眉問道。
明春水見狀，凝眉道：「蓮心，你坐下來用飯！」
明春水眸光一深，柔聲道：「蓮心，我不會讓你做侍女，你對我有恩，也算這裏的主子。」
瑟瑟聞言，微微一愣，未料到這個女子竟是在她面前跪著的。可嘆，她這個目盲之人，竟然是不知道。
雲輕狂話沒說完，便轉身沿著走廊去了。
瑟瑟低嘆一聲，悠悠說道：「有什麼事，你找明春水去說好了！」
蓮心的聲音帶著三分凄楚三分哀求三分幽怨，令人聞之心酸。
雲輕狂沿著長廊拾階而上，遙遙看到坐在廓下的瑟瑟，笑吟吟地說道：「女人啊，果然是柔弱點比較好看。」
「蓮心是誰？」瑟瑟問前來稟告的侍女。
瑟瑟不理他的調侃，淡淡問道：「薔兒呢？」算起來，也有好幾日沒見風薔兒了，這丫頭，知曉她目盲了，也不來探視她。黑暗中的日子，著實是無聊透頂呢。有她說說話，也能解解悶。
開玩笑，明春水會讓她做奴婢？
瑟瑟笑了笑，她這樣子，若是讓明春水看到了，定會認為自己欺辱她了。
瑟瑟淡若輕煙地笑了笑，道：「你說做奴婢樓主自然不答應了，你去找他說，就說你要以身相許，我想他肯定會答應的！」
瑟瑟倒是沒想到明春水依舊這般決絕地拒絕，不禁淡淡苦笑。
「你胡說什麼，快起來。」明春水俯身去攙扶蓮心，卻被蓮心躲開，依舊執拗地跪在那裡。
瑟瑟唇角綻開一抹毫不在意的笑意，道：「為何？難不成你看上我了？」其實瑟瑟心裏是明白的，如若沒有明春水的吩咐，雲輕狂怎會有這般大的膽子。只是，她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瑟瑟微微一笑，有氣無力地問道：「你這意思，是說我以前不好看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到了用晚膳之時，有侍女過來擺膳。蓮心見狀，也過去幫忙，但是，很顯然，她之前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手腳並不算伶俐。
「非也，以前當然也是好看的，但是，如今更加好看！」雲輕狂抱臂笑道。
可是，瑟瑟感覺自己自從為她祛毒后，心腸好像是變硬了，對於這般凄楚的聲音，心頭竟然連一絲漣漪也沒有。
雲輕狂低嘆一聲，沉聲道：「趕快練武吧，內力高了，這寒症也便會慢慢消除，不然你這般半死不活的樣子，令人真是……」
她終於緩緩地在明春水身側落座。
她要離開春水樓，明春水不允。她退而求其次，要搬到村子里那座院落去居住，明春水依舊不允。如今倒好，這個女子來了，她終於可以離開了吧。
「你找我，何事？」瑟瑟淡淡問道。
明春水眸光一凝，俯身將蓮心攙扶起來，柔聲道：「好，我不說前事，你也不必做奴婢，這裏，你若想留下便留下，什麼時候想通了，願意離開就離開，隨你，可好？」
失憶了！多好啊！
瑟瑟聞言笑了笑，緩步向室內走去。報恩有很多種方式，何必執意要做奴婢。瑟瑟想不通，如若是她，是絕不會選這種報恩方式的。
那女子聞言，清聲說道：「蓮心雖然記不起前事，但是，對初醒那一刻的事卻是記得請清楚楚，若非樓主夫人為奴家祛毒，我怎麼能夠撿的這條命。蓮心記得夫人的樣子。」
「我之前犯過一次錯，被樓主關了五天靜室，在靜室之中，眼前一片黑暗，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血流聲。到了第四日，我幾乎要崩潰了，到了第五日，我幾乎癲狂。」雲輕狂道。
此時此刻，在瑟瑟看來，失憶也不失是一伴美好的事。她多想忘記和明春水之間的一切，可是，偏生忘不掉，好似刻在了心中一般。為何，失憶的不是她，卻偏偏是這個女子呢。
「蓮心不記得前事，只記得樓主和夫人的大恩，怎敢在這裏妄稱主子，樓主若是一定不答應，那就是嫌棄蓮心了。」絕美的一張臉，在夕陽映照下，眼角眉梢皆是柔柔的凄楚。
蓮心一呆，捂著燙到的手指，盈盈笑道：「蓮心謝樓主，蓮心不敢。」
如今，只有兩件事，是她在意的，一件，便是她的目盲何時能好。另一件，便是要好好練武了。
「你怎麼跪在這裏，快起來。」明春水冷澈溫雅的聲音低低傳來，帶了一絲驚訝和責怪。
令人真是憐惜！
瑟瑟淡淡笑了笑，原來是那個女子，不知她見她又是有什麼事？
她的聲音，嬌柔而軟昵，好似天空漂浮的柔軟的雲，又像林間一陣和暖的輕風。這聲音，竟是帶著三分熟悉的感覺。
瑟瑟黛眉輕蹙，冷冷說道：「明春水，我想你還是儘快將前事告訴她！」
她竟是叫她夫人！？
瑟瑟坐在軟椅上，感覺到風越來越涼，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她起身，淡淡說道：「你們聊，我先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