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與火的回憶（十六）

整整忙了一天，白天隨著婆婆出門拜年，晚上在家中幫忙招呼上門的客人，自端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一雙腿酸夋夋的。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新年的第一天就快過去了。

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佟鐵河……你究竟明不明白，你自己在說什麼？

「嗯？」

他聲音很輕，鑽進她耳朵里卻像空谷中爆發的大吼，帶著迴音。

「知道。」她簡單的回答。她摘下頭頂的卡子，一頭長發像瀑布一樣傾瀉。她晃了晃頭。那長而蜷曲的發，在她背後流動著。

「新年好。」自端閉上眼睛，惟仁的臉清晰的浮在她眼前。說完了這句，兩個人都沉默了。

她仍盯著梳妝鏡。

也不能。

「……」

「我沒事。謝謝你。」

但孩子……她不能拉無辜的性命下水。

鐵河推門進來，看到自端手裡握住電話，獃獃的坐著，眼裡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他把手錶摘下來擱在床頭柜上，拿了浴袍出去。

聽到他那鼻音濃重的聲音，自端覺得自己也呼吸困難了。他就是這樣，一感冒就會犯鼻炎，厲害的時候，憋的他覺都睡不著，讓他很難受——她的心溫柔而酸楚的牽扯著，漸漸的感覺出疼痛……分明不關她的事了，可是總忍不住。忍不住不去關心。

夠了。

自端像被燙著一樣，猛的轉回身來。因為轉的急了，她有些暈眩。她極力的穩住自己的身形。手不由自主的握牢了身前這掛寶石鏈。彷彿手心抓住一點兒什麼，就會讓她覺得有力量。由於過度用力，手心被寶石硌的生疼，可是她不在意。

只是盯著梳妝鏡。

「還不是一樣。」鐵河坐在床沿上，看著自端，問道：「媽媽為什麼讓你用草藥，你是知道的吧？」他語氣平和，聽不出波瀾。

「可是，我想要。」

自端不看他，「不是，是補湯。」

隱隱的能聽到浴室里嘩嘩的水聲隔了兩道門傳過來，自端聽著，發了一會兒呆，站起來鋪床。這時有人敲門。是沈阿姨給她來送湯。自端把一碗湯喝下去，大口的喝水，沖淡滿嘴的草藥味。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床邊的藤椅上，翻看手機里的信息。屏幕畫面忽然跳轉，顯示有電話進來，是顧惟仁。

「嗯。」

佟鐵河走到她身後，「既然知道，你怎麼打算的？」

「……」

她按下接聽鍵，「喂？」

「阿端……」

可是他應該知道，她也知道，這個絕不是尋常的話題。

也許，她的一生也就這樣了。

自端盯著屏幕，心跳空一拍。

「你感冒了？」她聽出他聲音的異樣。

過了一會兒，他問：「那邊……是不是在下雨？」

不想。

半晌，一動也不動。

佟鐵河的臉上，仍是那樣平靜的表情。像是在說一個最尋常不過的話題。

「阿端，新年好。」

鐵河回來，聞到藥味，皺了皺眉，「年初一還讓你吃藥？」

「惟仁？」

「不。」

短促，但清晰，而且堅定。

她不看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