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與水的痕迹（二十四）

「阿端！」

鐵河輕輕的挨近她，輕的像是一雙準備把玩一隻鈞窯瓷器的手。

自端抿了唇。

「嗯？」他看到。

靜靜的，她一動不動。

她僵了一僵……那件粉色的……她何曾有過粉色的睡衣？她看了他一眼,心裏泛上一陣苦澀。

眼前的這一屜，黑白灰紫居多，肉色的也有，都整整齊齊的碼著，就是沒有粉色。她手指觸到最近的一件，抽出來，是黑色的蕾絲邊的。

自端覺得自己的身體，從腳底板起了戰慄——她覺得冷，冷的厲害。於是她緊咬牙關，緊緊的咬住。

「穿那件粉色的。」他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靠在更衣間的門邊，「你穿粉色的好看。」

自端看著自己手裡的兩條睡袍，咬了咬牙，將黑色的那條，塞了回去……

即使不看，她也知道此時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所經之處，如火焰滾過，舔著她的肌膚，讓她渾身的不自在。她知道那是為了什麼。她在浴缸里泡了那麼久，是要洗凈了自己，從內到外的洗凈——她害怕這樣的鐵河，也害怕這樣面對鐵河的自己——鐵河從不曾這樣的情熱，而她，也從不曾這樣的，恐懼鏡子中的那個嬌美的身影。包裹在這樣嬌艷而又柔媚的色澤里的身軀，她有些害怕。

……

像是要把身上的熱和力全都轉移給她一般。

佟鐵河微微的低下頭來。

只是不知，是害怕自己的身體，還是身體里那奇怪的；又或者是，那想要去的方向？

她在沙發上蜷起了腿。

自端並不看鐵河。

那聲音彷彿是在耳邊。

轉眼看看，鐵河正在沉睡。

自端鑽進被子里。

鐵河輕輕的將她擁到自己懷裡，訝異的發現，就在這個時候，她還是如此的冰冷。

佟鐵河看到從浴室里出來的自端，那一瞬間怔忡。

此時的她，像一朵綻放的櫻花，嬌柔而甜美。

絲綢貼著手心，有一種特別的暖和柔。

他看著她那一頭金褐色的長發，像是綢緞，又像是絞索，一絲絲一扣扣的纏繞上來，纏繞到他的手腳、心臟處，那兒有點兒疼痛——可是痛的卻如此的舒服。

想讓她暖起來，想讓她活起來。讓她，因為他而暖起來、活起來。

她的嘴唇今晚格外的紅艷。她回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此時，不單是嘴唇，連面頰上都有兩酡淡淡的紅暈。分明是沒有喝酒，可卻像是已然薄醺。讓他想到，不久以前，那個她醉酒的夜晚，對他的……佟鐵河嘴角一沉。他忍不住身子再放低一些，在她的唇邊輕輕的啄了一下，「去洗澡吧。」丟下這麼一句，他先轉身了。

夜這麼的深，又這麼的靜。近在咫尺的他，呼吸聲聲可聞，勻凈而沉穩。

粉……櫻粉。

他狠狠的親著她。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自端掀起被子。穿起那件被鐵河揉的稀爛起皺的睡袍，下床去，裹了條毯子。

真的。真的美。

鐵河低下頭，一點一點的下移，從她的額頭、鼻樑、嘴唇、下巴……漸漸的到她的脖頸、肩膀……所經之處，如下了火種，慢慢的點燃了她心底的那片原野。她抓住了身下的床單。那棉像是身上的肌膚，想要抓卻抓不住，她徒勞的攥著手，牢牢的。身體的冷，和心底的熱，在冰火兩重間，撞擊著她的靈和魂。

她不由得心悸。

她的美到底有多少個面？又有多少面，是他所不知道的？

「我沒有粉色的。」她說著，便想出來。

而他的熱，讓她身上起了一層栗，越發抖起來。

自端睜開眼睛。

眼前浮現的是惟仁那痛苦的表情，下午他所說的話，再次響起……

他眉尖一挑，幾步走過來，拉開最底下的一屜，手指一撥，竟從裏面拎出一件絲質的睡袍，塞到她的手裡，說：「穿這個，好不好？」語氣里，竟有幾分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