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正文

第七章 木與石的偎依(九)

正文

第七章 木與石的偎依(九)

「涼。」他想睡覺。
堙她打開櫥櫃拿了杯子,很快的瞅了他一眼。穿著睡衣,外面罩了件羊仔毛長外套,頭髮亂糟糟的,看起來,像是從床上爬起來的。她微微皺了下眉。樓上又不是沒有水,巴巴的坐在這裏……
她想起來婆婆給講的一個笑話,說小鐵從小就矯情、難伺候。三歲的時候,抱他上床睡覺,悃的什麼似的,眼睛都睜不開了,讓他快些躺下,竟然還有工夫瞥一眼自己的小床,嚷嚷著:「媽媽,枕頭放倒了……」
不愛吃藥,不愛看醫生,不愛去醫院。
「你發燒。」又不肯吃藥。這都是什麼壞毛病。她眉尖蹙著。看到他鬢角的汗,眉鎖的更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想了想,她有了主意。
她撿起外套來,站在床邊,感覺有點兒怪——其實他這裏的設置,跟樓上她那裡是一樣的,按說沒什麼障礙,可是她看著室內深藍、淺灰和銀色的組合色調,像是闖入了陌生的領域——她極少進來,除了偶爾替他拿衣服,或者送東西。基本上,可以在外面交接的,他們都不會移到卧室來進行——有默契、不越界。這會兒,站在這兒,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他,真是怪怪的。
「吃藥了?」她問。
他咽了口唾沫。
他還好意思笑她擇席,他不擇席,他擇枕頭。
吃個鬼葯。是葯三分毒。
自端壓下這不安,集中精神翻資料。等到覺得口渴的時候,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她舒展了一下手臂,隨手拿起身後書架上的茶葉盒,晃了晃,想起來這盒瓜片已經被她消耗光了。她呼了口氣,少不得起身下樓去了。
餐廳的燈亮著。
他還是沒有動。
他今天沒上來……心裏有點兒不安。
「啊。」她縮回手來,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她瞪著他,「你發燒了,感冒?」
自端隔了檯子,忽然的伸手過來。
她怎麼就這麼粗心呢。應該是吃飯的時候,他就已經很不舒服了,所以回家那麼早,所以吃的那麼少……
他把冰袋拿下。她皺眉,奪過來,又按上去。這回她沒有挪開手,坐下來。他沒睜眼,抬到半空中的手,終於落下去,搭在了枕頭上。
就「阿姨?」
她屏住呼吸。
她又伸手過來。她的手軟軟綿綿的,覆在他的額上,舒服。他沒有動。
這睡衣?前陣子她去逛街,看到了一個logo,記得他是用的。進去看了看,也沒什麼好買。就買內衣和睡衣。給爺爺、大伯和爸爸都買了,也給他買。別人的都好說,給他選的時候費了點兒時間的。顏色,質地……得揣摩他的喜好。拿回來就放在他的衣櫃里了。也沒告訴他。知道他愛乾淨,貼身的衣物,隔不久就換。自己會拿著穿的。果真如此。
有本事別生病。
她吸了一口氣,走近些,把手裡的冰袋放到他額頭上。
「悃。」他把杯子放在那裡,站起來就走,也不管她在後面追問他「到底吃藥了沒有?吃的什麼葯?」他不舒服的厲害,只想上床去睡覺。
佟鐵河。背對著她,坐在高腳凳上,面前一隻空玻璃杯。
她這個動作真傻。真的。
匆忙間,自端還記得從冰箱里拿了冰袋出來,跟著進了他的房。恰看到他扯開被子就躺下,外套就那麼丟在地上。
「睡不著?」她往杯子里丟了幾片茶葉,拿了他的杯子,先給他倒了水,推到他面前。他只管盯著面前的一點。她看過去。除了一隻白底印花的杯墊,別無他物。她站在那裡,默默的,捧著杯子,看著發獃的他——真是睡不著?他可是每晚一杯貓屎咖啡,照樣倒頭就睡,一覺到天明。
他拂開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不去。」
「佟鐵。」她輕聲的叫著,他終於抬起眼來,看向她,「上去睡吧,挺晚了。」他眼睛真黑。夜色一樣。她每次看,都覺得假如縱身一躍,定是萬劫不復……他有一雙能溺斃人的眼;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她定了定神。幸虧此時,他的目光,有點兒木然。
「叫醫生過來?」
自端聽到,這嗓音沙啞的,已經完全變了調。
她打開他的睡衣,他的好身材一覽無餘。
「我陪你去醫院吧。」她說。
矯情。
她忍不住嘆氣。真是,連睡衣也講究。仔細看看,這睡衣竟是她給買的。再看看,的確是。她很少給他買衣服。因為記得,曾買過一件大衣給他,他都沒啟封,一直丟在衣帽間的角落裡,直到過了季,直到染了塵,到最後,大概是在換季的時候,被他的著裝顧問清理衣帽間的時候一起清理掉了……並不覺得難過,反而是輕鬆——連這些都不勞她操心的。
嘴巴真是干……
他撇撇嘴。
自端回到書房去整理資料的時候,還在想阿姨這句話。她想想鐵河的樣子,是有點兒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想問問去,沒頭沒腦的,又擔心他覺得自己多事——她抬眼看著緊閉的卧室門。
自端看著鐵河喉結動了兩下,只道他是口渴。燒成這樣子……她把手裡那隻盛了67茅台酒的碗放在床頭柜上,然後掀開被子,動手解他睡衣的扣子。貝殼扣子,泛著珠光,摸上去很舒服。
佟先生啊,工作這麼忙,應酬這麼多……哪兒來的時間,保持了個男人見了妒忌、女人看了……的好身材?
他喝了口水,指了指喉嚨,「嗓子疼而已。」
她以為是陳阿姨還在準備明天的早點。等到進去了,才發現不是。
佟鐵河有點兒迷糊,朦朧中感覺到她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移開了,人也走開了。他好像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呼吸在慢慢的放緩,整個人在往下沉,嘴唇乾,喉嚨痛……這點兒痛真是來的莫名其妙。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聞到一陣撲鼻的酒香,很好聞的那種,香醇,誘人。深嗅,判斷一下,這個味道,是茅台,沒錯。可是……這得是多少年的陳釀?嗯,就算是現在喉嚨痛,他也想來一口,不是,是來一碗。喝國酒,不來大碗的,不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