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茶與酒的漣漪（九）
他抿著唇。額上冒了汗。
「不需要說理由吧？那我說不清楚的……」她將酒杯湊近了唇邊，後半句那聲音經過酒杯內的迴旋再傳出來，有點兒變化，聽起來瓮聲瓮氣的。
「你忙就……」她話沒說完，他伸手拉了她一下。
他從酒櫃里往外選著酒，拿出一瓶，往木條桌上放一瓶，看她一眼——她應該是覺得有點兒冷。她穿的少了點兒，一條煙色的絲質裙子，從下往上，顏色漸淺，像一股煙升騰起來，襯著她肌膚越發白皙——她撫了一下手臂。
她只是輕輕的抿了一點點。舌尖輕舔唇角。粉粉的唇，粉粉的舌尖，暗紅的一點酒液……她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然後，她喝了一口清水。輕輕的皺了一下鼻子。接著拿起另一杯。其實只有一小口，她臉上便開始紅了。
他回了下頭，看到自颯撿起了那隻Teddy熊。她已經套上了毛衣 ——她的酒實在是喝了不少。她喝了酒，會出很多汗，會手舞足蹈……然後會吐在衣櫃里。
「我是不是……」她看著那顯示濕度和溫度的數字，「我先出去吧。」
後腦勺磕的疼，腦門兒也疼，像是被重物砸了一樣。自颯的臉漲紅著，眼睛也是紅的。她的腦子發木。在浴缸里團起了腿，抓著頭髮……身上是一條深藍色的毯子，厚厚的，很沉。她扯了扯。每一個動作，都緩慢。像是放慢鏡頭。
滕「臭死了。」他眼皮沒抬。
是自端抱著回來的Teddy熊。
他拿了玻璃杯來，每一瓶都倒了淺淺的一點兒。六杯。
他還有什麼樣子，沒有在自端面前展示過呢？他想著。這麼久了，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了……他一邊喝酒，一邊想著，他給自己營造了這樣的私密空間，偶爾，消磨一下時光，清凈一下頭腦，他一個人坐在酒窖里的時候，甚至能聽得到酒桶里的氣泡那細微的爆開聲音。
「就幫這個忙？」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什麼樣子？
自颯慢慢的眨著眼睛，抓了抓脖子，好像起了疙瘩，癢——這麼好的酒，喝了也會過敏？
只是停了停。他沒有彎腰去撿。越過去，走到飲水機那裡，拿了一隻玻璃杯。盛了一杯冷水。他一口氣喝了下去。
佟鐵河繼續喝著水……
她問，自端看沒看過你這副樣子？
門在她身後闔上。
她能記得的模糊的片段，就是他兇狠而灼熱的氣息……她打了寒戰。
要是她在，給他盛的水，不會是這個溫度。這麼涼。讓他的胃，在冷水落肚后，體味冰刺的感覺。
自颯目光有些獃滯，看著他拿起紗布纏繞在手上，看了一會兒，她湊近一點。佟鐵河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伸手將她的頭一把推開。
他接過電話，對著電話里說：「媽，我這會兒忙著，等下給您打回去。」他按掉了電話。看著她在門口站著。
他給她在手邊放了一
他繃著臉上的表情，點頭。說，喜歡還需要什麼理由。
自颯抓著頭髮，「口渴。」她悶聲說。
鐵河看著她，「那就出來吧。」他把藥箱丟在一邊，徑自出了衛生間。他走出卧室的時候，蹭到到一個東西。他站住了。
她走過來，把水杯拿在手裡，忽然的貼在腦門兒上，冰一下……
她的意識在一點一點的回來。
她腦子漸漸清醒。
她坐在他身邊，混亂而憂傷，寶石一樣閃閃發光的眼睛，突然間挑動了他心湖的波，那漣漪一起，淹沒了他。
「好渴。」她咂了咂嘴。嘴巴里有股子怪味。「我吐了？」她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佟鐵河。
她看著。
「媽媽電話……」她把電話遞給他，等著他出來。
「等一下，幫我個忙。」他指著那張木製的高腳凳，她坐下來。裙子本來齊著膝，她一坐下，收上去一大截兒。她立即發現了，燙到一樣，從凳子上下來。臉立即就紅了。抿了下唇，才又坐下，只是半站半坐
自端是進來過的。只有那一次。
自颯沒接水杯，她提著那個熊，「這是怎麼回事？」
那天晚上他心煩。因為故園的項目，有個環節上出了點兒毛病。他進去只一會兒，拿了一瓶酒，剛要出去，就看到她出現在門外，拿著電話，翹著腳，仰著下巴，越過那磨砂玻璃，在透明處，對著他比劃，是媽媽的……他拎著酒瓶，看著她。因為跑動，她面頰緋紅，微微喘息，聽不到她說話的聲音，可是再急的話，她也是柔聲細氣的說……他把門開了。
她掀開毛毯，搖搖晃晃的，從浴缸里爬出來。四處都是硬硬的，睡的她全身像被打了石膏。她差點兒跌在地上，佟鐵河伸手，扶了她一下。自颯站穩，光光的雙腳踩在地上，抬眼看著鏡子——黑色的絲襪，破了一隻洞，露出膝蓋來；短褲卷著；上身，細細的弔帶衫……她歪著頭，看著佟鐵河，「喂！」
到最後一種的時候，她粉唇一嘟，嘟噥了一句什麼才拿起來，然後，她嘗了一口
她看著，從左手邊第一杯拿起，「只要選我最喜歡的？」她問。
「選出你最喜歡的一款。」他站在她側。很近。她應該是剛剛洗過澡，肌膚似是掛了一層水膜一樣的潤。只有淡淡的香皂味。他慢慢熟悉起來的那款味道。
爵痛感尖銳。
只是下意識的，環視四周。
「鐵子，你別告訴我……」她腦子裡閃過可怕的念頭。
他一早看出她的意圖來，只紋絲不動——她那酒量，就是颯颯說的，聽見酒字就要醉的……他催促。
「嗯。」他很鄭重。她看著他臉上的神色。
佟鐵河坐到了浴缸的大理石台階上，背對著她，藥箱放在一邊。一小瓶消毒藥水打開，對著右手上的傷口倒去。
她似乎是覺得，不幫他這個忙，今天是不能早些出去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裏面。她有點兒局促。空間一閉塞，光線暗淡，又極安靜，很容易讓她局促不安。
佟鐵河站起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