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十)

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十)

浚自端呆了一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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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久以前了,她發燒的時候,好像跋涉在沙漠中,被沙流埋住,那窒息的感覺……她痛苦掙扎,希望有人來救她。「阿端、阿端」,就是這樣的呼喚,把她從沙流中拖了出來。
這個念頭,閃電一樣劃過他的腦海。背上起了栗。他覺得自己的情緒正在失去控制。
「那麼,景自端,你是在計劃自己更單純的生活,還是在計劃,你帶著我的孩子,和別人的單純生活?」
「我,和我的孩子。佟鐵河,我有工作,我不缺錢,我也有時間……我完全可以把孩子照顧的很好。」語氣悠然,似乎真的是在憧憬那樣一種生活。
「你這就是!」他聲音陡然增大。
她的反應,令他雙唇一抿——他是被禁止叫她「阿端」。可是他在開口,還是那樣稱呼,「阿端,別這麼固執。你現在,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的到她的排斥,心裏一寒復又一痛,「你不是一個人!」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撐了出去,按在他的胸口——他心跳如雷。
「阿端……」佟鐵河輕聲的叫她。
「工作負荷那麼大,已經不止是你的事情。」佟鐵河說。
那顆強健的心臟,在她手下,幾乎震到她手麻;漸漸的,那麻擴散到她全身。
她側過臉去,看著外面,他看不到她全部的表情。心裏卻終於因為她的這句話而起了風暴。
自端轉開了臉,看著玻璃牆外,這個城市透明的空氣下,鋼筋水泥堆砌起來的森林,乾巴巴的,荒漠一樣,恰如她此時的心。
藐看到她臉上驟然緊張起來的表情,佟鐵河緩了一緩。
「佟鐵河,說到底,你不就是為了這個孩子。為了這個孩子你不放我。」
佟鐵河看著自端激動的樣子,忙扶住她的手臂,自端甩開。
「我知道你敢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你現在,動不動就發暈,動不動就氣喘,你這個身體,怎麼吃得消天天上課,還要站那麼久?」佟鐵河沉聲道,「萬一你累垮了呢?你要怎麼樣?你現在,既對自己不負責任,也對孩子不負責任,更是對工作不負責任。」
「即便是沒有你。」她清清楚楚的說。
「沒人剝奪你做父親的權利。」
「你還來問我!」自端盯著他的眼睛,「你憑什麼去找校長,你憑什麼讓他給我們院長壓力,你憑什麼讓人給我減輕工作量?」
「即便是沒有我。」有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心裏。從酥麻到疼痛,只是一瞬間的變化。
「景自端,你還說你不欠我什麼了,這個孩子,就是你欠我的。我要,你就得給我。」他把她抱在了懷裡,「你如果下得了狠心再來一次,我就下的了狠心毀掉你。不信,你試試。」
她和父親說過同樣的話——父親。她甩了甩頭。臉上似乎還在疼。其實知道,這輩子,她姓了景,她嫁了佟鐵河,就別想單純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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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敢不敢。」她的聲音輕飄飄的。
現在,他不放她。他還想要跟她解釋。解釋什麼?解釋那天晚上,他和颯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那些混沌的前塵往事?
她對著他的眸子——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有她的影子,變形了的、縮小了的影子,她甚至覺得對著他的眸子,她的勇氣和力氣都在一點一點的漏掉,身上也在漸漸發冷,可是她緊緊咬著牙關。
她聲音空洞洞的。
自端覺得自己的眼眶又酸又熱,她卻不能抬手去揉眼睛,她怕一旦揉了眼睛,那緊緊繃著的液體,就會噴薄而出。於是她按住了胸口。那兒,疼。
她還能記得,她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她迷迷濛蒙的,心下卻是安然,他給她拿葯,給她遞水,在一邊守著她……那晚,他躺在她身邊,深夜了,可是睡意全無,他們說了多少話呀,加起來,比他們在一起幾個月說的都多。他也有那麼多話的時候。他們說颯颯和力昭……她記得他都說了什麼。
是他猜錯了嘛,她沒有想過回來,即便是為了孩子?
「那麼,你別逼我做選擇。」她慢慢的說。
佟鐵河撐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她一激靈,像被燙到一樣。
他幾乎聽得到自己牙齒在摩擦的聲音,吐出來的字句,切金斷玉一般:「我說過了,不管是誰,都休想從我身邊把你帶走。更何況我確實沒有想法,要放棄做父親的權利。我說過了,我要看著他長大。」
她僵住了。
「什麼樣的,單純的生活?」佟鐵河沉聲問道。
「景自端,我知道你敢。」他靠近了她,在她耳邊,低聲說。
如果她願意,在她願意的時候,這些……
「你說你欠我一些解釋,在我願意的時候,說給我聽。佟鐵河,那些解釋,我統統不需要。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什麼解釋都沒有用,因為,我既不打算了解,也不打算再過以前那種日子,自欺欺人,掩耳盜鈴。」她緩緩的說,「佟鐵河,我就是這麼想的。我沒辦法忘記那些事,沒辦法……我想你也不需要我原諒什麼。我們曾經就是那樣一對夫妻。所以,真的不需要。我只是想過一種更單純的生活。」
「我能做多少事,我心裡有數,我不會勉強的……可你幹嘛要插手我的工作?佟鐵河你給我留點兒餘地好不好?」自端覺得自己太陽穴在突突的跳,她抬手按住額頭,「你幹嘛要這樣?」她聲音低下去,吸著氣,胸口也開始悶。臉上的顏色越發的紅了,「你能不能尊重我?尊重我的看法、我的決定?那是我的事情!」
佟鐵河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半秒鐘沒用,便彎下身子靠近自端,一雙大手牢牢的箍住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對著自己。他的目光變的沉鬱、陰冷而蒼涼;頭腦卻在變熱。他必須克制著自己,不然身體里、手上的力氣一旦使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沉默了。而她的沉默,像一股葯,注入了他的身體。
「我不會!」她心裏慌亂。佟鐵河的話,她知道他說的對,可是她不能當著他的面顯出脆弱來。
「景自端,這是你第二次,拿孩子來威脅我離婚。我不想聽到第三次。你要是敢……」
她如何肯聽?她如何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