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二十)

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二十)

佟鐵河聽到母親的詢問,沉吟。
「小鐵,不管怎樣,你選了後面的路,你要先挺住。」關友梅意味深長的說。母子倆對視著。好一會兒,她說,「我得進去看看阿端。」
可讓她去容阿姨那裡嗎?讓容阿姨照顧她幾日?他知道目前這對她來說不是壞事。可是他不情願。他想要在她身邊,看著她安然無恙。
關友梅拍了拍她的手,說:「你先進去,芷雲,我和小鐵說兩句話。」
佟鐵河微微的眯了下眼,嘴角一沉。他頸上那顆胭脂痣隨著他的呼吸而輕顫。自端握著手裡的杯子,知道佟鐵河已經開始克制他的情緒。她不再說話。小口的喝著水。她說的口乾,他說的決絕,目前,誰也說服不了誰。她知道他的脾氣,但是她不會也不打算放棄。
從頭至尾,他和阿端的談話……回家?她說過,她再也不會回去的。他知道她的心結在哪裡。可她連他的解釋都不肯多聽,哪裡還肯回他們的家?她現在滿心滿眼的,就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許,她還有更壞的打算。她做了最壞的打算……這個,他不敢想,也不去想。他不能讓最壞的狀況出現。他一定要阻止。
關友梅對著鐵河,輕聲問:「怎樣?」
鐵河點頭。
他胸口悶痛。
容芷雲說的是,讓孩子們自己決定。她能了解這其中的含義。作為母親的芷雲,如果讓她選,僅有自端;同樣是作為母親的芷雲,愛自端,必然站在自端一邊。她也是個母親,她能體會芷雲的心情。疼愛自端,是一樣的疼愛,但她此時必須多幾重考慮,多幾分理智。自端一旦有事,她這個做婆婆的,實在是沒辦法交代。
「意料之中。」關友梅搖頭。她此時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心情,有難過,有酸澀,有欣慰,其實還有一點點的高興。她拿著帕子,擦了擦下巴頦兒。藉著這樣細小的動作,讓自己心情稍稍平復些。她看兒子——鐵河正面朝窗外,外面是黑漆漆的、只有幾盞燈的安靜的院子,有什麼可看的?看起來,他只是需要一點安靜一點冷靜而已——「那,阿端同意回家了沒?」她問。這程子,他們怎麼折騰,她都主動問及,一直在旁觀,忍到現在,不能不管了。
「如果阿端同意,就讓她在她媽媽那裡住幾日吧。我們過去也是方便的。再者,給她們母女一個機會單獨相處下,也是好的。這些年,她們也沒有好好兒相處過。」關友梅緩緩的說,見鐵河臉色毫無放鬆,她眉尖一挑,道,「小鐵,你這個表情,怎麼能讓阿端放鬆?」
她說的,她是一個媽媽,她什麼也不怕。
關友梅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也有這個擔心。」
她的心情陡然複雜——對鐵河來說,他的選擇,何嘗不是代價巨大?
關友梅忍了又忍,伸出手來,戳兒子胸口一下,說:「你呀!」她看著兒子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氣惱,不由得就嘆了口氣,問:「現在阿端這樣,你還要由著她一個人在外面住?」
鐵河抬手抹了一把臉。臉上的肌肉實在是放鬆不下來。他的心在發緊,如何能讓臉上的神情鬆弛?
敲門聲還在繼續。再不開門太不禮貌了。
喀他轉過頭來,看到了母親和容芷雲。一直等在門外的她們,見門開了,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他,只看他臉上的表情,她們就明白了。
她必須按下那些念頭。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自端沒事。
關友梅再看兒子一眼。
鐵河深吸一口氣。他剛想說什麼,只聽母親說:「她媽媽要接阿端過去住幾日。」他頓了頓,介面問道:「阿端會同意?」
韋容芷雲點頭。她往裡走,正遇到護士出來,她輕聲問了幾句,得到的回答讓她放心一些,繼而她對鐵河微笑一下,順手關了房門。
佟鐵河瞪著自端,自端平靜的看著他。兩個人都聽得到敲門聲,「篤篤篤」,沒得到回應,又「篤篤篤」……一直在敲,很有耐心。
她抬手捶了下額角。這一兩日,她從知道自端的意外狀況,沒停了和友松討論,沒停了見各路專家。她知道不是沒有機會,可是這機會,或許代價太大。
「她未必肯去容阿姨那裡的。」半晌,他才說。
她那麼堅定,他要怎樣才能讓她也放棄?
「是啊,若是阿端不同意去她媽媽那裡,你要怎樣?小鐵,你和我說說,你除了會欺負阿端、讓阿端生氣,還會別的不?」關友梅沒好氣的說。她倒是想親自照顧阿端,可是,阿端不肯回豐園;去官帽衚衕,勢必得家裡從老爺子以下都驚動。比較起來,驚動倒是小事,但要阿端這陣子如何靜養?想來想去,若是再另尋別處,倒不如讓芷雲接過去。所以芷雲提議的時候,她沒有反對。她知道現在如何才是對阿端最好的。
他對著母親搖了搖頭。
「還有,你父親來了,」關友梅慢慢的說,「現在想必是在爺爺那裡,晚些時候,你也過去,你們父子倆談一談吧。」
再捶一下額角。
佟鐵河終於是轉了個身,去打開了病房門。是護士。他側身,請護士進來,他眼看著護士給自端拔了輸液管,拿了藥棉按住她的手背,就是這麼一個動作,他都覺得心疼。要是她在今後這麼一段時間,頻繁的扎針、吃藥、治療呢?
提到爺爺,鐵河立即想起爺爺那時候說的,他不想再進醫院的話——除非抱重孫,再不進醫院——爺爺這回醫院住久了些……重孫,爺爺,重孫……他去見了爺爺,要怎麼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呢?
容芷雲悄聲對關友梅說:「我進去看看阿端,一起?」
鐵河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小鐵,你在擔心,你容阿姨會支持阿端,是嗎?」關友梅問。
鐵河聽著母親的話,無言以對——他母親說的都對。到現在,對著她,除了讓她生氣,他還是束手無策。他在她面前,強詞奪理,發狠發火,最後,都撞在她溫柔的網裡,漏掉了。
「這個時候,她也需要媽媽在她身邊。」見兒子不說話,關友梅又補了一句。
鐵河心裏一沉。他是有這個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