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三十一)

正文

第十一章 蓮與杉的迤邐(三十一)

手術室的燈終於熄了。等候的人不約而同的都是心頭一跳,坐著的站了起來,站著的走近了些,方向,都是對著手術室的大門。門一開,醫生護士們簇擁著,將景和仰推了出來。
「潘主任,」顧悅怡看著景和仰被推走,轉過頭來,詢問潘醫生,「怎樣?」
「找點兒事做。」惟仁微笑,「能再回學校去真好。」
阿端心思細。不忘提醒他的,與惟仁和好。他的小妹妹。總不願有任何的事情,因為她而不圓滿。他彈了一下衣袖。
她是他孩子的媽。
除了顧悅怡說,她回家去拿換洗衣服,晚上再回來,其他人暫時都沒有再表示異議。
惟仁的目光,不由得轉向遠遠的,正朝這邊走來的自端和鐵河,聲音低低的,說:「是啊。」
鼻尖蹭在他的棉襯衫上,將他身上的味道滿滿的吸了進來。
「不是挺好的?」自竣說。他舒展了一下手臂,棉球取下,臂彎處一點血漬,稍稍有點兒疼。他似乎是自言自語,說:「鐵子不錯了。」他看得出來自翊對鐵河一直有心病。他以為是自翊先入為主,總向著顧惟仁的緣故;而在他,他更欣賞佟鐵河,也跟鐵河更合得來。
仍擁抱著她,讓她的面龐貼在他的胸口,他疼痛的胸口,低低的,他說著,「阿端,剛剛……」剛剛,他真的有些發慌。不是真的能阻止。可是他絕不願意她有危險、有損傷。他想想就受不了。
自翊抬手,撓了一下鼻尖,說:「還記得那時候咱說過什麼吧?」
自翊點頭。可不是,前面幾次休假,都被緊急任務打斷,聽惟仁這麼一說,他便知道,雖然他們互不聯絡,可也都在關注對方的消息。他於是說:「改天約了志海,一起聚聚吧。」他盯著自己的靴尖。
「志海這小子,升的夠快的。」自翊說。
「咱們,這下,說不準了。」自翊又撓了一下鼻尖。
她的手抓住了他背後的衣襟……
「辛苦。」景和高伸手,握住了潘醫生的手,「拜託了。」
「要是實在擔心,要不你和大伯在這兒守一會兒,等下大伯送你回去。」景和高知道不能十分的勉強自端,退了一步。果然看到自端不再出聲,他看著其他人,說:「就這麼定了。」
佟鐵河覺得自己就像一根火柴,只是被她這樣「嚓」的一下,便點燃了。
她的指尖,輕輕的碰著他頸子,感受著他的脈搏,可是眼睛卻不看他。
「走啦。」景自竣當然也看到了,見狀輕聲催促弟弟——鐵河自端結婚這麼多年了,他也從沒看到他們倆這樣過,就由著他們去吧——自翊看了大哥一眼,自竣被他眸子里清冷的光掃的一怔,問:「怎麼了?」
佟鐵河,這小子,以後,他敢對不起阿端試試的。
鐵河就說:「大伯,是不是叫人送餐來,醫院準備的飯,我看了一下,實在是……」他沒說完,景自竣就「撲哧」一樂。鐵河頓了頓,才說,「實在是寡淡。」
「早聽說有這個安排。」惟仁說著,又問:「你這回休假還順利?」
「若是不掛花,都不好意思做兒女親家。志海說的。」自翊說。
「那是我爸爸。」她悶悶的。
「新年的時候,看到你的部里通令嘉獎。」惟仁先打破了沉寂。
他們,終於,要一起,迎接他們的孩子了。
「嗯,聽阿端的。」佟鐵河沒笑。很認真的說,手裡捏著電話,只管看著自端。自端臉開始袖了,他瞧著,仍是很認真的神色,「你說,哪家?」
「你是我孩子的媽。」他立刻說。
自翊沒回答,只是挪動了腳步。
「嗯。記得。」惟仁當然記得。二十幾歲的時候,在一起,什麼都說,他還說,我和景自翊不可能啊。
「大伯!」自端不願意。
「狀況比預想的要糟糕,還好及時控制住了,手術成功。您請不要過於擔心。」潘醫生沉著的說,他額頭上全是汗,手術袍也已經濕透了,有護士上前來,給他送上一件白袍,他輕聲說了句「抱歉」,穿上白袍。
「小鐵聽阿端的。」景自竣繼續微笑道。
自端回頭瞪了大哥一眼,看他臉上微微的笑意,道:「大伯定。」她挽著景和高的手臂。
景和高側了一下身,請潘醫生先走。他定了定神,對顧悅怡說:「悅怡,你和孩子們都回去休息一下,這裏,我看著。」
如果,她的往後,是很久很久……如果,如果她有這樣的從今往後。
景和高聽潘醫生這麼說,也略放了點兒心,他又追問了幾句,潘醫生一一的回答了。
景和高看了走在他身邊的自端一眼,自端正低了頭,笑道:「這樣,小鐵安排好了。」
「應該的。」潘醫生謙和的微笑,不卑不亢。
「你知道啊。」自翊動了一下腿。惟仁看到他奶白色的軍靴,纖塵不染,不由得點頭。多年不見,自翊還是這樣由內至外的幹練整齊。
「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去看爸爸?」自端輕聲的問。
「阿端覺得好就好了,是不是?」自竣還是說了一句。
景自翊蜷著手臂上樓來,按著抽血留下的細小傷口,無意識的,他往那邊稍暗的位置看過去,他停了一下,看到了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他稍皺了一下眉頭。
「過一會兒就可以。但老總要等麻醉藥效過後才會醒,不如你們也趁這個時間休息一下。」潘醫生看著自端,回答。
自端忍了一會兒,終是敵不過,只好說:「德祥樓。」
咖從今往後,永在他身邊。
心口疼。
惟仁點了下頭,「好。」
她的往後……她也不知道;她總不能誑他。
她的唇柔軟乾燥。
「是啊。」自翊點頭,「我過幾天也會回去。」
自竣又回頭看了那相擁而立的兩個人,輕聲說:「你說吧,這事兒也是怪,明明她最小,可什麼都讓她搶頭裡去。」
「咱們幾個,你升的最快。」惟仁微笑。
「嗯。」惟仁想著他們在學校里那些胡天胡地的日子,「說了好多,哪一樣?」
景和高擺手,道:「回去休息一下,一整天了,不吃不喝的誰也受不了,和仰也不是這一日兩日就能恢復如常,有你辛苦的。這會兒我有時間,我站第一班崗,竣兒翊兒,今天晚上,你們兩個在這裏——友梅,你也該回去了,帶阿端走……」景和高看著自端,微笑,「別撅嘴。」
自翊也看過去,只是掃一眼,便收回目光。
「大哥……」顧悅怡急忙道。
自端「哦」了一聲,說:「這樣……我要看著爸爸醒過來。」她感到,鐵河扶在她肩頭的手握緊了。
自竣介面便問:「阿端啊,你想吃哪家的菜?」
自翊沒跟哥哥犟。
想開口說,但是開不了口。
她深吸一口氣。
「好的,大伯。」鐵河應著。
「好。」鐵河臉上的表情繃著,並不露出什麼來。他最後一個出了電梯,正要打電話,只見走在前面的自端轉過身來,停了腳步,看著他,等大伯他們走的稍遠,她才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叫他,「佟鐵。」
聆她眼裡有了淚意。
「大伯聽小鐵的。」景和高先進了電梯,笑著說。
「作報告?」惟仁問。
鐵河握住了自端的肩頭,自端的臉白了些,眼睛往手術室門口望去,她看到了主刀的潘醫生。
景和高父子三人同時悶聲笑出來。連臉上一貫冷峻的自翊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是的,柔軟,乾燥。
惟仁沒想到自翊會直接過來靠近他坐下來。好半晌,兩個人都不出聲。
自竣聽了,倒不出聲了。他走過去,和父親交代。回過頭來的時候,便看到自翊已經坐下了,坐在了顧惟仁身邊,兩個人都是抱著手臂,靠在椅背上,除了一個穿著綠色制服,兩杠一星、一個穿著白色制服,兩杠兩星,這點兒區別外,連坐姿都是同樣的標準,雙生兒似的。
景自翊也拿下棉球,順手丟進身邊這隻不鏽鋼垃圾桶里,仍沒吭聲。自竣頗有點兒無奈的看著弟弟。
「本來,該是咱們搶在她頭裡。」自翊終於說了句話。
那個吻,印過來,只是想要碰觸他一下似的。她迅速的離開他。
自翊說:「我聽志海說,你回學校去教書。」
關友梅囑咐了自端和鐵河幾句,和顧悅怡母子一同先行離開了。
直到吻的她乾燥的唇變的柔潤,他才離開她的唇畔。
佟鐵河低下頭,豐潤的唇攫住了她的唇。輕輕的、溫柔的,有點兒固執,但不帶一絲強悍的氣息。他久久的、久久的吻著她;一點一點的含著,一點一點的吮著,一點一點的溫暖著……他不用她回答了。如果她不能,給他永遠的承諾,就讓他這樣,長久的、長久的,把她留在身邊吧。他,這點兒力量,總該是有的。就是她了,就是她。不管用什麼樣的方式,一定要把她好好兒的留在身邊。看著她,長長久久的、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顧悅怡和自端最快,她們兩個,一邊一個,都想最先看到景和仰。護士克制的低聲,攔住了她們,很禮貌也很堅持,告訴她們,病人馬上要送進病房,請她們冷靜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