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金子千篇之《千尋，千與》（五）
「早。」她說。把手上的兩本書碼整齊，遞給他，「謝謝。」
「先生，麻煩您一下。」景自颯的聲音，幾乎在他耳邊。有點兒怪怪的，她的動靜。
他打了幾個噴嚏。給她把掉下的東西撿起來。
一覺醒來，看看腕表，已經快五點了。他轉頭去看景自颯，看到她竟然還在看書，已經是把他這邊的另一本書拿過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翻了個身，準備就這樣一覺到慕尼黑了。
他又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她敷著面膜，他頂著眼罩。他們兩個，都很夠瞧的。
聰明、細心的……紈絝。
「能跟您借本書嗎？」她輕聲。
慕容說完了，沒有立刻走。
稍稍掀開一點兒窗帘，外面晨曦初露。
他將書收起來。
她正好合上書，伸了個懶腰。
一會兒的工夫，空乘再過來，可樂和毛毯，由她轉到了他手上。
熱檸檬可樂，其實好難喝的。
這女人。
他對上的是景自颯那張敷了面膜的臉。冷不丁的看到，他手臂一軟，差點兒叫出來——立時就想起來，那個暴風雪的晚上，她藏在毛毯下的一對黑沉沉的眸子——張了張嘴，呼出一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她正拿了干毛巾細細的擦著手指。她身邊的小桌子上，擠擠挨挨的，都是化妝品，也有雜誌。
他是不能「睡覺」了。
他目光落在景自颯的唇上。除了眼睛，就只有那兒曝露在潔白的面膜之外。他知道這會兒她其實是不能多說話，於是先開口。
他被自己冒出的這小氣量的念頭幾乎逗樂了。「紈絝」，她算不算紈絝子弟？應該不算吧，到底還是有點兒真本領的。「祿蠱」？有朝一日熟了，他一定要問問，憑什麼連他人都不識得，就已經定了他的性？
金子千站起來，看著景自颯。走的很快——如她的名字一樣，想必是趕著時間，步履間，有颯颯英風。
她許是覺得犯不上了解他這個人。
睡意全消。
他仍聲色未動。
她道了謝，轉過身去，認真是立即就翻開了。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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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了，他開始冒汗，漸漸的倦意上來，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或許，她的心裏，因為已經有了一個人，所以
金子千含笑。他自然知道，一早通知了母親。恰好音樂會之後，馬會也有新春酒會，他母親是一定會到的。
他早早的託人拿票。
見她又恢復了那種神氣，金子千無奈的挑了一下眉。果然不是個容易接近、也不是個容易就對旁人卸下武裝的女子。
他把書遞過去。
金子千託了一下鏡框。
那之後，金子千又有很久沒有見到景自颯。
她沒反應。
他敲的重了，她才回神。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她點了下頭，將書夾在脅下，站起來往衛生間去了。
慕容說，「James，有個傳聞，你聽說沒有？」
他問的很有技術含量。
「你的書，我總是一口氣看完。」她背著她的大包，站在那裡，對著他伸出手來。毫無裝飾的一隻手。
金子千看她。這麼近的看著，越發覺得，她的確是經得起考驗的美人。奇怪的是，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他怎麼沒有能夠有更深刻的印象——尤其失敗的是，他也沒能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笑了一下。
誰在搞facial的時候，還
「什麼事？」他抽了抽鼻子。
金子千一邊喝，一邊覺得，「紈絝」這是在整「祿蠱」。
四周暗暗的，只他們二位各開了一盞燈。其他人是早已休息了。他們說話的聲音都極輕。
景自颯頭也沒抬，按了座位邊的按鈕。空乘很快過來，他聽到她低聲交代，要檸檬可樂、熱的，加一條毛毯……
頭等艙，他們倆的位子緊挨著；如果她不是跨了過道、對著那邊的「先生」在講話，那一定是對著他金子千這位「先生」的。
他都懂得，一日不蓋棺，一日不定論。
還好，她利利落落的回來了。
飛機於五點二十分準時的降落在慕尼黑機場。景自颯拿出眼鏡戴上。金子千以為，她會就這樣站起來，拎著她僅有的兩件行李下飛機，一個招呼都不打，正如同她上飛機時一樣。
她竟然，從頭至尾，真真兒的只是衝著他的這本書來的。
景自颯翻書很快，從她翻書的速度，金子千就知道，她是看書一目十行的那類人。只是她看的有點兒進去了，過了二十五分鐘，她還沒有去拿掉面膜。他就敲了敲她的小桌子。
金子千緩過
隔了一層面膜，他也知道她此時在微微皺眉，大約是沒料到，跟一個就要睡覺的男士，借一本閑置的書，會這麼麻煩——可你就算是觀音女，我一基督徒也有不擺的權利哎。他暗笑。
她好像沉寂了一陣子。
他握住她的手，「你怎麼知道？」他想必難掩驚訝的神色。
金子千就想說，既然是做facial，不如就翻幾頁雜誌好了。他還沒開口，景自颯打開一個軟軟的麂皮袋子，將桌上的東西「呼啦」一下都推了進去，拍了拍小桌子。
他搓了一下臉。
景自颯電話已經打完了，在他旁邊的位子上，很安靜。
暖暖的光線下，她眼睛里的光芒也很柔和。
他想的發怔。
金子千做起來，把眼罩推上去，適應光線用了幾秒鐘。抓起眼鏡來戴上。
她的行李，如今真是少。和十年前那個女孩子不同了吧。
他問還有什麼事？
一直到出了機場，坐上了車，他還在想，她是怎麼認出來他的。他翻著那兩本書——她看書習慣很好，沒有折頁、沒有划痕、沒有污漬，當然，也沒有留下任何特別的味道——他看到
他本來已有睡意，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攪和，睡意已經跑的無影無蹤。聽到她起身，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悉悉索索的，弄出一陣聲響。因為看不見，聽覺和嗅覺就更靈敏——水汽氤氳的感覺，好似帶著水霧回來的，味道，像是下過雨的青草地。
他留意她的動向，知道當年的新春音樂會，由她所在的樂團演出。他知道那音樂會意義重大。她又剛剛榮升了音樂總監不久，想必壓力還是不小的。
她沒回答，也沒看他，開始收拾東西。還有大約一刻鐘，他們就要降落了。
他接過來，問：「一直在看？」
他知道她是「一直」在看。
金子千托著下巴，看著她前腳走，毛毯、披肩、包……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後腳便落在地上。他開始擔心自己那本書的命運。
祿蠱……
票送來的時候，慕容恰好在他辦公室。看到，只說，要他那天去的時候千萬留神，那可不是一般的包廂。
「感冒初期，效果還是挺好的。」景自颯說。她繼續看書。不再理他。
她笑了一下，只說：「再見。」她準備走了。
金子千抬手抓了抓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