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金子千篇之《千尋，千與》（二十三）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兩枚戒指，她的眼裡露出微笑。
她握著他遞過來的簽字筆，一筆一劃的填寫著自己的姓名、資料。
按手印、蓋章……一步一步，穩穩妥妥。
自颯無言的回應著他的親吻。
「你可以問問她。還有，別是有什麼不好。」子千換好了衣服，自颯仍是坐在床邊發愣。
若是真的。那是好事，還是壞事？
「若我連你戴幾號的戒指都不知道，我怎麼敢，預備著來跟你求婚？」他笑容平淡，細長的眼睛里，無限的溫情。
子千在一邊默默的。他有些明白母親讓他進來的目的。
金子千看著自颯那板著的面孔，一下子想起了母親金韓素梅女士。
她眼睜睜看著自端在她母親墓前，幾乎要跌倒，卻仍是推開了鐵河的手……她不敢往下想。脊樑溝里像是被淋了兜冰水。她哆嗦了一下。
子千很久沒有回家來了，餐桌上，和母親有說有笑，講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你和景小姐註冊了嘛，我知道啊。」金夫人摩挲著腕上的佛珠。碧綠的珠子，在泉池反射的光線里，美的奇異。
她平常少有穿的這樣莊重典雅，雍容華貴。總是一副藝術家的氣質，瀟洒而浪漫。
「回來幫我？」金夫人問。
自颯問子千：「你有沒有和家裡說？」她識得他那位高貴威嚴的母親。
「產科？」自颯問了一句。她搜尋著大腦里的資訊。產科……沒有，沒有任何跡象，也沒有誰和她提及。
「放心，我有尚方寶劍。」子千「安慰」自颯。
金夫人坐在書桌後面，手裡攥著一把碧玉佛珠，一顆一顆的在指間滑動，尚是氣定神閑的。聽的多，說的少。
他不能這樣。
自颯臉
子千笑笑，說：「我媽咪呢，喜歡看劇的。包青天呢，她就最欣賞。先斬後奏這戲碼，她看到總是要拍手稱快的。」
「電影里的老橋段呢，就會這麼演——男主角趁著女主角睡著了，用線啊、紙條啊，量一下尺寸。」子千握手成拳，輕輕的碰了一下自颯的手。
金子千趴在床上，低低呻吟，「下雨天，睡覺天。居然有人清早上街拉琴……」
自颯在換床單，聽著他叫嚷，撇下嘴。心說，女兒？要是再生出來連用個床單都要四百針的矯情丫頭，你看我掐不掐！
「好。」金夫人站起來。她一身軟綢衫褲，在夜風裡隨風飄舞，手裡的佛珠攏在了腕上，「進去休息吧，時候不早。」
自颯看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一準兒知道自己是不能信這個男人的信口雌黃。
晚餐后公司有幾位老人上來找金夫人談事情，金夫人便請他們去了書房，她讓子千隨後進來。子千甚少參与公司決策，這樣的小組會議，他直覺不是小事。果然他端著咖啡進去，一聽驚心。他看著他母親。
但是子千，子千是這麼的好。
「你怎麼知道我尺寸？」她問。由著他動作輕柔的給她戴上戒指，然後示意她來。她拿著指環，裏面鐫著他倆名字的縮寫。看樣子，準備了不是一日兩日了。她牽著他左手的無名指，「嗯？」
這氣勢，像啊！
子千反而被母親平靜的反應弄的發愣。
他們是走著去使館的。
「我們以後，也會有夫妻相的。」子千微笑。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後，一對有著一模一
「媽咪。」子千笑笑。多少猜到些，接下來母親要說什麼。
從此，他們是兩公婆了。
安靜的街道上，還是那麼蔭潤。
她知道日後，也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驚濤駭浪。但沒關係，她的心，再不會動蕩。
自颯是覺得內心難得的安寧。這個處處流動著音樂的城市，有她太多的經驗，有她太多的回憶……但是此刻，她身邊是他，她心裏全是他。安寧。
颯颯，有件事沒來得及和你說呢。子千探出頭來，對著她說。
那是最好的野生茶。他和人投資，花了好幾年才開發出來的。用心良苦。她看著那紅艷艷的色澤的時候，往往就是想到他這個人，做事，做人，用心也是用到了極處。即便是不喝茶，她也覺得暖暖的……他在她身邊絮絮的說著什麼，她聽著，只是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他也就不言聲了。
金子千在自颯正式登門拜訪之前，先回了一趟家。
「一日不練，自己知道。」
「老爺在世的時候，年年新春都要添幾尾錦鯉；你爹地也喜歡。」金夫人站在子千身後，「個頭都好大了……現在奶奶最寶貝這些鯉魚，說它們是財貝魚。而且，今年格外需要它們保佑。」
他揉著腰，嘟囔著說，你手勁兒好大啊，都掐出淤青來了，瞧瞧我這滿身的青……自颯瘦長的手指又伸過來，威脅他如果不快一點兒，還要掐，掐的更狠。
金夫人伸手扶了兒子的胳膊，在泉池邊坐下來，示意子千也坐，「鈞一啊，剛
「媽咪，」子千沉穩的說，「我回來。」
金夫人停住，「罷了罷了，這些事情不急在一時。」她笑吟吟的進屋去了。剩下子千一個人在泉池邊，看著魚兒在泉池裡緩緩遊動，手裡那把魚食撒出去，魚兒們再次爭搶起來。他忽然之間想明白了什麼，抬頭看向母親卧房的位置。
也是。她還不是沒有跟家裡打招呼？回去，還不知道怎樣呢。
他沉吟。
她再掐他，手上的力氣已經輕柔了，更像是呵他的癢，由痛楚到酥麻，金子千吸著涼氣，說：「喂，你你你……跟我回家去，好不好？老婆？」
「快起來。」她催促，一雙手疊著放在身前，那樣子，有些嚴肅。「都說了今天要去註冊。」
尚方寶劍？他真當自己是包龍圖了？
「我在這家有file的好不好！」她撇嘴。
「哎！」子千痛呼。
自颯「撲哧」一樂，兩人手拉著手，走出去。
「是。」
「這會兒才擔心這個，會不會太晚了些？」金子千笑。
她拍打著床單，動作就停了一下。女兒啊……她好自然的順著子千就想下去了。
是的，他愛她。他，先愛了她。他，明白他愛她，遠比她愛他，要早，也許，更是要深。然而愛是一個無法測量的東西，所以他只知道自己愛她愛的深，就夠了。至於她，讓她自己去測量。他求的，絕不是，她以同等或者更多的愛來回報他。
會一起走很遠很遠的路。會一起做盡人間俗事。
清晨仍是被小提琴聲喚醒的。
「自端啊。」子千在擦臉，聲音是有些模糊。「我前些日子陪嘉嘉去看醫生，遇到自端。嘉嘉說，自端去看的那位醫生，是產科權威。
母親鬢邊的白髮日漸增多，他看得到。
這是他的責任。
金夫人特地在家裡等他用晚餐。祖母是上山吃齋去了，要隔天才回來。
自颯眼裡充淚。
竟然出了太陽。
他們「沒來得及」說的事情還真多。不過沒關係，他們可以慢慢的說。
她剛開口，即被他吻住。
什麼事？她問。
送走了幾位老人，子千站在屋前，看著庭院里的噴泉。泉池裡，有五彩的鯉魚。他從魚食箱子里抓了一把丟進去，大鯉魚紛紛的聚攏來，爭相奪食，魚嘴一張一合、魚尾扇打水波，煞是好看……他看著這情境，卻有些感慨。
那一天，自颯和子千牽著手走了好遠的路。
不，暫時，她不想這個。
他換了鞋，追上她，「那你到底有沒有喝啊……」
不是不能說什麼，而是此時此刻，不需要語言，說什麼，彷彿都是多餘的……
隨著這清脆的嗓音飄來，腰間劇痛，子千驚呼出聲，腦筋頓時清醒，他猛睜開眼睛，看到自颯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穿的也太整齊了，米黃色的窄幅小裙子，齊著膝，頸間一掛珍珠，她正歪著頭，往耳上戴著耳環——子千忘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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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子千擺手，「您緩著點兒說。」
「媽咪，」子千叫住母親，他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開口講，先就被母親定了前途，「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談……」
她抓起手袋，「你再啰嗦？」她先開門出去了。
她說：「我就知道你會留一手。」
「我們走。」她走過去，挽著子千的手臂。子千拖了她的手一下，讓她站著別動，對著寬大的穿衣鏡，他們靠在一起。
「可是，你從未買過戒指。」他笑的厲害。
自颯轉開臉，又是一笑，伸手掐他，「你又鬼扯！」
自颯忍著笑。就是不回答。子千，偶爾會有些孩子氣。那紅茶，他在她這次出國的時候，特別的給她塞到行李箱里的，細心的很，用棉紙一包一包的封好，讓她沖泡起來方便。他在改造著她的口味——這本是很令她不快的行為，她向來不喜歡受人影響；可他做的細心，做的迂迴。
他說：「若是我不留一手，今天咱倆就得空著手。」眨眨眼，笑的狡黠。
她不擔心。
神魂顛倒間，聽到他說，「颯颯，我，愛你。」
金子千蹦蹦跳跳的跑去洗漱。大聲嚷嚷著，說景自颯你以後不準這樣對付我們女兒。
老婆……
「子千……」她的心肝脾肺一起在發顫。
他想要的，已經得到。
自颯回頭。子千點點頭。
金夫人微笑，「奶奶今天上山，就是還願去了。明日奶奶回來，我們再商量，何時請景小姐下來，也好定個日子。新聞界的朋友已經得了消息，有些打電話到公司來，我都沒有回應，給公司上下都下了封口令……哦對了，鈞一，記得和景小姐要她的生辰……」
她曉得子千這是在提醒她。她站起來，拍撫了一下衣裙。
她心裏打鼓，「咚咚咚」的響……果然人家的兒子，還真是不那麼好拐的。
他嘆了口氣。
兩張表格並排的擺在一起，她看他的，他看她的。
金夫人若有所思，「鈞一，金融危機當前，哪家日子都不能算好過。千葉上了軌道，目前是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態勢，況且慕容在，日後只會更好；你，是時候回來了。」
天哪。
噴泉隨著風送來潮潤，子千吸進一腔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