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靈異偵探事件簿》第四部 六命佳人

第十二章 前情

第四部 六命佳人

第十二章 前情

那驚魂甫定的人撫著自己的頸子,看著周爽。
他很明白,只要妄動或者作出什麼反抗,我只要這麼手指輕輕一勒,他喉管里的鮮血就會灑在這雪白的牆上。
這是問題的關鍵,我想看看周爽到底會給我一個什麼好理由。
賭場裏面擠滿了人,每個小賭攤前面都是擁擠的人頭,何況還有刺鼻香水味籠罩著,許多鶯聲燕語花枝招展的小姐在全場穿梭。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我只能說,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並不是會編故事的人。」
一個塊頭很大的胖子,足足高我兩個頭,堵在我面前。
「我告訴你,你這瑞士SIG-紹爾P220式9mm口徑手槍裏面有九發子彈,剛才你射了七發,還有兩發。一面說,我一面捏著他臉頰,告訴他我不喜歡有人嚼著口香糖跟我說話,要他吐出來。」
周爽看著我,笑了:「這樣才舒服了一點,有了說話的氣氛。」
是有人抓著雞毛當令箭這回事的。面前這兩個,明顯就以當走狗為榮,擺出一副架子:「每個人都說是周先生的朋友,都說要見他,那他不是沒有一分鐘有空?」
「給你。」他說,一面捏著我的手。
賭場那一幕想來都落入他眼裡。
我還想問些什麼,周爽已經揮揮手:「我會儘力幫忙尋找明音,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你,至於其他的事情,對不起,暫時無可奉告。」
我思考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做出表示心情的動作,我一直認為那暴露了我內心真正的想法。
但是我被一塊大石頭阻住去路。
我不怒反笑:「為什麼給我?」
打草驚蛇實在不是件智事,可是我剛才真的忍不住。
我抬頭,冷冷地:「請讓一下。」
我走進他的辦公室。
我不相信我聽到的。
我將手藏在長風衣的口袋裡,用肩頭撥開迎面而來的賭客或小姐,像是在一條急流涌動的河流里逆流而上。
周爽苦笑。
我於是說:「我想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我跟你的那個兄弟不一樣,我並不想要你的什麼東西,我只想討回我自己的公道,如果可以,我不想傷害你。」
每個人頭上都有亮晶晶的汗水,即使空氣調節到十來度也是這樣,每個人的神色都是緊張的,將全副精神押在那副骰子或撲克上,幸好,這裏沒有麻將。
他戰戰兢兢地敲響了房門。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
「周先生並沒有預約。」
大漢嘿嘿地笑:「因為你特別,你跟她們不一樣。」
周爽的往事說完了,他一直就那麼坐著,雙手放在桌面上,氣度非常從容。如果不是情勢危急,我就會因為佩服而把槍放下來了,就算是現在這樣,我也開始覺得這是個卑鄙的威脅。
我忽然轉身,沖回去。
而現在,我看見自己的手緊緊握著拳,似乎正要去揍誰一頓。
今夜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無法抑制。我的右手從風衣裏面拔出來,那柄跟隨我多年的「捷克CZ75」直抵著他的太陽穴。
那是一間賭場。
「他坐在皮椅子上,將腳翹在桌上,嘴裏嚼著口香糖,歪著嘴看著我笑。我問他想怎麼樣。他說如果我是他,會怎麼樣?我說三七可以么?他哈哈笑起來,我七你三,不不,小弟,我要九一,留一分給你,看我多夠義氣。話說起來,不是我這麼多年一直在你爹身邊幫忙,哪裡有今天這麼大的生意。我笑笑:九一?你說是年份么?」
周爽瞄了一眼,淡淡地說:「口徑:9mm,重量:985g,彈容:15發,槍套筒座導軌整個嵌入套筒導槽,以減少橫向鬆動,確保動作的可靠。套筒左面的閉鎖柄,手動保險、彈匣卡筍設計恰當,操作簡便。的確適合女孩子使用。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用這麼古老的手槍。」
打手雖然驚疑,還是摸著頸子走了。
「他奇怪了,小子你笑什麼?我笑:你跟我爹那麼多年,有一招他還沒有教過你?」
「不,你一定要聽,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給人用槍指著頭的事情,而你現在正這樣做。」
出乎意料之外,裏面的周爽清清楚楚地說:「顧小姐,我知道是你。請你放開我的夥計,自己進來就可以了。」
周爽想了想跟我說:「本來你不相信也沒有辦法,我只能解釋到這個程度。可是因為這件事情跟你的朋友有關,你又是明音的好友,我只能告訴你,我跟明音之前做了一些於心有愧的事,這是導致我們分開的原因。而當那麼久之後,我們從頭開始。再在一起的時候,我發現明音不能忘懷那些事情,跟我在一起,她只會越來越不快樂,所以,我只能離開她,將她送回適合她的地方。」
這時身處黑暗中的我,確實思潮洶湧,我想起很多的事情,很多的頭緒,可是,都無一例外跟蘇眉和林明音有關。
我慢慢放開了手裡扣住的人,將刀收回袖子里去。
這辦公室的四個角落都有一座小電視,不斷切換著賭場里每個角落的監控鏡頭,無論坐在這間辦公室的哪個角落,不須轉換角度,隨時可以注意到賭場的一舉一動。
我說:「我來找周先生。」
說完,我把手槍垂了下來。
〖「我告訴他,念在他跟我爸這麼多年,今天我不要他的命。然後我朝他的左手臂關節開了一槍,將他的肘關節打碎了,讓他以後都抬不起手來,然後朝天花板的吊燈開了一槍,將最後一發子彈射完了,再將槍塞回他右手。」〗
說他醉呢,又有幾分清醒。
他誠懇地對我說:「在情在理,我實在應該讓明音出來見你,就算不能,讓她聯繫她老爸也是應該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他遲疑了一下:「或許,她仍然在恨我,因為我曾經想將她送回家。」
「他吼我,老子跟著你爹出生入死的時候,你小子在哪裡?憑你?也配跟我討價還價?他當時狂躁得像只瘋狗。我想,這一定是跑江湖跑得久了,精神長期處於緊張狀態的人的職業病,也就是說,那時,他看上去實在有點神經質。我想著就笑起來。」
既然他先說出來,我就笑笑說:「替我向那位客人道歉,告訴他,我喜歡現鈔,不喜歡籌碼。」
本城內最大,最豪華,日進斗金的大賭場,它的老闆就是周爽。
「林祥熙跟你是對頭,明音是你愛人,你為什麼出賣親近的人而去討好自己敵對的人?」
馬上清楚周爽早有防備。
我冷冷看著他,周爽始終面帶微笑,我們兩個都不說話。
「我告訴他,念在他跟我爸這麼多年,今天我不要他的命。然後我朝他的左手臂關節開了一槍,將他的肘關節打碎了,讓他以後都抬不起手來,然後朝天花板的吊燈開了一槍,將最後一發子彈射完了,再將槍塞回他右手。」
我翻起風衣領子,急急向辦公室走去。
「他們認為,我根本不具備管理這條道上生意的能力和資格。就在我接任的那一年,我父親才剛死了一星期,他們就在堂口的收佣上破壞舊的規矩,聯合拒絕交出生意收入的5%,並藉以掂量我這剛留洋回來,學業還沒有完成的學生哥到底有多少的斤兩。」
周爽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可是他終於告訴我:「或許那個朋友指的是我,我的英文名字是River。」
我果然提起拳頭來,在自己腦袋上敲了一拳。
周爽苦笑道:「以後有事指教,直接來找我就可以了,請不要為難我的客人和手下。」
「什麼於心有愧的事情?」
「他忽然炸起來,拉開抽屜,拿出一柄手槍,抵在我腦袋上。對,就是你這樣的姿態,很標準是不,不過他那天指的不是我左邊,而是我右邊的太陽穴,他是左撇子。」
血色的河流,那是什麼意思?明音的夢境實在光怪陸離,竟然夢見染滿鮮血的戀人。
「啪」我一個耳光清脆玲瓏打在他肥豬一樣的臉頰上,那塊肥肉頓時泛起紅暈來,再用力一推,他整個怕有二百五十磅的龐大身軀被我推得重心全失,打著轉倒下去,「啪啦」一聲壓倒旁邊一張二十一點賭桌,籌碼「嘩啦啦」的灑了一地,玻璃酒杯「乒乒乓乓」打個粉碎,女人們尖叫起來。
「我剛說完,趁他呆一呆,有點生氣的時候,手腕往外一抬一撥,就托高撥歪了他的手槍,我的右手從下面就一拳捅到他肚皮上。他扣響板機,幾發子彈都射在牆壁上。我刁住他手腕,將手槍搶了過來。用手將他的頭按在桌面上,一面用槍抵住他的頭。我說,你還記不記得這槍裏面還有沒有子彈?」
大漢顯然喝了酒,酒氣和平時那種在公司里培養出來的霸氣都湧上了頭。他一把把自西裝口袋裡掏出籌碼,「給你,都給你。」
我實在很想知道我今天晚上到底交了什麼霉運,不但有人把我當凱子,還有人把我當妓女。
黑暗中,似乎有著些什麼在蠢蠢欲動,又或許,只不過是我心裏略略感覺到的陰影。
我還聽到一個人有點可惜的說:「這麼漂亮年青的小姐,在場子走一圈,不愁沒有前途,幹嘛非纏著咱們老闆,明知他是絕緣體……」
我不耐煩,將左手自口袋裡抽出來,推他的胸膛。
午夜時分,正是人最狂亂的時刻。人的情緒有點鬆弛,身體有點倦怠,精神卻反常的亢奮,靠貪婪和刺激來補充體力。
場面一時混亂,我趁亂潛入,居然冒險成功。
我卻笑不出來:「周先生,我相信你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明音回到她家,對她的安全沒有威脅,也許只是她的自由有所限制,但是,如果她再不出面,我的朋友就會受到傷害。」
我坐下來。
誰知大漢見我態度略好,登時借酒裝瘋:「找人?難道不是來找我的?」他再度來牽我的手。
「剛才給他肚子那一拳讓他汗水直冒,他一面淌著汗一面吐出口香糖,嘴裏還要說面子話:老弟,你狠。我笑,不,我不狠。我笑完了,就放開他,他從椅子上滑坐到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突然明白了事情的關鍵。
房門忽然打開,周爽就端坐在大班桌後面,西裝筆挺,雙手放在桌面上,以示沒有武器。
一個直勾拳,左邊那個嘴裏未說完的話已經給我打落肚子去了,整個人萎靡在地上。另一個失聲驚呼了半聲,等他看清楚我勒在他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他馬上就不敢叫了,尤其眼尾瞄到自己脖子上流下來的一線鮮血。
只要他願意,沒有等我潛近,他已經可以遣人將我截住。
我緊緊握著拳,直至來到周爽的大本營前仍然如此。
想到這裏,我的身體忍不住微微發抖,我非常憤怒。
周爽並沒有看我,事實上他的頭也不能自由轉動,他端坐在那裡,嘴裏淡淡說:「顧小姐,我給你說個故事。」
我的手很穩定,儘管我的聲音因為憤怒有點尖銳:「你們是在騙我,告訴我林明音在哪裡?」
身後那兩人自牙縫裡發出冷笑聲。
黑暗可以幫助人整理紛亂的思維。是以很多冥想家都是通過在黑暗中靜坐來工作的,而通靈等需要和另一個世界溝通的動作更多是在黑暗中進行。傳說中,黑暗是連接兩個世界的載體。
「告訴我,是跟她的那個夢境有關么?明音說她夢見一條河流,那是她的一個朋友,那是誰?」
「我並不是來聽你編故事的。我被騙了一次,就不會在同一個人那裡被騙第二次。」
那大漢俯下頭來,很有興緻地打量我。
「古訓說:擒賊先擒王。雖然,我也是賊。我只帶著兩個手下,去跟他談判。他著手下搜過我全身,把我帶去的人留在門外,讓我一個人進去。」
說時遲,那時快。
周爽的笑意消失了,代之以凝重的表情,他開始明白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平靜地說:「你認錯人了,我是來找人的,請讓我過去。」將火發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不值得。
我冷冷說:「他曾經是我朋友。」
他們騙了林祥熙,和我。
「我什麼都沒有說,我走的時候,他也沒有攔著我。第二天,大家又如常交費了,這條道上再也沒有了這個人。」
我不知道周爽這樣說是不是什麼暗號,但只要他在我面前,處於同一空間,我們單對單,我就不怕他。
林明音的逃跑,周爽的背叛,都是一個騙局。
我終於說:「林明音在哪裡?」
有人利用了我的感情,最不可原諒的是,還牽連了我無辜的朋友。
「我剛剛出道的時候,每個人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他們的眼中只有我的姓,那是我爸留給我的,包括我的身份和道上的地位。在他們的心目中,我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仗著好運氣,銜著父親的權力杖出世。」
可是周爽的表情非常認真。如果他不是真的不知道,就一定是一個天才的演員,冷血地拒絕有關生命的請求,而且從容淡定。
我也只得說:「今日來,打攪了。」
「是,林祥熙綁架了我的朋友,以她的性命來威脅我。」
「我知道領頭的是我爸的乾兒子,他的名字有個霸字,我想不用明說,你一定聽過他的名號,四年前,他在這條道上風頭勁極一時。我爸把全部的權力和生意交給我,也包括他一直在管理的堂口在內,所以他是最不服氣的人。他煽動了一幫資格比我老,年紀也幾乎是我幾倍的頭目,聯合起來對抗我。」
周爽微微詫異:「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有幾個穿著西裝的打手向這邊而來。
我一路走進去,向老闆的辦公室逼去。
周爽沖他點點頭:「你出去吧,沒關係的,顧小姐跟我有預約。」
周爽臉上有一絲惱怒:「我並沒有理由騙你。」
誰知這大漢一把抓住我的手,另一隻手將一把籌碼放在我的手裡。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不會想得到本城有這麼多人同時在這裏如此寂寞。
打手已經不能拒絕,也不能點頭,緊挨著他脆弱脖子的是柄鋒利的小刀,尖利的刀尖可以像飛刀一樣將一隻蒼蠅釘死在牆上,而刀刃上面鋒利的鋸齒,更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切進肌膚,切開頸動脈。
剛才他還是很得意的一個人,忽然就像被霜打焉了,我直覺他跟林明音之間的事情絕對不簡單。無論如何,這總是一條線索,我希望可以藉此查出明音的下落。
有小姐對我投以羡慕的目光,那些都是紅色籌碼。
這句話驀然點燃了我心頭的怒火。
他對這柄手槍的了解幾乎比我自己更清楚。
不然,麻將聲混雜在這些嘈雜的聲音混濁的空氣裏面,會讓人窒息。
我冷冷說:「周爽是在裏面嗎?帶我進去。」
目的在於要我引開所有的注意力,好讓他們趁亂脫身。
過了不知多久,頭頂的路燈忽然亮了,我看清楚了自己手的動作。
我盯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這是一個騙局!
我一陣噁心,已經不能憤怒了,用力抽回我的手,籌碼嘩啦一聲全灑在地上。
「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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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靠近辦公室的時候,有兩個打手斜次走出來截住我。
周爽伸手作出請的姿態:「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