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吸血三世情
第三章 不像人的情人
「當然，我非常喜歡。」我說。
「不，不是這個意思。」女主人的臉又紅了，「而是，我一向不插手我丈夫的事務，所以，檔案什麼的我實在無從提供……不過，我可以給你他事務所的鑰匙，你可以自己去找找看……現在拍檔的小張也出事了，這付鑰匙是備用的，也是最後一副鑰匙了。」
「顧小姐，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顧小姐，你也是他的同行，你也應該知道，我丈夫他只接八卦的案件。最近他接的就是兩個替闊太太監測丈夫行蹤的案子，跟平時的一樣。」
「你以為你是誰，也配問我的事么？」這是我第一次聽她開口，卻如想像中完全一樣，冷漠而驕傲。
「這……」女主人微微猶豫。
「嗯，不客氣，我告辭了。」
小黃的品味不止體現在房子裝修，還有對女人的選擇。
女主人想了很久，我握住咖啡杯，感覺到它的溫度正在慢慢降低下去。
我衝到近前，卻不能衝進去，天殺的，起火的正是小黃的偵探社。顯是怕殃及旁邊的夜總會，火燭車正往夜總會不斷噴水降溫，旁邊偵探社畢畢剝剝的響著，卻顯然因為非營業時間，被作為了取捨后的犧牲品。
我提高聲音：「快說，你到底是不是人？」
「可是，我再細看第二遍，就感覺有些異樣。」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姿態優美地往後翻去。
「不用了。」我將咖啡一口喝盡，「委託人是誰呢？可以讓我知道嗎？」
〖「我越看越覺得她美得不像人，竟然就像神怪小說裏面寫的妖精，只有妖精才這麼美麗。她的氣質冷冷的，那雙眼睛根本不像是人類所能有的眼睛，也根本不會將人放在眼裡。」〗
甜品是加熱的水果派，我很詫異女主人的好心思，如果是平常，我一定會感激這麼好客的主人，可是，現在，我擔任的是一個安慰的角色。
我眼睜睜看著火越燒
一路想著，我又往前走了幾十米，然後，我疑心自己眼花。
我向小黃的偵探社走過去。
我臉上變色，如此鮮活的形容，我驀然想起的，是一個不該遇見的人。
「好像快完成的樣子吧……他有一天，對，七天前，他告訴我，他已經掌握了他的委託人要他找的證據，他可以去交功課了。可是，他這樣說完之後，就失蹤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又忽然坐直，「這個情人，有什麼特別沒有？或者，有什麼背景沒有？」
「可是，我丈夫他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我大叫一聲，搶到欄杆前。卻看見那個纖細的身影急促下墜，掉到一半的時候，身體里不知彈出什麼東西，似乎是彈性鋼絲之類的，止住了她下墜的勢頭，將她吊在半空晃晃蕩盪，她的身體一邊打轉，一邊仰頭看我一眼。我隔了十層樓的距離看下去，正是那日撫弄狗的女子，此刻她的神情無比詭異，似笑非笑，又似鄙夷。
「新鮮的櫻桃派噢，我親手做的。」
「噯。」我出口氣。
我喘了口氣，鎮定一下，自懷裡掏出傢伙來，再喝：「站住，別動！再動我就發飛鏢了。不想你的腦袋變成靶子上的紅心，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
那個人就是那天下午我遇到的人么？我竭力要看清她的臉，可是看不清楚。
我沒有辦法，只有恨恨地握著拳，該死的兇手，居然趕在我前面毀滅了證據！
非常棒的形容，我完全知道她在說什麼，尤其述說者本身也是一個美女，這麼毫不修飾的讚歎，可想而知這女子的容貌有多出色。
乍看有點冷冷的，可笑起來的時候就很宜人，就像甜品
我大喝一聲：「哪裡走？」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已經坐在了小黃太太的面前。
我非常憤怒，將手裡的「飛鏢」狠狠往她的臉扔去，但那串鑰匙劃出一道拋物線，一會兒就看不見了，只一霎眼，她就垂落到地面，消失在黑暗當中了。
「那……他可是接到什麼比較特殊的委託？」
「我越看越覺得她美得不像人，竟然就像神怪小說裏面寫的妖精，只有妖精才這麼美麗。她的氣質冷冷的，那雙眼睛根本不像是人類所能有的眼睛，也根本不會將人放在眼裡。」
「什麼？」我吃驚，這個溫婉可人的女主人脫口而出便是說某人長得不像人，這是令我打破頭也想不出來的評語。
走到街角，我咬了一口櫻桃派，只咬破了一點皮，已經嗅到裏面櫻桃的味道，又看見裏面紅彤彤的餡，我想起了蘇眉那天蘸薯片的番茄醬，一陣噁心，順手想丟到垃圾筒去，不料一隻野狗一直跟著我，這時露出渴望的目光盯著我，我便將櫻桃派給了它，它很滿意的叼著朝我搖尾巴。
十八層！我心裏詛咒著這個數字，暗罵不是十八層地獄就好。
裏面的人已經疏散，電源已經切斷，我只能沿著樓梯奔上去。
「他掌握了什麼證據？」
我感覺奇怪：「什麼異樣？」
一隻狗的失蹤是因為男主人的意外死亡，也因為男主人情人的介入，那這個情人跟男主人的死亡之間可以秘密聯繫，而這個情人，更介入另一宗桃色事件中，並導致調查這宗案件的私家偵探一死一失蹤。
跟她對恃，她是人嗎？還是什麼靈異生物？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迫力讓我無比壓抑，我忽然覺得自己全無勝算，此刻支撐著我的，只有胸中那一股壓抑的氣。
「哦？」我緊張起來，「照片現在在么？」
我雙手接過那串沉甸甸的鑰匙，心頭也覺沉重。
小黃的個性不甘寂寞，由他的職業取向就可以看出來，他的偵探社也在繁華路段，燈紅酒綠的一條街。隔著百米遠，我已經看見他偵探社旁邊的霓虹燈閃得我眼花。
對方在夜色中微微喘息著，下面紛亂的紅塵一時便染上了危險而緊張的氣息。
「那麼，委託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或者，你有沒聽過小黃說過案子的進度呢？」
我想衝進封鎖線，馬上不止一個消防員攔住我，還有警察。
「小姐，什麼東西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而且，燒成這樣，無論是什麼文件，超過這個溫度都會化成灰燼。」
「可是我看過。」
我還是第一次來小黃的新居，之前並沒有料到他有這麼好的品味，整個客廳只有一沙發一茶几一巨型超薄等離子電視，現在雖然沒有開，但是可以想像到電視機開著時無異一聲色流動的大型裝飾畫。四處低垂至地的棗紅天鵝絨窗帘，隔音效果一定一流。
女主人的話，句句擊到我心坎上，句句都是她的模樣。
感覺裏面，只有她，配如此形容。
來人顯然吃了一驚，他背光站著，樣子不是很清楚，但身形和那種靈異的氣息我感覺無比熟悉。
我的氣勢一壯，對方一定馬上感應到了，她忽然往後退了一步，腿已經碰到了天台的護欄。
我嘆口氣，打算走，燒成這樣，我已經不能祈求裏面還剩下啥，就算重要文件鎖在保險柜里，如此高溫，薄薄的紙片也會被烤成灰燼。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是本城最有名的一家夜總會，叫做萊莉夜總會。出名是因為它開業剪綵的時候請到了國內著名的歌影視三棲明星葉萊莉親身來剪綵，並得以以她的名字來命名，在同業內一炮而紅。後來更因為在裏面服務的小姐質素之高，全城知名，得以維持極高的知名度。
我大叫：「不要動，你會摔死的。」
不過有時想
女主人見我臉色難看：「怎麼了，咖啡涼了，我給你換一杯新的來好么？」
當然，我不能肯定，這也是她。
「不必擔心，女人的預感跟直覺出錯的幾率非常高。」我自己心裏想，幸虧不是不好的結論。
跑得近了，已經可以看清楚那瘋狂舞動的分明是大火，還有不斷急促走動的人群黑影紛動，紛迭的腳步聲，洒水的聲音，警車和火燭車的嗚嗚聲，人們的驚呼聲，都在說明那的確是一場非同小可的火災。
現在我面前的這個女子，不施脂粉，眼圈有點紅腫，硃色的口紅半剝脫，仍然有著奪人之姿。
那霓虹燈也閃得太放肆了吧，跳脫得就像不肯安定的靈魂。
更想起我自己的委託來。
而這時，「嗚嗚」的笛聲令我想到什麼事情發生了，我罵聲「Shit！」，拔腳就跑。
「好像是拍到了那個丈夫的情人的照片。」
此情此景的詭異，令到我居然問出如此荒謬的問題來，當然當時我不自覺，居然還問得理直氣壯。
※※※
女主人緩緩搖頭：「不在，他拿走了。」
「我知道這關乎職業道德，可是事關重大，還牽涉人命，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
「是啊。」女主人的眼睛很無辜，忽然意會過來，臉紅了一下：「我是說，不太像人類的感覺，不是，不是罵她。」
現場很混亂。
可是，女人，總有些時候，因為自己的直覺而不安。這時的我，也不能例外。
「這個女人啊，好特別。我覺得她長得不像人。」
她看著我的眼睛，小心翼翼：「我看見那張照片，當時就很吃驚，雖然我丈夫是笑著問我好不好看，我雖然也知道他是在跟我說笑，本來想著鬧一個小小的彆扭，就算好看也說不好。可是，可是這個女子的樣子竟然令我沒有辦
我愣了半秒鐘，使出渾身解數，從一眾消防員和維序警察的眼皮底下溜過去，繞到萊莉夜總會的後面。看看四面無人，我提起一個垃圾筒用力敲破窗戶，也虧得這萊莉夜總會講究品味，這垃圾筒設計成托瓶的小天使，小巧稱手。我將窗戶玻璃敲開一個洞，鑽了進去。
而我記得那準確的位置是因為曾經有一次打車去接小黃，因為萊莉夜總會的門前入夜便會泊滿待客的計程車，那晚尤其誇張，排了足有二三十輛，幾可跟飛機場火車站比美，塞足一條街，害我醒悟過來決定步行時，已經害我損失了原價兩倍的金錢，便是因為這間偵探社開在全城最旺夜總會旁邊的代價。
「顧小姐，你不嘗嘗這派嗎？」
我正想走，濃煙之中有人影一晃。我的眼睛捕捉到那個人影，很苗條，身手很矯健，自小黃的偵探社樓頂往萊莉夜總會一躍，手撈到了夜總會的側邊的水管，居然就藉助那條水管手足並用如蜘蛛般攀爬上去。
這樣美的姿態，如果是從二樓翻落地面一定無比輕盈，但是，這是十八層的頂樓！
我急：「那是我朋友的產業，我有重要文件遺留在裏面。」
「你為什麼要燒了偵探社，你是為了要毀滅證據么？是你殺死了小黃偵探和他的拍檔，因為你的情人？」
櫻桃派？真是古怪，我從來沒有聽過，而且也討厭櫻桃的味道，不過為了不掃女主人的興，我還是拈起一塊走。
女主人的臉有點憂傷：「甜品可以鼓舞人的情緒，我情緒低落的時候，總想吃很多很多的甜食，希望你也喜歡。」
氣喘吁吁一腳踹開天台的門時，一隻手從水管上探上來，勾住天台護欄，有力而靈巧地一翻，一個人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