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引領時尚潮流
這時老畫師已將隨身帶來的紙筆準備完畢，手中小號的柔毫湖筆蘸飽了墨，輕挽寬袖便待下筆。
方錚略微有些失望，三四萬兩銀子，說少也不少，可別忘了胖子那裡至少還需好幾十萬兩銀子呢，方錚私下管那叫政治黑金，說白一點，叫競選資金或者活動經費都行，這三四萬兩委實起不了多大作用。
畫師接過銀票一看，不由驚喜萬分，原以為有人要害他，沒想到發了一筆橫財。
「表情！一定要注意表情！要風騷一點，頭稍微抬一抬，對！就這樣！」
毫不客氣的將銀票收入懷中，方錚雙手托腮，眨巴著天真的眼睛，帶著幾分靦腆地問道：「……還有嗎？」
孫藝此時又驚又怒又懼，各種情緒充斥心間，以至於他臉色變得慘白無比，連嘴唇都沒了血色，說不清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
別人被打劫，都是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呼「好漢饒命！」
方錚衝著孫藝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笑聲直令孫藝毛骨悚然，渾身不由自主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醒了酒的孫藝此時表現出一個被打劫者特有的乖巧本質，聞言二話不說，動作飛快的伸手入懷，掏出一大疊厚厚的銀票，眼含不舍的遞給了方錚。
機不可失，方錚立馬跳上前去，刻意將嗓音壓得低沉沙啞，惡狠狠的道：「打劫！」
這次孫大人聽明白了，聞言有些不敢置信，驚詫萬分的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打劫……我？」
現在孫藝被方錚十幾個響亮的耳光給扇醒了，九分醉意頓時去了八分，他抬頭茫然看了看四周，再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情形，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方錚的笑容漸漸變冷，連聲音都帶著幾分陰森的味道：「你有三個選擇，一是一頭撞死在這裏，二是我們幫你把衣服扒了，三是自己乖乖的脫，這三樣你選哪一個？」
所謂術業有專攻，一提起畫畫這方面，老畫師頓時底氣十足，他隨意的瞄了表情驚恐的孫藝幾眼，然後肯定的點了點頭，道：「沒問題，老朽對人物畫甚為擅長，你想怎麼畫都行。」
孫藝被嚇得一哆嗦，但人喝醉了酒總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拗勁兒，孫藝被方錚嚇了一嚇，隨即便面目憤怒道：「你敢打劫朝廷命官，不要命了！告訴你，本官也不是軟柿子，本官考中進士之前，也是苦練過幾日的……」
方錚和殺手哥哥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黑布蒙在臉上，這是打劫的必然程序，絕對不能讓受
總算聽明白了，方錚舒了口氣，肯定的點點頭：「對，我打劫你。」
方錚得意的朝殺手哥哥一揚下巴，笑道：「瞧，我抓貪官一抓一個準，老子法眼一開，就能看出這是個妖孽。」
京城一處偏僻的空置小屋內，傳來某個無良之人興奮的叫喊聲。
孫藝茫然搖頭。
看來還真是，我得檢討檢討一下了。
孫藝哎喲叫喚一聲，拍著大腿哭嚎道：「好漢，這已經是我的全部了，真的沒有了……」
孫藝一楞，接著露出心疼的表情，對方錚所說的「就這點兒」的言語很是不忿，委委屈屈道：「這位好漢，您看清楚，這可是好幾萬兩銀票啊……」
為何方大少爺親自動手打劫，別人卻老不服氣，還要跟他「比劃比劃」？事態發展到這一步，似乎有點脫出了方錚的掌控……如此沒威嚴感，這青龍山二當家的面子往哪兒擱呀？這事若傳到青龍山，還不得被那幫土匪笑死？
老畫師趕緊將銀票收入懷中，然後矜持的咳了兩聲，撫著長須道：「不知二位好漢要老朽畫什麼？」
方錚笑眯眯的拱手道：「原來是心腹大人，失敬失敬！」
「……」
方錚忍住心頭的無名怒火，耐心的重複道：「我說打劫，麻煩你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給我，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謝謝！」
孫藝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指責道：「你們……偷襲，不要臉！有種面對面跟我比劃比劃！」
「肢體語言！要有肢體語言！手，手要摸著自己的胸部，另一隻手從下巴一直慢慢摸到脖子，對！就這樣，停住不動！」
方錚藏在黑巾后的俊臉笑眯眯地問道：「你是誰？」
孫藝苦著臉道：「現在已經被你搶……啊，不，已經全部孝敬給您了，但以後肯定會有的……」
孫藝傲然的笑了笑，正待自我吹噓一番，站在他身後的殺手哥哥被這兩人墨跡得不耐煩了，抬起腳便將孫藝踹飛，孫藝整個身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銷魂的拋物線后，轟然落地，哀叫連連，差點背過氣去。
「打劫！」方錚忍不住再次暴喝道。
方錚非常和善的朝孫藝笑笑，聲音溫柔得如同涓涓泉水流淌：「乖，把衣服脫了，咱們給你畫幾張時尚點兒的，新潮點兒的……」
方錚聞言粗略數了一下，嗬，還真有三四萬兩，頭一
方錚趕緊攔住殺手哥哥道：「哎，別動手呀，咱們能不能把打劫這種行為變得文明點兒？」
「眼神，眼神要淫蕩，要帶幾分欲求不滿，和一種夜御十女也不疲軟的自信！對！哇，你很有天賦啊，有沒有考慮改行？」
「少廢話！把身上的錢都交出來！」肥羊的恐懼滋生了方錚的兇狠情緒。
說完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看著孫藝道：「孫大人，您這功夫練得不到家呀，瞧，一招就被人踹飛了，嘖嘖……」
屋內其他三人包括殺手哥哥在內，盡皆大驚，齊聲道：「脫衣服？」
「……你們打劫？」孫藝睜大了眼睛，驚恐萬分的問道。
方錚蒙在黑巾后的臉色一沉，靠！這傢伙難道當我們是透明的？我們就這麼沒存在感？
最後，在屋內三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孫藝懷著萬分的無奈和無盡的屈辱，終於脫下了衣服，羞答答赤裸裸的站在三人面前，任由老畫師潑墨揮毫……
孫大人此刻還懵懂未覺，僕從倒在地上后，他沒人扶持，也踉蹌著摔倒在地，倒地的同時孫大人痛叫一聲「哎喲。」
方錚笑得如天官賜福般和善，只可惜他矇著面，別人看不見。方錚指著茫然四顧的孫藝，對老畫師笑道：「畫他。」
孫藝聞言臉一垮，被方錚那十幾個耳光一扇，他覺得在這個貌似兇殘的劫匪面前，所有光鮮耀眼的身份官位都不管用了，人家既然矇著面，就根本不怕他報復，哪怕現在把他一刀給宰了，誰能查出兇手？不管多少年過去，估計都只是個無頭懸案，所以若想保住性命，現在最好還是老實一點的好。
四人一前一後，走到一家關了門的綢緞莊拐角時，孫大人便哼哼唧唧的轉左走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
殺手哥哥當然不信，不過他的好奇心並不強烈，方錚怎麼說他便怎麼做。
孫藝見方錚莫名其妙要給他畫像，心中漸漸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哆嗦著聲音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方錚還在一邊耐心的開導他：「……只不過畫幾張引領時尚潮流的裸畫而已，幹嘛這麼想不開，還寧願去死？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啊？你看彩圖版春宮圖的時候，不也挺樂呵的嗎？怎麼輪到自己就不行了呢？寬於律己，嚴於待人，雙重標準可不好啊，我得批評你……」
方錚眨眨眼，笑得有點齷齪：「幫你畫像留念呀，滿世界瞅瞅，上哪
「哎哎哎，你怎麼啦？老先生正給你畫著呢，你怎麼哭了？來，把眼淚擦一擦，再擺一個誘人的姿勢……」
「是。」孫藝未作辯解，垂頭喪氣承認了。
夜涼如水，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漆黑一片，遠處只依稀傳來幾聲若有若無的梆子聲，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打劫天」，今晚天時地利人和全都佔據，方錚相信，只要付出一定的勞動，必然會獲得豐厚的回報，天道酬勤嘛，打劫不也是體力活兒嗎？
孫藝叫屈道：「好漢爺，再怎麼大手大腳，也花不了幾萬兩啊，大爺您明鑒，我真沒錢了……」
僕從一驚，立馬便張開了嘴準備大叫。可惜已經晚了，殺手哥哥身形暴起，彷彿使了瞬間移動法術似的，眨眼便飛到僕從身前，先捂住了他的嘴，然後化掌為刀，狠狠的切在僕從的脖子上，僕從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倒在了地上。
殺手哥哥冷哼一聲，沒說話。
「就這點兒？」方錚拍打著手裡的銀票，不滿的哼了哼。——其實僅看銀票的厚度，已然不少了，可身為一個敬業的打劫者，按慣例還是得嫌棄一下的。
「老人家，不好意思，這麼晚把你請來，放心，我們不會害你，只是想請你幫我們畫幾幅畫，價錢好說，不會虧待你的。」方錚笑眯眯的安慰他，手中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了上去。
方錚矇著臉，眼中露出萬分無奈的神色，嘆了一口氣，再次無力的重複道：「對，我們打劫……哎，你到底醒酒了沒有？」
孫大人本就喝得醉醺醺的，摔倒后見僕從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一時也沒注意周遭的情勢，還以為是僕從故意害他摔倒，於是他坐在地上抬腳狠狠朝僕從踹去，口中罵道：「你個好吃懶做的東西！一點用都沒有，害本官摔交，看本官回去后如何整治你！」
孫大人喝得暈暈乎乎，聞言才發覺身前還站著人，抬起醉意朦朧的雙眼，細細的打量了方錚一眼，還沒搞清楚狀況，大著舌頭道：「你……你剛才說什麼？」
殺手哥哥不耐煩的冷聲道：「搶完了就走吧，要麼把他放了，要麼把他殺了，你怎麼那麼多廢話？」
方錚一攤手：「那不就結了。」
「不！你們殺了我吧！我寧願一死！」孫藝這會兒算聽明白了，不由悲憤大呼道。
孫藝怔忪了半晌，然後扭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殺手哥哥，發現自己退路已被封死，孫藝忽然身子一軟，便跪在了地上，渾身直哆嗦，大慟道：
沒過一會兒，殺手哥哥就在城內一處偏僻的暗巷裡找到一間空置的民居，那是一套二進的宅子，宅子內略顯寒酸，而且庭前屋后已然非常破敗，推開門便發現到處蛛網灰塵，顯然很久沒人住過了。
方錚聞言差點沒倒頭栽下，這傢伙太後知後覺了吧？這會兒才發現被打劫，早幹嘛去了？剛才不是還放話說要「比劃比劃」嗎……
孫大人坐在地上打了個酒嗝，接著將胸膛一挺，帶著幾分傲意道：「本官乃戶部主事孫藝，主管金部，是戶部尚書杜大人之心腹……」
「我的態度是不是太溫和了？」方錚迷惑的抬起頭，求助的望向殺手哥哥。
方錚眨了眨眼，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殺手哥哥疑惑道：「你要房子和畫師幹嘛？」
方錚眨眨眼，笑道：「這會兒我忽然心血來潮，想學畫畫了……」
大約兩柱香的時間過去，畫師被請來了，正確的說，是被殺手哥哥挾持來了。畫師六十多歲年紀，是位留著長鬍子的老頭，他衣衫凌亂，頭髮披散，顯然是被殺手哥哥從溫暖的被窩裡拎出來的，此刻他正一臉驚恐的打量著房子里三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殺手哥哥不失時機的搶前一步，在孫大人身後站定，堵住了他的退路，二人一前一後將孫大人死死夾在小巷的中間。
方錚興奮的舔了舔嘴唇，媽的！把我們帶到如此理想的打劫場所，便是個正人君子也忍不住要動手了吧。
方錚見殺手哥哥走位如此風騷，情不自禁誇讚道：「喲！挺內行的嘛，以前干過這行當？」
方錚和殺手哥哥亦步亦趨的跟在孫大人身後，扶著孫大人的僕從忽然警覺不對，靜謐的小巷內，兩個鬼鬼祟祟的人不遠不近的跟著自己，這氣氛實在太詭異太恐怖了。
孫大人聞言哈哈大笑，彷彿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老畫師疑惑道：「那……你要畫哪種？」
孫藝本來已有八九分醉意，所謂酒壯慫人膽兒，醉意醺然之下，面對方錚的打劫並不怎麼害怕，如同腳踩雲端般飄飄然，對周遭發生的一切懵然無知。
殺手哥哥不知從哪摸出一根蠟燭點亮，然後又馬不停蹄的出去找畫師。
「這樣啊……」方錚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轉了幾下，都說殺豬不如養豬，這話……好象確實有幾分道理，先養一陣，再宰他一刀，然後再養一陣……這是個良性循環呀，以後拿他當提款機使，豈不妙哉？不過我
「吃了嗎？」
孫藝聞言嚇得渾身一哆嗦，眼淚鼻涕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神情驚恐道：「好漢！好漢爺！別殺我！千萬別殺我，求您饒我一命，我以後若有錢一定孝敬給您，求您了……」
「剛吃。」
方錚肯定的點頭，臉上帶著幾分壞笑，道：「對，脫衣服，畫幾張裸畫，老先生可要記住，人物的面部五官一定要畫清楚哦，讓人一看就知道畫里的人是誰……」
說著孫藝呀呀怪叫兩聲，馬步一紮，左拳護心，右掌成爪，擺出了一個獅子搏兔的造型。
「這些都是你貪污來的吧？」方錚皮笑肉不笑的道。
僕從機警的往後一扭頭，這一回頭嚇得他三魂丟了兩魂，只見身後跟著他們的二人，不知何時蒙上了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眼中散發出的暴戾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中閃爍晃動。
主意打定，方錚對殺手哥哥笑道：「幫我找間房子，有燈有亮就行，再幫我請個畫師來……」
方錚兩眼一亮：「你還有銀子？」
方錚趕緊攔住道：「老先生，慢來慢來，我要你畫的不是這種……」
方錚臉上笑開了花，搶一個醉鬼挺有意思的，這傢伙貌似比我還不著調兒……
方錚苦惱的撓頭，他對事態的發展有點不滿意。
「沒有了？」方錚不高興的將眉頭一豎，沉聲道：「你可別蒙我，老實告訴你，咱們兄弟踩你的點兒不止一天兩天了，你每天逛青樓，喝花酒，買珠寶，花錢大把大把往外扔，你當我們不知道？」
殺手哥哥想了想，然後肯定的點點頭。
隨即方錚面色變得猙獰，一把抓住孫藝的前襟，將他拎起來，然後伸手正反扇了他十幾個耳光，清脆的耳光聲在靜謐的小巷中傳出老遠。
接著方錚表情一變，惡聲喝道：「少廢話！打劫！把錢交出來！老子又不是來跟你攀交情的，動作快點！不然老子宰了你！」
孫藝喝得醉醺醺的，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聞言下意識還禮道：「好說好說。」
方錚輕鬆的吁了口氣，這個情形才叫正常嘛，事態的發展終於回到正軌了，很好！
方錚樂了：「喲，形醉意不醉，看不出你還是個練家子。」
「……」
孫大人仍在搖搖晃晃走著，醉意醺然的身形走得東倒西歪，一旁扶著他的僕從也不得不跟著他搖搖晃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