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二百六十四章 贖身
不顧三人複雜的表情，方錚站起身拍拍屁股，道：「媽的！就這點破事兒，耽誤多少時間，柳媽媽，你動作快點，別磨蹭，我們趕時間。」
龜公一窒，不過見到白花花的銀子后，又眉開眼笑，急忙湊到方錚面前說起了悄悄話：「公子，兩位么？」
說著胖子悄悄遞過一張小額的銀票，塞在柳媽媽手裡，還色眯眯的在她手上摸了兩下。
方錚凝目看去，卻見這位令胖子魂縈夢牽的紅牌姑娘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皓齒星眸，紅粉青蛾，端的是國色天香，光艷照人，還未走近，便聞得一股醺然欲醉的暗香直入鼻端。只可惜，這位姑娘不知為何總是板著一張俏臉，眸子中深深的冷漠之色，令人一見之下便實在生不起親近的念頭。
方錚乾笑道：「這個……咳，我是已婚男人了，喝花酒這種事兒，幹起來總有點兒心虛，呵呵……再說你妹妹也不是個善茬兒，若被她發現我來這種地方，吾命休矣……」
「五千兩？」方錚吃驚的望著胖子，見胖子有些難為情的點頭，方錚頓時驚道：「我靠！花了五千兩銀子，連一句話都沒跟人家說過，你……你果然是顆痴情的種子！」
方錚盯著柳媽媽，瞧了半晌，直到柳媽媽臉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這才笑眯眯的道：「柳媽媽，京城之大，卧虎藏龍，別為了一個小姑娘惹了不該惹的人，這世上，銀子能買到不少東西，若是銀子買不到，那就只好用權勢去搶了，在下的意思，柳媽媽可明白？」
女侍衛？
方錚回頭，見一位中年女子正盈盈向他們福禮。
正在這時，忽然感覺龐大的船身震動了一下，方錚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船工們解下纜繩，拔出鐵錨，眾人合力將船撐離岸邊，到了深水處，測了測風向，便升起了帆，龐大的樓船在廳內鑼鼓簫笙的吹奏中，緩緩由南往北駛去。
柳媽媽似笑非笑的勾了胖子一眼，道：「周公子還真是一顆痴情的種子呀，可比那些來這裏尋花問柳的臭男人們好多了，只可惜裊裊那丫頭不懂事，辜負了周公子的一番深情呢……」
方錚一揮手：「那好，咱們不為裊裊贖身了……」
方錚和胖子臉色頓時一變，彼此互望一眼，發現都是一臉慘白。
沒過一會兒，一個略帶誇張的女聲在二人身後響起。
柳媽媽的臉色瞬間變白了，方錚的意思她怎會不明白？這是在警告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當下柳媽媽神色數變，嫵媚的杏眼眨了幾下，終於笑道：「公子言重了，周公子為裊裊姑娘如此痴情，老天不會辜負痴情人的，奴家這就去請裊裊姑娘出來，裊裊能遇上周公子這樣
說著柳媽媽雙手搭著胖子的肩膀，湊在他耳邊嬌笑道：「周公子，今日要不要姑娘陪你喝幾杯呢？您每次來都是一人獨酌，難道咱們這畫舫上一百多位姑娘，就只有裊裊姑娘才入得您的法眼？」
「尿尿？」方錚有些吃驚，這名字……有點兒意境。
方錚以悄悄話回應：「不錯，大廳里有座兒嗎？」
「啊？」方錚和胖子二人一齊楞住。
胖子搖頭嘆息：「難怪你以前總說什麼婚姻是男人的墳墓……嘖嘖，方兄，不是我說你，你得跟我學學，馭內之道，也是門大學問吶，怕老婆怕成你這樣，還像男人么？要振夫綱啊……」
胖子和柳媽媽聞言一楞。
瞧著胖子赧赧的神色，方錚好奇道：「你在這裏總共花了多少銀子了？」
又指著胖子道：「你，把你那純情的胖臉收一收！這女人從此就是你的了，少拿那副深受打擊的模樣來博取姑娘的同情。」
柳媽媽強笑了一下，轉身便往後艙走去。
胖子也一楞，隨即收回僵硬的手，訕訕的笑了笑，肥臉頓時有些羞紅了。
「五十兩？」
「柳媽媽，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曾花千金亦不得見裊裊姑娘一面，今日你為何帶她去見別人？」
最後指著裊裊道：「今兒就算了，以後你的夫君是他，記住了，再對別的男人亂笑，胖子不抽你，我來幫他抽！」
方錚也有點手足無措，靠，這傻妞怎麼亂放電？這不是搞錯對象了么？
方錚和胖子登上畫舫，當先走了進去，侍衛中走出七八個身手高強的緊跟其後，其餘的侍衛則在岸邊守衛。
「哎喲！這不是周公子嗎？您今兒又來啦？喲，還帶了一位貴友，呵呵，奴家給二位見禮了。」
秦淮河，自古便是文人雅士聚集的風月之所，才子與佳人，從古至今便是一個永恆的話題，這條蜿蜒流淌的河流里，不知流傳著多少凄美絕艷的離合故事。
方錚冷笑，老子名下開了好幾家青樓，這種把戲還敢在老子面前班門弄斧？身陷風塵，哪個女子不願意贖身？再說了，贖不贖身，由得她自己嗎？
方錚和胖子踏著半丈余寬的跳板，登上了這艘名叫「蓬萊仙舟」的畫舫。
方錚睜大眼睛，盯著裊裊，滿臉愕然。
說完方錚又不經意的瞟了神色變幻的裊裊一眼。
靠！老子不會這麼倒霉吧？
方錚和胖子坐在廳內聊了幾句，這時柳媽媽帶著一位絕色女子向他們走來，穿過廳前錯落的桌子，只聽得尋芳客們不斷驚呼。
胖子擺擺手，非常老道的將龜公打發下去。
「裊裊姑娘從不主
「好，偷偷的進去，打槍的不要……」
施禮之後，中年女子抬起頭來，卻見她風髻霧鬢，薄粉敷面，雖徐娘半老，卻猶添幾分女子的成熟嫵媚，特別是她那對細潤如脂的酥胸，撐在半遮半掩的春衫中，晃晃悠悠，直令人忍不住伸手進去一探究竟。
胖子見裊裊走近，頓時便開始慌張起來，又見她施禮，嚇得胖子從凳子上彈了起來，肥胖的身軀異常敏捷的伸手扶向裊裊，口中道：「裊裊姑娘莫客氣……」
方錚笑得更加爽朗了，「柳媽媽如此知情識趣，蓬萊仙舟的生意必定財源滾滾，在下先謝過了。」
胖子盯著那對大胸兩眼發直，嘴角一線晶瑩的口水欲滴未滴，模樣之猥瑣，連方錚都實在看不下去了，伸腿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腳，胖子這才略有收斂。
「柳媽媽。」方錚叫住了轉身欲走的老鴇，淡然道：「裊裊姑娘可還是清倌人？」
龜公悄悄道：「有，兩位公子請跟小人來……」
胖子不敢看他，頗為不好意思的伸出了五根手指。
胖子眼珠子狡猾的轉了轉，隨即擺出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朝柳媽媽抱歉的苦笑了一下，然後便垂下頭，不言不語。
「柳媽媽，你這話可就說得太不實在了，我們都在風月場中打過滾的，也不是剛出道的雛兒，別拿這話來敷衍我們，直說了吧，為裊裊姑娘贖身，所費幾何？你說個數兒，我們馬上掏銀子。」
柳媽媽見場面冷清，立馬打著圓場道：「裊裊，這兩位公子都是貴客，不可怠慢，這位周公子對你一直頗為傾心呢……」
方錚白了他一眼，嗤笑道：「這種風塵之地，你愈是在她這種只認銀子的人面前扮痴情，愈是被她宰得厲害，自抬身價，半遮半掩的事兒我見得多了，索性不如快刀斬亂麻，先把人家姑娘接回去再說，那時她喜不喜歡你，你怎麼去得到她的芳心，還不是隨便你？用得著在這銷金窟里浪費銀子么？」
這時廳內差不多都坐滿了人，站在船頭的龜公扯著嗓子吆喝了一聲：「客滿，起錨！」
指著柳媽媽道：「你去給我準備好裊裊當年的賣身契約。」
方錚朝柳媽媽道：「柳媽媽，咱們現在就把該辦的手續辦了吧，然後你再找條小船，將我們送到岸上去，別耽誤時間了。」
真正形成了規模，一艘畫舫有幾十上百個姑娘的大船，在秦淮河還是不多的。
裊裊神色如常的淡然道：「多謝周公子為裊裊贖身，裊裊感激不盡。」
這姑娘是不是有毛病？知道為她贖身的是胖子，她卻對胖子冷漠無比，反而對別的
胖子盯著柳媽媽的背影，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朝方錚豎起了大拇指，笑道：「還是方兄有辦法，這柳媽媽好生厲害，我每次來這裏提起為裊裊贖身的事兒，都被她用借口擋了回去，沒想到方兄一出馬便將這事給辦成了，實在佩服啊……」
柳媽媽楞過之後，趕緊笑道：「看不出這位公子原來是個有錢的大東主，奴家倒是失敬了，公子爺有一擲千金的豪氣，奴家若不答應也太不識抬舉了，可是奴家只是這畫舫的管事，掌柜的另有其人，這麼大的事，奴家恐怕做不了主……」
「咯咯，裊裊，這兩位公子想見你，你須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才是。」柳媽媽將裊裊領到二人面前，咯咯笑道。
柳媽媽一楞，下意識看了看胖子，接著馬上笑道：「這位公子，裊裊剛滿二八，還未曾梳妝呢。」
瞧著柳媽媽，胖子的肥臉忽然湧上一抹羞澀的潮紅，猶豫了一下，結巴道：「還……還是不必了吧……柳媽媽，待會兒裊裊姑娘出來撫琴，我坐這裏看看就很滿足了……」
胖子忸怩了一下，隨即抬起頭，振振有辭道：「真愛是無價的！」
柳媽媽還未開口，誰知一直滿臉冷漠的裊裊忽然開口道：「公子急什麼？既已上得船來，何妨喝幾杯再走？」
方錚尷尬的笑：「胖子兄真有文化……」
他心裏總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這個女人……不一般。
感受到如此巨大的落差，胖子癟著嘴，無比委屈的望著方錚，神情更加痛苦的道：「方兄……」
柳媽媽一驚，遲疑的望著胖子。
「放……」方錚大怒，見胖子眼中閃耀著幸福光芒的模樣，終於改口道：「……什麼厥詞！既然你真心喜歡她，就應該不擇手段將她贖身接回府里去，每天讓她在這風塵之地，被這麼多色眯眯的男人看著，你覺得很舒服嗎？」
滿廳的人不明所以，忽然舷窗之外次第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照得畫舫外的秦淮河通亮，湊著舷窗望去，卻見畫舫外緊靠著幾十條艨艟小船，船上站著不少侍衛打扮的人。
方錚聽得心頭直冒酸水，媽的！這死胖子，還裝！再裝純情沒準那尿尿姑娘就躺別的男人懷裡去了……
「……」
柳媽媽面色陰晴不定，眼神閃爍了幾下，隨即強笑道：「這位公子，裊裊姑娘是我們蓬萊仙舟花了多年的錢財和精力，才培養出來的紅牌，至今一直未出閣，若就這樣被公子贖了身，我們這畫舫可為難了……」
正在驚疑間，忽聽廳內有人叫道：「咦？奇怪了，這小船上怎麼都是女侍衛？大家快來瞧，新鮮吶！這些侍
裊裊上前一步，對二人深深一福，口中淡淡言道：「裊裊見過二位公子。」
方錚氣得咬牙切齒。
柳媽媽接過銀票，咯咯笑了幾聲，那對大胸脯隨著笑聲愈加晃晃悠悠，真擔心它們會一不小心從她的衣衫中蹦出來透透空氣……
說完裊裊居然朝方錚展顏一笑，笑容如牡丹驟開，令群芳失色。
「這不是裊裊姑娘么？」
方錚嘆了口氣，這傢伙平素在我面前說起女人頭頭是道，一見這裊裊就舌頭打結，真沒出息！還王爺呢，呸！
方錚將一切看在眼裡，不由微微有些驚訝。
站在畫舫船頭迎客的龜公見兩位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上船，又帶著不少隨從，不由兩眼一亮，扯開嗓子朝前廳大叫：「有客到——迎客——」
正在這時，某條艨艟小船上，一名女子拿著簡易的鐵皮打造的小話筒，一手叉腰，開始喊話：「船上那個姓方的混蛋你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放下你們懷中摟著的狐狸精，給老娘老老實實滾出來！不然我們就衝上去逮人了！老娘再重複一遍，那個姓方的混蛋聽著……」
「五百兩？」方錚瞪大了眼睛。
見胖子又是一副頹然的模樣，方錚嘆了口氣，無力道：「胖子兄，以後咱別干這種浪費銀子的事兒了，你若實在錢多得沒地方花，可以到我那裡去消費，別忘了，我也開著幾家青樓呢，你若看上哪個姑娘，我二話不說，立馬送給你……」
「……」
沉默了一下，胖子忽然嘴一癟，差點哭出來，可憐兮兮的望著方錚，目光無限幽怨：「方兄……」
胖子靦腆的笑：「……跟你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
方錚看得心頭惡寒，這死胖子喜歡的該不會是她吧？很早以前方錚就知道，胖子對熟女有著異乎尋常的愛好。
「喂喂喂！你別亂笑啊，笑錯人了！把你腦袋往左邊偏一點，對，偏左，看見那胖子了嗎？嗯，好，對他笑，以後他就是你夫君了……」
胖子見到她，兩眼頓時一亮，色眯眯的盯著她的大胸部，嘿嘿笑道：「柳媽媽客氣了，今日在下與朋友一同前來，柳媽媽可要招呼好哦……」
柳媽媽有些吃驚的望著方錚，似乎想不到周公子帶來的這位朋友如此直接，接著反應飛快的堆起了笑臉，笑道：「奴家是沒意見啦，可是裊裊那丫頭心氣頗高，恐怕她不願意呢……」
畫舫的規模很大，高達三層，這樣大的樓船在秦淮河裡還是很少見的。秦淮河的畫舫總計大約有好幾百艘，不過大部分都是一些暗娼攬客的小船，也就是俗話說的「半掩門」生意，在狹小的船艙里辦事，辦完就走人，跟風月無關，
「少廢話！」方錚被奚落得面子有點掛不住，「那是怕么？那叫尊重！再跟我說振夫綱之類的屁話，回家我就把你妹妹吊起來毒打，然後說是你教的……」
三人像進村的鬼子似的，鬼鬼祟祟走進了畫舫的前廳。
聲音如黃鶯初啼，溫婉嬌脆。
「閉嘴！叫那麼大聲兒幹嘛？以為這是多光榮的事？」方錚扔給龜公一錠銀子，壓低了聲音狠狠訓斥道。同時還心虛的朝岸邊瞟了幾眼。
胖子羞澀的一笑：「你再猜……」
胖子嚇得渾身一抖，急忙乖巧的陪笑道：「啊，方兄，風花雪月，風花雪月，咱不說這個了……呵呵。」
「好了好了！」方錚不耐煩的打斷兩人口不對心的假客氣，你們一個裝純情，一個扮冷酷，兩人還是趕緊回家鑽被窩裡折騰去吧。
這姑娘……不簡單吶。
待會兒上岸后，叫影子去查一查，非常時期，不能出一點紕漏，萬事小心為好。
胖子搖搖頭，「不對……」
誰知裊裊身形一閃，借勢直起身子，貌似不經意的避過了胖子的攙扶。
在大廳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龜公又命人端上一壺酒，幾樣精緻的小菜，然後哈著腰討好地笑道：「兩位公子要不要叫幾個姑娘陪著二位喝幾杯？」
官柳動春條，秦淮生暮潮。樓台見新月，燈火上雙橋。
胖子聞言張口結舌，肥臉漲得通紅，期期艾艾半晌，才結巴道：「裊裊姑娘……客，客氣了，我……我……」
胖子滿頭黑線：「方兄，喝花酒又不是做賊，你用得著這麼小心嗎？」
柳媽媽杏眼有意無意的瞟了一下方錚，又朝他拋了一個勾魂的媚眼，笑道：「周公子是咱們這蓬萊仙舟的貴客，您的朋友自然也是貴客，奴家一定會盡心招待的，咯咯……」
誰知裊裊看見胖子后，如花兒綻放般的笑顏立馬收起，板著一張俏臉，淡淡道：「裊裊見過周公子。」
柳媽媽對廳中尋芳客的質問充耳不聞，領著裊裊姑娘徑自走到方錚和胖子面前。
方錚點點頭，又使勁瞪了臊眉搭眼坐在一側的胖子，向柳媽媽笑道：「柳媽媽，今日初識，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直說了吧，我這位朋友看上了裊裊姑娘，想為她贖身，不知柳媽媽意下如何？」
胖子臉一黑：「是裊裊！隔戶楊柳弱裊裊，恰似十五女兒腰。」
聲音嬌脆動聽，底氣十足，隱含幾分狂風暴雨來臨前的味道……
方錚上下打量了這畫舫一眼，笑道：「你這畫舫值多少銀子？我把它買下來，我來當掌柜，你們里裡外外從大茶壺到姑娘，甚至……包括柳媽媽你，我都買了，柳媽媽你開個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