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二百六十五章 重振夫綱
方錚眉飛色舞道：「你哥哥看上蓬萊仙舟的一位紅牌姑娘，長得挺不錯，我今兒就陪他去把那姑娘贖了身，嘿，那小妞估計來路很不正，我已派人去查她了……」
方錚嘆了口氣，道：「因為你的那幾位皇兄都不甘心只做個逍遙王爺，因為你的太子哥哥野心勃勃，要早日登基稱帝，因為……人的野心和慾望，是一道永遠也無法填滿的深壑，為了權勢和地位，他們願意用全京城的百姓性命，甚至包括他們自己的性命做賭注，來博一把，賭自己能不能坐上那張代表著九五至尊的龍椅……」
方錚深深為自己犀利的眼光而自豪。
小院卧房內。
靠！都這節骨眼兒了，還他媽色心不改，死胖子沒救了！
長平領著她的女侍衛們還圍在畫舫邊，等著方錚主動滾出去投案自首，但方錚和胖子一行人卻已將小船劃到了岸邊。
長平氣道：「你是不是和我哥哥去畫舫了？蓬萊仙舟？」
側頭看了看神色漠然的裊裊，見胖子對她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方錚張了張嘴，終於還是忍住，什麼都沒說。
「啊——夫人息怒！我錯了……哎呀！夫人，粉拳輕捶就行，抄刀則大可不必……」
「我……我們一起喝茶，商議……商議國家大事……」方錚頗有些英雄氣短。
長平一雙美麗的大眼微微眯起，冷哼道：「你和我哥哥剛才在哪裡？」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長平……她怎麼找到這裏的？
方錚懷著惶然的心情坐在小船上，望著柳媽媽站在畫舫尾部默默的目送，方錚的腦海里不知怎的忽然浮現出泰坦尼克號的情景……
※※※
「好主意！」方錚拍著他的肩大聲誇讚：「……知道老子不會游水，還出這種餿主意，你想害死老子？」
這次可真要了親命了，方錚覺得腿肚子有點兒打哆嗦……
一柱香時間過去。
胖子攜著裊裊滿懷興奮的回了府，方錚看著他欣喜不勝的背影，搖頭嘆氣。
「錯！本將軍今日要重振夫綱！」方錚眼中殺氣迸現，敢帶著幾百侍衛在畫舫堵我，害本將軍狼狽逃竄，大大的沒面子，今日非得把這小妮子吊起來毒打，好好教教她什麼叫夫為妻綱！
「傑克，我愛你！」
眾人划著小船向岸邊靠攏，秦淮河岸邊散落點點燈火，微弱的燈光下，方錚不經意的看見，裊裊的嘴角忽然掠過幾分冷笑，冰寒徹骨。
方錚面沉如水，挺直了腰板，雙目帶著殺氣，一瞬不瞬的盯著門口。
長平眨著眼，低聲問道：「那……你呢？你有沒有野心和慾望？別人都在爭，你為何不爭？」
「姓方的！你還不滾出來，老娘要放
「肉絲！你要好好活到八十歲，生很多很多小王八蛋……」
長平一窒，盛氣凌人的模樣頓時變得畏縮，美麗的大眼四下亂轉，心虛道：「沒……沒找著……」
下人怪異的看了方大將軍一眼，嚇得趕緊往外跑。
長平欣喜點頭，她雖已為人婦，但畢竟還只是個小丫頭，很多事情都沒往深處想，看著父皇這幾日似乎有好轉的現象，她的心情也高興了許多。
「你……你還不承認……我帶人上畫舫去找你來著……」
對方是什麼人？安排這個女人到胖子身邊有何意圖？
下人大愕：「少爺不是說不去嗎？」
方錚進了自己的小院，朝小院左側的廂房拍了拍手，人影閃動間，一名影子屬下出現在他面前。
方錚臉上露出回憶的笑容，情不自禁向畫舫上的柳媽媽伸出了雙手：「肉絲……你跳，我也跳……」
「少爺要去軍營？」下人好奇問道。
方錚星目一瞪，一股濃郁的王霸之氣鋪天蓋地向長平襲去，長平嚇得嬌軀一抖，在他面前畏縮成一團，可憐兮兮的望著他，目光中充滿了懼怕和臣服。
「哼！」方錚非常舒爽的冷哼一聲，理直氣壯道：「沒找著，那就證明我沒去！你在冤枉我！」
「姓方的！老娘再給你一柱香時間，再不出來，老娘真放火燒船了啊！」
「我？」方錚怔忪了一下，接著苦笑道：「……也許因為我太懶了吧，你知道，沒做官以前，我只是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少爺而已，如今就算手握大權，我也只是個混吃等死的朝廷命官，什麼皇圖霸業，什麼天下共主，在我眼裡，全不如白花花的銀子摟在懷中那般實在。爭位奪嫡這種事太無聊了，而且很危險，我這麼年輕，怎麼玩得起如此刺激的遊戲？」
「這到底是誰家老婆呀？帶了幾百個人來捉姦，場面真夠宏大的……」
方錚臉一垮，下意識喊道：「冤枉吶！我懷裡哪來的狐狸精……我倒是想，這不是沒來得及么……」
「……」
「你錯哪兒啦？」方錚不依不饒。
「……」
方錚恍然，難怪長平領著幾百侍衛圍住畫舫，一逮一個準，原來被她的侍衛看見了。
「夫君，父皇這幾日身子似乎又好了些，咳嗽也沒那麼厲害了，你說父皇會不會好起來？」
「夫君，你真好……我喜歡這樣的夫君，不爭霸，不爭權，妾身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邊，咱們平淡又快活的走完這一輩子，好嗎？」
「什麼？」方錚怒目圓睜，大喝道：「太不像話了！哪有老婆命令老公的道理？還
方錚神情苦澀，皇上如今差不多已油盡燈枯，表面上似乎好轉，其實也頂不了多少天了，他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正在獃獃的出神想事情，忽聽下人報說少夫人回來了。
尾部果然有一條小船，用纜繩綁在畫舫的船舷上，小船正好可以容納十來個人，算上侍衛一起差不多夠用了。
「前廳是吧？我這就去。」
長平軟綿綿的倚在方錚懷裡，溫柔乖巧得像一隻被馴服了的小貓咪。
畫舫外，長平的嬌喝聲還在繼續。
「……」
遠遠的，長平的叫囂聲還在畫舫的前艙繼續。
方錚大喜過望，抓著柳媽媽的手握了又握，摸了再摸：「親人吶！」
方錚隨身的侍衛挺身而出，抱拳凜然道：「方……少爺先退，屬下願抵擋一陣，與她們拼個魚死網破，為少爺爭取時間……」
方錚挺著胸膛，冷目如電，挾風雷之勢卷向前廳，當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長平那張怒氣沖沖的俏臉。
「柳媽媽，快來快來！裊裊的賣身契呢？趕緊掏出來，贖身多少銀子？什麼？一萬兩？你怎麼不去搶？……好吧，看在你今兒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跟你還價了，一萬兩，你收好，同志們，閃人了！裊裊姑娘，快上船，一塊兒走！」
「本來就沒……」方錚說到一半忽然一頓，接著挺起胸膛，凜然問道：「你帶人去畫舫找我？找著了嗎？」
這姑娘……很有問題。
很好，就要這種效果。方錚對下人的反應很滿意。
方錚扶著額頭呻吟了一聲，神情痛苦無比。
怎麼還不來？
「傑克，你快跑吧！別管我……」
「……我……我找她評理去！」方錚惱羞成怒。
片刻之後。
「你……你騙我！我的侍衛明明看見你們上去的！」長平大怒道。
「哦？怎麼回事？快說說。」長平也來了精神。
「我？」方錚神情怔怔，隨即展顏笑道：「我和他們在一起，我保護你父皇和你哥哥，相信我，他們不會有事的。」
下人恭立。
「好！順便多賺些銀子，我花不完可以帶棺材里去，留著下輩子花……」
「……」
「姓方的混蛋！你個沒良心的，家裡那麼多老婆，你居然還在外面喝花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馬上放下你懷裡摟著的狐狸精，給老娘滾出來！」
「放心，我怎麼會有事呢？你也知道，你老公我的逃命功夫天下第一，明刀明搶拼不過人家，我還不會撒丫子跑路嗎？臉面這玩意兒，我早就把它揣兜里了，向來不放在心上的……」方錚嬉皮笑臉道。
「妾身不該懷疑夫君，夫君正直不阿，潔
「胡說！我哪有去畫舫，我明明和你哥哥坐茶館里喝茶……」方錚矢口否認。
「去你的！你鑽錢眼兒里去了！」長平嬌嗔著捶了方錚一下：「夫君，你今日和我哥哥在商議什麼事呢？弄得神神秘秘的……」
「……」
「要不……咱們跳水遊走？」一名侍衛小心翼翼的道。
長平笑了笑，隨即秀眉蹙起，望著方錚一臉擔憂道：「夫君，京中的形勢，難道危急到這個地步了么？為何會變成這樣呀？」
「去，叫少夫人速來這裏見我！」方錚板著臉，大馬金刀跨坐在椅子上，如同帥帳內的大將軍一般，氣勢十足的發號施令。
一提起這事兒，方錚的精神當即一振，忍不住得意的炫耀道：「嘿！你老公我今日法眼如炬，識破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女子……」
「你剛才去哪兒了？」長平見方錚到來，劈頭問道，語氣很是不善。
胖子肥肥的臉上已經冒出了冷汗，跺腳急道：「怎麼辦？怎麼辦？」
哼哼，小樣兒，且看為夫我振夫綱……方錚眉頭一豎，板著臉便待開口訓斥。
長平也意識到不對，是呀，畫舫停在河中央，她帶著侍衛將畫舫都搜遍了，仍沒找著他，這確實能說明他根本沒去畫舫，自己好象真的冤枉他了……
眼前的情景，多像那部愛情史詩啊……
「啊？……咳咳，沒什麼……」
方錚心滿意足的收功。
「噢……肉絲！不！我不會離開你……」
上岸以後，方錚和胖子互相握手道別，兩人都有一種死裡逃生的僥倖感。
胖子哭喪著臉道：「方兄，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你了，我這就出去跟宓兒說清楚，你今日只是純粹來幫我忙的……」
※※※
「也許快好了吧，宓兒，你在宮裡要盡心服侍好他老人家，也許……也許他一高興，病就完全好了……」
「吃醋吃到這份兒上，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你去查兩個人。」方錚淡淡的吩咐道。
一盞茶，兩盞茶，三盞茶……
屬下恭聲領命，人影一閃，失去了蹤跡。
柳媽媽笑道：「公子莫急，這種夫人吃醋找上門來的事兒，咱們畫舫也見過不少，所以咱們畫舫特意給懼內的……咳，給尊敬娘子的客人準備了一條快船，就在船尾的舷上掛著，奴家叫人把它放下去，二位公子悄悄的走掉就沒事了……」
方錚大喜，趕緊一腳跨了進去，誰知這時胖子拉住了他，神色焦急而忸怩，還不停的向裊裊姑娘那邊示意。
「夫君，如今宮裡的氣氛有些沉
「方兄，趕緊回府，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樣子，這次一定要振振夫綱，宓兒越鬧越不像話了！」大舅子情真意切叮囑。
「方兄！」胖子將方錚拍醒了，疑惑的望著他：「什麼肉絲？你餓了？」
「得了吧，我人都坐在畫舫上了，你覺得她會相信嗎？」
「放心！收拾不死她！」方妹夫咬牙切齒回應。
「知道錯了就好！哼！下次若再懷疑本夫君的人品，定斬不饒！」
卧房內忽然傳來一聲河東獅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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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怔怔的盯著方錚半晌，終於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臉上洋溢著幸福溫馨的微笑。
「一是福王殿下今日帶回府的那個年輕女子，名叫裊裊的，把她的底細給我摸清。二是秦淮河上的蓬萊仙舟，有個叫柳媽媽的老鴇子，這兩人有點不對勁，交代下去，最短的時間內給我消息。」
「你瘋了！我怎麼可能去那種地方！」方錚驚訝的大叫。
「啊？」醞釀許久的氣勢頓時消逝得無影無蹤，方錚肩膀一垮，結巴道：「我……我剛才……跟你哥哥福王在一起來著……」
「就是就是。」
「少……少爺，少夫人現在很忙，她說要您去前廳一趟……」下人氣喘吁吁出現在門口。
方錚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四溢，下人頓時噤若寒蟬。
方錚冷笑，這個時候才來扮孝子，早幹嘛去了？
「放火燒船？」廳內的人們頓時急了，左尋右找，放聲道：「誰是姓方的？趕緊出去呀！你老婆吃醋是你家的事，別連累我們大家行不？」
「放屁！」方錚跳腳罵道：「那是我老婆！你拼個魚死網破，把我老婆打壞了你賠啊？」
「知道了。」長平低著頭，嘟著小嘴，心虛的應道。
方錚一楞，接著仰天大笑：「來人啊！取本將軍的鎧甲戰袍來！」
「咦？宓兒，你怎麼兩眼發直？你病啦？」
「知道錯了嗎？」方錚大聲問道。
「慘了慘了……大老婆又來捉姦了！」方錚急得直跳腳，咦？為什麼說「又」？
「宓兒，也許過不了多久，……京城可能會有巨變，你要小心，我已叮囑了你的侍衛統領，一旦情況有變化，她們會將你送到城外的影子大營，那裡相對比較安全，你乖乖的待在那裡，不準亂跑，知道嗎？我爹娘還有嫣然鳳姐和小綠她們，我都做好了安排，你
哇卡卡，散王霸，趕緊散王霸！
方錚心中亮起了警戒的紅燈，腦海浮現《沙家浜》的一句唱詞：「這個女人不尋常……」
想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長平的眼皮子底下逃過一劫，方錚萬分得意，不由高興得哈哈大笑。老婆你有張良，老公我有過牆梯，咱們夫妻倆是一物降一物……
這個爭位的關鍵時期，莫名其妙出現個女子，讓胖子死心塌地的喜歡上了她，然後那位柳媽媽故作阻撓，吊人胃口，方錚稍稍強勢一點，她又順水推舟，同意將裊裊脫籍，讓胖子將裊裊帶回府去，一切看似合理，卻又透著一股子詭異的味道，回頭想想，越想越覺得這是個預先安排好了的圈套，等著他和胖子傻乎乎往裡鑽呢。
長平一驚，神色更加不安的盯著方錚，訥訥道：「那……你呢？還有父皇和哥哥呢？」
「在……在一個遙遠而……而神秘的地方……」方錚越說越小聲。
哇哈哈，振夫綱的感覺真不錯，下次可以多振幾次。
「是。」
聽著畫舫外中氣十足的嬌喝聲，方錚和胖子的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的望著對方，充滿了不敢置信和……恐懼。
前廳內，長平正異常焦躁的來回踱步。
方錚坐在卧房的太師椅上，沉沉的嘆了口氣。
「說重點！你們剛才在哪裡？」長平咬牙切齒。
這時站在一旁的柳媽媽低聲道：「畫舫外的那位……女英雄，是您的娘子吧？」
方錚欲哭無淚，聽聽人家這尊稱，女英雄……
長平白玉般的胳膊摟上方錚的脖子，小腦袋埋在他的胸膛，貪婪的呼吸著方錚身上的味道，悶悶的道：「你也不許有事！你是方家的一家之主，你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這一大家子怎麼辦？」
「哎呀，夫君——人家也是擔心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傷了身子嘛……」長平自知理虧，拉著方錚的胳膊撒嬌，神情帶著幾許愧疚。
帶著一群侍衛著急忙火的回到府里，長平還沒回來。
情況緊急，長平眼看著就要帶人衝上畫舫了，於是柳媽媽當即便領了這群神色惶然，如同吃了敗仗被敵人圍追堵截的殘兵敗將，急匆匆走向畫舫的尾部。
方錚一楞，馬上明白過來了。
十來人坐上了小船，畫舫的數名船工齊力緩緩的放下纜繩，小船於是慢慢的往河裡落下。
「慢著！回來！」
哎呀，腰板挺累，先放鬆一下，等會兒再散王霸……
「方錚！你個混蛋！你果然去了畫舫，還敢騙我！來人！拿刀來！」
下人見方錚又散王霸，嚇得渾身一抖，跌跌撞撞的轉身準備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