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紈絝少爺》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零一章 初臨姑蘇

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零一章 初臨姑蘇

「什麼?何方賊子,竟敢如此大胆?連我韓家的貨也敢劫?」韓竹大怒,拍案而起。
「英俊的面孔看起來都是一個模樣。」方錚乾笑。
「大公子並無閃失,現在已快回府了。」
不過他有些兒女情長,想把羅月娘帶在身邊,可羅月娘懷有身孕,不良於行,為了她的身體著想,方錚只好把她留在山上,並遣派影子中的高手暗中保護,這次楊順德攻山,給方錚提了醒,自己的女人都是心頭肉,不能有絲毫閃失,安全問題尤為重中之重。
韓亦真蹙眉思索半晌,忽然道:「聽說新皇登基不足一月,便派了欽差大臣下江南巡視,爹,莫非朝廷已知此事了么?那個欽差大臣是誰?」
遠遠看見蘇州那古老厚實的城牆,方錚心中吁了口氣。吳都姑蘇,千年之前,是怎生一副模樣?那秀麗的山水,典雅的園林是否如同他前世的記憶一般,如煙如霧,仿若隔世。
韓亦真默然無言,秋水般的美眸怔怔望向堂外連綿的春雨,心中喃喃念著方錚的名字,嘴角忽然浮上幾分玩味的笑容,江南之地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湧動,不知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將怎生理清江南的這一團亂麻?真的很令人期待啊……
韓竹嘆道:「是啊,如果他當時向戶部官員實話實說,並立案偵查此事,或許他會被貶官甚至免職,可也不至於走到如今這一步,說到底,伯言是太在乎他那個知府之位了,他以為掩蓋過去便無事,但事情卻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
「待會兒那些當官的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我塞紅包,我可真會不好意思的……」
「正是正是!」溫森猛點頭附和。
「小子見過欽差大……咦?」韓逸剛待施禮,看清了方錚的模樣后,不由大是驚愕。
儀仗行至城門,方錚還未下馬,蘇州府的一眾官員便按官位品階列好隊,一齊朝方錚行禮。
韓竹喟嘆道:「都是權與利這二字害人啊!你李世叔仕途一直頗為順利,除了我韓家或明或暗的幫了他一些小忙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奉行官場中無功無過的中庸之道,所以頗得京中各部大人們的賞識。大概五年前,你李世叔調任蘇州知府,那時他剛剛外放,心中自有一番遠大抱負。蘇州為官不到一年,本來一切都順順利利,卻不曾想他府衙屬下的一位師爺給他出了紕漏……」
「伯言這才發覺此事的嚴重,急忙召來府衙的主簿和師爺相詢,一問之下,卻發現帳簿上有幾筆重大的支出都是經過他的親筆核准,蓋的也是他的官印和私章,那幾筆支出的銀子,全都流向蘇州城內一個不出名的商號中,伯言卻根本沒印象。」
當李伯言面帶微笑,介紹到江南韓家時,方錚的臉色終於變了。
清了清嗓子,韓竹低聲道:「真兒,你的伯言世叔這回可真是遇到麻煩了,你向來聰敏多智,可有辦法救他一救?」
李伯言起身後,不著痕迹的打量了方錚一眼,心下暗暗有些驚訝。
韓府毗鄰城南滄浪亭,佔地頗廣,層疊曲折的園林布置,使得韓府就像生活在鬧市中的世外桃源,一如韓府如今的處世態度。
於是,數千士兵在山上駐紮了四五天後,欽差大人懶洋洋的下了令,即日啟程,奔赴江南。
韓家一代代傳下來,發展到今天的江南第一世家,「不爭」二字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雖說無欲不能完全做到大義凜然的境界,但凡事若無貪嗔之念,行事但憑本心,上天必會厚待。
韓竹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指了指韓亦真,見她輕聲細語,但俏臉執著之意甚堅,韓竹知道女兒向來頗有主見,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好嘆息不語。
繞過蔥鬱的林木迴廊,韓府的前堂設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之後,前堂略有些陳舊,但卻不失世家的大氣磅礴,前堂上方高高懸著一塊木製牌匾,牌匾上書三個斗大的黑字:「不爭堂」。
韓竹怔怔望著堂外的春雨,幽幽嘆氣道:「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我與伯言相交數十載,少年之時,我們便是至交好友,遙想當年,我們秉燭夜談,各言生平抱負,那時的我們,是何等的輕狂暢快,為何數十載之後,伯言卻……唉!」
韓亦真俏臉羞紅,半晌后,她緩緩搖頭,輕笑道:「爹,女兒年歲漸長,眼界也越高,尋常富貴人家子弟怎能入得我眼?此生若不能尋得真心所慕之人,女兒願孤獨終老,亦不願將就某人,落得個鬱鬱寡歡,凄涼一生的下場。」
「朝廷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如此大的案子,怎麼可能遮掩得住?至於那個欽差大臣……」韓竹說著,臉上浮起幾分古怪之色:「……那人姓方名錚,年方二十,其爵卻已貴為國公,他出身商賈,他的父親便是我華朝的首富方存義,我們韓家與方家淵源頗深,至今還有許多生意上的往來,你和方錚都還年幼之時,我曾笑言欲與你二人定下親事,後來因我韓家宗族反對,不欲與商賈之家過從太密,此事這才作罷,呵呵……」
方錚睜著純真的雙眼,獃獃的望著溫森,久久不發一語。
「大人啊……您這次下江南,到底是查案還是犯案?」溫森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得罪世家門閥的後果,莫非這位方大人不清楚嗎?
事情該來總還得來,怎麼躲也躲不了的。
至於韓家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方大少爺管不著,反正只要自己打死不承認,韓家也拿他沒辦法。老子堂堂欽差大臣,拿你點東西是看得起你,你們韓家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銅鑼開道,旌旗招展,黃羅蓋傘和天子御賜的節杖旗幡走在隊伍前方,欽差的儀仗浩浩蕩蕩,其威嚴肅穆之勢,令城外無數行人百姓側目避讓,心懷敬畏。
「我大哥呢?他隨車隊而行,可有閃失?」韓亦真面目凝重道。
「哈哈,李大人客氣了,太客氣了……」方錚急忙下馬,扶起了李伯言,笑得異常和善,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
如此說來,本少爺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好人?這個結論讓方錚很是不甘。
「這位是江南韓家的家主,韓竹,他身後的那位年輕公子,乃是韓竹的嫡長子,韓逸,呵呵,剛從京城回來。久慕欽差大人之威儀,特來拜見大人。」
「下官蘇州知府李伯言,拜見欽差大人。」李伯言往前行了一步,朝方錚施禮道。
「收,還是不收?這是個問題……」方錚騎在馬上,很掙扎。
而「不爭」便是最好的韜光養晦的方法。
所以方錚劫得心安理得,老天送他一筆橫財,他若是因害怕江南韓家的勢力,而把它退了回去,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爺的一番美意?會遭天譴的。
他迷茫了。
「不爭」是韓家的祖訓,韓家的祖先們當年在奠定世家門閥的基礎后,便將「不爭」二字列為金科玉律,祖先們都明白,當家族發展壯大到能夠影響朝堂甚至是天下局勢的地步時,便需韜光養晦,凡事莫為己甚,莫與當朝統治者發生太過尖銳的矛盾,以免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是你們!」
韓亦真聞言,素來沉靜如水的絕色俏面,忽然多了一抹似羞似嗔的紅潮,頗有些惱怒的瞪了韓竹一眼,垂頭默默不語。
「帳簿出了如此嚴重的問題,稅銀出現如此大的虧空,伯言當時也慌了,這可是輕則丟官,重則砍頭的大罪,驚慌之中,他做了一個非常糊塗的決定,一方面極力安撫京中戶部派來的官員,另一方面連夜召集主簿和師爺,私自篡改了當地戶籍,商戶和農田數目,使其與稅銀帳簿持平,暫時度過了這次查帳的危機……」
早知方錚是位年方弱冠的少年臣子,頗受兩代帝王器重,卻不曾想此人竟然如此年輕,這……這分明是個毛頭小子嘛,他到底有何本事,令當年權傾朝野的潘尚書,和一國儲君都栽在他手裡?
「前幾日在趕路,嗯,馬不停蹄的趕路……」方錚趕緊攔住他的話,額頭微微見汗。
「大人,蘇州知府李伯言,率城中大小官員,在城門迎接大人。」溫森恭聲稟道。
蘇州韓府。
韓竹的女兒韓亦真靜靜的坐在一旁,抿著小嘴一聲不吭,一雙秀氣的黛眉輕蹙,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愁眉不展的凄美模樣,令人望而生憐。
※※※
「這些官兵……」
這李伯言是不是客氣得太過分了?好好的把世家望族叫來幹嘛?
不劫不行,不劫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那批貨實在太誘人了,價值數萬兩銀子的珍貴藥材,金銀和絲綢,已經送到了他的嘴邊,以方大少爺的脾氣,怎麼可能不一口吞下?他向來是個意志力不怎麼強的人,最受不了別人誘惑他了。
望著年歲漸大的女兒,韓竹眼中多了幾分疼惜和寵溺,溫言道:「真兒,為了韓家,這些年來苦了你啊,你如今已是二九年華,尋常人家的閨女早已出嫁相夫,而你卻一直未得良配,那些提親的人家非富即貴,但你卻不看在眼裡,你自小聰慧無比,家族之事每每由你決斷,我韓家這幾年發展壯大,你在其中起的作用是最重要的,但是……你終究是女兒家,終究是要嫁人的,為父不能因家族羈絆了你的終身啊……」
臨行前的一晚,方錚半夜摸進了羅月娘的閨房,抱著獻身的精神,打算再被她凌辱一次,誰知羅月娘卻不答應,一腳把他踢出了房門,令方錚頗為黯然。
「嘶——大人好生面熟呀……」韓逸摸著下巴,陷入了回憶。
韓亦真眨眨眼,想了想,輕聲道:「重大的支出全蓋上了李世叔的官印和私章,而他卻毫無印象,分明是有人盜用,而私自篡改戶籍,以求平安,此舉亦是飲鴆止渴,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不是我們!」方錚和溫森臉色一白,非常有默契的齊聲否認。
接下來,方錚將泰王和蕭懷遠介紹給眾官員認識,眾人又是一番虛偽的客套。
方錚最終還是劫了江南韓家的貨。
依依送別之後,欽差方大人率領著五千士兵,浩浩蕩蕩下了山,奔赴江南的第一站——蘇州而去。
父女二人就這樣相對而坐,久久不發一語。
方錚也在暗暗打量著李伯言,這次江南六府的知府暗中勾結,傾吞稅銀,這蘇州的知府自然也在涉案之內,可這李伯言長得眉正眼清,一副正直大義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傾吞國庫稅銀的人吶,所以說人不可貌相,大奸之人,往往有一副大善的面孔,反之亦然。
「太客氣了,這讓本官怎麼好意思?」方錚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可臉上卻並無半分不好意思的表情,眺望了一會兒,見城外果然人頭攢動,密密麻麻,不由皺眉道:「這麼多人,待會兒可怎麼辦呀?」
這幫傢伙怎麼當上官的?一點小意思都沒有,太沒禮貌了!老子非得把蘇州官場攪個底朝天不可!
韓亦真似不願再提此事,忙接回了原來的話題,道:「如此說來,我韓家與那方錚竟是世交?爹,此次那方錚既為欽差,不知能否將此大案查個清楚明白?」
羅月娘既已無礙,幾千士兵總駐紮在青龍山上也不是個事兒,儘管士兵們都表示樂意就這麼住下去,可方錚覺得做人還是要上進點的好,最起碼該辦的差事得把它辦了。
作為江南第一世家,除了在當地有根深葉茂的勢力外,還得學會凡事低調,力求在不顯名不揚萬的前提下,平穩而有效的發展壯大家族。
所謂世家門閥,他們自然不像京城方家那樣,只是個純粹的以賺錢為目的的商戶,他們的觸角深入到民間官場甚至朝堂的方方面面,他們盡一切的可能去發展和延續各方各面的關係。他們的勢力,並不單單體現在商場上,更重要的是,他們在民間和官場有著非常大的影響力,這種影響力甚至能左右官場動態和局勢,所以世家門閥,往往也一直為當權者所忌憚和防備。
溫森不解道:「大人,什麼怎麼辦?」
懷著疑惑,李伯言面色不改的開始為方錚介紹蘇州府的大小官員。
溫森對方錚的決定感到很遺憾,方錚天不怕地不怕,可溫森比他脆弱多了。看著一車車的紅貨被搬進了青龍山的土匪窩裡,看著押車的鏢師和那個彬彬有禮的年輕公子被官兵趕得灰頭土臉,溫森那顆脆弱敏感的中年男人之心不由提起老高。
前堂里,韓家的當家家主韓竹端起精緻的景泰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穀雨前採摘烘焙的雨前龍井,然後擱下茶杯,望著堂外悄悄下起的春雨,不覺嘆了口氣。
隱隱的,天空中傳來一聲沉悶的春雷,雷聲不大,卻令前堂內的二人盡皆一震,隨即如夢初醒,兩相對望,不由露出了幾分苦澀的笑容。
「什麼人?是害李世叔陷入如今困境的人嗎?」
韓竹點了點頭,嘆道:「禍福憑天意,按例,朝廷戶部每年要派人下至各府核對稅銀,戶籍,人口,商戶等等情況,這是每年的例行公務,伯言當時也沒放在心上,那一年,戶部下派的人在查過蘇州府的賦稅帳簿后,卻突然找上了他,說帳簿上的稅銀收支情況,與登記在案的當地農田和商戶情況嚴重不符,伯言查過之後,發覺果然如他所說,上下相差竟有數萬兩銀子之巨……」
韓竹搖頭道:「那人隱藏很深,一直未曾露面,不過據伯言所說,江南七府之中,已有六府的知府被其所制,其挾持的過程與手段,與伯言如出一轍,看來此人所圖非小,我擔心……唉,江南恐怕不日會有一場巨大的動蕩,也許會禍延天下……」
「那人於是便提出了條件,要求伯言照貓畫虎,每年都將戶籍帳簿篡改一遍,傾吞下來的稅銀完全交予他,並令其想辦法排擠府衙內所有的主簿,師爺等小吏,改換他信任的人,也就是說,整個蘇州府衙從此完全落入那人之手。伯言當時害怕極了,既怕丟官,更怕丟命,想也不想,便答應了那人,從此以後,他便……唉!」
韓竹皺眉道:「難說,聽說那方錚深得兩代帝王看重,御前屢次救駕立功,不僅如此,此人行為怪異,所言所行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所以在弱冠之年便已是朝中二品大員,更貴為國公,這在華朝開國百余年中,是絕無僅有的,此人既能登臨高位,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這時,一名下人忽然急步走進前堂,施禮稟道:「老爺,小姐,徐州府傳來消息,我韓家從京城啟運的一批名貴藥材,金銀和絲綢,在徐州府附近的青龍山下,被……被山賊給劫了!」
之所以在江南富庶之地成為世家,當然是有其原因的。世家並不是暴發戶,世家中人行事也並不是仗著家族的名頭在外面囂張跋扈,橫行霸道,相反,世家子弟無論在什麼地方,什麼場合,遇到什麼事情,他們總是彬彬有禮,談吐不凡,千年來的孔儒禮教,總能比較完美的在他們身上體現出來。世家子弟們從小所受的教育,便是以家族為榮,如何為家族爭取每一分利益,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囂張跋扈的世家絕對活不長久,千百年來,歷史的滾滾洪流,大浪淘沙之下,囂張跋扈的世家,早已被洪流所湮沒,留給世人的,只有一段曾經存在的傳說。
官員們見禮過後,蘇州城內的世家望族紛紛上前來行禮,方錚和溫森一聽居然連世家的家主都來迎接自己,二人不由互視一眼,神色間頗有些心虛。
「此事過後不到一月,蘇州府的一名師爺便不知所蹤,又過了幾天,一個不知姓名的人便找到了伯言,拿出了他篡改帳簿,挪用朝廷稅銀的證據,並揚言要告上京城,伯言慌了,急忙哀求他遮掩此事,只因這事若宣揚出去,伯言的罪名可就大了,抄家砍頭是肯定的,伯言官場攀爬多年,怎願因此事而弄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
韓亦真低聲道:「爹,李世叔是如何捲入這泥潭之中的?女兒一直不甚了了……」
韓亦真咬了咬嘴唇,緩緩搖頭:「爹,李世叔深陷泥潭,難以拔足,我韓家若出手相幫,後果難料,也許非但不能救出李世叔,反而整個家族會被他一同拉進泥潭,爹,韓家在江南經營百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實在冒不得這個險啊。」
方錚微笑著一一見禮,見眾官員只是殷勤討好的躬身作揖,然而預料中的偷塞紅包,暗中行賄之舉卻絲毫不見,打著發財主意的方大人心下頓時有些不喜。
由北往西,經太湖,過黿頭,經過三天不急不徐的行軍,欽差的儀仗終於到了蘇州城外。
韓亦真也嘆了口氣:「古往今來,無論朝廷重臣,還是販夫走卒,誰不為權利二字折腰?李世叔……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而已。爹,李世叔後來知道那挾持逼迫他的幕後之人是誰了嗎?」
韓竹說到這裏,痛心的嘆了口氣:「糊塗啊!明知是個陷阱,仍眼睜睜的往裡跳,一切全因那權利二字,害人害己,何其愚蠢!」
「良民,大大的良民,從不參与打劫!」方錚斬釘截鐵。
「大人前幾日……」
轉頭再看了看方錚身旁的溫森,韓逸不由又「咦」了一聲,神色愈加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