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紈絝少爺》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子之怒

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子之怒

只聽得山上人聲鼎沸,一片亂騰騰的樣子,夾雜著不少的嗆咳聲,還有慌亂中兵器金鐵磕碰的聲音,很顯然,方錚的火攻之計……正確的說,應該是煙熏之計奏效了。
「什麼?」曹公公驚愕抬頭。京城四大軍調派江南,那……京城怎麼辦?
※※※
這時火勢已是衝天而起,四處亂竄的火星火苗像一條條通紅的毒蛇,肆無忌憚的鑽進每一寸可以燃燒的地方,烈火所到之處,林中事先被灑上了火油的樹木草叢遇火便燃,又因下了整夜的雨,燃燒不夠充分,潮濕的樹木便生出濃烈的煙霧,在半空中翻滾升騰,然後被輕柔的東風一吹,漸漸往山腰方向飄去。
陳皇后聽到太后問詢,眼瞼抬了抬,嘆道:「母后,他……他平日便獨寵裊裊,愛她愛得發狂,今日裊裊身死,他又怎能不怒?可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總不能為了一女子,而亂了天下吧……」
泰王目光忽然變得遙遠,喃喃道:「更何況,我還在等,等京城傳來消息,若裊裊弒帝成功,我們便無需再入草原,直接領兵進京……」
方錚一驚,是啊,朝廷花了這麼大的人力物力圍剿泰王,今日已是最後關鍵的時刻,若讓那傢伙跑了,回去如何向胖子交代?
裊裊靜靜躺在他的懷裡,俏臉已漸漸蒼白,可仍帶著一抹凄然冷絕的微笑,與嘴角的黑色血塊互相襯映,顯得格外刺目。
胖子放聲悲呼三聲,聲如杜鵑啼血猿哀鳴,書房外跪著的內侍曹公公及一干小黃門嚇得渾身直顫,惶恐磕頭,齊聲道:「皇上保重龍體!」
泰王邊咳邊冷笑道:「能想出如此缺德陰損主意的,除了那無賴方錚,還能有誰?以火攻煙熏代替將士攻山,逼得咱們不得不強行下山突圍,哼!他倒是不蠢!」
李太后念了聲佛號,泫然道:「真是造孽呀!這幾年皇宮,天下皆不太平,原以為泰王之亂即平,能過幾天清靜日子,可……唉!」
主意打定,曹公公止了步,掉頭往慈寧宮匆匆行去。
泰王眼中狠厲之色閃過,陰森道:「生死各安天命,只消衝出東面的火圈,我等便得救了,總比傻乎乎的一頭撞進朝廷大軍的伏擊圈全軍覆沒要強得多!」
方錚聞言嚇得一激靈,想了想,真覺得這事兒有點不靠譜,明明是場殲滅戰,萬一自己這個欽差兼主將一不小心被泰王活捉或砍了,豈不大大丟面子?
張勝不敢再冒險,非常時刻,皇上的安危已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方錚心裏也窩了團火,他覺得很悲憤。
不遠處,熊熊的火光中,一大群蹈著烈火的反賊衝殺而出,如同地獄中爬出人間的惡魔,他們高舉著刀劍,向方錚他們衝來……
想了想,太后忽然兩眼一亮,急聲道:「快!快宣宓兒進宮,宓兒是他胞妹,二人自小情深,她的話皇上還是聽得進幾句的。」
「盡調京城四軍?還大索朝堂?這……這恐怕會出事啊!皇后,你怎麼看?」李太后惶然側頭,望向一旁的皇后道。
黃宗聞言驚道:「可是……殿下,東面山下全是火呀!我們怎麼出去?」
「大人,咱們也退往西邊山腳吧,這裏火勢衝天,反賊就算突圍,也斷不會從這個方向突圍的……」溫森建議道。
「皇上的旨意是要傳的,不過……去兵部傳旨之前,咱家得先去找太后和皇後娘娘,皇上因裊裊之死而性情大變,將來不知還要慘死多少無辜,眼下也只有太后和皇後娘娘的話,皇上肯聽了……」
「老奴……這就去,這就去……」
救他們出來的士兵面面相覷,想笑卻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八百里快騎,傳溫森和他手下的影子回京!要他們給朕查,查個水落石出,朝堂之中誰是泰王同黨,誰與泰王過從甚密,都給朕一個不落的查出來!——誅九族!」胖子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皇上……臣妾不能背叛泰王,可……臣妾更不願負了您……與君就此作別,但願來世,你非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我,亦非身不由己的孤女……」
「老奴……遵旨!」
「是啊是啊,古難全,古難全……」眾人陪笑。
「騎兵列隊!錐型陣,沖!」
※※※
那杯蝕人五內肚腸的毒酒,就在胖子毫無防備,正待一口飲盡的最後關頭,被裊裊劈手奪過,然後裊裊向他遞上一個凄然絕望的微笑,一口飲了下去。
他雙目漸漸變得通紅,慣來柔弱寬和的眸子,此時已變得猙獰兇惡。
整個皇宮已全面戒備,禁軍統領張勝手按佩劍,率禁軍將御書房團團圍住,宮內任何嬪妃,太監,宮女皆不準靠近一步。
胖子不哭不鬧,就這樣抱著裊裊的屍身,獃獃的坐在御書房的猩紅地毯上,他雙目失神,如同被掏空了心肺的布偶,不言不動,心如死水。
「你為何還不傳旨去?」胖子惡狠狠的瞪著曹公公,大聲喝問道。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您們還是趕緊去勸勸皇上吧,皇上他現在獨自坐在御書房裡,抱著裊裊姑娘的屍身死不鬆手,這……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呀!」曹公公急得汗都出來了。
內侍曹公公及一干小黃門跪在書房門外,渾身瑟瑟發抖,眼中的驚恐和后怕怎麼也掩飾不住。
胖子披頭散髮,目光獃滯的坐在猩紅的地毯上,他懷裡緊緊抱著的,是他最心愛的裊裊。
「可是……那咱們以後豈不是要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黃宗聞言臉都白了。
「慢著!回來!」
跟著他一起困在火圈裡的蕭懷遠和溫森,以及數百名士兵也好不到哪裡去,個個都燒得衣衫襤褸,渾身冒煙,眾人面孔黝黑,神色顯得很沮喪。
「老奴不敢隱瞞,皇上還下令盡調京城四軍,遣往江南,由方大人節制,務必將泰王碎屍萬段,並且……並且調回溫森,大索京城朝堂,抓捕泰王同黨……」
一行數百人在方錚的一聲令下,偃旗息鼓,行色狼狽,急急忙忙向西逃竄……不,撤退而去。
「民間尚有一夜暴富之奇迹,焉知我便不能一夜稱帝乎?」
曹公公急忙起身退出御書房。
良久,胖子忽然仰天長嘯數聲,嘯聲悲痛蒼涼,令人顫慄。
「哇嗚嗚——」
方錚和蕭懷遠同時倒抽一口涼氣,異口同聲道:「開什麼玩笑!這是打仗耶!會死人的!」
濃煙之中,黃宗聽到泰王的聲音,立即循聲尋來,人還未近身,便大喊道:「殿下勿動手,屬下黃宗!」
布衣之怒,伏屍數人,流血五步,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黃宗心頭一沉,生死各安天命,這句話說地輕巧,可誰知其中要付出多少性命?多少將士將被活活燒死在東面山腳的熊熊烈火之中?
書房內,胖子仍舊抱著裊裊的屍身,不肯放手,心中之痛,如萬箭穿心,他肥胖的身軀止不住開始顫抖。
華朝朝局,因一女子之死,彷彿又要開始動蕩不安。
胖子抬頭,嘴角掠過幾分陰寒的笑意:「裊裊,且看朕如何為你報仇!」
裊裊已死!
黃宗已被煙嗆得眼淚鼻涕直流,聞言恨聲道:「也不知哪個王八蛋想出的陰損主意,屬下寧願明刀明槍戰死,也不願在這裏活活被熏死,太過窩囊了!」
太后和皇后互望一眼,嘆道:「這孩子自小特立獨行,誰的話都聽不進,哀家豈能勸得了他?」
不少士兵因窒息而倒在了山洞內,更多人則因失了視力,慌亂中兵器互碰,都以為是敵人攻上山來,於是不管不顧舉刀便砍,一時間自相殘殺了不少,整個山洞陷入一片混亂和血腥,如同兵營炸營,所有人的精神狀態似已瘋狂。
「馮仇刀和韓大石率部從西面繞過來最少也得半個時辰,咱們這裏還剩多少兵力?」方錚咬牙問道。
方錚頗有些臉紅,幸好天色尚未亮,臉也被熏黑,方大少爺難得一見的臉紅卻沒人看出來。
※※※
曹公公剛直起的身子又急忙匍匐下去。裊裊之死,令皇上彷彿完全變了個人。
死的本應是我,是我啊!
大口的黑紫色血塊自裊裊的櫻桃小嘴中流出,裊裊強撐著說完這句話后,便闔上美目,香消玉殞。
曹公公連滾帶爬搶入書房之中,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顫聲道:「老奴在。」
「大人,大人!東面山腳有動靜,反賊好象要從那裡衝出來了……」探子氣喘吁吁報道。
「一千對五千?」方錚又抽了口涼氣。
無數排白森森的牙齒上下活動,火圈外的士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情景活像幾百個從墳里爬出來的餓鬼……真他娘的瘮得慌!
泰王神色有些惶急,想了想,道:「濃煙自東面山腳而起,由東往西而去,我估計朝廷大軍正埋伏在西面山下,就等著我們衝殺下去,自投羅網,往西是去不得的……」
泰王的一聲大喝使得士兵們的情緒鎮定了些,畢竟是訓練多年的精兵,泰王在他們中間的威望隆厚,聽到他的聲音,士兵們頓時恢復了冷靜,停止了自相殘殺。
溫森和蕭懷遠猛翻白眼,明明是你自己怕死,跟「從善如流」有個屁的關係?
蕭懷遠和溫森齊聲嘆氣,攤著這麼個不著調的上司,他們能怎麼辦?認命唄!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是個從善如流的人,既然大家都認為撤退比較妥當,那咱們就撤退吧!」
說話間黃宗已近泰王身前,他捂著口鼻嗆咳道:「殿下,四處濃煙,我們應該往哪個方向突圍?」
「傳朕旨意,授方錚兵馬總督之權,調動舉國兵馬,另外將拱衛京城的四大軍盡皆派往江南,由方錚節制,所有參与謀反的反賊,盡誅九族,一定要將泰王碎屍萬段,碎屍萬段!」胖子披頭散髮,瞪著血紅的雙眸,像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一般大聲吼道。
泰王想了想,道:「往北且戰且退吧,突厥的默啜可汗邀我數次,請我去草原助他打敗骨祿咄可汗,統一草原,我一直沒下定決心,今日方錚這把火一燒,逼得我不得不答應默啜可汗了……」
此言一出,士氣愈發激昂,喊殺聲早已變成了一片狼叫聲。
為什麼每次放火都會出事?前兩次燒了自己房子,這次倒好,直接把自己撂進去了,以後……唉,以後還是離火遠點兒吧,小孩子玩火很危險滴……
「我就說吧!我就說吧!」方錚一驚,隨即氣得直跺腳:「泰王這傢伙陰險狡詐,一定會反其道而行,咱們失算了!」
李太后怔了怔,雙手緊緊的攥住了手中的絲帕,將它扭成了一團。
伏牛山的藏兵洞內,泰王用絲帕捂著口鼻,仍被濃煙嗆得猛咳不已,煙霧已鑽入了山洞之中,而且越來越濃烈,由於濃煙遮蓋,視力範圍已開始模糊不清,左右互不見人,如同身處幻境。
溫森苦著臉道:「大人吶,如果泰王真的從這個方向突圍,咱們就危險啦,您看看,咱們身邊只有這幾百名士兵,所有的兵力全都部署到了西面,萬一泰王率部衝下來,誰擋得住他呀?」
「來人!」胖子暴烈大喝道。
「殺!」有了欽差的帶頭,將士們群情激奮,雖人數遠少於反賊,士氣卻高昂萬分。
「可是……大人,東面根本沒有布兵,完全不設防,若讓泰王率部突圍而去……」溫森急得連聲調都變了。
「殿下……脫困之後呢?咱們該往哪裡去?」時間緊急,可黃宗不能不問,待會兒刀劍出鞘,便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亂軍之中若無一個明確的方向,身後這五千將士必將四下逃竄,再也聚攏不了了。
※※※
「走!隨老子上陣殺敵!此戰過後,活下來的兄弟,老子請他去秦淮河嫖姑娘,三飛四飛隨你們的便!」
「嘎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倒霉透頂,此事古難全……嗯,古難全。」方錚乾笑道,熏黑的臉上忽然咧嘴一笑,黑夜中只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上下活動,顯得格外陰森。
「三皇兄,你我皇位之爭,為何牽連裊裊?一介弱女子,裊裊何辜?裊裊何辜?裊裊何辜啊!」
「急什麼?勝負未定,你怎知泰王不會從這個方向突圍?泰王這人心機城府太深,這種人一般喜歡反其道而行,別人認為他不可能去做的事情,他偏偏就做了,誰也摸不准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方錚恨得咬牙切齒,狠狠跺了跺腳,偏身騎上了馬,忍住心頭的恐懼,反手抽出隨身的佩劍,朝著為數不多的騎兵和步卒大聲喝道:「兄弟們,泰王眼看覆滅在即,咱們不能讓他從東面突圍跑了!咱們吃著朝廷的俸祿,不能對不起皇上,對不起朝廷!兄弟們,跟著我,咱們去抵擋泰王一陣,援軍很快就來,咱們要在援軍來之前將泰王死死拖在東面山腳下!」
泰王搖頭道:「無妨,英雄豪傑能屈能伸,一時之得失勿需在意,更何況……」
終日陪伴皇上身邊的裊裊姑娘,竟然是妄圖毒殺皇上的刺客,這個消息迅速在皇宮大內傳揚開來。連她都是刺客,皇宮之內誰人還可相信?
「皇上還抱著裊裊的屍首不肯鬆手嗎?」胖子的生母,面容清減的李貴妃——如今已是李太后焦急的問道。
「來人,命馮仇刀和韓大石率部往東急行軍,快!絕不能讓他逃了!」方錚氣急敗壞道。
方錚怕死,可他更怕對不起朋友兄弟。
京城皇宮御書房內。
「大人,咱們離那裡最近,要不要先衝上去抵擋一陣?」溫森急忙建議道。
黃宗急道:「殿下,往西是去不得的,那咱們應該往哪個方向突圍而去?」
「反賊快衝下來了……」方錚眯著眼觀察了一會兒,判斷道。
溫森大略點了一下,道:「騎兵四百,步卒八百,再加大人您身邊隨侍的侍衛,和咱們影子屬下五百,總共一千多人……」
聽到黃宗的聲音,泰王剛舉起的劍又放下,沉聲道:「黃宗,快,命將士們在山洞外集結,這伏牛山的行藏已露,待不得了,我們突圍下山!」
皇后原是禮部陳侍郎之女,胖子尚是福王之時,便由先皇做主,給他成了這門親事,定她為福王正妃,胖子登基為帝,正妃便理所當然冊封為皇后。
說完二人一楞,互視一眼,又同時投向對方一個鄙夷的眼神。
剛往西宮門外的兵部衙門走了幾步,曹公公猛的一激靈,這兩道旨意分明是亂命,若真照此而行,上至朝堂,下至民間,不知有多少無辜的大臣和百姓人頭落地,舉國將會陷入一片恐慌,這……如何是好?
濃煙之中,泰王被煙熏得通紅的雙眸忽然掠過幾分明悟,思索半晌,笑道:「東面火起,朝廷大軍必在西面布置重兵,反過來說,起火的東面應是兵力薄弱的一面,我等只需向東殺出去,便能逃得朝廷大軍的圍殲……」
「老奴,老奴……」曹公公雖是內侍太監,卻侍侯過兩代帝王,深知這道旨意分明是皇上喪失理智下的亂命,不敢接,卻不敢不接,一時陷入兩難。
他覺得有些悲憤,明明己方佔盡了兵力優勢,又是火攻又是煙熏的,明明佔盡了便宜,可現在怎麼又成了以寡敵眾之勢了?都怪那泰王太卑鄙,我這樣的老實人對他那樣的無恥之人,自然是處處吃虧的。
方錚被火圈外的士兵們刨出來時,整個人已被熏得跟鄉下的農家臘肉似的,渾身黝黑,身上不時冒著清煙,灑上點兒黑胡椒末兒,活脫就是一塊特大號的七成熟牛排。
泰王舉劍刺翻兩個發了狂妄圖攻擊他的士兵,嘶啞著聲音大喝道:「所有人都鎮定!敵人還未攻來,你們不可自亂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