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春風十里揚州路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回京
急步走到大臣的最前列，只見領頭跪在朝臣前的，卻是禮部尚書楊篤清，還有兵部尚書魏承德，倆老頭兒身著官袍，一把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鬍鬚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顯得很是飄逸。
「難怪……」方錚瞪大了眼睛，呆楞半晌。
馬車忽然停住，頓了一會兒，又繼續往前駛去。
太監為難道：「太後有旨，您若回京，當火速入宮面聖……」
胖子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接著放聲大哭，哭聲凄然悲愴，令人潸然淚下。
「到底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
兩日未見，韓亦真似乎清減多了，一雙俏麗的美目微微紅腫，眼波流轉之間，頗有「長顰減翠，瘦綠消紅」之態，方錚乍見之下，一顆心狠狠的揪成了一團。
方錚恨恨的咬了咬牙，轉回頭為難的看著兩名傳旨的太監。
方錚想了想，面色古怪道：「莫非你們昨夜集體買春，被金陵府尹逮了個正著，不但罰了你們的款，皇上還命你們跪在這裏集體思過？」
眾人趕到皇宮西安門前，方錚拋鐙下馬，抬眼一看，卻被嚇了一跳。
她使勁擦了擦眼淚，儘力裝作一副清淡的模樣，目光悄悄移向別處，櫻桃小嘴微張，幽幽道：「你……要走了么？」
方錚收起長平的信，幾乎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便決定了。
天下間美貌女子多矣，方錚自問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濫情之人，他能拒絕誘惑，能狠心捨去不該他得到的東西，可是偏偏對韓亦真，他卻無法狠得下心。當一位女子對自己如此情深意重，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方錚怎能辜負她？
信的最後點到正題，長平告訴他，不用管胖子下的聖旨，他下旨時已完全失去理智了，趕緊回京勸勸胖子才是正經。
方錚說著說著，鼻子忽然一酸，眼眶也開始泛紅，他想到自己與韓亦真之間的情緣糾纏，想到她那如海般深沉的情意，此生若不能娶她，從此一對有情人生生被拆散，她為自己愁苦一生，我亦為她霜染白髮，相愛的人不能相守，此痛何其悲哉……
韓亦真也嘆息了一聲：「我明白的……你不必說，我都明白的……」
方錚輕輕的嘆了口氣，此刻他明白胖子下這道旨意時的心情了，心愛的女人就死在他面前，而他卻毫無辦法，任何男人都會感到傷心和憤怒，更何況他還是高高在上，對天下蒼生予取予求的皇帝，何曾受過這樣的打擊？
魏承德微微側頭，見是方錚，老臉不由浮上喜色，「方大人，你從江南回來了？」
美人恩重，何忍負之？韓亦真如此這番深情，我若負了她，還是男人嗎？
寢宮內煙霧繚繞，胖子頭纏白帶，虛弱的躺在床上，神色頗為鬱卒，一旁的宮女太監們小心翼翼的侍侯著。
韓亦真靜靜看著方錚，美目漸漸泛紅，晶瑩的淚珠兒很快順著清減的臉龐流下。
方錚氣得笑了：「不說是吧？來人，給他倆一人一把刀，反賊還沒跑遠，你們給老子上陣殺敵去！死了算你倒霉，活下來算你運氣！」
「……」
只見宮門前的廣場上，百多名大臣直挺挺的跪在廣場中間，一個個梗著脖子，面色肅穆，還帶
回京！江南的這些破事愛誰誰吧！老子不侍侯了！
方錚抬眼望去，卻見筆直的官道中間，一輛白頂鑲著金線，車簾用珠玉打造的豪奢馬車靜靜的停在那裡，遠遠聽見方錚和侍衛們的馬蹄聲傳來，馬車的車簾伸出一隻纖若無骨的玉手，緩緩的掀開了車簾的一角，一張凄楚幽怨的絕色俏臉出現在眾人眼前。
想到這裏，方錚忽然覺得心中升起萬丈豪情，朝著漸漸遠去馬車大聲喊道：「亦真，你等著，我一定回來娶你——」
沒成想她終於還是走上了絕路。
方錚猶自嚎啕大哭，揮了揮手，邊哭邊道：「胖子，相愛的人不能相守，這種痛苦我了解，胖子，你要節哀呀！」
胖子見方錚終於消停了，不由輕鬆的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隨即胖子又是一楞，不滿道：「哎，我說咱倆到底誰勸誰呀？你大老遠從江南趕回京，特意跑我寢宮來哭一鼻子？你這人有譜沒譜兒呀？」
方錚相信，裊裊在胖子心中的地位不亞於他的親人，所以裊裊死後，他才會憤怒得不計後果，下旨徵調京城四軍下江南剿滅泰王。
空蕩蕩的官道上，忽然回揚起一曲纏綿的歌聲：「當時心事已相關，雨散雲飛一餉間。便是孤帆從此去，不堪重過望夫山……」
韓亦真抬起頭，微笑著打斷了他：「不，你什麼都別說，此時此刻，什麼話都不必說，方錚，上路吧，家中妻子翹首以盼，你何忍令她們苦等？至於我……」
「裊裊是個好姑娘啊！若不是她緊急關頭攔下了那杯酒，現在我早已被毒死了……我，我……對不起她，跟她在一起的時光太短暫了，恨不能將時光倒流，我情願喝下那杯毒酒身死，也好過獨自一人留在這世上，被日夜的相思苦痛折磨煎熬……」
「胖子，你瘦了……」方錚唏噓道。
經過內城諸庫，穿過金水橋，方錚問明胖子所在後，直接進了他的寢宮。
一應事物安排妥當后，方錚帶著數百名侍衛策馬趕到了揚州城，與仍滯留揚州城「遊玩」的各世家家主殷殷作別，然後便帶著侍衛們和兩名傳旨太監騎馬踏上了回京城的官道。
「什麼？裊裊死了？」方錚大吃一驚：「怎麼死的？」
魏承德嘆氣道：「方大人，別開玩笑了……」
「魏老頭……咳咳，魏大人，您這是怎麼啦？各位大人這是在幹嘛呢？」方錚上前問道。
數百騎策馬出城三十余里后，身旁的侍衛忽然一指前方官道盡頭，提醒心不在焉的方錚道：「大人，前面有一輛馬車停在路中間。」
胖子沉悶的嘆了口氣道：「能不瘦嗎？我現在每天只吃兩隻燒雞，八碗米飯，十個包子，外加半斤牛肉……比起當年，我現在已經憔悴太多了……」
方錚拍著胖子的肩，低聲安慰道：「胖子，裊裊已死，你莫再傷心，裊裊在天之靈，想必也不願看你如此難過，我們生者都當為逝者好好活下去，你與裊裊有緣無分，這也是天意……」
「在……玩遊戲？」
「嗚嗚……你別
方錚騎在馬上，無神的注視著漸行漸遠的馬車，眼眶不知不覺泛了紅。
「怎麼了？我回家礙你們什麼事兒了？」方錚不滿的皺起了眉。
韓亦真美目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似乎要將他的模樣永久的烙在心頭一般，目光灼熱而纏綿，如同凝望一朵轉瞬即逝的煙花。
魏承德繼續搖頭。
「方錚，我知你難處，你不必難為自己，我喜歡看到那個開朗的，隨時都在壞笑的登徒子，他沒有心事，沒有煩憂，他笑傲于朝堂，笑傲于天下，世間一切的悲愁彷彿都能化解在他的嬉笑之中，方錚，我喜歡你，我愛你，但我不願這份愛給你太多的負擔，你是頂天立地的男人，大丈夫縱橫天下，睥睨世間，自當豪情萬丈，莫為我一區區女子作那兒女之態……」
任由方錚嚎啕大哭了一會兒，胖子終於幽幽嘆了口氣，虛弱道：「方兄……我還沒死呢，你哭得讓我好絕望啊……」
揮手作別眾人，方錚領著數百侍衛往東行去，扭頭的一瞬間，他看見韓竹站在人群中，正慢慢捋著長須朝他笑，方錚假裝沒看見，策馬急馳而去。
胖子收住了哭聲，輕輕捅了捅方錚：「哎，哎哎！方兄，你幹嘛呢？」
韓亦真淚中帶笑，最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凄然道：「當你覺得累了倦了，想離開京城散散心，蘇州韓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
聽老婆的話，跟老婆走，很多人都說過，聽老婆話的男人會發財，方錚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只要跟發財有關的，方錚總是特別上心。
一先一後傳旨的兩名太監也楞了，他們沒想到事情竟會變成這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很是迷惑，可畢竟二人只是宮裡聽差的內侍，主子怎麼吩咐，他們就怎麼做，至於為何一先一後會有兩道旨意……你問我，我問誰去吶？
方錚也仔細打量著胖子，見他朝著自己笑，方錚也咧嘴笑了起來。
「亦真，我……」
方錚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就為這事兒你們一大幫大臣就跪在這兒不起來呀？太小題大做了吧？皇上有皇上的私事兒，誰沒有個三病兩痛的，請幾天假又怎麼了？你們老催更，又不給月票，太欺負人了吧？」
沉默無言中，方錚悄悄攥緊了拳頭。
方錚納悶道：「皇上不是有皇后嗎？這裊裊若按皇后之禮葬了，現在這個皇后怎麼辦？」
韓亦真說得對，大丈夫縱橫天下，睥睨世間，自當豪情萬丈，這個老婆，老子收定了！世上誰都攔不住我，包括長平！
「方兄，你……你節哀呀……」
「沒空！」方錚一甩手，打馬便走，凡事有個緩急，哪有回京不先回家的道理？
負她，還是不負她？方錚拿不定主意，今日一別揚州，將來可有再見之期？方錚悵然嘆了口氣，原以為與她只是萍水相逢，可當自己離開揚州城時，方錚卻覺得自己的心頭空落落的，像是有個什麼東西被人忽然從心底掏走了一般，有點酸楚，有點難受……
隨即他面上浮出幾分怒色，哼了哼道：「皇上實在
隨行的兩名傳旨太監卻急忙攔住了他，陪笑道：「國公爺，您……您等等再回家成嗎？」
信里並無隻字甜言蜜語，反而是將方錚大罵了一頓，並嚴厲的譴責他離家兩個月，連個口信都沒有，問候也沒一句的惡劣行徑，家裡的大肚婆很生氣，後果……回去你就知道了。
當下方錚馬上將欽差大臣之職移交給了蕭懷遠，囑咐馮仇刀溫森等人一定要抓到泰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並細細向蕭懷遠說明對待江南各世家，當以威壓為輔，安撫為主，督促各世家子弟儘早入京為官云云。
「……我希望你一輩子過得快活，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只要你快樂了，我此生便已無憾，至於你的快樂是不是我給的，能不能陪在你身邊，已不重要了，方錚，女人的心很小，小得只能容得下一個男人，但同時女人的心也很大，大得可以包容這個男人的一切，哪怕這個男人終其一生都未必會回頭看她一眼，她也願意就這樣一直遠遠的看著他，你笑，我會快樂，你哭，我會傷心，你累了，我會在遙遠的地方輕輕為你哼著小曲兒……」
再說胖子剛失去心愛的裊裊姑娘，這會兒正傷心著呢，岳母娘把自己叫回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勸勸胖子嗎？這事兒若不趕緊辦的話，胖子這傢伙傻勁兒一犯，還不知會下多少糊塗聖旨呢。
「方兄，你冷靜一點，我們應該積極向上的活下去……」
各位大臣紛紛在身後附和，並齊聲揚言，皇上若不收回成命，他們將在這西安宮門前跪到死為止。
「這個……」兩名太監悄悄對視了一眼，欲言又止。
「說！京城出了什麼事兒了？怎麼會有兩道完全不同的旨意？」方錚沉聲問道。
說完韓亦真毅然放下了馬車的珠玉車簾，淡淡吩咐了一聲，趕車的車夫急忙一甩鞭子，馬車掉了個頭，往揚州城方向駛去。
「是呀是呀，剛下的飛機，還沒倒過時差呢……」方錚心不在焉的胡說八道，扭頭掃了一眼身後跪得密密麻麻的大臣，疑惑道：「魏大人，你們在……祭祀？」
方錚無言，默默垂下頭，看也不敢看她。美人恩重，怎堪消受？既無緣聚首，何必送別？
幸好傳太后懿旨的太監倒也識趣，察言觀色之下，情知方錚難以決斷，於是他朝著方錚諂媚的笑了笑，又從懷裡掏出一樣物事遞給方錚。
殺妻之仇，不共戴天，這筆帳當然得算到泰王頭上。
方錚一頭闖了進去，見胖子這副模樣，不由大吃一驚，飛身撲到胖子床前，大哭道：「胖子！你怎麼了？你怎麼變這樣了？我……我來遲一步，對不起你啊……胖子……嗚嗚。」
「胖子，你……還好嗎？聽說了宮裡發生的事，我立馬便趕了回來，你……別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見到胖子傷心的模樣，方錚覺得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很空洞，蒼白。
「啊？咳咳……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別人都叫你萬歲，你雖不能真正萬歲，好歹也得鉚足了勁兒活個百兒八十歲才夠本吧？」方錚擦了擦眼淚，沒事人似的又笑開
罷了，便先去宮裡走一遭吧。
「走！趕緊回家看看去，想死老子了！」方錚大手一揮，便待策馬回家。
方錚低聲吩咐侍衛原地等候，然後獨自策馬迎上前來。
方錚兩眼滴溜溜兒的在兩名太監身上瞄來瞄去，目光很是不善。
至於古人所講究的城外相送，臨別酒壯行酒之類的過場，方錚一概拒絕，此刻他思念家中妻子，正是歸心似箭，哪有功夫跟這幫官員家主們閑磕牙？
裊裊竟是泰王派來的卧底，他和胖子都失算了！原以為她是前太子派來的，太子身死，他們都估摸著裊裊沒了倚靠，自然不會再對胖子心存歹意，再加上胖子實在對她喜愛得緊，二人也就沒對她提防。
胖子滿頭黑線道：「我現在已經節哀了，但是你……」
一路急走，宮裡不少太監和宮女都認識這位炙手可熱的少年大臣，見他匆忙經過，紛紛向他行禮。
「方兄……方兄，你別哭了，振作一點……」
可是……他又怎能接受她？家中妻子也對自己情深意重，他又怎忍令家中妻子們傷心失望？
長長嘆了口氣，方錚心頭掙扎不已。
抬頭望著久違的厚實略微陳舊的城牆，方錚心頭不由湧起一陣感動和欣喜，離家兩個月，不知家中一切可還安好？長平的肚子應該大得像個球了吧？她還有沒有帶著娘子軍滿大街的遊盪，闖禍？有沒有捧著肚子每日在方府內四處閑逛，小臉泛著得意，炫耀自己是承繼方家香火的大功臣？
這幫沒義氣的混蛋！
朋友就是朋友，分別再久，一個笑容便能找到熟悉的默契。
方錚接過一看，正是長平寫給他的信，久未見老婆，此時見著她的字跡，方錚不由萬分欣喜，急忙展開一看，結果方錚欣喜的俊臉霎時垮了下來。
魏承德怒道：「哼！皇上另闢新法，想了個荒唐的主意，他下旨命現在的正宮皇后改為東宮皇后，另在後宮新設西宮皇后，二后並列，同為皇后，這……這簡直是荒謬至極！」
快馬疾馳，馬不停蹄，方錚和數百侍衛終於在第二天的清早趕回了京城。
良久，方錚抬頭強笑道：「你特意來送我的么？」
太監急了，跟在後面叫道：「國公爺，您別為難咱家行嗎？這是太后的懿旨，咱家只是個奴才，可吃罪不起呀……」
※※※
方錚嘆息道：「是啊，京城有些急事，我必須回去……」
兩兩相望，不知過了多久，韓亦真忽然展顏笑了，笑顏如花兒在春風中綻放，卻又說不出的凄楚愴然。
在揚州城外三十余里的官道上見到韓亦真，方錚也楞了一下，一種別樣的情愫漸漸縈繞心頭，她知道我要回京，特地來這裏送我么？
方錚驚呆半晌，對胖子憔悴時期的飯量表達了某種程度的崇拜。
想著想著，方錚不由悲從中來，咧開了嘴，和胖子一樣開始痛哭起來，倆難兄難弟抱頭痛哭，真真是哭得天昏地暗，捶胸頓足，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悲愴凄涼。
方錚嚇了一跳，瞧著眾大臣義憤填膺的模樣，方錚急忙好言相勸，並表示立即進宮勸勸皇上，在魏承德和一干大臣感激的目光下，方錚匆匆忙忙閃身進了宮門。
方錚求助的
傷心難過之時，朋友才是最好的療傷葯，胖子對方錚的到來感到很欣慰，半句未提江南平亂之事，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小小的眯縫眼浮上幾點淚光。
方錚領著數百侍衛入了城，沒下馬便飛快馳向皇宮，清晨的大街上，百姓行商盡皆避讓，雜亂的馬蹄聲過後，百姓們才敢探出頭來張望。
最主要的是，兩個月不見老婆和家人，自己委實想她們了。
兩兩相顧，俱皆無言，方錚強自擠出個笑臉，想說點什麼，可一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胖子看了看方錚，傷感的肥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韓亦真目光漸漸迷離，淚眼婆娑中，她的聲音如同夢囈一般，慢慢低沉下去，直至泣不成聲。
「大人，是韓家的馬車。」身旁的侍衛統領低聲道。
一名太監嘴唇囁嚅了幾下，這才猶猶豫豫道：「皇上之所以下這道聖旨，實乃他最寵愛的愛妃裊裊姑娘……身死。」
魏承德哼道：「豈止這些！不上早朝便罷了，皇上昨日下旨，要將他後宮的那位叫裊裊的妃子以皇后之禮葬之，這……這成何體統！」
「裊裊姑娘在御書房給皇上獻舞，後來……後來她給皇上敬毒酒，結果不知何故，她自己又搶著把毒酒喝下去了，臨死前吐露，說是泰王派她行刺……皇上傷心憤怒之下，欲舉天下之兵，將泰王碎屍萬段……」
韓亦真微笑的看著方錚，眼中卻撲簌簌不停的落下淚來。
胖子勸了許久，方錚這才止了哭聲，隨手扯下纏在胖子額頭上的白巾，胡亂抹著眼淚。
胖子哭著哭著覺得不對勁了，我心愛的女人死了，你哭得這麼傷心幹嘛？
想到韓竹，方錚不由自主想到了韓亦真，綠蔭館前堂內的一番告白，以及她黯然轉頭而去時，眼角滴落的晶瑩淚水……
方錚勒住了馬，仔細一想，對呀，這可是岳母娘的旨意，這世上誰都可以得罪，惟獨岳母娘是絕對得罪不起的，來自前世的方錚，心中自然而然對岳母娘有一種天生的懼怕心理。
——如果長平對我散的王霸之氣不買帳的話，大不了回去多說些甜得膩死人的軟話，好生哄得長平答應。
「這……這是唱的哪一出呀？」方錚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可是……現在回到老問題了，公歸公，私歸私，皇上和太后都下了旨給他，他到底該聽誰的？皇上是他鐵哥們兒，太后呢，更是能在他後院中翻雲覆雨的岳母娘，這個……難啊！
魏承德老臉一沉，飛快搖頭。
一旁的禮部尚書楊篤清也怒道：「凡事都得講個規矩，周公定禮制，世人謹照而行，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豈能胡來？那位叫裊裊的妃子若按皇后之禮葬了，屆時舉國上下一行效仿，妻將不妻，妾將不妾，我華朝的禮樂豈不崩壞殆盡？」
宮裡出了什麼事，他們當然知道，可是……他們畢竟是奴才，主子的事兒不好跟別人說太多。
倆太監嚇得腿一軟，帶著哭腔顫聲道：「國公爺饒命，咱家說還不成么？」
韓老頭的笑容有點瘮人，老傢伙不會在打什麼鬼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