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沙場烽火連胡月
第三百七十章 出征
胖子越說越激動，肥肥的臉上流露出湛然的光芒：「父皇臨終前一再叮嚀，要我做個有作為的皇帝，我答應他，一定在我有生之年，令華朝上下政令暢通，百姓衣食無憂，番邦異國從此不敢覬覦我大好江山，真正做到內無憂，外無患，如此才不負父皇重託，不負皇帝之責。」
小綠沒有強求，只定定的瞧著方錚，從她堅定的目光中，方錚看到了幾分決然，心知他怎麼也阻止不了小綠北上草原，畢竟她的母親還在敵人的部落中受苦，知道她母親的下落，小綠肯定會去的，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她。
方錚凜然道：「男兒忠君報國，這是應盡的義務，我怎能不去？」
方錚苦笑，道：「好吧，咱們說說話得了……」
說著方錚猛地一翻身，將鳳娘壓在了身下。
特意看了看小綠，方錚想了想，遲疑道：「……小綠，我這次去草原，還有個目的，根據探子回報，你的母親現在正在默啜可汗的中軍大帳內，我想，如果此戰能勝，應該可以順利救回你母親。」
胖子笑道：「你還沒看出來嗎？與突厥一戰，是關乎兩個國家生死存亡的一戰，結果如何且不去說他，方兄，你想想，我若換個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去領兵，打贏打輸且不論，萬一他跟潘文遠，泰王他們一樣反了呢？我們怎麼辦？這次可是舉傾國之兵一戰，若將士們反過來倒戈一擊，我們焉有活路？滿朝文武嘴上都說著忠君報國，可誰知道他們中間是不是有人包藏禍心？潘文遠，前太子還有泰王他們差點就成功了，你我焉知還會不會有人敢於冒險一試？」
萬名將士一齊收腿挺胸，目光炯炯的盯著方錚。
方錚哭聲立止，抬起糊滿鼻涕眼淚的臉，小心問道：「……若發現情況不妙，我可不可以率軍逃跑？」
「……將士們！古人云，雖千萬人，吾逃矣……」
禁宮御書房內，方錚扯著胖子的龍袍寬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邊哭還邊用胖子的寬袖在臉上使勁抹兩把，很快，胖子的衣袖上便糊滿了鼻涕眼淚，髒兮兮的一團，令人目不忍睹。
「不……大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插嘴了……您放過我吧。」
方錚搖頭道：「不行，胖子，我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好吧，其實怕死也佔了一部分原因，總之，我不敢受這道君命，你還是收回成命吧，找個更合適的人來擔任統帥。」
在全城官員百姓們殷切的目光中，這支士氣如虹的隊伍排著整齊的隊列，在方錚的帶領下，浩浩蕩蕩離開了京城，往北行去，奔赴不知命運的前方……
方錚瞪著胖子道：「他們推舉我，是因為他們昏了頭，那你呢？你和他們一樣昏頭了？你還不了解我嗎？十萬大軍交給我這個從未打過大戰役的人來統帥，豈不是令他們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方錚無奈的看了看翹立怒挺的小方錚，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將士們，剛才錯了，不是逃，是『往』，我們要往矣！古人又雲，但使龍城飛將在，我們就會逃很快……」
胖子仰頭重重嘆了口氣，道：「方兄，今日朝會你也看見了，我朝並不缺一軍之將，但缺少的卻是三軍統帥啊！連馮仇刀都不敢擔此重任，除了你，我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統帥人選了……」
頓了頓，胖子接著道：「三軍的統帥，並不需要他有多麼勇猛的武力，也不需要他親自上陣殺敵，他只需要有個清醒的頭腦，于帥帳中發號施令，充分利用天時地利人和，發布每一條能擊敗敵人的將令，用最小的代價來換取最大的勝利，方兄，你腦子向來聰明，先皇和我交託你辦的每一件事都辦得妥妥帖帖，這次北伐突厥，關乎社稷國祚，我只能把這件事交給你來辦。」
「你說的這些，確實很偉大，胖子，不得不承認，你成熟了很多……」方錚由衷的嘆道，隨即話鋒一轉，疑惑道：「可是……這跟要我領兵與突厥打仗有什麼關係？」
「……」
方錚抽了抽鼻子，悲憤道：「你們以為我願意去啊？我這不是逼得沒辦法么？大臣們推舉我去，皇上只相信我，我他媽招誰惹誰了？」
「溫森！你個狗日的！老子要罰你半年俸祿！」
「嗚嗚……雖然你說的話很真誠，但我還是感覺到你在忽悠我……打仗啊！幾十萬人打在一起，誰敢保證默啜那王八蛋不會像對待骨祿咄一樣，也給我來個斬首行動？」
胖子憨憨的笑了：「方兄，你有時候很自戀，把自己吹噓得跟天神下凡似的，有時候又太過妄自菲薄了，事實上，你平潘文遠，平太子，平泰王，再往前說，你未做官以前給朝廷獻上的退突厥之策，這些功績大家都看在眼裡呢，在我和大臣們心中，你可是武略大過文韜的，難道你自己沒發現嗎？」
方錚又想哭了：「……我也沒站出來呀！你們幹嘛都盯著我呢？我招誰惹誰了？」
「啊？不行！開什麼玩笑！萬萬不可！」方錚毫不猶豫的拒絕：「兩軍對陣，刀劍無眼，傷著你怎麼辦？這事兒萬萬不行！」
小綠被方錚摟在懷裡，微微喘息，剛才的一番顛鸞倒鳳彷彿把她送上了天堂，激情過後，仍久久不能平靜。
「唰！」
方錚心中反覆念叨著這句詩，五味雜陳。
「夫君，這兩日你怎麼如此……貪心？要了我們一次又一次，我們都受不住了呢……」鳳娘的聲音彷彿仍帶著幾分情慾，柔柔軟軟的，令方錚剛剛老實下來的下身，又不由自主的直立起來。
方錚眼珠轉了轉，色笑道：「……快出征了，我得好好欺負欺負你們，等我大勝回朝時，你們肯定也為我懷上了大胖小子……」
方錚哇
小綠一顫，猛然抬頭望著方錚，神色數變，思量半晌，小綠低下頭，語氣中充滿了堅定：「少爺……小綠想跟在你身邊，一起北伐草原。」
二女聞言，渾身顫抖幾下，一掃方才旖旎嫵媚之色，急得俏臉蒼白，驚聲道：「你要去打仗？這……這是為何？」
打仗又怎樣？血肉模糊的戰場自己又不是沒見過，為了這個朋友，再見一回又如何？老打著做紈絝少爺的如意算盤，若連朋友都不幫，自己這個紈絝少爺豈不是活得太過自私？這樣悲哀的紈絝少爺做起來有意思么？
「……我還是很不放心哎，要不你現在給我打張欠條吧，這樣我就能安心北伐了……」
小綠反手抱住方錚，躲在他寬闊的懷裡，哭得如同淚人兒一般，只是不停的搖頭。
方錚點了點頭，望著士氣如虹的將士們，他忽然產生了一股懼意，打仗啊，多麼危險的事，這一萬人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自己若不能將他們活著帶離戰場，怎能對得起在後方殷切期待他們得勝還朝的老父老母？
方錚嘴角一癟，又快哭出來了。
溫森委屈得快哭出來了，究竟是誰不嚴肅啊？有你這麼當主將的嗎？
死就死吧！老子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年代的，活了這幾年，又當了這麼大的官兒，老婆有了，兒子有了，老子已經賺夠本了！
咳了兩聲，方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傳到校場每個角落，只是由於心中害怕，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顫抖。
這些跟隨他出征的將士們，有多少人的生命將永遠埋于寒冷荒漠的草原，身軀化為泥土，消融于大地之上？他們知不知道戰爭究竟有多殘酷無情？
「現在輪到我做皇帝，我更不是個嗜殺的人，我一直想以仁政來挽回朝堂民間的人心，目前我在朝中的根基已漸漸穩固，待平定突厥後，我必會一步步的變法圖新，讓我華朝這棵日漸枯萎的參天大樹慢慢煥發新的生機，但所有的這一切，必須有個前提，那就是要平滅突厥，讓他們從此不敢再犯邊，咱們百姓才有好日子過，我才能放手一展胸中抱負……」
「……不！」胖子從齒縫中迸出一個字。
鳳娘反身，赤裸裸的兩團柔軟壓在方錚胸膛，輕聲笑道：「夫君，你可要節制才是，姐姐說了，不準……嘻嘻，不準讓你貪太多，若壞了你的身子，姐姐饒不了我們呢……」
朋友，就是這麼簡單，一句感謝的話都不必說，彼此懂的。
「不……大人，嘿嘿，還是您說，您說，屬下再不插嘴了……」
胖子嘆息道：「……外敵當前，朝中竟無一人可擔重任，我這做皇帝的未免也太悲哀了！方兄，事實上，我任你為帥，除了認為你確實有
方錚也笑了。
鳳娘輕輕喘息了幾下，柔聲道：「夫君，你這兩天怎麼有點心神不屬的？你怎麼了？」
鳳娘也花容變色，急道：「……我也不行了，夫君，你……你也太厲害了吧。」
溫森滿頭黑線，低聲道：「雖千萬人，吾往矣，不能逃。」
胖子苦笑道：「你若逃跑當然沒人攔你，可是你若跑了，身後便是我華朝千萬無辜的平民百姓，還有我的京城，還有你的家人妻兒，他們將手無寸鐵的被突厥人屠戮，……你會跑嗎？」
這一萬多人是從拱衛京城的四大軍中抽選出來的精銳，他們將隨同方錚一起北上，然後在幽州與正在緊張訓練的十萬大軍會合，一同出兵討伐默啜。
「將士們——」
方錚搖頭道：「不用了，宓兒已經知道，是我攔著沒讓她進宮，打仗的事兒沒誰逼我，是我自己答應皇上的……」
「大人，是不是跟將士們說幾句，給他們打打氣？」一旁的溫森低聲建言道。
方錚臉黑下來，怒視著溫森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老子說什麼你都跟我唱反調，這麼嚴肅的場合，你就不能消停會兒嗎？要不你來說，我在一旁看著。」
看著二女哭得楚楚凄然，方錚伸出雙手緊緊摟住了她們，把她們抱在懷裡，再三向她們保證，自己只在後方發號施令，不用親自上陣殺敵，二女神色這才稍有舒緩。
「哎，胖子，幫忙歸幫忙，國庫欠我那三百萬兩銀子你可別賴啊，要還的！親兄弟，明算帳。」
站立一旁的將領們聞言盡皆愕然，溫森大驚失色，急忙阻止道：「大人，錯了，錯了！不是逃矣！不是逃矣！」
胖子神色鬱卒道：「還有誰比你更合適？方兄，今日朝會，武將們站在朝班中，你見到誰敢站出來領這統帥之職？」
※※※
一樣米養百樣人，方錚還是固執的認為，他的抱負就是做個無憂無慮的紈絝少爺。這是沒辦法的事，性格決定了命運。
二女皆變色，急急搖頭。
小綠感激的笑了笑，將頭埋在方錚懷裡，使勁的抱著他的腰。
「不行，老子堅持要你說，快點兒，別磨蹭！」
胖子深深的看著方錚，道：「方兄，只有讓你領兵，才能讓我完完全全放心，你我相識于書院，是真正的布衣患難之交，咱們一起打架，一起陰人，一起逛窯子，好事壞事幹了不少，連我如今的皇位，都是你幫忙使力抬上來的，滿朝文武，我獨信你一人。如今我這個朋友有了危難，方兄，再扶我一把！」
燭光搖曳，照映著滿室春光。
校場上鴉雀無聲，萬人如同一人，靜靜的站在那裡，沉默中散發出淡淡的肅殺之氣，隨著時間漸逝，肅殺之氣慢慢濃郁，在校場上空翻滾，凝結，如同鋒利的刀鋒，肆無忌憚的剮著人們的肌膚，令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
方錚一楞
胖子眼眶頓時濕潤了，望著方錚漸漸變得堅毅的臉龐，他忽然咧開嘴笑了笑，笑中帶淚。
胖子看了看自己的龍袍袖子，心疼得嘴角抽了幾下，嘆氣道：「方兄，你……你的感情實在太豐富了，我給你找塊手帕擦擦好不好？……我的龍袍很貴的，現在國庫不富裕，你再哭我就沒衣服穿了……」
鳳娘急急抬頭，道：「那我們去告訴姐姐，請她進宮勸皇上收回成命……」
「好，我幫你！」方錚看著胖子，重重點頭。
方錚聞言，胸中一腔熱血頓時沸騰起來。
胖子嘆道：「我多調派些禁宮高手給你便是了，你自己也多提防一下，莫將中軍將士盡數調出，如此可保萬無一失……」
胖子肥臉唰地變黑了：「……」
小綠趴在方錚身上，立馬感覺到方錚身體的變化，嚇得渾身一顫，急忙喘息著躲遠，光潔如玉的裸背對著方錚，嘴裏輕柔地叫道：「不……我不要了，少爺，你……你找鳳娘吧，我不行了……」
方錚默然，胖子漸漸成熟了，他終於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怎麼做，他胸中包藏天下，他在努力實現自己的抱負，反過頭來想想，自己呢？自己有什麼抱負？
※※※
華朝宣武元年四月，由皇帝下旨，忠國公方錚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率軍北上，討伐突厥，徹底平定為禍百年之久的北方邊境之亂，此令一下，天下震動，周邦異國無不驚詫于華朝新皇的氣魄，而舉國百姓卻歡欣鼓舞，齊贊皇上英明。
在萬名將士的注視下，兩人在點將台上糾纏了半天，最後溫森終於承受不住萬人的目光壓力，狼狽的跑下點將台。
方錚哼道：「胖子，你別忘了，我是文官，不是武將，以前平潘文遠，平太子，平泰王，那都是趕鴨子上架，情勢逼得我不得不掌軍，但你我都清楚，我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材料！滿朝文武推舉我領兵，是因為他們不喜歡我，想把我支得遠遠的，打贏了他們有推舉之功，打輸了正好逼你把我治罪，你當了這麼久的皇帝，莫非你還沒琢磨出那群大臣們的意思？」
看著方錚愕然的表情，胖子沉聲道：「……這幾年來，內憂外患不斷，外患且不說它，這是我們即將要解決的，單說內憂，這兩年中，潘文遠反了，前太子反了，泰王反了，他們雖然都已被平定，可一些潛在的憂患仍然存在，經過這幾場叛亂，我皇族天家的威望一降再降，天下臣民必然都在想，這麼多人背叛當朝皇帝，難道這個皇帝真的不值得大家去擁戴么？……父皇平叛之後使盡鐵血手段，大索天下，盡誅叛黨，甚至禍連不少無辜，他為的就是試圖用這種血腥的屠殺來稍稍挽回一點皇族威望，令天下人知道，皇族天家不容背叛，不容侵犯。父皇不是個嗜殺的人，可是為了皇族尊嚴，他不得不這麼做。」
沙場點兵，
方錚揮著手，憋了半天仍是沒詞兒，不由悻悻的大喝道：「……出發！」
清了清嗓子，方錚氣沉丹田，大聲道：「將士們——」
這一刻，方錚忽然覺得肩頭背負了沉重的責任，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壓得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別客氣呀，你來說吧，老是糾我的錯，你的文采肯定比我出眾，你來給大家說幾句。」
方錚恍然：「啊！對，不能逃……」
校場左側的大鼓咚咚敲響，吉時到，該出征了。
萬名將士再次立正。
「……好吧，去吧去吧，跟我一塊去！」方錚無奈的揮了揮手，道：「你們總是欺負我，我實在太慣死你們了！」
「大人，錯了！又錯了！」溫森臉上豆大的汗珠緩緩滴落，心中無比難堪，這方大人怎麼老想著逃跑啊，這仗打得可真夠懸乎的……
他明白，這不是向他下聖旨，現在的胖子，是個需要朋友幫助的無助之人，天下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幫他？
「大人，屬下不敢，屬下錯了……」
方錚的另一邊，鳳娘一隻皓如白玉般的玉臂伸過來，輕輕搭在方錚的肩上，迷離的媚眼如萬千柔線般纏繞在他身上。
胖子搖頭道：「你別把人都想得那麼壞，事實上，朝中不少人對你還是有好感的，兵部尚書魏大人，以及他所打理的兵部衙門上下官員，還有戶部的杜尚書，禮部的楊尚書，他們其實對你都挺看重的，昨日眾臣一致推舉你，並非所有人都想害你，至少魏大人他們立意確實是為朝廷著想。」
方錚嘆了口氣道：「老婆們，再過兩日，我就要北伐草原，跟突厥人打仗去了……」
少了溫森在旁邊呱噪，方錚頓時覺得清靜了許多，他興緻勃勃的一揮手，打算繼續開始他的臨行演講，結果手在半空晃了半天，卻想不起他到底該說什麼，心中不由萬分著惱。
二女美目霎時湧出了晶瑩的淚水，鳳娘看著方錚，泣聲道：「你報國倒是走得輕輕鬆鬆，可是……男人上陣殺敵，對我們女人來說，卻是天大的禍事了……」
胖子無奈道：「方兄，這不是讓你去送死，跟以前不同，這次你是三軍統帥，只需穩坐後方調度大軍，勿需親自上陣殺敵，你不會有危險的……」
宣武元年四月，京郊校場上，旌旗招展，殺氣沖宵，上萬名將士排著整齊的隊伍，穿著鮮亮的鎧甲，手執鋒利的刀劍長矛，靜靜的站在校場上，一萬多雙眼睛注視著點將台上，一身銀鎧穿著的方錚。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唰！」
然後方錚又狠狠瞪了溫森一眼，似乎很不滿他打斷自己的演講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