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沙場烽火連胡月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兔子搏獅
小綠抿嘴笑道：「雄壯，很雄壯，少爺，你這次肯定能打個大勝仗。」
將領們一個個將身子挺得筆直，面無表情，雙目平視，若有若無的戰意和殺氣在帥帳內漸漸蔓延開來，反觀方大元帥，高高蹺著二郎腿，眯著眼睛賊兮兮的在將領們身上一個個打量來打量去，坐沒坐相，元帥的威嚴蕩然無存。
馮仇刀苦笑道：「元帥，咱們雖說有三十八萬兵力不錯，可是……能上戰場與突厥人一戰的，最多只有一半，因為我們的騎兵不多，步戰軍若與突厥騎兵相拼，根本是送死，再加上興慶府和夏州邊軍離我們甚遠，將令下達到他們那裡，卻無法與我軍保持時間上的一致，令全軍的戰略攻勢產生了一定的變數，元帥，認真說來，咱們的勝算還是不高啊……」
「明日閱軍，然後全軍開拔到塔山默棘連所部，與國師合兵……」
方錚一臉嫌惡道：「砍腦袋就砍腦袋，幹嘛要獻到我帳下？血肉模糊有什麼好看的……再說了，你們覺得現在是出擊的最佳時機嗎？」
其時方錚已被胖子任命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也就是說，如今整個華朝的軍權已經全部抓在了他的手裡，非常的戰爭時期，他下的每一道命令，勿需報請皇帝和兵部衙門批准，而是可以直接向全天下的將士下令，不得不說，胖子對他的信任確實無以復加，不但毫不猶豫的將全國的軍權放手給他，而且素知方錚不喜掣肘，連監軍都沒給他委派，整個軍隊任由他獨斷行止。
方錚笑了笑，道：「你們看到的，是這場戰爭的勝負，我看的，卻是華朝往後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邊境安寧，各位將軍試想，默啜可汗若被咱們聯手消滅，草原上是不是就要由國師默棘連獨大了？古人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突厥人若無內鬥，對我華朝來說，可不是件好事，你們誰能保證將來默棘連或他的子孫實力漸漸強大以後，不會再次侵犯我華朝疆界，屠戮我萬千百姓？所以呢……」
方錚剛踏進大營的帥帳，便命親軍擊鼓聚將，不多時，營中大小將領聞令趕來，以武官的品階論排，齊嶄嶄的在帥帳內分兩排坐定。
方錚笑聲頓止，吃驚道：「戰神？……我是戰神？」
方錚並不介意，身上多了一二十斤的重量雖然令他比較累，但他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就憑這點，累一點也值了。
方錚將各人表情收入眼底，冷笑道：「不要以為此事遙不可及，突厥人打了近三年的內戰，他們早已不是你
大軍繼續開拔，方錚為身主將，騎著馬行在中軍，他的兩千親軍牢牢把他圍在中間，密不透風，親軍全部都是胖子特意調撥給他的大內禁軍精銳，他們都有一身絕好的武功，更重要的是，他們忠心，任何情況下，他們都以犧牲自己保全主將為天職。
小綠眨了眨眼，輕輕道：「少爺，如今民間的百姓們都說你是戰神下凡呢……」
馮仇刀想了想，道：「能派上戰場的，興慶府和夏州邊軍且不提，僅幽州這邊，咱們能派出十幾萬人馬，其中有十萬還是剛剛訓練完畢，沒有經過戰場歷練的新兵……」
眾人無言，說實話，他們確實是嚇到了。
「眾將聽令！」
方錚很享受被人如此周密保護的感覺，這麼多人密密麻麻走在一起，除了有點缺氧外，安全倒是不用擔心。
「咳咳，大家不必這麼嚴肅，你們都放鬆一點，說話的聲音小一點，本元帥是個脆弱的男人，經不起你們幾次嚇……」方錚撫胸面帶悸色道。
嗯，老熟人了，秦重。當年京城城防軍的副將，擁附前太子謀反，後來陣前臨時倒戈，在平太子之亂中起到了關鍵作用，叛亂平定后，刑部和兵部幾經研究複核，認為秦重功大於過，終於決定不予治罪，但是由於他擁附前太子的行為，已成了他一輩子抹殺不掉的污點，所以平亂之後朝廷一直將其雪藏，置之不用，直到方錚任北伐主將后，力排眾議，堅持將秦重要了過來，重新啟用。
方錚長長嘆息一聲，道：「不好意思，剛剛我在發神經，你們可以當作沒聽到……繼續開會。剛才黃維說，突厥國師默棘連手裡還有不足五萬的兵馬？」
方錚笑眯眯的朝帥帳中的將領環視一圈，目光越過排在首位的馮仇刀和韓大石，落在排位第三的一名武將身上。
原本打算戰況不妙就後撤一百里的，現在頭上莫名其妙多了個「戰神」稱號，臉皮薄的方大元帥暗自決定，只撤五十里！
「唰！」
「媽的！死漢奸！古往今來，多少大事就壞在這些漢奸手中
方錚現在要做的第一要務，便是最大限度的提高自己的安全係數，在那血肉橫飛的戰場上，毫髮無傷的活下來，所以個人安全問題，他絕不敢稍有怠慢。
眾將惡寒……
眾將：「……」
大營駐紮在幽州城外東邊十余里，營房呈梅花狀，三五一朵散開，廣袤的平原被佔據得滿滿的，這裏一共駐紮著十萬訓練初成的新軍，目前皇帝已下旨將他們全部編入北伐軍序列，未來的日子，方錚將率領著他們，與突厥的默啜可汗在草原上決一生死，用戰爭的結果，來決定今後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兩國的主從地位。
方錚嘿嘿奸笑道：「很簡單，咱們華朝的將士要發揮高尚的風格，有什麼背黑鍋，撿便宜的事兒，咱們要搶著干，至於上陣搏殺拚命之類的危險事兒，國師大人先請，嗯，大家可要記住了……」
「得令！」
眾將聞言想了想，深覺方錚所言有道理，紛紛垂頭不語。
方錚聞言傻眼了，呆楞半晌，吃吃道：「……三十八萬大軍，原來……都不怎麼頂用？我們能頂用的到底有多少人馬？」
古代的老百姓都不傻啊！
這已不僅僅是狂妄了，這……簡直是個笑話啊！
方錚得意的哈哈大笑，使勁一拍桌子，喝道：「很好！各位，潑天的功勞等著你們去立，別給老子掉鏈子啊！」
眾人聞言愕然，獃獃的看著方錚歇斯底里發飆，方錚扯著嗓子不管不顧在帥帳里喊了半天，轉眼卻見到小綠凄然哀怨的目光，方錚動作一呆，忽然想起，老子的丈母娘還在突厥人手裡呢，這一仗，不打不行呀！
方錚仍記得秦重當時感動得熱淚盈眶的表情，五尺高的昂藏漢子，在方錚面前撲通跪下，哭得像個孩子般，雖沒說過一句誓死效忠的話，可方錚知道，重新啟用他的那一刻起，這位年輕的有勇有謀的虎將，終於可以為他所用了。
小綠也騎著馬，並排和方錚行在一起，大軍出征不準帶女眷，所以小綠將自己打扮成方錚的親軍，理所當然的陪護在他身邊。
方錚嚇得身子往後一倒，幸得小綠及時伸手扶了一把，這才沒有當場出醜
鎧甲打造得很美觀，銀白光鮮，不過缺點是比較重，比一般的鎧甲還重一二十斤。
方錚笑道：「這就是了，你們都是多年帶兵打仗的百戰將軍，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的道理，咱們剛到幽州，目前敵人的兵力部署，所用將領，作戰習慣等等一概不知，沒頭沒腦的出擊，那不是找死嗎？」
能將這北邊的百年大患一舉拿下，並且還能立下開疆闢土的罕世奇功，免除了子孫後代的無數麻煩，如此利國利民又利己的事，在座的將軍們誰不願干？自己辛苦點，哪怕豁出這條命去，為子孫後代謀個太平年景，死也值了！
眾將一齊站起身，凜然齊喝道：「末將聽令！」
方錚眼珠子滴溜兒轉了轉，然後嘿嘿奸笑起來，笑容令帳內所有將領不禁頭皮一麻。
馮仇刀及眾將領聞言眉頭深深皺起，馮仇刀遲疑道：「元帥，既然我們與突厥國師已結成聯盟，正需要雙方用命拼殺，團結一致才能擊敗默啜，若咱們只撿便宜，卻由國師去拚命，恐怕……不妥吧？」
方錚眼中忽然閃過幾分凶色：「……草原，在這次平定默啜之後，必須要納入我華朝的版圖！就算不能納入，至少也要用別的法子來同化突厥人，讓他們世世代代不會南下侵邊！對於那些已經成年的，無法接受我華朝同化的突厥戰士，不論是默啜所部，或是默棘連所部……這些突厥人，死一個少一個！」
小綠羞紅著臉，飛快的收回了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方錚身為北伐軍元帥，理所當然的坐在了首位，他左邊站著親兵打扮的小綠，右邊則是不屬於軍隊序列，但卻是他最得力的臂助溫森。
大軍開拔，奔赴幽州，同行者除了馮仇刀和韓大石兩位將軍外，方錚更將他所有的班底都帶上了，為了防止自己不被敵人來個斬首行動，糊裡糊塗喪命，方錚不但將自己的親軍隊伍擴充到兩千餘人，而且還精心為自己打造了一身刀槍不入的鎧甲，這套鎧甲的材料乃萬年寒鐵所制，一刀砍上去，連個小小的痕迹都不會留下，以這套鎧甲的堅硬程度，方錚估計這年頭就算有人引爆個核彈，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什麼共識？」馮仇刀代所有將領問道。
誰都沒想到，這位嬉皮笑臉的年輕元帥，心中居然布下了如此大的一盤棋局，這盤棋下得實在太大，恐怕連當今聖上都沒想過那麼遙不可及，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方錚環視四周，見眾將領紛紛點頭，都很贊同馮仇刀的話。
這時帳
馮仇刀想了想，沉聲道：「雖然末將不知將草原納入我華朝版圖是否可行，不過……末將願意跟著元帥試一試！」
黃維道：「國師默棘連如今兵力已不足五萬，我華朝暗中資助糧草兵器，他們仍在苦苦抵抗默啜的節節進攻，一直穩紮于塔山大營，不曾後退半步。」
方錚彷彿吃了一驚：「盟軍？那不過是我隨便亂忽悠的，默棘連當真了，你不會和他一樣蠢，也當真了吧？」
大軍一直走了半個月，這才到了幽州地界，當地駐將率親騎千餘人，出營遠迎三十余里，將方錚率領的萬余精銳恭恭敬敬迎進了大營。
突厥與華朝，百年來一直都處於他強我弱的劣勢，如今這位方元帥一開口，便說要將突厥納入華朝版圖，他……莫非瘋了？這怎麼可能？就像一隻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忽然跑到一隻強壯無比的獅子面前，叫囂著要將獅子打趴下……
坐直了身子，方錚正色道：「各位，看來咱們必須要與突厥國師聯手抗敵了，明日咱們便領軍出營，開赴塔山，與國師默棘連合兵一處，不過嘛……合兵之前，咱們華朝的將領內部必須達成一個共識……」
黃維恭聲道：「由於突厥內戰，雙方兵員損耗頗大，默啜如今的主力還剩九萬，另外……叛逃至草原的前幽州守將柴夢山所部，還有兩萬華朝士兵皆擁默啜為主，默啜的兵力一共有十一萬左右。」
小綠笑道：「對呀，百姓都說你領軍北伐肯定能勝，因為少爺你向來都是百戰百勝，你瞧，打潘尚書，你贏了，打太子，你也贏了，打泰王，還是你贏了，百姓們說，少爺身後站著滿天神佛呢，只要是少爺你領兵，老天爺都會保佑咱華朝。」
這位元帥，果然如傳說中一樣卑鄙無恥！
眾將唱名，點卯之後，確定都到齊了，方錚便在帥帳內開始了北伐的第一次高級軍事會議。
方錚楞了楞，接著跳起來大叫道：「靠！就這麼點人馬，跟突厥人基本是一對一了，咱們能打得過他們嗎？不玩了！老子不玩了！撤軍，咱們回京城！我要告老還鄉，我要辭官歸隱……」
方錚眼睛一亮：「三十八萬，默啜只有十一萬，我們的兵力是他的三倍，打
萬人大軍如同一道奔騰不息的洪流，滾滾向北開去。
眾將聞言大驚。
方錚回過神，迎著眾將滿頭黑線的表情，坦然道：「默啜那老小子如今有多少兵力？」
「……」
方錚笑眯眯的環顧四周，道：「各位，嚇到了？」
方錚心裏徒然多了幾分壓力。
良久，方錚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道：「各位兄弟們……」
方錚騎在馬上，看著前不見頭，后不見尾，浩蕩連綿的隊伍，不由得意一笑，舉起手中馬鞭，對小綠笑道：「汝觀吾之大軍，頗雄壯否？」
方錚心裏感慨了一句。
眾將左右看了看，終於一齊站起身，抱拳齊聲道：「末將願跟隨元帥一試！」
黃維定了定神，恭聲道：「是的。」
方錚一楞，摸著下巴沉吟道：「默啜現在居然能分兵試探幽州的反應，估摸著默棘連可能快被打光了……」
一名副將吞了吞口水，站起來遲疑道：「可是……元帥，我們華朝與突厥國師目前還是盟軍啊……」
「在！」
「咳，順便嘛……咳咳，國師大人倉惶逃出王庭黑沙城，臨走肯定卷了不少金銀珠寶，既然大家是盟軍，我便去幫他花差花差……媽的！老子給朝廷捐了三百萬兩銀子，一直找不到人報銷呢……」
不論這番讚譽是真是假，話傳到他耳朵里，他便只能拚命打仗，既然都被封為戰神了，自己若不打個勝仗回去，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古代的老百姓已經學會利用輿論造勢了，人心真陰險！這叫自己怎麼再好意思逃跑？
方錚得意的仰天長笑，帶領這麼多人打仗，他還是生平第一遭，勝不勝倒不敢說，逃跑肯定很方便。
饒是方錚臉皮厚如城牆拐彎，聽到百姓們的這番讚譽，他的厚臉皮仍不由自主紅了一下，然後很快又恢復了常色。
方錚眼珠轉了轉，沉思道：「國師的兵力已不足五萬了么？嗯……看不出，默棘連那麼一乾巴瘦弱的老頭兒，耐力倒是挺持久的，與本元帥的持久性不相上下，我若與他一同逛窯子，恐怕他絲毫不弱於我……哎呀！」
馮仇刀與方錚最熟，自是非常清楚這位方老弟平日的作派，聞言道：「方……元帥，是否要向咱們下達出擊的命令了？末將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請方元帥下令吧，我們一定不負皇上重託，以雷霆之勢襲殺默啜所部，將他的首級砍下來獻于元帥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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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溫森擦著汗道：「大人，一共是三十八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