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太聰明的下屬領導不敢用

「算了，女同志跟著我，不方便。再說新華同志一個女孩子家家，跟我在外邊跑，也不合適。」彭遠征是那種當機立斷的人，在這種問題上絕不會拖泥帶水，他立即望著李雪燕輕輕道，「雪燕，我對鎮里的人員不是很了解，你給我推薦一個？」

試想：其他鎮的一把手難道不會因此防著他？鎮里的幹部們又會不會覺得他天生就是一個刺頭？

「你上彭鎮長這邊來一趟，領導找你有事。」說完，李雪燕就扣了電話。

李雪燕也笑，「好，我這就打電話。」

彭遠征忍不住笑了，「倒是挺有意思的，你把他喊來，我跟他談談看。」

「遠征，我陪你去省里跑手續吧。」李雪燕想了想，笑道，「我在省里有不少大學同學，也有在省直部門機關上工作的，說不定也能發揮作用。」

其實對他來說，跑這些手續說容易真的是太容易了，只要他動用馮家的關係。比如在市裡，如果他找上組織部長宋炳南，一切都會變得無比的簡單。

但他早有原則，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動作家族的力量。這不僅是他個人的原則，還是馮老的要求。彭遠征知道，自己爺爺其實無時不刻不在關注著他，如果他時時處處都拿馮家的背景來「作虎皮」，他在馮老心目中的地位肯定會漸漸泯滅。

李雪燕沉吟起來，她想了半天才笑道，「遠征，我這麼仔細想起來，鎮里真正符合你標準的年輕同志還真是不太多。這樣吧，文化站有個田鳴，我把他叫過來你跟他談談？這人的優點很明顯，中專生，有才氣，能力強，很全面；但缺點是頭腦太靈活……」

不多時，彭遠征的辦公室門就被敲響。敲門的聲音不大，但很密集，很有特點。

「賈亮也留下，協助你工作，鎮里工作多，也不能都靠你一個女同志。」彭遠征又道。

他去省里辦事，身邊必須要有個助手協助工作，跑跑腿什麼的。他目前在鎮里能信任的人不多，李新華算一個。但李新華畢竟是女同志，兩人都是年輕未婚，在外邊大有不便，而且容易引起流言蜚語。

「遠征，這是我同學的電話號碼，這是我大學時候一個寢室的好朋友，叫冷麗麗，她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到時候你找找她——我一會打電話跟她說說。」

「他什麼事情都想在郝建年的前面，每天都用一個小本子把郝建年的工作日程安排得有條不紊，定時提醒，這本來是好事。但他太聰明，在很多事情上想到了領導的前頭，不善於藏拙，時間長了，領導怎麼可能還用他？」李雪燕嘻嘻笑了，「有一回，郝建年跟我說，這田鳴比我更適合干鎮委書記，他很有想法，也很有思路！」

彭遠征笑笑，「雪燕，咱們兩個人不能都離開鎮里。郝建年帶著鎮里這麼多人走了，萬一鎮里再出個什麼問題，咱們留守的可是要承擔責任的。還是我去跑，你看家——別的工作可以暫且緩一緩，放一放，主要是確保各企業不要出安全責任事故，好歹把這大半個月拖過去，就萬事大吉了。」

現實是無情而殘酷的，到了他這個年紀，命運已經無法逆轉。

「怎麼了？」彭遠征饒有興趣地追問道。

彭遠征哦了一聲，接了過來。

彭遠征與其他人不同，他用人首看能力和頭腦，其次看忠誠度，兩者缺一不可。如果這兩者能具備，其他方面的缺點多一些，他都可以接受。至於所謂的「太聰明的下屬領導不敢用」，他很不以為然。其實這都是一點領導架子和虛榮心的作祟，下屬聰明就顯得領導笨拙了？未必。領導與下屬的工作本是兩條不平行的線，前者涉及決策和戰略戰術的制定，而後者則涉及服務和領導戰略戰術的服從，沒有必要做什麼比較。

「過了兩個月，郝建年就把田鳴調到了文化站……呵呵，遠征，這樣的人，你敢不敢用？」

「讓李新華跟著你？」李雪燕試探著說了一句。其實李雪燕不贊成李新華天天跟在彭遠征屁股後面，除了考慮到彭遠征今日的領導威信，還有一點女人的小醋罈子作祟。

彭遠征來鎮里時間不長，鎮里的普通幹部還有些不認識的，田鳴就是其中之一。但這不意味著田鳴不認識彭遠征，而事實上，在私底下，田鳴也不知道跟其他同事議論了彭遠征多少回，覺得這個新來的年輕鎮長很牛叉。

彭遠征又安慰了韋明喜幾句，然後默然離去。說多了也沒有用，韋明喜只能自我調節情緒，接受現實。

李雪燕沉聲道，「小田？我是李雪燕！」

李雪燕在一張紙上寫下冷麗麗的辦公電話和家庭電話，又笑道，「她能量不大，但她老公是省領導的秘書，很有本事呢。」

彭遠征聽了李雪燕的話忍不住啞然失笑，「雪燕，頭腦靈活應該是優點才對，怎麼成了缺點？」

田鳴面帶恭謹的微笑，推開門走了進去，笑道，「彭鎮長，領導找我？」

彭遠征沉吟起來。

更重要的是，李雪燕公私分明，不會將個人感情帶入到工作之中去。縱然彭遠征當面拒絕了她，她也未曾因此而在工作上拖彭遠征的後腿。一般的女人，是做不到的。

在這一點上，他與被調離的嚴康有著某種相似之處。嚴康若是懂得靈活變通，若是善於運作自己的長處，他也不至於破罐子破摔，在雲水鎮跟郝建年鬧得滿城風雨，然後灰溜溜被調離。到了其他鎮上，也是要受影響的。

「好了，我先迴避一下，你跟他談談。我個人感覺，這人如果使用得當，還是能做事的。」

因此，韋明喜的落寞結局，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便是他的頭腦僵硬，不擅抓住機會。同樣的位置由不同的人來干，自然會有不同的結果。

「請進。」

李雪燕的支持和暗中維護，在某種程度上沖抵了一部分來自於郝建年的打壓。

必須要適應，不適應的話不如當機立斷離開官場，去其他領域討生活。

李雪燕想想也覺得彭遠征的話很有道理，家裡確實不能離開人。相對來說，她比彭遠征熟悉鎮里情況，又工作了多年，她留下來掌控局面更合適一些。

說完，李雪燕抓起彭遠征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文化站的電話號碼。

在彭遠征看來，韋明喜沒有背景只是不得升遷的一個因素，而不是全部因素。以他前世今生數十年的官場閱歷來看，官場上有背景、有關係的人畢竟是少數，多數都靠自己靈活的頭腦和鍥而不捨的努力——所謂機遇其實就是努力的結果，尋覓靠山或者抓住機會向上走。當然，你也可以把這稱之為「削尖腦袋往上爬」或者「投機鑽營」，加以不屑一顧。

「我去省里先看看情況，如果省建設廳那邊控制得很嚴，那就找找關係。」彭遠征輕輕笑著，「我得帶輛車走，另外，還得帶個人……」

拋開個人的情感不說，李雪燕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助手。她做事認真，心細如髮，又頗有男子的豪氣，看問題很長遠，也有肚量。應該說，如果沒有李雪燕堅定不移的支持，彭遠征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在雲水鎮站穩腳跟。

彭遠征這樣說，實際上就是暗示李雪燕，現在黨政辦的這些辦事員，除了李雪燕之外，他一個都不滿意，一個也不想用。只能從其他部門抽調了。如果實在沒有合適人選，彭遠征寧可從鎮里的企業中抽一個人。

韋明喜對此應該感覺到了這一點，只是為時已晚，來不及了。

「頭腦靈活當然是長處，但頭腦不能太靈活，太靈活就會讓人感覺這人不紮實、不穩重。一開始，他分配在黨政辦，郝建年很喜歡他，準備培養他。但結果你猜怎麼著？」李雪燕笑笑，歪頭望著彭遠征。

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了沒有幾分鐘，李雪燕就默默走了進來。兩人談了一會韋明喜的事情，都有些感慨。但這種話題不可能持久，很快就轉移到了當前的工作上去。

「你好，哪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哦，李書記，您好。我是田鳴，您找我有事？」那頭的聲音雖然熱切了一些，但還是懶洋洋的。

韋明喜的境遇難免讓人唏噓。但官場不相信眼淚，身在體制之中，唯有排除一切干擾和艱難，大步前行。前進的道路只有一條，眾人擁擠而過，肯定有人會被淘汰。

彭遠征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來，他突然對這個田鳴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

前世的彭遠征，在熬了十幾年之後，也營運到了一個副局長的位置。如果不是後來出現意外半途隕落，他的仕途還是能再繼續往前走幾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