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順流而下
第237章 韋小剛上訪
不多時，褚亮和鎮里的幾個幹部就「押送」著韋小剛進了病房，褚亮走過去坐在病床邊上，望著韋明喜沉聲道，「老韋，彭鎮長讓我把韋小剛給你帶回來，你好好跟你兒子談談吧。我什麼都不多說了，你們父子兩個好好想想。另外，彭鎮長說，你們隨時等候他的消息——最好，最好是別再去市裡鬧騰了，就算是給彭鎮長一個面子。」
「啊？什麼？」彭遠征大吃一驚，騰地一聲站起來，一把抓住了褚亮的胳膊，「老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書記，是我老韋老糊塗了……我老糊塗啊！一時衝動，給鎮里添麻煩了！」韋明喜掩面長吁短嘆。
他們父子倒是痛快了，出了一時之氣，但卻給鎮裡帶來了太大的麻煩。倘若上面一查到底，肯定要派調查組下來，彭遠征就不得不分散精力來應付；而另一方面，郝建年真要被揪出來，會不會拔出蘿蔔帶出泥呢？郝建年在雲水鎮這麼多年，一切都很難說啊。
說完，彭遠征揚長而去。
「好了，別胡說八道了。」韋明喜長出了一口氣，「這事兒就到此為止，堅決不能再去告了。彭鎮長對咱有恩，咱老韋家不能忘恩負義。等我出了院，你趕緊出去躲避兩天——去省城找你同學，看看如果可能的話，在省城找份工作乾的。」
韋小剛生硬的態度立即變得柔和了下來，恭謹地悻悻道，「彭鎮長，不好意思，給領導添麻煩了。」
而這個時候，他正在穩紮穩打，推進項目，加快雲水鎮的發展——出現這種問題，他是不願意看到的。一念及此，他就有些頭大。
如果上面要動郝建年就必然要查，這肯定會在鎮里引起動蕩。這是必然的。
韋小剛也在打量著彭遠征，他雖然不認識彭遠征，但知道彭遠征是他們家的恩人，不但對他父親極為禮遇，還幫他姐姐解決了工作問題。
掛了電話，彭遠征匆匆出門，帶車直
「姐姐已經夠累夠憋屈了。」韋小剛想起祥林嫂一般的姐姐、年近三十還沒有對象的姐姐、承擔著一個家庭重擔的姐姐，忍不住眼圈一紅，聲音哽咽了起來。
韋小剛神色激憤，梗著脖子，似乎正在跟褚亮吵吵什麼。彭遠征在路邊下了車，陰沉著臉大步走過去。
果然，是區委常委、區委辦主任時大建親自打的電話。
熟人也沒有說太多，只是暗示彭遠征說，韋小剛投訴郝建年私設小金庫、收受鎮里一些企業老闆的賄賂等等，這種投訴正好撞到市紀委狠抓作風效能推進廉政建設年的槍口上。
「褚書記，來坐，有話慢慢說，不用著急。」
而這一次，母親犯病父親又被郝建年羞辱，新仇舊恨累積之下，他對郝建年恨之入骨。
彭遠征笑著遞過一根煙去，褚亮自己點上苦笑道，「彭鎮長，我剛才接到區信訪局和區紀委的通知，說是韋明喜的兒子韋小剛跑到市裡去上訪，在市紀委大院里折騰了半天，說是控告——控告郝建年的腐敗問題。」
說實話，彭遠征對韋明喜的做法有些不滿，同時也覺得他真是太幼稚。且不說能不能告倒郝建年，就算是告倒了，他兒子韋小剛的前途因此基本上也就沒了，可謂是損人而不利己，何苦來哉？
「你舉報的問題是不是屬實，還有待于查證。」彭遠征嘆了口氣，轉過身去淡淡道，「你給我一個面子，先跟褚書記回去——回去好好跟你爸爸談一談。至於你舉報的問題，已經引起市區領導的關注，我想，你的舉報會得到回應的。」
「遠征同志，我是時大建。」
「彭鎮長，有個急事。」褚亮本來要說什麼，但見李新華在彭遠征的辦公室里幫著收拾文件，也就戛然而止，不再往下
黨政辦主任向少年被停職，彭遠征有意讓李新華擔任黨政辦主任。還沒有來得及上黨委會研究，只是彭遠征的一個想法。
打完這個電話，彭遠征心裏不免有些煩躁。
「老韋啊，不是我說你，你真是太衝動了。如果到最後查無實據，咋辦？你不擔心你兒子的前途？」李雪燕皺了皺眉道，「算了，已經這樣了，看看怎麼收場。你先不要上火，等彭鎮長的消息吧。」
韋明喜咬緊了牙關，「彭遠征不高興是因為如果上面下去查郝建年，一個搞不好就會拔出蘿蔔帶出泥……給他添亂！」
「你們鎮里韋明喜的兒子韋小剛跑到市裡去上訪告狀，市紀委的通報下來了，要求區里先拿一個初步結論。秦書記和顧區長要找你談話，你趕緊來區里一趟。」
第二天上，彭遠征剛到鎮里進了辦公室，就聽李雪燕說了韋明喜病倒的消息。他正要準備安排幾個人去探視一番，褚亮就臉色不太好看地沖了進來，連門都沒有敲，直接推門而入。
他在醫院里謀划舉報的事情，並不知道郝建年已經被區委調整走了，如果知道郝建年此刻已不在雲水鎮任職，那就是另外一種結果了。
韋明喜長嘆一聲，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老淚縱橫。
說完，褚亮就立即離開帶人趕往市裡。
韋小剛去市紀委和信訪局告狀，舉報郝建年貪污，這幾乎可以肯定是帶有個人恩怨的色彩；但不管是不是個人恩怨，涉及一個區委常委、副縣級幹部，市紀委都不會小視。而同樣的道理，區委領導恐怕也會高度重視。
而事實上，最近幾天黨政辦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李新華在管理。李新華在黨政辦已經幹了三四年，經驗和能力都有，接手工作不會有任何問題。而她的服務意識遠遠比向少年強得多，材料水準也不是向少年能比的。
彭遠征皺了皺眉，但旋即
褚亮長出了一口氣，「領導，要不我帶幾個人去把那小子帶回來？」
當然，如果沒有證據，純屬個人情緒發泄，這事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韋小剛個人的前途就堪虞了。
他去市紀委告狀，是做了很強烈的思想鬥爭的，也是豁出去了。他工作的偏遠鄉鎮離家太遠，收入也不高，他不準備再幹下去了，想要辭職。哪怕是做個小買賣，能守在父母身邊，不至於拖累年紀越來越大的姐姐，他認為也是值得的。
一來是媳婦犯病著急上火，二來是那天在鎮政府里大鬧一場，生了憋氣。連累帶氣，幾十年的憋屈被一朝的怒火點燃，他本來就不怎麼利落的身子終於還是承受不住了。
彭遠征皺了皺眉，「他好端端地上訪什麼？還直接跑到市裡！這個事情，不知道韋明喜知情不知情。」
褚亮趕緊撇開韋小剛迎了上來，「彭鎮長，這就是那小子。」
韋小剛看出彭遠征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他心裏覺得有些鬱悶和納悶兒。
而事實上，躺在醫院病房裡輸液的韋明喜已經後悔莫及了。
彭遠征並不關心郝建年，但他卻擔心這事兒會影響到鎮里的局面。
「韋小剛？」彭遠征淡然一笑，望著韋小剛輕輕道，「你是不是有些不服氣？你覺得你應該繼續留在市紀委反應問題？」
「我也不是太清楚，區里剛通知我們，讓鎮里趕緊去市裡領人，免得事態擴大。」
「我又不怕他！他郝建年還能翻了天嗎？我就不相信，他還能拿我怎麼樣？」韋小剛不服氣地站直身子，「爸，您和媽身體都不好，我不能離開新安，堅決不行！我要是走了，姐姐還不得累死？」
「我看夠嗆，韋明喜我還是了解他的，他就算是心裏有些怨氣，恐怕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但他兒子就不一樣了，韋小剛以前曾經來鎮里鬧過一次，就因為他工作調動的事情——韋明喜想要把
「是我糊塗了。我不知道郝建年已經調走了——要是知道郝建年調走，老子咋說也不能讓你去！」
時大建的聲音很低沉。遇到這種事情，誰也會感覺不爽，不管與自己有沒有關係。舉報同僚，是一種忌諱。
沒日沒夜地發著高燒，重感冒的癥狀。
原來，韋小剛前天給市紀委打舉報電話，無人響應。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市紀委門口舉著一個「舉報大貪官」的紙牌子，站在市紀委的門口。正是上班時間，市紀委一個副書記看到，立即讓人把韋小剛帶了進來，詢問情況。
韋明喜的妻子沒有大礙，估計再在醫院里呆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但韋明喜卻病倒了。
同時還要看韋小剛有沒有真憑實據。如果有證據，郝建年會不會被立案調查，還要看區里想不想保他。如果區里不想保他，郝建年就比較危險。
想到這裏，彭遠征忍不住狠狠地一拳擊打在車座上，發出砰地一聲響。司機嚇了一跳，卻沒有敢回頭問什麼。
說完，李雪燕轉身離去。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心裏明白，這幾乎就是韋明喜的暗中指使了。如果沒有韋明喜提供相應的證據，韋小剛就是告也告不起來。而韋小剛縱然對郝建年恨之入骨，也不可能隨意給郝建年羅織罪名。
但個人情緒還不是他告狀的關鍵。這是韋明喜的安排，韋明喜決定豁出自己一家，把郝建年告倒、即便告不倒也要把他搞臭，一來出一口惡氣，二來為彭鎮長掃清障礙，報答彭遠征對他們韋家的關照之情。
彭遠征在新安體育場邊上見到了褚亮幾個人和韋小剛。
褚亮跟韋明喜關係本來就不怎麼好，在今天這種場合下，肯定就話不投機半句多。褚亮起身離去，韋明喜這才向兒子招了招手壓低聲音道，「小剛，彭鎮長怎麼說？」
「老褚，你帶他去醫院吧，你替
韋明喜無語凝噎。他本來是想泄私憤兼報恩德，結果弄成這樣，他感覺裡外不是人，很是難受。
「您好，領導。」
韋小剛本來想先把市紀委領導的「表態」轉告父親，見父親先問起彭遠征的態度，就嘴角一挑道，「他好像不太高興——爸，我就不明白了，郝建年這種夯貨，就是一個敗類，為什麼我們不能舉報他？這世界上還有沒有公理了？」
彭遠征讓李新華給褚亮打了電話，讓他帶上韋小剛之後，先不要返回鎮里，就在市裡找個地方等著他。然後，彭遠征又在趕往市區的路上，用大哥大撥通了市紀委一個熟人的電話，了解了一下基本情況。
不多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彭遠征心知肚明，肯定是區委辦或者區紀委的人打來的。
「市紀委領導說了，會嚴肅認真查辦，讓我先回來等消息。」
想了想，彭遠征就抓起電話給李雪燕打了過去，讓李雪燕抓緊去醫院一趟，問問韋明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褚亮點點頭，「嗯，我明白了，你放心。」
「好的，領導，我馬上過去。請轉告秦書記和顧區長，我們鎮里已經派人去市裡領人，同時做進一步的調查，我會將一些具體情況當面向區領導進行彙報。」彭遠征立即應下，不再說任何的廢話。
韋小剛冷笑道，「就該這樣好好查查！雲水鎮這些幹部，就沒一個好東西！」
韋明喜難堪地扭過頭去，有些不敢正視李雪燕那清澈柔和的眼神。
褚亮匆匆道。
李新華知道自己不方便再留下了，領導之間要談事兒。就立即放下手裡的文件，轉身離開了彭遠征的辦公室。
「這樣，老褚，你帶人去市裡看看，爭取把韋小剛帶回來，同時看看市紀委那邊是什麼態度。老褚啊，記住一定要耐心細緻地做工作，千萬不要激化矛盾。」彭遠征揮了揮手，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