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順流而下
第314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說完，彭遠征將手裡的擴音器仍給了褚亮，大踏步向對方那邊走去。
這不是什麼杞人憂天。事情雖然出在雲水鎮地界上，但卻是信傑企業集團的投資工程。信傑企業在這個項目上投入了巨資，想要讓他們坐視不管任由對方破壞，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一旦信傑企業這邊的人群情鼎沸起來——彭遠征能「控制」住黃大龍，卻未必能控制住這麼多人不失去理智。
「區委區政府領導馬上就要到了，等公安局的同志到了，我們再想辦法把老吳救回來！」
彭遠征大步而去，田鳴兩人追上他，彭遠征皺眉道，「你們兩個過來幹嘛？」
仝剛挺直了腰板，傲然道，「鄙人仝剛，夢山企業集團副董事長、總經理、黨委副書記。我當然能做主。」
「少拿縣政府來壓我！就是縣長、縣委書記來了，我也還是這句話：你們違法佔用我村土地，污染我村環境，必須要立即停工！否則，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你們建一次，我們就推一次，不信咱就試試看！」
黃家的人在新安市有多牛叉，沒有人不知道。不要說一個鄉鎮幹部，就是區縣幹部，也不能把黃大龍當小屁孩一般的當眾訓斥。可彭遠征卻偏偏這樣做了，而偏偏黃大龍還一句嘴也不敢頂。
彭遠征神色不變，望著仝剛淡然道，「我就是雲水鎮黨委書記彭遠征，先生貴姓？夢山村這邊你可能做主？」
北風呼
別看聚集了一群人，其實多半都是虛張聲勢。
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了。
但總是得有人過去跟他們談，緩和一下雙方的情緒。這樣緊張對峙下去，一個處置不當，就會演變成性質嚴重的、涉及兩個異地管轄的區縣群體械鬥事件，到時候，縱然是彭遠征，也會控制不住局面。
褚亮和季建國、還有旁邊的施萍大吃一驚，立即勸阻道，「彭書記，萬萬不可啊！他們就是一群地痞流氓，你不能過去！」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哦，原來是仝總。」彭遠征淡然一笑，也不跟仝剛握手，而是倒背雙手沉聲道，「仝總，你們聚眾鬧事，私扣黨政領導幹部，這已經觸犯了法律。趕緊把我們鎮上的吳鎮長放回去，有什麼話咱們面對面、公開談！」
「否則，不但今天你們推倒圍牆破壞施工，所造成的一切損失都要進行賠償，還要追究你們的法律責任！」彭遠征上前一步，凝視著仝剛，「我們已經通過區委區政府向你們中崗縣委縣政府提出嚴重抗議！」
身後，這邊傳來一片驚呼聲。
一旦造成這種局面，不管誰有理沒理，上面追究責任
褚亮抿著嘴唇，盯著彭遠征遠去的背影，高呼了一聲，「田鳴，你們兩個陪彭書記過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仝剛打了一個響指，從那邊呼啦啦圍過十幾個彪形大漢來。
彭遠征回頭掃了吳明獷一眼，淡然道，「老吳，你回去！」
「嘖嘖，真是好大的領導派頭，嚇唬誰呢？老子告訴你，不要說你這種小小的科級幹部，就是縣處級幹部、廳級幹部，在老子面前也跟孫子一樣！」
「根據我的了解，從咱們腳下站立的這個地方開始向後延伸，才是你們夢山村的地界，我們產業園區電器廠的工程沒有絲毫越界。仝總，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做事要考慮清楚、要考慮後果。現在是法治社會，不是聚眾鬥毆爭奪地盤的封建王朝，你現在招呼你的人退回去，我可以協調信傑企業的人，對你們今天的行為不予追究。」
季建國沒有廢話，扭頭去打電話。站在褚亮身後的施萍猶豫了一下，回頭向李新華低低道，「新華，你給彭書記家裡打個電話，給馮小姐說一聲！」
仝剛冷笑著，雙手掐腰，態度傲慢之極。
氣氛越來越緊張，信傑企業的人蠢蠢欲動。儘管有彭遠征的壓制，但受損失的是他們，而對方又擺出了一副繼續打砸搶的架勢，焉能不引起這邊的同仇敵愾情緒。
說完，彭遠征抓過褚亮手裡的擴音器，
「彭書記，怎麼辦？」褚亮壓低聲音急急道，他不僅擔心出大亂子，還擔心吳明獷在那邊吃了虧。要是雲水鎮的副鎮長被對方打了或者出什麼事兒，雲水鎮黨委政府的顏面還往哪裡擱？
「我過去跟他們談！」彭遠征咬了咬牙，凝聲道。
「仝剛，你要幹什麼？圍攻我？」彭遠征怒極，揚手指著仝剛怒斥道，「你是土匪還是惡霸？」
「遠征，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搗亂破壞啊！」黃大龍辯解道，「這回我們損失大發了！」
彭遠征的聲音不容置疑。吳明獷猶豫了一下，還是扭頭向雲水鎮那邊跑去。他過來跟這邊談，卻被扣住不放，當然，仝剛也沒拿他怎麼樣，只是讓他留在賓士車裡「休息」。
所謂「佔用夢山村的耕地」、「堵了他們的路」或者「污染環境」，都不過是要挾、提條件的幌子。
田鳴和另外一個年輕的鎮幹部沒有任何猶豫，追著彭遠征的身影就跑了過去。
彭遠征昂首向前，腳步沉穩。他沒覺得有些好恐慌畏懼的，對方固然囂張，也無非是懷著法不責眾的心態，試圖給雲水鎮施加壓力，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也不能群毆！損失的問題，後面再說。黃大龍，你馬上讓你們的人
彭遠征眉梢一挑，他早就猜出這是仝鴻業的兒子仝剛，只是當面一見此人痞氣太重，不由暗暗搖頭。
一念及此，彭遠征的聲音也就冷了下來，「既然你蠻不講理，那就不需要再談了。我也倒是要看看，你們一個村辦企業，還能就無法無天不成！」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就是區委區政府領導來了，也得有人過去跟他們談！總不能召集人手跟對方打群架吧？褚書記，你馬上向區委領導彙報，請求區委領導協調中崗縣的領導出面處理這件事！」
說完，彭遠征轉身就走。
要是平常，彭遠征怎麼著也不會讓黃大龍下不來台，可現在這種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他的心情非常糟糕非常沉重，沒有精力和時間考慮黃大龍的面子。褚亮等鎮里的幹部望著怒髮衝冠的彭遠征，又看看被彭遠征罵的一點脾氣都沒有的黃大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們，不簡單吶，這麼年輕就幹上了鎮書記，來頭不小吧？」
「好吧，好吧。」黃大龍垂頭喪氣地扭頭回去吩咐自己的人原地待命，同時把手裡的橡膠防爆棍暫時放回車上去。
仝剛向後揮了揮手，幾個下屬打開賓士車的車門，吳明獷一臉鬱悶和驚慌地下車來，看到彭遠征站在不遠處正在跟仝剛
「放心，放心，不要害怕，咱們都是文明人，不會動粗的。只要彭書記在這個協議上籤個字，答應這個電器廠項目停工不建，我們夢山村跟你們雲水鎮絕對是井水不犯河水！否則，後果你們自負！」
「嗯。」李新華將手裡的照相機遞給旁邊的一個幹部，然後撒腿就往園區的鎮管理辦公室跑去打電話。
要是出現人身傷亡，後果就更加不堪設想。
「領導，我們陪領導過去！」田鳴輕輕道。
仝剛帶著幾個下屬大刺刺地走了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彭遠征，卻是哈哈笑道，「這麼年輕的鄉鎮書記，還真是頭一次見！」
彭遠征默然，沒再說什麼，繼續大步前行。
「老季，問問區委領導和區公安局的人到了沒有？再催催！」彭遠征離開，李雪燕請假不在鎮里，只能是褚亮這個副書記主持大局了。
仝剛冷冷一笑，「什麼私自扣押？別給我們扣大帽子，我這裏不過是留你們這位副鎮長抽根煙、聊聊天而已，既然彭書記過來了，那就請他自便吧。」
他帶著田鳴兩人繞過電器廠的工地，走向對方人群聚集的那個空場。
所以，彭遠征不能不去。他有不能不去的理由，也有坦然而去的膽魄和決斷。
彭遠征望著他這副德行，突然失去了繼續跟他談的興趣。跟這種近乎痞子的富二代談也談不出什麼結果來，他本身就蠻不講理，還怎麼談？跟對牛彈琴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