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緣深緣淺
第41章 龍哥往事
龍哥哦了一聲，在車裡沉默了許久，一直都吸著煙，然後他打開了車窗，對我說，我十六歲被老爺了出來，如果沒有他，我想我可能都活不到二十歲。所以，我可以為老爺做一切，為了歐陽家族，我可以去死，我也可以殺人。
我沒有反抗，這個時候反抗沒有任何的意義，我要是想要活命，在這個島上已經不可能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出去。可逃出去的話，雪筠怎麼辦？我既然來了這裏，如果見不到雪筠，如果不能讓她脫離苦海，而是一次又一次地逃避，那麼我剩餘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而雪筠跟夏瑤，或許兩個人根本就不會知道我出事兒，她們恐怕只會覺得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我臨陣脫逃了。
我這一生總是在逃避，可那些個事情就算是逃避了，就算是對我人生有影響，還達不到讓我抱憾終生的地步。
龍哥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發出了一聲嚎叫，好似一頭孤狼嘯月，我嚇了一跳，卻不敢亂動，龍哥仰著頭，深吸了幾口氣，然後顫聲說，我感覺到了。大小姐太像夫人了，她們兩個人的脾氣也像，身體也像。我真的怕大小姐因為過度悲傷，最後跟夫人一樣死於心臟衰竭。我真的……很害怕，這些天我一直都害怕。
我愣了一下，似乎是聽出了什麼東西，恰似黑暗中透出一絲光明。
我說，是，但是你也知道雪筠現在有多悲傷，她不想結婚，可是又不得不結婚。不止
在龍哥的指揮下，我進入了另一個停車場，昏暗的路燈下，四周很靜，沒有一個人影。
我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龍哥到底在回憶什麼，我只看到他的神色並不太對，臉上沒有兇相。
龍哥深吸了一口氣，他說，何止是有感情啊。那個時候，夫人照顧我，整整三個月我才能起來，我從小沒有父母，夫人對我真的是比親媽還親。那個時候兩位小姐剛剛五歲，口齒還不是特別伶俐，天天在我的身邊玩耍，跟著夫人一起照顧我。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她們大哥哥，大哥哥地喊著我，是多麼的天真無邪。一晃，都要結婚了。
車還在繞圈，可人生的道路卻感覺已經到了盡頭，龍哥向一旁指了指，示意我轉進一條小路，這小島上的道路錯中複雜，縱橫交錯，這條小路跟那座象牙塔的方向是相反的，而且很黑，看起來極其偏僻。
我說，是因為股份的事兒吧。
龍哥說，那個時候我十六歲，她剛剛二十八，每天她伺候我的吃喝拉撒睡，對我真的是比母親還親。我當時……留在歐陽家，有一半是為了報答老爺的恩情，有一半是為了報答夫人的照顧。可是我沒有想到，夫人離開得那麼早，她似乎還沒有開始享福，就離開了。夫人臨死前，對我說，讓我一定要照顧好兩位小姐，讓我發
龍哥把錢包拿出來，然後在裏面扣了很久，在最最裡面的夾層中掏出了一張一寸照片，地給了我。
龍哥說，你真的不怕死么？
我對龍哥說，我聽夏瑤說了，你對她們家很有感情。
這種心理雖然僥倖，我明知道龍哥不會讓我在這裏繼續待下去，而我又不肯離開，我剩下的路其實並不多了。
我聽夏瑤說了龍哥的歷史，我點了點頭說，你打假拳。
龍哥說，我知道，不就是大小姐舉報了老馬么？多大點事兒啊。那些個老兄弟這麼多年也逍遙夠了，真抓起來又能怎麼樣？自己作孽，為什麼要讓大小姐受苦？公司的股份有了問題，我也清楚，可真的到了一定要聯姻的地步么？這場交易只是保了老爺這一代而已，下一代呢？公司就姓徐了？
我對龍哥說，是。
我愣了一下說，沒有，不是已經……
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遞了回去，龍哥接過來，看了看，用手指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錢包里。
龍哥說，你膽子挺大啊。
龍哥猛然抓住了我的衣服，他嘶啞著嗓子說，你救她，我幫你。你要是失敗了，讓大小姐更加的難受，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你給我記住了。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我一看就知道是雪筠的母親，也就是我岳母，她跟雪筠真的非常像
我不知道龍哥為什麼突然話多了，不過人要是能多活一會兒，都不想早死。更何況我想著，龍哥要是多跟我談談心，是不是會放過我？
我說，我膽子其實很小的，只是，有些事兒該做，有些事兒不該做。該做的事兒大丈夫拼了一切也要做。我只是想當一個男人而已。
我能夠聽得出來龍哥的不滿，我試探性地說，龍哥，我的決心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在這裏跟您說一句話，如果我救不出來雪筠，那麼我就死在這裏。
我根本就不是人家邀請的賓客，而且還是晚上過來的，這種事情就怕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真的解釋通了，那麼剩下的事情也就順水推舟了，沒有人會相信我這麼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而去懷疑中國富豪榜上來來回回的歐陽家族。
我說，我怕，可是如果死的另一面是讓我離開這裏，讓我永遠都離開雪筠的話，那麼死有什麼可怕的？
我看那張照片雖然陳舊，但是規規整整，沒有一絲摺痕，很顯然被保存得很好。
龍哥點了點頭，他說，大小姐回來之後，一直都不快樂，一直都在偷偷的哭。我是保鏢頭頭，在家裡可以隨便進出，我看到大小姐有多麼的悲戚，我不知道老爺為什麼要逼著大小姐結婚。說真的，很多老人，都對這一次老爺的舉動感覺到有所不滿。
我點了點頭，對龍哥說，我替雪筠謝謝你。不，我替雪筠的母親
龍哥說，對，老闆讓我打假拳，我欠錢，不敢不打。可對方想要成名，知道我會輸，當天就是要奔著打死我去的。結果我真的差一點被人打死，恰好那天老爺也過去看拳了，他的幾個手下，也就是現在的浩哥，王哥他們制止了比賽。老爺在後台替我贖身，然後給我送進了醫院。可是我什麼都沒有，醫院住院部不收，只讓我在急診處理了一下。然後我就住進了，老爺家。
龍哥說，我知道，你小子其實挺混蛋的。
龍哥又吸了口煙，眯著眼，對我說，我十六歲跟人家打拳，黑市拳，或者叫做生死拳。這種拳賽沒有法律約束，當然更沒有比賽規則，沒有地方不可以打，也沒有什麼回合得分，人什麼時候倒下起不來，什麼時候算結束。很多人倒下的時候，也就是死的時候。我當時很厲害，非常離開，可是我欠了很多錢。由於我一直都在贏，我的賠率高到了老闆已經讓我贏不起的地步了，因為所有人都買我贏，對面只有老闆一個人。所以……你懂我什麼意思吧。
我愣了一下，這時候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隱瞞也沒有意思了，我要是想活命，我就苦苦哀求，然後離開，可是我不能離開，那麼我也不想讓自己最後的話是一句謊言。
我說，所以，我求你了，你讓我去救她。
我說，我知道。那麼請你動手吧。
我口中泛苦，對龍哥說，再給一根煙吧。
合情合理，非常的合情合理。
龍哥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沒有什麼，只是看著你為了大小姐可以去死，可以做這一切，可以這樣的冒險。我想起了很多往事。當年我為了夫人，也可以做一切，什麼我都可以做，夫人要是讓我殺人，我一秒鐘都不會猶豫。可是她並沒有讓我做過什麼，總是對我很好，總是默默地關心我。而最後……最後擺脫我的事兒，我也沒有做好。
龍哥說，我是說照片。
當然殺人的確是有點誇張，不過給我扔到湖裡還是很正常的選擇，到時候他們不讓我上岸，我不肯離開，到底什麼時候死估計也就是看我在湖裡面堅持多久了。
我對龍哥說，最後的事兒？照顧好雪筠么？
這裡會是我的結局么？我知道龍哥說的很對，他把我扔到河裡，對警察說我是一個小偷，到這裏偷東西，可是由於四周都是水，走投無路，我溺死在水裡。
龍哥把煙遞了過來，給我點上，他深吸了一口，然後說，你是來救大小姐的？
龍哥嘆了口氣，轉頭對我說，你見過夫人么？
龍哥說道，夫人，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兩位小姐。這一次，我真的是拼了，哪怕最後以死謝罪，我也要履行對你的承諾。你放心，我一定想盡辦法把小姐救出去。
可這一次如果我逃避了，那麼我這一輩子都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是一個永遠無法翻身的失敗者。
月黑風高殺人夜，這個地方對於我來說還真的不錯。
我對龍哥說，您跟我說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