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媚》第一卷 帝都篇

第二章 春日宴(一)

第一卷 帝都篇

第二章 春日宴(一)

她饒有興味的蹲在樹上偷看起來,可櫻花樹下的男子卻慢慢推開了懷裡的女子,聲音沉靜如水:「紫蘭,你不該來,我們不能再見面了。」
魏南歌和幾個熟識的人打過招呼,便匆匆離去。慕容七不由想到櫻花樹下和他深情相擁卻又扇了他一巴掌的女子,猜想他是不是趕著去繼續幽會了,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誰知被他看見了,走到一半又折回來,笑吟吟的說兩人數月不見,不如過兩日找個時間小聚,將上次的殘局下完。
「你……你誰啊?」她一開口才發現連咬字有些不清楚,看來是什雅國的宮廷密釀喝多了。
半刻鐘之後,慕容七裝作與兄妹二人偶遇,準備一同結伴回中庭。沒走幾步,正努力把嫡親妹妹從慕容七身邊拉開的公子昭突然神色一肅,朝她身後喚了一聲:「魏大人。」
她想推開她,雙手卻有些使不上力,頓時就醒悟了過來——作為習武之人,竟被區區幾杯美酒折騰成這麼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樣,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蹊蹺!
她眨了眨眼睛,瞬間決定不走了。
曇華親王全名北宮曇華,是什雅國內四大家族北宮家的嫡子長孫,身份很高,這次被什雅女帝派來慶賀新王登基,已經在遼陽京住了半個多月,和一群貴族子弟也都熟稔了。因此生辰宴辦的十分熱鬧。
她離開的方向正迎著慕容七,只見長發逶迤,眉目如畫,是個難得的美人兒,那種冷艷的模樣讓慕容七覺得依稀眼熟,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
在季澈的惡補之下,她終於把帝都中的人事記了一個大概。恰逢什雅國使臣曇華親王生辰,大擺夜宴,早就想見識一下什雅歌舞的慕容七頓時有些按捺不住。
文淵閣首輔,魏大人!
魏南歌正從林子里走出來,笑容清雅,淡如月光,慕容七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愣怔中只聽他輕笑道:「倒也不算巧,王爺方才也去過櫻花林?怎麼你我沒有遇上?」
慕容七的武力值一向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優勢,遺傳自娘親大人的習武天份讓她學起任何武功都手到擒來,刀劍棍棒在她手裡就如才子文人口中的詩詞歌賦,信手拈來。所以傳聞中晏容公主「才華過人」這四個字,她一向認為所言非虛恰當之極。
即使「信郡王慕容久」已經稱病兩天,但這麼熱鬧的宴會他還不出現的話,也委實和平時的作風不符。對此季澈並未阻攔,他本想陪她一起去,但不巧臨時有事離京,因此到了飯點,慕容七隻得跟著公子昭等一班狐朋狗一同去赴宴。
這個青衣男子就這樣獨立月下,一地月光一天飛花彷彿都成了背景,就像剛從夢境中走出,尚未脫去周身的幻影清光。
看著那幾片泄露天機的花瓣顫巍巍的落地,慕容七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口,心裏天人交戰了一番,最後還是面不改色道:「魏大人,一定是你看錯了。」
那女子也不多話,攏了攏頭髮冷笑一聲:「別忘了你答應的事。」
一個小姑娘嬌嗔的答道:「哥哥你怎麼不相信我?他往這裏頭拐進來之前我還塞了一條親手繡的汗巾給他呢,不會錯的。」
慕容七棋術奇爛無比,唯恐露出馬腳,想要拒絕,內心卻又隱隱不舍,猶豫間被人拉了過去划拳,等再回頭時,魏南歌早就連影子都沒了。
隨後公子昭立刻痛心疾首的說道:「妹妹,你忘了他吧,哥哥一定會給你找個好婆家的!」
之前和季澈一起出門時明明沒遇到這麼多的麻煩事,看來季少幫主的面癱表情和渾身散發出的「我非善類」的黑幫氣質,的確是居家旅行躲桃花的必備利器。
這麼一猶豫,女子已經消失在櫻花林后,慕容七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正要跟著女子離開這個地方,耳邊卻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換言之,就是她——迷、路、了!
周圍的樂曲不知何時也變了調子,嗚嗚咽咽的儘是靡靡之音,聽在耳中,連心跳都加快了。
雖輕猶重,似淺還深,讓她忍不住轉頭看去。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好不容易又躲過某個官家千金的告白,慕容七一轉身,才發現四周綠樹掩映人煙稀少,公子昭他們幾個已經不知所蹤了。
不遠處的櫻花樹下,兩個人影正緊擁在一起,男子體態修長,女子秀髮如瀑,晚風吹過,滿樹花瓣舞動飛旋,如雪紛落,枝葉間淡淡的月光給相擁的剪影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慕容七就是再不知風月,也知道自己今天走錯場子了。
「這樣啊……」他淺笑著,伸手過來替她拂落肩頭的幾片粉色花瓣,「那或許是我看錯了。」
眼看那兄妹二人就要走入林中,她又看了一眼月下的魏南歌,思忖片刻,消無聲息的朝著公子昭兄妹出現的地方潛了過去。
她急忙收起鏡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打開漆金竹骨扇,風流倜儻的斜倚在木柱子上等著路人甲和路人乙走過來。
慕容七搖著扇子等了片刻,不得不再次側耳細聽,呼吸聲倒是依稀還在,只是聽不到腳步聲和說話聲。她頓時好奇心起,收起扇子一撩袍角,輕煙似的飛上了近旁的大樹,幾個起落,估摸著地方差不多了,這才輕手輕腳的撥開枝葉,朝下看去。
慕容七在遼陽京的第三天。
「我是紅蕉啊,王爺不記得了么?」姑娘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上次王爺便誇奴家的手好看,這一次,就讓奴家好好服侍您吧。」
慕容七雖平白擔著一個寡婦身份,卻連洞房都不曾有過,此刻只覺得這姑娘眼神里透著一股子要把人生吞活剝的狠勁兒,想必所謂的規矩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女子二話不說,一個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啪」。
說完,轉身就走。
就如此刻,來人還在百步開外,她便已聽出對方是一男一女,年紀尚輕,都不會武。
轉了兩圈,慕容七終於放棄了自尋出路,找了個小亭子乘涼休息。
睜眼說瞎話原來也不難,說著說著,也就習慣了。
魏南歌!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花前月下么?
憐惜你個頭啊!慕容七一把推開懷裡的女子,連衣襟都顧不上拉好,就翻上屋檐落荒而逃。
「我沒去過。」慕容七急忙搖頭。
說著伸出手來,在慕容七的背上輕輕一捏。
等一行人來到中廳貴賓席上時,宴已過半,廳堂中燃著手臂粗細的蜜蠟,馥郁芬芳的香氣瀰漫在每個角落,燈下看美人,醉里聽琴箏,奢華酣暢,賓主盡歡。
那個依舊站在櫻花樹下的男子,有著白凈俊秀的容貌,一襲飄逸青衫稍顯單薄,卻襯得整個人如溫雅之玉。這個相貌,慕容七一眼就認了出來——季澈讓她背下來的帝都名人錄上,此人排在第一位,她還親眼見過他的青呢小轎從百姓的讚揚聲中穿過街道。
等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被紅蕉拖到了一間精緻的廂房門口,那雙曾被小久誇讚過的手正肆無忌憚的解她的腰帶,軟語溫言笑道:「王爺盛名滿京城,奴家欽慕已久,今夜還請多加憐惜。」
慕容七像是被蜜蜂蟄了似的跳起來,含糊道:「不用服侍,我、我沒醉,我自己能走路。」
可是那兩人卻突然停了下來,沒了動靜。
正猶豫著要不要冒充小久先下去打個招呼混個臉熟,櫻花林外便響起了公子昭熟悉的聲音:「你確定信郡王是往這個方向走的?」
中庭的貴賓席只招待男賓,小姐太太們都在另一個園子里看戲。但這並不代表這裏沒有女人,來自各個妓館樂坊的姑娘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花蝴蝶一樣穿梭來去,等慕容七好不容易在這些歡場女子的敬酒大法中緩過氣來,放眼望去,席面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眼見公子昭摟著一個女子歪歪斜斜的朝屏風後頭走去,慕容七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正想站起身來,胳膊一緊,低頭看去,是一個穿著桃紅裙衫酥胸半露的漂亮姑娘。
慕容七進了王府,一路散步賞花,起初十分愜意,但到了後院,情形就有些不妙——已經有七個姑娘來找她搭訕了!更不妙的是,這些姑娘大多是些嬌滴滴的家眷小姐,說了幾句,就有人直接解下玉佩香袋塞進她懷裡,還有送詩詞歌賦的,送點心的,約她見面的……名目繁多,幾乎沒有重樣。
慕容七:「……」
「宋二公子。」沉靜醇和的聲音緩緩傳來,隨即一轉,帶著詢問道,「這位不是信郡王嗎?王爺回京了?」
「公子說什麼呢?」紅蕉掩唇吃吃笑道,「來這曇華王府的貴客誰不知道這個規矩?後頭的廂房都空著呢,王爺何時變得害羞了?跟奴家來嘛,莫負良辰美景……」
這一聲清脆響亮,頓時把慕容七震住了,不明白方才還柔情繾綣的兩個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這兩天雖然記住了不少人,可是閨中小姐的資料卻少之又少,且大都是一副弱不禁風含羞帶怯的模樣,慕容七分不清誰是誰,又不知道小久原先和哪家姑娘有過舊情,一邊心驚膽戰的應付著,一邊在心裏把遠在千里之外的慕容久罵了一百遍。
被點了名,慕容七不得不硬著頭皮轉身,端起架子扯著嘴角笑道:「好巧啊,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