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媚》第一卷 帝都篇

第十二章 信郡王家的美人(二)

第一卷 帝都篇

第十二章 信郡王家的美人(二)

魏南歌在她另一邊坐下,柔聲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過了今天,要好好休息。」
魏南歌忍不住又看了兩人一眼,門外一行人卻已十分招搖的走了進來。打頭的是四個粉衣侍女,手裡捧著香氣四溢的小巧銅鼎,侍女身後緊跟著一個精幹的中年人,應該是這些日子里和他們往來聯絡的大掌柜,而大掌柜身後,才是正主兒。
她對他的心思,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姑娘總想在他面前表現得溫柔端莊,可那雙明亮靈動的眼睛卻沒有絲毫偽裝,她時常會偷偷的瞧著他,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曾經以為,經過這麼多年朝堂風雨的洗禮,自己早已不會被輕易打動,可是那一刻,他竟不敢直視她清澈的目光。
信郡王慕容久和鳳公子鳳淵約見的地方是在城郊的一處別院,依山傍水,庄前有百畝果園,正是暮春時分,尚有晚開的碧桃停在枝頭,粉光灼灼,風光很是不錯。
「是我朋友。」慕容七很隨意的伸手勾住對方的脖子,「鳳游宮的水太深,我怕魏大人的人手不夠,特意找了個幫手,他的武功很高的——」
不禁問道:「做了皇后,你就能幸福嗎?」
既然要作為信郡王的朋友到場,總不好太過草率。
魏南歌又聽到慕容七的竊竊私語:「阿澈你看,他居然也矇著臉!你說你說,我倆的造型哪一個看起來更有魅力?」
那便是殷紫蘭帶來的密令,太子殿下親手下的密令:拿下信郡王!
這麼些年來,比這更周密更危險的局,他都能從容應對,他向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為了最終的目標,任何的欺騙和利用都是值得。
慕容七這番話說的面不改色,魏南歌卻差點將一口熱茶嗆進喉嚨里,她今日這表演也太超常發揮了一些,簡直就是入木三分。
季公子回應的是……完全沒有回應。
季公子的目光在鳳淵和那紫衣女子身上打了一個轉,微微眯起眼睛,輕輕的哼了一聲,目光中的冷肅陰沉讓慕容七有些吃不消的撫了撫額,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稍安勿躁啊大俠,我知道鳳公子很欠揍,非常欠揍,可他畢竟是我的客人,你給我點面子行不行?」
想到這裏,他的背脊微微挺直,眼神也漸漸堅定。他利用了慕容七的感情,是他對不起她,但他對不起的人又何止她一個人?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不會為了一份無法回應的仰慕而後悔,所以只能對她說抱歉。
慕容七這才端起茶杯,笑道:「這兩位是本王的好朋友,聽聞本王今日請鳳公子來做客,便央求本王定要帶他們來開開眼界,本王實在無法只好從了他們,宮主勿怪。
榻上的慕容七一邊撫著美女的小蠻腰,一邊側過頭和身邊一個黑衣男子說著話。那人背對著門口,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高大矯健的背影,一頭黑髮未戴冠未定簪,只用一根質料奇特的銀色發繩束起一半,剛好露出半個耳廓和耳垂上的貓眼石耳扣,明明是偏於陰柔的飾物,戴在他身上,反倒平添了幾分冷肅的氣場,一看就非善類。
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便可知兩人關係匪淺,魏南歌眼中閃過一抹陰翳,隨即恢復了溫和笑容,有禮道:「在下魏南歌,請問……」
走進花廳,一眼便看到這地方的主人正沒骨頭似的斜倚在軟榻上。同往常一樣,依舊是一席華麗考究的白衣,青玉為冠,烏髮如瀑,寬大的袖口下露出半隻手掌,修長手指上戴著貴重的玉石扳指,掌心正撫在身邊兩個美女纖細的腰肢上——魏南歌不禁暗中失笑,想當初在曇華親王府上初次見面,慕容七的外表雖然無懈可擊,可於細節氣質之處還是露出些許破綻,否則也不會被他看出端倪。想必這些天里她也頗為努力,如今模仿起來愈加形神兼備,足以亂真。
——誠然,今日一場鴻門宴表面上是為了對付鳳淵,但真正的原因,慕容七卻毫不知情。
她的聲音有些低啞,應該是染上了風寒的緣故,眼神里還帶著點抱歉和委屈。
身為臣子,他必須為主上分憂;做為魏南歌,他答應過讓她重展笑顏……無論如何,這一次他都必須做一個盡責的執行者。
不小心聽到的魏南歌:「……」
他不知自己何時得罪過這樣的人物,但回頭想想,做官這許多年,阿諛奉承的人和看不慣他的人一樣一樣多,因此儘管有些疑惑,他卻還是不動聲色,三人略微聊了幾句,便聽聞通報,說是鳳游宮宮主已到。
話還沒說完,黑衣男子就一臉嫌惡的將她的手從肩上拂開,慕容七卻一點也不在意,依舊笑嘻嘻湊上前去,搭著他的肩膀笑道:「你別這麼見外嘛……」
話語中的關切讓那雙嫵媚的鳳眸深深地彎了起來,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他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到另一側那位容色冷峻的黑衣男子身上,道:「這位是?」
鳳淵果然是個見過大場面的,聞言也不惱,只是朝著慕容七點了點頭,說了聲「王爺客氣」,便伸手將那名紫衣女子拉到身邊,附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女子雖然還是面無表情,眼中卻露出了絲絲笑意,似羞澀又似嬌嗔,襯得那張平凡的臉立刻生動起來。
魏南歌的馬車從後門進庄,他今日特意換了一件木蘭色的錦緞長衫,點金白玉簪挽發,輕袍緩帶襯著清俊眉眼,宛然一個帝都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南歌,這是最後一次了,只要你替殿下除去信郡王這根心頭刺,替我除去沈亭這個無恥賤人——待我接掌鳳印那天,你我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從此前塵往事俱化塵煙,再無瓜葛。」
季公子這回有了反應,淡淡兩字,也說出了魏南歌的心聲。他道:「閉嘴。」
她冷笑一聲:「心雖死了,但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也是一種幸福。」
僕從將一行人領座奉茶,歪在主位上的慕容七才咳了一聲,直起身子笑道:「本王生平最好美人,聽聞鳳宮主大名,仰慕已久。今日一見,宮主果然風情萬種,甚得我心。本王要和宮主說些體己話兒,不相干的人都給我退下!」
他從未見過此人,看樣子應當是慕容七的朋友,可慕容七卻從未說過她會帶別人來,他不禁皺了皺眉,但此時情勢已經不容他多做考慮,慕容七已聽到腳步聲回過了頭,更讓他意外的是,她的臉上竟然還矇著半幅隱隱約約的白紗,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黃玉為簪,紫衣流彩,如此炫目的顏色穿在那位年輕公子的身上卻絲毫不見庸俗艷麗,反襯得身姿頎長,行止雍雅,精巧的銀色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精緻的下顎。
「魏大人。」她騰出一隻手朝他打了個招呼,又指了指自己的臉,「不好意思,前兩天受了點風寒,臉上出了疹子,見不了人,只好遮起來啦。」
鳳游宮近年來風頭日盛,江湖上的各種傳聞也是沸沸揚揚,可真正見過宮主鳳公子真面目的人卻不多。因而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轉向門口,只聽耳邊一陣悅耳鈴聲,清甜的幽香隨之散開,慕容七不由一聲輕笑,和那位季公子不輕不重的咬耳朵:「這一位出場這麼招搖,跟我很像,我挺喜歡的。」
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的信郡王是慕容嫣,對他來說更為有利。
耳邊似乎又想起那一夜,她臨走時說的話。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昔日羞澀明麗的少女,如今說起「鳳印」二字,竟有些面目猙獰。
如此回答,即不說出真名,也不說出身份,實在有些不怎麼禮貌,可更讓魏南歌覺得無禮的是他看著他的目光——犀利冰冷,像開了鋒的利刃,審視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他也曾年少輕狂,也曾用那種毫不掩飾的目光追隨著某個人。可是這樣的熱情如今早已燃盡,很多年前,他為了朝堂社稷,家族榮辱,親手獻祭了自己的感情。那一襲刺目的嫁衣,那一句「你欠我一輩子」,讓再熱烈的心都冰凍成一片荒原。從此往後,他的餘生都將與算計籌謀為伍,漸漸學會在不擇手段時也能微笑,漸漸成為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人……只為證明當初的決定沒有錯,只想儘力補償那個被自己辜負的人,希望她可以幸福。
慕容七又在那邊和季公子咬耳朵:「阿澈你看,他身邊的姑娘沒我這兒的漂亮,這次絕對是我贏了吧?」
「好,我幫你。」他記得自己答應她的時候,心裏竟有微妙的解脫,「你知道的,紫蘭,你的要求,我總會答應。」
一時間,花廳里的僕從都退了個乾淨,最後連慕容七身邊那兩個妖嬈女子都離開了。鳳淵見狀,也很識趣的叫大掌柜帶了四個捧香女子退走,偌大的花廳里,只剩下不多不少的六個人。
知道太多的人,若不能為我所用,就要除去。古往今來的帝王,莫不如是。
這是他欠她的,他以為他背負了她的一生,但如今,一枚鳳印就可以將這樣的命運割斷。
——晏容公主慕容嫣,他叫她「七七」,鮮為人知的小名,疊字念起來,有種可愛的親密感。
「我姓季。」黑衣男子簡短的打斷他,聲音和表情一樣冷淡。
紫衣飄飄從容優雅的鳳公子身後,還緊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子身材高大,目光灼灼,顯然武功不凡;女子則穿著一襲淺紫衣裙,身段婀娜修長,步伐輕盈飄逸,可惜容貌平常,神情也十分獃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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