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媚》第二卷

第十二章 帝姬

第二卷

第十二章 帝姬

巨澤的皇族擁有龐大的財富,卻也格外怕死。因此歷代皇族都會擴建加固錯綜複雜的地下宮殿,一點一點將各種各樣的珍寶和前朝秘辛藏匿其中,雖有機關千重密室無數,但是打開第一道門的鑰匙,卻歷來是由皇帝和監國分別保管的。
「不錯。」風間花點頭,「公子乃人中龍鳳,以公子的相貌手段,拿下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不是難事。如此既能不費一兵一卒得到白朔的支持,更能讓公子的復國大計師出有名。」
「還有……」
季澈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這話,說的可真直白。
話還沒說完,頭頂響起一聲清鳴,一隻青色的鷂鷹盤旋落下。季澈伸臂接過,取下鷹腳上的紙卷,只見紙上白紙黑字寫著:
一個惹是生非已經夠麻煩了,再來一個……是嫌他事情還不夠多嗎?
「斯人已逝,最該做的,還是要看清楚接下去的方向。」風間花的纖纖玉指指著甸江下游的一處,道:「公子請看,我們現在在這裏。」
「這裏就是摘花樓?」
抬起手,虛虛劃過那人小巧的耳垂,最後落在她的發頂。
兩人在他面前坐下,風間花還是一臉平靜,梅望亭的神情卻憔悴了許多。
一切的一切,本來是如此順利。
臨行前,母妃拉著他的衣袖,將半面赤銅令牌塞進他的手裡。
風間花聞言美眸一閃:「公子說的,可是以什雅密香控制大酉京官一事?」
如果,不是慕容嫣……
「迦葉宮的瑤光樓與蓮花洞都是天下習武用兵之人嚮往之地,迦葉宮宮主還能調動蘭若僧兵,公子若能與之結交,確實為一大助益。」風間花點頭道,「若是起事之時既有白朔的兵馬,又能得迦葉宮相助,公子定能所向披靡,得嘗所願。」
可普通百姓並不知道,水下藏著多少殺機。
他的父親白王是巨澤最後一任國君,白王至而立之年便亡了國,一生未立王后,所以他的母親若月貴妃,就是父王後宮中最尊貴的女人。
只要有了那些難以計數的珍寶,做任何事都會變得簡單許多。
鳳淵卻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嫣然?」
鳳淵點頭:「樓主說的是,不過母妃已於十數年前建下鳳游宮,在大酉經營數年,我在遼陽京中也布下了暗棋,適當的時機可牽一髮而動全身。只要你我合力打開地宮,兵馬一事倒是不必太過操心。」
「白朔大汗班惟蓮早些年曾在大酉吃過大虧,早就對關內虎視眈眈,只是苦於沒有借口出兵,公子何不順水推舟給他一個借口?」
鳳淵垂下眼,沉聲道:「對不起。」
但是不可否認,這的確是一個捷徑。
落款一朵桃花,正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慕容久。
鳳淵眸光一閃,低頭沉吟片刻,復又抬頭,目光不再猶疑,輕道:「兩位說的是,是我耽於兒女之情思慮不周了。既然如此決定,那明日便北上吧。」
他制定了周密的計劃,藉著香料生意的名目,用了兩年時間在遼陽京中布局,只等時機成熟,便要南下去找持有另一半令牌的風家後人。
「我這一生唯有一支雍和軍而已,交到誰手裡,為誰賣命,自然要好好選擇才能定奪。」風間花不以為意,手指沿著地圖一路遊走,「公子請看,從此處沿著甸江支流進入皇陵山,有暗河可以一直進入地宮,此處只有你我合力才能打開,因此以我之見,短時間內可以不必開啟。當務之急,公子應當做的,是結盟。」
「聽聞北方有佳人,引無數國君競折腰。弟欲前往一探究竟,盼兄同往,紫霞關靜候。」
「不知公子是否還記得,你尚為巨澤世子時有一位侍妾名叫玲瓏。」風間花淡淡一笑,「那姑娘是我樓里的人,很是聰明伶俐,可惜在甸江一役中死了。」
澤地勢平坦,無天險可擋鐵騎,帝王之家唯有寄望于奇巧之術,方能保住時時刻刻被人覬覦的皇位。
直到那一天,大酉的軍隊踏破王都的城門,截斷了水源,那些讓皇族們賴以憑恃的奪命機關盡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把火燒了乾淨。
他究竟在猶豫什麼?
為此,他以「沈千持」的名字,本分的在遼陽京中做一個亡國的質子,收斂鋒芒,忍辱負重,終於在二十歲那一年,等到了金蟬脫殼的機會。
鳳淵皺眉:「結盟?」
不等鳳淵說話,梅望亭便介面道:「班惟大汗的女兒惜影帝姬馬上就要及笄,各國都派了使臣前往白朔,名為祝賀,實則大多存有求娶之意。班惟蓮最疼愛這個女兒,若是能與她結親,那白朔自然也能成靠山。」
她繼續道:「世人都道雍和軍已經全滅,其實尚有一萬餘人,分散在巨澤各處,這裏便是其中一個據點。只是公子若要復國,單靠這一萬餘人,是遠遠不夠的。」
他緩緩睜開眼睛,杏眸中有一層淡漠的冷意一閃而過。
「你終於醒了。」她抬手伸了一個懶腰,「我去叫風姐姐進來。」
巨澤都城洛涔,宮殿四面環水,一層水繞著一層宮牆,花草樹木襯著琉璃明瓦倒映于碧波中,宛如雙生,無論是晴是雨,看起來都別有韻致。
梅望亭也道:「樓主說的對,公子怎能為了一介草莽女子,就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娶一個女人,得到她背後的勢力,對於生在帝王家的他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為何……那一剎那,他竟會覺得厭惡排斥。
「千持,記住,再屈辱也要活下去!活著,才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另外那半面赤銅令,在巨澤最負盛名的大將風子越手中。只要兩面令牌合二為一,就能找到洛涔皇宮巨大而隱秘的地宮入口。
這番話說完,梅望亭的眼眶已經濕了。
他定了定神,回想起那日一片大亂,追兵圍船,玲瓏死於亂箭之下,他一心借亂脫身,根本沒有在意過她的生死。
郭子宸:「……」
如果,不是兩年前那個突然而來的婚約,如果,不是兩年後那個擅自闖入曇華府上的女子。
鳳淵皺眉道:「他不缺財物更不缺兵力,怎願意與我結盟?」
那個機會,他知道是什麼。
「她敢有事試試看。」季澈咬牙冷笑。
「行了行了。」慕容七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我暫時不會走的,所以你就別裝了,乖乖休息吧。」說著轉身而去。
他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沒有走?」
不過,依照慕容兄妹那種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湊的個性,這件事,應該會引起慕容七的興趣,倒不失為說服她遠離巨澤之亂的好借口。
他的手剛碰觸到她的發梢,她便睜開了眼睛,迷濛的鳳眸盯著他看了片刻,才恢復了清明。
鳳淵沉吟:「兩位的意思,是要我求娶那位惜影帝姬 ?」
轉過頭,身側拱著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有人正趴睡在床邊。
想到這裏,他吩咐道:「小郭,等洛涔的事情了結,你再隨我北上去一次紫霞關。」
鳳淵笑嘆:「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樓主。」
鐵釘,刀網,箭陣……水下的機關一道連著一道,道道可以置人于死地。
「他是為雍和軍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公子不必自責。」風間花吸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我早已說過,既然公子能夠安然無恙的來到我面前,我便會發誓效忠,帶領整個雍和軍來輔佐公子。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我們便已經有所覺悟。」
風間花道:「那天圍攻摘花樓的郡衛軍至少有一千人,我與梅長老在前面周旋,卻不料墨竹會讓人去堵後院。公子為救慕容姑娘中了箭,一時行動不便,荊松便留下來拖延時間。只是以一人之力終究不能抵擋百箭齊發,最後力竭而亡。他的屍體被郡衛軍扔在了火場,我們來不及搶回來。」風間花的語氣聽起來很淡,彷彿死去的那個人並不是與她並肩作戰多年的老朋友,可雙手和肩膀卻微微顫抖,所有的傷痛,都被極力的隱忍了。
「公子。」他沉聲道,「荊松死了。」
白王的子嗣很少,旁支的皇族也因為多年爭鬥所剩無幾,而母妃來自東邊的海國什雅,是什雅皇室嫡系的公主,在他小時候,母妃就告訴他,千持,將來,你是一定會做國君的。
與此同時——
鳳淵就是在這座看似華美實則危機四伏的宮殿里長大的。
片刻的沉默后,風間花瞭然一笑:「公子可是放不下慕容姑娘?可公子不妨想一想,將來若有一日,你能復國稱帝,後宮佳麗三千能有多少是真心相待?到那個時候,多疼著一點自己喜歡的女子便是了。可如果公子無所作為,無權無勢,敢問,又有何憑恃許下承諾?巨澤沈氏,惟余公子而已,公子萬不能因小失大。」
「小郭,讓洛涔的兄弟們再去查一查,雍和軍可還有其他據點。另外,儘快找出那兩個雍和軍叛徒現在躲在什麼地方。」
「成了一家人,自然就願意了。」
沒想到,她竟有這樣的來歷。所以是否可以說明,雍和軍明明有許多機會可以暗中相救,卻選擇了袖手旁觀。
他面無表情道:「風樓主好手段。」
「你都傷成這樣了我怎麼走?」她不假思索的答道,「不管怎麼說你也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那幾枝箭弄不死我……算了,現在說這些,倒顯得我很小氣似的。一碼歸一碼,總之,這次很感謝你救了我。」
城破,國滅,父王于宮中自縊,母妃挺身而出,帶領餘下的宮妃宗親,還有年幼的他,向大酉俯首稱臣。此後,他的身份從太子降為世子,被帶往遼陽京,成為大酉皇帝用來掣肘巨澤降臣們的棋子。
說罷抬手示意梅長老取出一卷羊皮紙,在鳳淵面前的錦被上攤開。
那是一幅地圖。
鳳淵垂睫,低低道:「你有危險,我做不到冷靜思考,我沒有想太多……」
玲瓏?鳳淵愣了愣,第一時間想起來的竟不是那女子的模樣,而是屏風外晏容公主脆生生的聲音——「姑娘,我是他夫人。」
鳳淵愣了愣,皺眉道:「郡衛軍乾的?」
「是!」
不過片刻,風間花便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拄著拐杖的梅望亭,他的腿顯然受了傷。
「正是,我方才也說過,光靠雍和軍,哪怕是再加上公子在京中的布局,復國之事仍然沒有十分把握,但是,只要我們有一個強有力的同盟,情勢便會大為改觀。」
那是一處小得連名字都沒有標記的鎮子,離洛涔不遠,四周都是丘陵。
那一年,他才五歲。
季澈看著滿地焦黑的廢墟,黑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是。」郭子宸翻著鴻水幫分舵弟子送來的記錄,「摘花樓三天前被燒成白地,雍和軍中十數人亡於此役,屍體皆燒毀,無法分辨……」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季澈的臉色,「不過少主放心,慕容姑娘肯定會安然無恙的!」
而如今,這座大酉皇帝至今仍在尋找的地宮,成為了巨澤復國的唯一希望。
頓了頓,又道:「此外,我還想找親自去蘭若見一見迦葉宮新任宮主公子緋衣,此次北上若是事成,便正好折而往西,二位意下如何?」
他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嘟噥:「沒良心,我說的是真的……」
她的手指漸漸往上,指住北邊的大片土地。鳳淵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樓主是說——和白朔結盟?」
「沈千持」如願以償的死了,他接管了母妃花費十年心血建立起來的鳳游宮,從此以後改姓母姓,姓若月,名鳳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