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 心悅
郭子宸一愣：「少主，你要親自去找慕容姑娘？」
——慕容七曾經的丈夫，是巨澤最後一位世子。
郭子宸大吃一驚，脫口而出：「少主不可以啊，你這是……是始亂終棄！」
「其……其實，大小姐今年也已經十八了，去年年末，從小服侍她的丫鬟小鈴鐺也嫁了人，小鈴鐺比大小姐還小一歲呢。」他望了季澈的神色，心裏有些忐忑。可這些話在他心裏藏了許久，每到有人問起季慈的婚事，她那強顏歡笑的神情，他都看到了，心裏也替她很難過。所以即使對方是老大，該說的還是要說。
將密報送進來的郭子宸急忙回答：「還沒有發現慕容姑娘的行蹤。」
想到沈千持，自然就想到了慕容七。他的手掌一緊，薄薄的一張紙轉瞬化作片片碎屑。
這樣的人，很難找出第二個。
「我」了半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目光一沉，他問道：「慕容七現在在哪兒？」
季澈沉吟片刻：「不等了，你立刻去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洛涔。」
「少主，少主，出大事了！」
「是不是……七七姐？」
可是……該死的，除了感動，他更多的感覺，竟然是為難。
她望向遠方一碧如洗的天空，如果……如果公子能將七七姐帶走，再也不回來就好了……
磕磕絆絆的，總算是說完了。
季澈一目十行，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句話——「白玉面具覆面，容止清貴，白衣，身長約七尺。」
「這麼嚴重？」季澈頓時怔住了，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都用在了幫中事務上，這些兒女情長的細節，從來沒考慮過。
郭子宸再也顧不上額上的冷汗，嚴肅道：「雖然老幫主臨走之前什麼都沒有說，但整個鴻水幫都知道，大小姐將來是要嫁給少主的。所以這些年裡，儘管幫中有許多少年弟子暗中愛慕大小姐，也沒有人敢來提親。如果少主現在說不娶，讓大小姐以後怎麼做人？」
「等……等一下。」
季慈愣了愣，小聲道：「我沒有……」
想到季慈方才說的
……
「還沒有？」季澈挑了挑眉，「你是說，自從那天和小慈一起去了清漣鎮之後，就沒人見過她了？」
「另外，這是我自己的猜測——」郭子宸將手裡的書信遞了過去給季澈過目，「少主有沒有覺得，這封信里所說的替慕容姑娘擋箭的人，與鳳游宮宮主鳳淵十分相似？」
季慈獃獃的看著他，被針尖刺到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著，那一點細微的刺痛似乎被放大了數倍，直抵心口。
他猶豫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季澈又開始沉思，這一回，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小郭，如果我說，不能娶小慈呢？」
季澈皺著眉，低頭思忖了片刻，復又抬頭：「你是說，我該給小慈一個交代，是么？」
季慈瘦削的肩膀一點點垮下，那麼害怕，那麼害怕聽到的真相，終於還是從他口中說出來了。是呀，他一直都是那麼坦率的人，不懂得迂迴，不知道婉轉，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從不勉強。他說他心裏有放不下的人，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為什麼還要說那些話，為什麼還要自取其辱？
「是。」郭子宸額頭冒汗，「也不全是，之後慕容姑娘曾經送過一封信給大小姐，說她恰好遇到一個朋友，結伴去江南遊玩了，讓大小姐不必擔心。」
她艱難的說道：「哥哥，我……我不想嫁給別人。」
季澈收到那份來自遼陽京的密報，是在慕容七不告而別後的第六天。
猶豫片刻，郭子宸還是將心中琢磨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其實，慕容姑娘武功那麼好，人又那麼聰明，肯定不會出事的，少主大可不必擔心，反倒是大小姐……」
「這個……」我怎麼會知道啊別為難我了少主！郭子宸搖了搖頭：「少主你也知道，從前老幫主和大酉結盟一事得罪了不少巨澤百姓，幫中弟子在巨澤郡尤其是
「別哭，聽我說完——換做從前，我既認定是你，你的心意我一定會接受。可是現在，我心裏有了放不下的人，在沒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我不能娶你，這對你不公平。所以，我不想因此耽誤你，你應該找一個全心全意對你好的男人。」
季慈伸手胡亂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反倒微微笑起來：「沒關係，我等你，等你想明白。」
他猛然一拳砸在門上。
——慕容七寫給季慈的信上說，要和朋友結伴遊江南；
「當然，也是為了看著慕容七不要再闖禍。」
話都說到這樣的份上了，他還能怎麼辦？感情這種東西他真的很不擅長——對小慈，他從來都是竭盡全力的保護疼愛，可是這個世上卻只有一個慕容七，會讓他恨得牙痒痒。
「小慈，姑娘家都要嫁人的。你是我妹妹，都說長兄如父，你的婚事本該由我操辦，如今耽擱了這麼久，都是我的錯。」季澈說著站起身來，轉身朝院外走去，「我過來便是問你這些，你想好了告訴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小慈，聽我說——」他用力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雖然老幫主從沒有當面提起，但是我和幫里那些叔叔伯伯一樣，從小就以為將來會娶你，也許你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沒有注意過別人……」
她是個多麼溫柔內向的女孩子，他從來就知道，能讓她說出這樣的話來，該需要多大的勇氣，下多大的決心。
至於巨澤方面的動靜，雍和軍被稱為巨澤最後的軍隊，只是因為皇族後繼無人，早已沉寂多年。據他所知，這兩年能和「皇室血脈」搭得上邊的沈氏族人幾乎都死於非命，唯一不能確定下落的，反倒是兩年前中箭墜江，至今屍骨無蹤的巨澤世子沈千持。
他也不甘心，他必須要讓她給個交代！
季慈只是搖頭，淚珠跌落。
其一，白
季澈皺眉：「胡說八道，哪裡來的『始』『終』？」
「當然有！對姑娘家來說，名節比什麼都重要！」郭子宸頗為無奈，他家少主什麼都好，就是在和姑娘打交道這個方面，連久公子的一成都沒學到。
兩年前，她自作主張把自己嫁了；兩年後，她又不告而別揚長而去。
郭子辰等得心焦，靈機一動道：「既然如此，少主何不親自去問問大小姐的心思？」
在她心目中，他到底是她的什麼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季澈這回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是我疏忽了，這件事，確實應當早些說清楚。」
季澈低頭看著那雙小小的手掌，直到此刻，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郭子宸讓他親自去驗證的，原來不是她究竟想不想成親，而是——她想和誰成親。
「也並非全是為了找她。你剛才說的不錯，我們的人在巨澤那邊行事多有阻礙，此事總要早日解決。老幫主的行事我不想評斷，但鴻水幫有了問題，我不能坐視不理。」
他因她而萬分糾結，她卻四處逍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微顫卻堅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季澈腳步一頓，隨口問道：「怎麼了？」
密報只有兩個內容——
季澈點了點頭，在她對面坐下，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問道：「小慈，你可有心上人？」
連著兩個問題，她都沒有好好回答，季澈有些無奈，斟酌片刻，說道：「若你有心儀之人，不必隱瞞，只要告訴我，我一定會為你做主。」
這一回，她的頭更低，臉也更紅了，盤旋在口中的還是只有低低柔柔的一個「我「字。
「若沒有，我會替你留意那些家世清白人品優秀的男子。你有什麼條件，盡可以告訴我，改天我也會告知幫中弟子，若是覺得自己夠資格配得上你的，我會給他們一個機會。」
話音剛落，後背便貼上了一個柔軟溫熱的身軀，她的頭頂只及他
「站住。」他一手攔住跑得飛快的郭子宸，「什麼事，慢慢說。」
——摘花樓樓主是雍和軍的首領，雍和軍有一半人擁立了巨澤皇室後裔。
季澈一愣：「小慈，你不必如此。」
他想起郭子宸的話——「儘管幫中有許多少年弟子暗中愛慕大小姐，也沒有人敢來提親」——那個拽著他的衣角，怯怯的喊著「哥哥」的小女孩，原來早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
季澈一臉不爽的往回走，剛要進屋，一個心急火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聽見腳步聲，季慈抬起頭，見到是他，頓時笑了：「哥哥，你找我？」
一些零碎的，看似毫無關聯的片段，突然間在腦海中一一浮現起來。
「……」
公子說——「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娶你，只娶你一個人，只聽你一個人的話。」
「我不要嫁給別人，我只想嫁給你。澈哥哥，小慈想嫁的人，從來只有你一個人！」
「剛剛收到洛涔分舵的千里傳書。」郭子宸邊喘邊道，「昨夜洛涔的風月場所摘花樓起了大火，大批郡衛軍圍守直至凌晨。經過分舵兄弟的多方探聽，才得知那摘花樓的樓主竟然就是雍和軍的首領，風氏後人！」
關於第一條——惜影公主一旦梳發成人，便意味著可以聯姻。白朔佔據北方草原多年，兵強馬壯，驍勇善戰，為敵為友，對如今的格局來說舉足輕重。各國使臣恐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永安帝派遣魏南歌親自北上，說明大酉應當也有求娶公主之意。
強忍著哽咽的嗓音，更添凄楚。
看著他的背影穿過庭院朝著季慈的院落走去，郭子宸才長長的吐了口氣。他所能做的，也僅止於此了，那個他看著她從小長大的姑娘，只要她能得到幸福，他也就安心了。
聽到這裏，季澈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
等他走遠，季慈才頹然的坐下，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發空發緊。
季慈的手一抖，繡花針頓時扎
季澈就這樣皺著眉，許久都沒再說話。
可是，真的好難。
「七七姐……私下和我說過，她已有心儀之人，所以我還是有機會的，我才不會那麼容易就放棄。」像從前賴在他身邊撒嬌的小女孩一樣，她朝他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哥哥，你一定要快些想明白，我等你回來。」
季澈又問：「那，有沒有想過成親的事？」
「……」
「小郭，隨我去洛涔，立刻！」
——慕容七曾經私下和季慈說，她已有心儀之人。
「給小慈送過信？」頓了頓，他又想到重點，「什麼朋友會把她的行蹤藏得滴水不漏，連我們的人都找不到？」
——慕容七和鳳淵都出現郡衛軍剿殺雍和軍的火場中。
「此事的起因，據說是雍和軍起了內訌，有兩位長老投靠了大酉，另兩位加上風樓主則擁立了巨澤皇室的後裔——分舵兄弟里有人在巨澤郡衛軍當差，當晚見過摘花樓被圍困的那幾人，其中有位武功很高的女子，根據描述，很像是慕容姑娘。」
「繼續。」
「少主說的是。」遙想前代幫主季芒的風範，郭子宸不禁有些感慨。
季澈走進季慈那個種滿了各色鮮花的院子時，她正坐在一大叢粉色的薔薇下繡花，柔麗的日光落在她垂下的眼睫和白皙的臉龐上，肌膚幾乎透明，纖細的脖子微微彎下，更顯得嫻靜溫柔。
季澈見他欲言又止，問道：「小慈怎麼了？」
——洛涔舊都發現了巨澤皇室遺孤，同時蟄伏多年的雍和軍現身。
「這麼說……也可以。」郭子宸默默淚奔，難道少主你不應該說「行，我明天就去下聘」嗎？
其二，大酉驍騎營近日有多次秘密調動，大批軍馬潛入巨澤郡。有傳聞，洛涔舊都的雍和軍又有死灰復燃之勢。
「少主不要怪我多管閑事，只是姑娘家臉皮子薄不好親自開口問。長老院的那些老人家私下裡也跟我提過好多次，大小姐那麼好的姑娘，少主你不能……不能就這麼一直耽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