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媚》第三卷

第七章 重逢

第三卷

第七章 重逢

他很快就明白了:「你們想李代桃僵?」
幸好聲音還沒有變。
那個突然出現的人,居然和慕容七長得一模一樣!
突然,一個極其輕微的奇特的聲響,夾雜在燃燒的嗶剝聲和遠山的風聲中,模模糊糊的傳來。
吃過晚飯,他又出門騎了一圈馬練了一套拳方才回帳篷,可揭開門帘一看,裏面早有人剔亮了燈,捧著熱騰騰的茶,好整以暇的等著他。
「七七,別輕舉妄動……」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他的母親早已經寂寂死去,而這個女子依舊熱烈的活著。他一次次答應幫助她,不由自主的妥協,皆因她身上那種叫人羡慕的光芒,她於他而言,遠如親人,近如摯友,在母親離開之後的這些年裡,他在自己堅持選擇的那條路上已經獨自走了太久,而今有這樣一個人可以讓他不時的想念牽挂,似乎也還不錯。
她微微一怔,隨即立刻收起水囊,跨上馬朝著煙霧升起的方向疾馳而去。
短短的四個字,卻讓她心中發緊,難以形容的熱猝不及防的自心尖瀰漫,她不再掙扎,兩手卻更加用力的抓住環在腰間的手臂,彷彿這樣就能確定,身後的人是真實的。
「不是普通的泥土,裏面混合了馬糞和料草。這是我被班惟蓮發現那天,在魏南歌待過的宮室池塘邊發現的,就在距離雷錐槍口留下的痕迹附近,我猜是追殺魏南歌的人身上所攜。趕緊讓你的人去牧場或者馬廄查一查,或許會有發現。」
「別動,是我。」
「嫣然?」他急忙將敞開的衣襟掩上,道:「你在我這裏做什麼?」
趁著夜色,慕容七帶著慕容久替他準備好的行李和馬匹,一路離開小鎮,依靠滿天星子辨明了方向,朝著日月山疾馳而去。
慕容七小心翼翼的站在縫隙邊,屏息凝神,果然聽到有不尋常的動靜自深處傳來,急忙施展十成輕功,足尖輕點崖壁,如一隻輕巧的鳥兒,朝發聲之處奔去。
就在她站起身的一剎那,朝陽的第一縷光芒終於刺透雲層,將整個河谷照亮。
那人身手矯健,動作迅速卻又無聲無息,將她拉進一道極其隱蔽的石縫中,那道石縫初時極窄,只夠一人側身,越往後卻越寬,直到可供兩人並肩之處,他才將她鬆開,一轉身,將她牢牢的按在石壁上。
馬兒也被這樣的情形驚住,不肯再往前,慕容七乾脆下了馬,朝著火之處走去。那裡原本應該也是一個帳篷,但如今已經看不出原貌,一些破損的傢具器物散落在地,看不到人。
之前一路北上,風間花對慕容七著實不錯,此刻眼看風間花一方處於劣勢,她來不及多想,便要出手相助。
果然是她!
一身黑衣的慕容七上前摟住衛棘的肩膀,道:「小衛,我要走了,這裏的事情慕容久會處理好的,你只管專心辦你的事,什麼都不用管。」頓了頓又鄭重道,「這一路上,你幫我的,我都記著,將來重逢,一定好好謝你!」
這樣的四個人,再加上之前的歐陽藍,慕容七也大致猜出了怎麼回事,雖然在這裏看到他們讓她頗為意外,可他們的恩怨她並不感興趣,沒有見到她想找的人,她只覺得有些失望。
他的語氣也確實很溫柔,衛棘的臉色卻有些發青,轉向慕容七道:「他是誰?」
她不想耽擱,多耽擱一分,阿澈和魏南歌就會危險一分。
他抬起袖子遮住下半張臉,朝他微微一笑,眉眼中頓時換了一副傲然又冷漠的神情,衛棘終於依稀認出,這個欠揍的模樣正是前幾日讓他帶手信給慕容七的伽葉宮主人公子緋衣,少年心裏霎時有些凌亂,瞪著眼睛說了一句:「是你。」半晌都沒再開口
少年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伸手輕輕擁了擁她,說道:「後會有期,保重。」
那是人的□□聲。
慕容七身形一動,飛快的朝發聲之處掠去。
只因志向不同,昔日的兄弟戰友便要生死相見,原來,她和墨竹並無不同。
趁著衛棘沉默的功夫,兄妹二人竊竊私語的往屏風後面走去。
剛在岸邊草坡坐下,眼角的餘光卻看到遠處一縷裊裊煙霧,正在微露的晨曦下升騰。
「非也非也。」男子鳳眸一撇,朝他擺了擺手指,「誰是真,誰是假,這事可不好說。十二皇子放心,我比七七更加體帖溫柔,定會讓你滿意。」
「阿澈,阿澈,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彷彿感覺到有人來到身邊,拼盡全力睜開眼睛,喉嚨里嗬嗬有聲,慕容七彎下身湊上前去,隱約聽到幾個字:「墨竹……救……」
慕容七也不再逗他,站起身道:「我是來和你道別的,我要走啦。」
墨竹……對了,還有墨竹!
「……」
那人背靠著一塊石頭,致命傷是胸口的兩道十字形劍痕,流淌出的血已經結成冰,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這是什麼?泥土?」
歐陽藍胸口的致命十字劍傷正是雙劍所致,可慕容七卻始終不敢相信——身為雍和軍統領,讓她曾經稱呼為「風姐姐」的那個女子,竟能狠心至斯。
衛棘:「……」
臨西的反應也不慢,但畢竟失了先機,堪堪躲過暗器,墨竹已經藉機滾開幾尺,藏身於石后,袖中暗器接連射出,臨西一時自顧不暇。
寒風自空闊的草原上肆虐而過,遠遠的天邊已經露出微白,一個漫長的夜即將過去。
慕容七急忙移開視線,朝著石灘左右看去。
此刻這個和慕容七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正很不客氣到在桌邊,自顧自倒了杯熱茶喝,動作十分優雅,神情卻有些不滿。
她扮作男子和姑娘們調笑慣了,衛棘卻是個板正的人,聽她這麼說,清秀的臉上微微泛紅,皺眉道:「別鬧。」
同樣是往天河城,一樣會路過日月山,但是衛棘一行數千人,又是奉旨出行,再怎麼低調都聲勢浩大,行路自然慢了很多,慕容七獨自一人,便直接選了雖然荒無人煙卻近了很多的捷徑。
兩人邊聊邊鬥嘴,好不容易才換好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
「別裝了,沒有眼線你怎麼能那麼快通過衛棘找到我!」
「這個鬼地方冷死了,你們也不早點叫我進來。」
不,不對,那不是炊煙,那裡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可身形才動,就突然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一隻手臂打橫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朝後拖去。
而這個與墨竹對峙的人,慕容七也認得,是鳳淵的貼身護衛臨西。
她心裏一驚,急忙運功抵擋,耳邊卻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
風間花!
不過十來步的距離,她便看到不遠處一片嶙峋的石灘之間有兩道人影正以極快的速度交手,其中一人一身紅衫,手持胡刃,竟是那位奉命追捕雍和軍的女統領梁珊。
「你真笨,那明明是因為我們兄妹心有靈犀!」
她撿起一根樹枝翻看餘燼中的殘骸,這場火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周圍草地上還殘留著刀劍的痕迹。這裏離日月山已經很近,不能不讓人聯想到她要尋找的人和他們所處的困境,慕容七抬頭看著眼前的火光,深深的皺起了眉。
「赤月宮那種可怕的地方,我哪裡敢安插人嘛……」
衛棘帶隊一路輕裝簡行,第一天就走了一百多里路,晚上在一處草甸紮營。
衛棘一驚,下意識的探向懷中的鉤爪,卻又在看清那人面容時,生生怔住。
「這個不用你說……混蛋,叫姐姐!對了有件東西給你,拿著。」
「根據最新的消息,阿澈應該在延若河靠近日月山附近,那裡山勢迂迴起伏猶如迷宮,妹妹你可要小心呀。」
看清了他的臉,她不由大吃一驚。這個人居然是曾經在洛涔與她交過手的雍和軍四長老之一,歐陽藍!
她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是石山深處的縫隙。
而另一個,也是女子,一襲青衣勁裝,手中雙劍靈動似煙,卻又招招狠辣。
衛棘怔了怔:「走?去哪兒?」她不是要去天河城嗎?
雖然她毫無睡意,但是坐騎卻需要休息。她放慢速度,直到找到一條隱藏在草叢中的狹小河道,水面雖已結冰,但冰面下卻是水聲汩汩,她用那把汗王賜下的匕首鑿開一個冰窟窿,任馬喝水。
慕容七雖然與他打過架,可要論恩怨,卻完全沒有。此刻親眼看到他斷氣,實在不忍,嘆了口氣,將他的銅錘放在胸前,伸手將那雙不甘的雙眼輕輕合上。
就在此時,梁珊抓住了風間花一轉身的破綻,手中刀如蛇纏上,從左足削過,在風間花小腿上劃了一道血痕,風間花悶哼一聲,聲音雖然輕,卻足以讓背對著她們兩人的臨西分心,看準他猶豫的瞬間,墨竹眼中冷光閃動,嘴唇微張,口中一枚透骨釘激射而出,直取臨西眉心。
「十二皇子怎麼如此健忘?」回答他的卻是那個黑衣男子,「你我前不久才在赤月宮中見過面,你還說久仰大名,贊我是人中龍鳳,如今不過轉眼便忘了?」
只是這人一身黑衣,身材修長,胸部平坦,顯然是個男子。
話音未落,卻突然被她伸手摟住,她的手指緊緊的攢住他肩背上的衣衫,心跳一聲一聲,若在耳畔。
河谷盡頭的石山由許多如刀劈斧鑿一般的巨石形成,巨石間有無數縫隙,有的極淺,有的卻深不見底,陰風陣陣。其中最寬的一道,大約可以容納兩人並肩而過,方才歐陽藍的眼神,正是落在這裏。
若非事先知道,衛棘自認無法區分出眼前的兩個人,互換了衣飾的兄妹二人,連神情動作都跟著改變,顯然對互換身份一事駕輕就熟,信手拈來。
火光漸漸被拋在身後,明亮的晨曦使草地上廝殺過後的痕迹變得更加容易辨認,甚至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沾染在黃綠的草葉上,一直通往河谷深處的石山。
當慕容七趕到黑煙升起的地方時,晨曦已經照亮了半邊天空,可以清楚的看到方才那條狹窄的冰河在這裏匯聚成一個大河面,河谷中散落的幾個帳篷,因為地勢較低的關係,河面並沒有完全結冰,平坦的草甸上還有青綠的牧草,幾隻牛羊漫步其中,本是一幅極美的畫面,卻被草甸中央尚未熄滅的熊熊大火破壞了。
是誰家這麼早就生火做飯?
心愿已了,耳邊的喘息聲戛然而止,她回過頭,那個高壯的漢子已經垂下脖子,再無聲息。
繞過一叢雜亂的刺藤,慕容七終於看到了一個半躺在地上的人。
「我們是有婚約的,怕什麼?」慕容七嘿嘿一笑。
「別擔心,雖然我走了,可你的准王妃還在,不會讓鐵鷹衛發覺,更不會給你惹麻煩。」慕容七說著走到敞開的窗邊,抬手輕拍兩下,頓時一道黑影躍入屋中。
衛棘目光一動,看著眼前女子既熟悉又陌生的美麗容顏,她和母親長得多麼相似,性情卻又截然不同。他因這份相似而心生嚮往,卻終因那些不同而真正親近,他時常會想,如果母親有她這樣的洒脫和堅強,是否她的一生會不一樣?
她很快找到了墨竹,他的輪椅翻倒在一邊,人卻半躺在兩塊石頭之間,手中一柄匕首泛著寒光,正抵在一個人心口,與此同時,對方手裡的刀也正架在他的頸中,兩人無聲無息的僵持著,無論是誰,只要前進一分就能讓對方喪命,可同時,對方也能要了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