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我們沒吵架。」

「什麼誤會，我們本來就是那種關係。」我氣勢洶洶的。

「不能說，得保持點兒神秘感。」

「是夏珏拉我來的。」

第二天夏珏小心的觀察了半天我的臉色，才大胆的跑過來說：「幸月萱，我知道你現在腦子裡想的是『踢斷夏珏那王八蛋的狗腿』，但是你倆和好了吧，你看你臉上春情涌動的，我能將功補過不咯？」

夏珏看我又是愁雲慘霧，也跟著鬱悶到不行：「你天天當林黛玉，姐姐我還真受不了，得了，放學后姐姐帶你去見識見識點新鮮玩意兒。」

「你跟若薰吵架還沒好？」

顧若薰又看了我半天，在我以為他靈魂出竅時，他終於斂下長睫毛，淡淡的笑了。大概太久沒看見他這種喜悅的表情，我有點看得眼睛發直。顧若薰大力揉了揉我的頭髮，反握住我的手，幸福的往站牌走去。

從巷子里出來，顧若薰拖著我的手往前走，我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他生氣還是什麼，有點著急。本來打算著再見面就像他道歉，可是現在並不是道歉的氣氛。迎面走過來幾個穿校服的學生，我嚇了一跳，連忙掙開顧若薰的手。

——你要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辛苦，你可以說，你想一直藏著我藏到什麼時候呢？

於是我跟顧若薰的姦情徹底曝光了，在食堂里他把茄子夾給我，我把芹菜夾給他。夏珏得到了第一手的資料那就是女生們很高興，因為顧若薰交了女朋友，那些喜歡男生的謠言便不攻自破了。

她高興得又蹦又跳，與我的無精打采形成強烈的對比。

其實這幾天我已經決定什麼都不管了，反正在師長眼中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習武之人最怕的就是把弱點暴漏給對手——而顧若薰就是我的弱點。

下了一周雨後的大晴天，我們班上體育課，陽光的味道有點暖暖的香氣，我抬頭髮現泡桐花已經迎風怒放。像往年一樣，白色的花朵壓彎了枝頭，襯著教學后後面的紅牆。有男生疊羅漢爬牆幫女生摘上一大枝，養在罐頭瓶子里，放在教室窗台上，連吹進來的風都是香的。

我索性閉上眼睛打瞌睡，耳邊是夏珏嘟嘟囔囔的「你要好好學習，小心若薰不要你」。我心不在焉的想著若薰的事情，再睜開眼睛真的看見顧若薰。他坐在我身邊，夏珏正被趙尋抓住胳膊往外拽。

從那天起我好久沒看見顧若薰，他不來找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去找他。學校里建校時種下的泡桐樹已經有三層樓高。不知道什麼時候枝頭長了嫩嫩的葉子，又長了成簇的花苞。四月的長沙忽冷忽熱，下了幾天的雨，空氣里全是雨水的氣味，讓人心情低落。

第一次模擬考試的成績貼在後面的板報上，我和夏珏的排名是中等，意料之中。

「你就不能用點文雅的形容詞？」我瞪她。

放學后夏珏直接拉著我跑出學校，走進學校後面的巷子里。這個巷子是死胡同，有一個租書屋，還有一個賣豆腐腦的。夏珏走到出租屋，跟老闆打了個招呼，就拉著我往樓上走。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問著「樓上有什麼呀」。夏珏笑得神秘兮兮回答說：「看動作片！」

「等著，還沒開始呢。」

樓上黑咕隆咚的，是個小的放映室，擺著一排排的舊沙發。裏面有十幾個人，大多的男生，還有兩對情侶，其中一對還穿著校服。屏幕上放映的是《東成西就》，張曼玉演的國師正仰頭把雞肉塞喉嚨裏面釣蜈蚣。

「若薰……」

我噁心得連晚飯都省了，跟顧若薰出了錄像廳，咬牙切齒的考慮著明天要不要踢斷夏珏的狗腿。

他停下來，回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若不是趙尋發現她帶我去那種「不正經的地方」，我跟顧若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好，所以我打算暫時保留夏珏的狗腿。不過夏珏每次用的形容詞都讓我想要海扁她一頓。

這種反射性的甩手讓我自己也想抽自己，幾乎是立刻抓住若薰的手，卻被他甩開。我再抓，他再甩。我們像在進行一場長久的拉鋸戰，來回拉扯了不下幾十次。顧若薰像是受不了我的厚臉皮，咬著牙說：「你這又是什麼意思？你不怕別人誤會了么？」

「什麼東西？」就她鬼點子多，其中包括層出不窮的餿點子。

「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那是趙尋說的，你罵他去。」夏珏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就不明白你們倆在矯情什麼。我跟若薰說你都快成愁出皺紋來了，結果那沒良心的拋出一句，那也比你好看。都護犢子護得硬著呢，還吵什麼吵啊，窮折騰！」

「快點，出去再說。」若薰剛說完這麼一句，原本林青霞演的三公主施展武功喊著「大海無量」， 突然屏幕上一晃，兩具白花花的肉體糾纏在一起，某個部位的特寫在屏幕上放大，男生們鬨笑幾聲接著就安靜下來。

中午我主動跑去精英班找顧若薰一起吃飯，旁若無人的走進他們教室，他正在做題，抬頭看見我，愣了一下笑得很開心。

「這種片子拜託你回家租張影碟看好不好？」

「求你們了，快和好吧，趙尋都跟我說了，顧若薰最近臉臭得像一坨大便。」

我不知道怎麼跟夏珏說，只能閉著嘴唇，心裏更是空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