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河》第二卷 小城故事

第四十二章 危險的人

第二卷 小城故事

第四十二章 危險的人

「喲~回來了?怎麼沒送殷維翰到家呀?」方珍旁邊坐著的溫雅說,眼神里滿是輕蔑。
「不用了,我先回宿舍了。」火漁繼續往前走,她也只能往前走,所有一切人情她都欠不起。
「劉亞軍!你什麼意思?」沈浩氣急敗壞,火漁似乎能感覺都愛他們之間的箭弩拔張。
「我很累,對不起,先回宿舍了。」火漁收起臉上輕鬆的表情,皺著眉頭,看了劉亞軍一眼,往宿舍樓走去,這一次卻是意外沒有任何反駁的聲音。
「我說,幾個同學,不用吧!請你吃碗泡麵而已,這麼不給面子?」劉亞軍把手裡的籃球扔向遠處等待的同伴,招呼一聲,而後又轉向火漁,似是打定了注意,非要請她吃一頓不可。
「火漁?」正轉身時候,傳來疑慮的喊聲。
火漁回到自己的床邊,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從床底下拿出桶子來,準備去打水洗澡,燥熱的夏季,常常會讓人想起沙漠和白楊,只是那些日子遙遠的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我說沈浩啊!人家都沒理你,你老跟著幹什麼!」火漁聽得出這個聲音,是程書,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男生。
操場上只有幾個在打籃球的人,火漁坐在大樹下,第一次這樣油然而生的孤獨感包圍了她,彷彿世界靜謐的只剩下她一人,沒有人做伴,沒有人能明白她,只有蚊子在她的耳邊嗡嗡的叫著,像是回應,又像是在嘲笑。
火漁轉身就走,實在是沒有什麼要和他說的,放學時間,校門口是人流的聚集地,四周傳來的好奇的眼神,好像恨不得看到他們之間有些什麼,這個世界上看熱鬧的人永遠都是那麼多,嘆口氣,轉身往旁邊的學生宿舍樓走去,無視某人欣喜的臉色,淡然的從旁走過。
宿舍門被推開了,嬉笑聲也跟著消失,在空氣中還留著點點的歡快氣息,門在撞擊到牆,發出一聲悶響,然後又向著被推開的方向晃蕩回來,火漁站在室內,另外三人站在室外,對視著。
「我不想吃。」火漁無奈的說。
一個聲音比一個聲音狠毒,關上的宿舍門,也許她們根本就沒有聊到此刻宿舍內竟然有人,火漁站在原地,身體有些發軟,原本還緊握的拳頭,鬆開來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勁,彷彿所有未爆發的情緒都融進了拳頭裡,身體幾欲倒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人緣不好,卻不曾想差到了如此地步,原本她竟一人在孤身奮戰。
「火漁的性子應該不喜歡這樣心浮氣躁的人吧?」劉亞軍看了一眼,拽住他書包的沈浩,只一句話。
過去了的就真的過去了,即使你很想要彌補,但就算再給你一百次機會回到原樣,但心裏的那種感覺再也回不去了,總有無形的河把兩人劃分在兩端,即使依舊手牽著手,卻依舊無法回到從前的親密無間。
「搞什麼啊!排了半個小時了!這個時候說沒水,這麼熱的天到底還要不要洗澡啊!」火漁的背後傳來這樣不滿的聲音。
「劉亞軍,你把話說清楚!」沈浩不依不饒,火漁原本還對著他有一點的感激之心,在這一刻也蕩然無存,這樣衝動不沉穩的男孩,她從不會多看第二眼。喜歡?讓喜歡見鬼去吧!
「要下雨了,快回去吧!」火漁收回看向天邊的目光,輕聲說。
「你們繼續吧!我先走了!」火漁回到樹下,拿起擱置在一旁的碗,回宿舍。
「我請你吃面吧!這個點怕是也只有泡麵了」劉亞軍說道。
「走吧!快吃飯了!一會兒飯涼了!」周玉麗開口,拉著她們往宿舍內走,裝作一切都未曾發生,那麼自然,好像沒有被誰撞破這一尷尬事情一樣。
打水的隊伍永遠排的都是那麼長,無聊的等待著,聽著三兩個人湊在一起說著小心事,喜歡著誰,被誰喜歡著,家裡的趣事,父母的愛意,這一切聽在火漁的耳里卻沒有一丁點兒的感觸,彷彿與生俱來,這些與她就沒有任何干係,抬頭看了看天空,透著灰濛濛的灰藍色,雲朵在天空輕輕的飄動,一會兒便散開來,天空像是被雪花包裹,一片碎碎的雪花,在天空蔓延,潔白的像是被機器打碎的棉花,然後再一點點的聚集,最後又融化成一整片。
「別這麼說呀!誰不喜歡漂亮女生,火漁長得那麼漂亮,沈浩喜歡也能理解,我也很喜歡火漁呢!」劉亞軍的聲音,輕輕的,火漁往前走,餘光卻能瞥見劉亞軍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也不知道他的話到底什麼意思,沒有看向他,緩步的向前。
那些夢魘在這一刻悄悄漫出來,像是一口盛滿了水的大缸,雨還在不斷的下,水不斷的往外溢,不堪回首的童年,外公的離世,孤獨的存在,一切彷彿都是被上帝遺棄的證明,一點一點的不由得紅了眼眶,那些遙遠心酸卻又點滴幸福的過去,慢慢的侵蝕著火漁的心,又苦又澀。
身後傳來跺腳聲,火漁沒有回頭,也能想象得出那個女孩子不甚好的臉色,隊伍里的抱怨聲因此也小了下去,大家似乎都在等待著這場唇舌較量的展開,很顯然,這是註定失望的,女生生氣的「哼」一聲然後就走掉了,很是不屑的樣子,另一個女孩子追隨而去,一路小跑著。
「沒吃晚飯?」劉亞軍看著她的碗,這個時間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啊!食堂早就關門了,看她那樣子,估計是沒吃上飯。
宿舍外打飯回來的人,嬉笑的聊著天。
如果不是因為沈浩,她也不會認識劉亞軍,這樣的關係基本上就是沒有任何的關係,僅僅是認識而已。
溫雅,這樣一個讓人聽著便覺溫柔雅緻的名字,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完全和名字恰恰相反,陰狠與蔑視並存,好像她才是這個國度的王者,所有人都該被踩在腳下,火漁看了方珍一眼,她只是面無表情的嗑著瓜子,佛只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這一切都看不到,感覺不到。
身上濃重的汗味,很不舒服,站在宿舍樓前躊躇不前,最後還是大踏步走向浴室,接了一桶冷水,三兩下褪下衣服,伸出手沾濕在身上輕輕的撫摸,感覺到來自心底的顫意,掬了一把水在胸口拍打一番,身體漸漸接受這樣的涼意,洗完澡也是分外的清爽,頭髮濕噠噠的散在腦後,風稍稍一吹,便飛揚起來。
「是她自己活該,竟然偷阿珍喜歡的人!」周玉麗說,聲音里滿是憤恨。
殷維翰深深的看了火漁一眼,沒有說話,視線移到了面前的書本上,腦子裡卻閃過火漁那一瞬間糾結起的眉頭,那眼神中像是有不解、疑慮還有一點點的陌生。
「你們說火漁如果找不到自己的碗怎麼辦?」溫雅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
「沒事。」火漁輕聲答道,看著面前依舊如往常一般的殷維翰,心裏開始生出來一些想要逃開的奇怪想法。
「不好意思,我習慣了」劉亞軍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習慣性的當成和男孩子在一起了。
「我先請你吃碗面再回去!」劉亞軍依舊不放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非要巴著人家請人家吃飯吧!火漁沒忍住,一個白眼丟過去,對方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溫雅生氣的放下手中的碗從柜子里拿出火漁的碗來,頗為囂張的重重的放在桌位上,發出混沌的撞擊聲,鼻子里冷哼一聲,然後再度坐在床邊,拿起自己的碗,還在不滿的冷哼著。
食堂的大門已經上了鎖,看著操場上寥寥幾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總是會在你遭遇另一個不愉快事情的事情,悄悄的跑出來,在你的腦海中來回穿梭,在你的皮膚上啃咬,伸出它尖尖的利爪,在你的心上悄悄的抓,血絲滲出來,分不清是血還是心臟本身的顏色。
「有錢你就轉學啊!誰留你了!」這樣大的咆哮聲,儘管長長的隊伍也都聽到了,阿姨毫不留情的回擊。
找遍了自己的抽屜還是沒有找到,火漁悶聲坐在床邊沿,心裏隱隱升起的怒火,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緊握的拳頭以及額上的汗水,那些隱忍的憤怒,正在衝擊這身體,想要找個一個突破口。
「我的碗在哪裡?」火漁開口,聲音里是壓抑出來的平靜。「阿珍,吃蘿蔔嗎?這個不是你最喜歡的。」溫雅把自己碗里的胡蘿蔔夾到了方珍的碗里,火漁的話被無形的忽視掉,沒有人理會,好似她不存在。「我的碗在哪裡!」火漁的聲音漸漸的拔高。「你的碗我們怎麼知道?真是好笑,自己連個碗都守不住嗎?」周玉麗也是箭弩拔張,聲音里滿是不屑。
火漁驚了驚,竟能判斷出她的喜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劉亞軍,他正巧也在看她,距離不算太遠,卻看不清他眼底真實的情緒,或者只是她還沒有學會去分析那些複雜到她還從未碰到過的真實。劉亞軍,很可怕!這是火漁最後的結論。
「坐在樹下的同學,睡著了嗎?幫我們扔一下球吧!」聲音再度傳來,火漁趴在腿上左右晃動了腦袋,把眼淚擦開,然後抬起頭,看見操場上揮舞著手的人,天色有些暗,看不太清楚,轉頭看到了大樹旁邊的籃球,站起來,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好在及時的扶住了樹身,這才穩住身形,走過去,抱起籃球向前走幾步,用盡最大的力氣扔過去。
火漁拿起碗,往食堂走,心裏的怒火絲毫未減,卻慢慢的演化成了無形的悲傷,一點一點的摧殘著她豎起的堅強圍牆。
火漁的肚子咕咕作響,但這不影響她的決定,宿舍樓的燈光亮起來,照亮著這一片天地,燈光打在劉亞軍的臉上,天色黑下來,烏蒙蒙的,像是馬上會有一場大雨接踵而至。
大概真的是悲劇到家了,只差一兩個人就到火漁打水的時候,前面傳來了有人的大聲喧嘩和憤憤不平的吶喊聲,人群更加密集的往前探去,想要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人推著人,踉踉蹌蹌的被逼往前移動,幾乎沒有站腳之地,整個人都趴向前面站著的人。
「程書,走了!」劉亞軍輕輕的笑了,笑聲傳到了火漁的耳朵里,那是一種挑釁又近乎不屑的嗤笑,火漁的腳步有片刻的停頓,不知道這一聲笑是對她還是對沈浩。
回到宿舍,看到翹著二郎腿坐在床邊沿嗑著瓜子,和幾個女生在談天說地的方珍,火漁一瞬間恍惚,那個「三怪」阿珍,是真的徹底的消失不見了,原來溫暖的一個宿舍,卻因為她們的決裂,所呆的每一分鐘都格外的難熬,兩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卻突然互不理睬,還總是有意無意的說出那些帶刺的話,總要刺的對方鮮血淋漓才肯罷手。
「小漁,你是來學校門口看我的嗎?」就在火漁站在校門口發獃的時間,沈浩出現,語氣里是難掩的欣喜。
火漁回過頭,看到了劉亞軍,不是走讀生嗎?這個時間怎麼會出現在學校。
放學鈴聲響起,和殷維翰告別,看著他步出校園,竟忽然覺得有些不舍,原來她一直都沒有朋友,可憐到除了殷維翰她沒有別的朋友。
火漁失望的看了看天空,雲的白色漸漸染上了灰暗,天空也開始變得黑暗起來,大概馬上就到吃完飯的時間了吧!火漁嘆口氣,在撤離的人流中緩緩向前,在這樣的聚集中反倒是內心有了莫名的安全感,彷彿周身裹上了一層保護膜,別人看不到自己,人流漸漸的四散開去,包裹在身邊的膜也被人撕扯開去。
火漁深深的看了一眼方珍,恨不得這一眼能夠像鞭子一樣打在她的身上,讓她別再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如果不是她的默認,周玉麗和溫雅又怎麼會來針對她。
收回目光,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眼前是無邊的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來,才覺得好些。
看了看外面緩緩下沉的熾熱,人生來怎會有這樣多的思想和情緒,天空很大,但思想更廣闊,任由你天馬行空,精靈,魔法還有靈魂,一切都是存在的,城堡,公主,一切都在你的夢中,你想要便能有。
「就是!這破學校就是這樣!沒有熱水怎麼洗澡?冷水我可受不了。」後面的附和的抱怨聲,想來應該是一同前來打水的人,大概是受不了這股怨氣,不一會兒又撒開嗓子喊了起來:「受不了了,什麼破地方啊!我要轉學!」
「像你這麼瘦,不用減肥啦!走走走,去吃泡麵去。」劉亞軍試圖去拉扯火漁的衣服,好在火漁閃得快。
「你什麼意思?你不會也喜歡上火漁了吧?」程書不敢置信的聲音。
偷?這是一個讓人恥辱、羞愧的字眼,可火漁一點都不羞愧,這些事情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她從來沒有喜歡殷維翰,殷維翰也不曾對她動過別的心思,他們之間單純的就像是姐妹之間,但這些她們不知道。
提著桶子回宿舍,裏面空無一人,看看窗外的天色,想來已經去食堂打飯了,放下手中的桶子,想要快些去食堂,晚些恐怕也只剩下殘羹剩飯了,這時候卻找不到自己的飯碗,明明記得擱在桌子上的,來宿舍拿桶子的時候好像還看到了,平時養成的好習慣,絕對不會讓火漁犯這樣的錯誤,那麼,碗去哪裡了呢?
火漁抬起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們這樣的關係,什麼時候好到能請對方吃面了,關於她的流言已經夠多的了,不希望再添一個劉亞軍進來,被說的一無是處。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殷維翰看到回來的火漁,臉色蒼白,彷彿在隱忍,又彷彿是遭受了打擊。
「哦,我家就住在學校旁邊,來打籃球。」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慮,劉亞軍開口解釋。
原本安撫下來的情緒,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激發,火漁感覺有一團火不斷的往腦門上沖,灼熱感使她忘記了所有一切,拚命的只想要發泄,想要摔東西,想要大喊大叫,想要撕心裂肺的咆哮。「我問你!我的碗在哪裡!」火漁的聲音已經咆哮而出,在宿舍內回蕩,其他兩人皆是一怔,從未見過這樣失控的火漁,就連原本還專心只盯著自己碗的方珍也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去,再次回歸到只有她一個人的世界。「小雅,給她吧!」方珍沒有抬頭地說。「阿珍!」溫雅還在不依不饒的喊著。「給她!」方珍大喊一聲,勺子在碗里發出清脆的聲音。
「後面的!別擠了行不行?沒水了,還擠什麼擠,擠什麼擠!擠騷氣啊!」坐在熱水龍頭,負責收錢的阿姨站起來大喊,一時間,隊伍停止了前進,大家在聽到沒水之後都開始了一大堆的抱怨。
但很顯然,上帝今天太忙了,沒有辦法顧及到她,也許正在另一處,某人遭遇著生命危險,所以上帝只能放棄還在堅強活著的她,去挽救另一個生命,而非處理她這樣的小事件。
「同學,幫我們把球扔過來一下好嗎?」操場上傳來喊聲,火漁不確定是不是在喊自己,沒有抬頭,躲在自己黑暗的小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