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諸天》第三冊 高鴻潛虯

第七集 廛市對晤 慧娘竊經

第三冊 高鴻潛虯

第七集 廛市對晤 慧娘竊經

那人道:「騎主既然都不知道,我看一定是個不知名的小門派,他們說要到楓川酒樓去搶秘笈。」
女子清心玉映,語帶凄婉地道:「兩位,我想……你們認錯人了,我……我不是古壁仙,你們若想見到她,就去凌碧峰取出『摩利支天』,解開這段多年恩怨,到時自有雲林宮弟子將你們接到雲林宮……」
趙文若大大加重最後一句,聽得鐵鉞堡眾人惟惟諾諾,劉傲今更是連句面子話也未交代,只抱拳一揖,挾劍領著眾人匆匆離去,直待這些人走後,那胖老頭莫名其妙地忽然大怒,暗自吹鬍子瞪眼睛了一回,倏地眼珠一轉,竟然學著和尚道士的聲音罵道:「一群蠢才!不知天高地厚,自作聰明,有你們在,逸劍宗、崧劍門不滅都難了!」
「人應其名,此何足道哉!」河橋這邊一個希心高遠的聲音,如九皋鶴鳴道。
「既然如此,我們不比何待?我早有意全心全意地領教一回師兄的修為,不為其他,只為劍術,今日豈不快哉!」師辯豪情頓起地道。
「師弟?」師辯被這句久違了幾十年的稱呼幾乎叫下淚來,心中強忍,道:「所以,今日我們必須再比一次,不分勝負,決不罷休!」
劉傲今臉帶不信,眼中閃射詭異寒芒,駭異地盯著白衣少年,道:「小兄弟好高深的修為!不知令師怎麼稱呼?」
另一方穿的都是黑衣、黑披風,除了為首之人,手中的兵器都是鐵鉞,很是兇悍。這群人似乎志在貨物,一個勁地涌身急攻猛撲,其中唯一一個兵器是鐵劍的中年人,顯然是一群黑衣人的首領,渾身精瘦,面目削奇,穿著一身赫袍,這時正霍霍揮劍,緊緊逼住那白衣劍客的領頭少年,暴聲冷笑道:「我已經給過你們滾開的機會,但你卻選擇了死,我也只好成全你了……」一言未畢,其手中鐵劍挾著青朦朦的寒光,電舞星馳,急攻不止,大有一劍結果少年之意。但這少年豈是好惹,聞言先已大怒,手中長劍一陣以快打快,搶奪先機,口中罵道:「無恥匪類,只會些搶劫的勾當,你的父母生此逆子,即便死於泉下,也定然羞見於人,慚而為鬼,今日你還不知在搶何人的東西,正是該死!」
兩師兄弟相望一眼,奮起直追,但奈何這古壁仙在天外天山外山時最擅長的就是輕功,當時師兄弟幾人誰也追不上她,如今事隔多年,她的修為一定更高了,天光之下,但見三道人影動劃地,身掠在天,浮光掠影,在其後還遠遠也有一人,不是別人,正是胖老頭。四道人影風馳電掣,但見草原、籬笆、城郭、飄然倒行,不足片刻正行到一曲寬闊的清溪橫亘東西,攔住去路。遙遙但見溪水流蕩,其間橫陳一筏,那女子飛身掠上,御風而立,意極蕭遠。
這是什麼劍術,天下沒有人能從河中提出一條水劍,除了師辯!
「師妹,你……你要去哪裡?」師辯驚急。
和光同塵謫世仙,梅韻映雪渡北燕。
和尚道士頓時也被吸引住了,忘記了自己尷尬的境地!
雲深先生、師辯先生終於露出了驚世罕知的廬山真容!
好奇妙的聲音!好高深的修為!
鄭慧娘聞言,一邊暗中罵那個死老頭不講義氣,救人不救到底就一個人溜了,一面暗暗乞求老天:「老天爺,給我足夠的勇氣,讓我接受這些苦難吧,不過,你以後一定要我作武林盟主才行,否則我寧願不吃。」因為裝起來這個四腳朝天的姿勢很難做,早累得他直冒冷汗,臉上發紅,越看越象中毒的人。
胖老頭這回竟然沒有反駁,真的傾耳聽了起來,模樣認真得讓和尚道士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這時何等相知相識的比試啊,僅是一日,霄壤之別!
「什麼天蝎門、天蝎如意心攻、五雷霹靂拳,老子只是被你們這群江湖七十好幾流的高手毆打成中毒狀,這回慘了,還要被餵雞屎吃,若是此事傳到江湖上,他日我高高在上,如何下得了台?!」鄭慧娘一想到武林盟主傳聞被餵雞屎,簡直不想再做人了。
對岸的中土高手似是對這高句麗的絕頂高手輕輕一喟,道:「聽你的話似乎依然志在『二十諸天』,我聽聞你的大弟子魏武三相殺了中原的『太微深劍』凌重九,這幾年你的修為一定精進不少了?」
老頭唬地一跳,臉現驚異地道:「哈哈!還真看不出來,你竟然是什麼大俠,這麼說你今日是定要收拾這兩幫人了?」言間,不停跳腳、蔑視地望著他。
「哪有,我……我來時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傳言……」
「你我既然老死不相往來,此正合適不過,我雲深的『須彌七橫』是從有到無,你師辯的『揭諦劍訣』無中生有,今日必要判個勝負,也好不再稽遲歲月,打破多年來的僵局,勝者直入鳴月山會過九陽,負者從此退出世外,永不言劍!」
師辯先生仰天一笑,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們就按老規矩,在濁濁廛市之中手揮長劍,一決高下,但又要以市人不知不識為準,至死一搏!」
老頭見他瞪眼睛,不禁也立刻瞪起眼睛,還吹鬍子道:「咦,你這個禿頂牛鼻子,瞪著我幹什麼,你又是誰,怎麼躲在我『裝神弄鬼』的前面?」
師辯先生長嘯一聲,右掌提處,風來了。
「好個怡情開襟,恬淡自然,我雲深不才,此點卻與你懷有同感,大道在於性情,若抹殺此性此情,如何超凡如聖,內聖外王?」
與此同時,雲深先生也「鏹」地一聲抽出長劍,但見一道湛湛光華,雲翳中外露的晴空,深湛無跡,舒手運使,那柄劍到了他的手中,忽然幻化成一片光氣,分光承影,漸漸無形無跡,不知所蹤,而雲深先生一直負手站里,一手平托,但在他的右手並無半寸鐵在。他的劍到了哪裡?
一言及此,老頭早輕輕一跳,幻若靈貓一般鞘無聲息地掠出了窗戶。
「鐵鉞堡的人來了,快逃命啊!」
師辯先生蕭蕭肅肅,久立無語,最後方道:「你我都是怡情開襟,恬淡自然之人,非如大師兄過九陽苛刻忍戒,人生於世間,本就負性含情,豈同草木同悲!此正是你我共同之處,有何異哉!」
鄭慧娘忽然如同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一股巨大的成功感,令他激動得直想流淚,不禁忘形地大叫一聲,道:「我聽到——」哪知他『了』字尚未脫口,胖老頭駢指如電,倏地正點在和尚道士的大椎、啞門,立時截斷真氣維繫,張大了嘴作「啊」字形狀,定格成了一個永遠說不完的「啊」字!鄭慧娘眼睛咕嚕嚕直轉,但嘴就是合不起來,結果不到片刻,那口水想河流一樣直往外冒,實在狼狽不堪!但這還不是刺猥皮最害怕的,就在他將「啊」未「啊」出來時,胖老頭忽然一瞪眼睛,嘴巴閉得緊緊的,頹然自放的大肚子里卻突然冒出個聲音,一個陰冷的聲音,道:「小子,你再敢耽誤你老子我聽這好玩的事,老夫就將你放倒了扔在人群中,讓你被人踏成柿餅!」
和尚道士幾乎氣歪了嘴,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不講理得天下少有了,如今這老頭更不講理的少見,當下故意將目光調得狠些,大聲道:「明明是我先問的,你怎麼跟我學,江湖上的好漢講個先來後到,是個人物就報上名號,讓本大俠掂量掂量你有幾斤幾兩。」
那騎主不待武士將話說畢,早眼射熠熠神光,道:「當然要去了,既然有秘笈可搶,這麼好的事在我們鐵鉞堡附近,怎麼能讓這些無知的小門小派搶起……」一言及此,騎主捋胳膊挽袖子,一副要大幹一番的樣子,道:「這件事大家共同進退,到時若是得了秘笈,大家一起平分了,各自練成絕世武功,好闖蕩江湖,也好過留在鐵鉞堡日日受氣!」
和尚看他如此古靈精怪的模樣,氣得渾身冒煙,大聲地道:「一個半死不活地老傢伙,今日算你說對了,我要不收拾了這兩幫大粗芽就自廢武功,一個時辰后就宣布退出江湖,那又怎麼樣?」他說得慷慨激昂,驚天地,泣鬼神,話一出口,別人怎麼樣和尚道士不知道,他自己首先感動起來,其實他哪裡有什麼武功可廢,即便是有,也不會知道如何個廢法,但孰不知,這話早被兩幫打鬥的人聽得仔細,一群人個個心驚。但雙方苦於糾纏不止,都無力回頭應付,劉傲今心生警兆,生怕鄭慧娘真的很厲害,又來個什麼行俠仗義,自己鐵鉞堡怕是難敵。一念及此,他頓時加快進攻,想在那兩個外人出手之前先殺了白衣少年。
胖老頭依然傾耳立在人群中,道:「此言差矣,廛市之中人雖嘈嗷,但此起彼應,各有一定之規,或兩人之討價還價,或三五成群之議論附和,就比如我們兩個,你說我應,我說你應,這麼大一個廛市,每個人都在和人說話,但除了兩個人外……」言間,胖老頭少有地謹慎起來。
好一柄無中生有的利劍,真氣成之,修為運之!
就在白衣少年失去警惕而將招數用老之時,劉傲今嘴角噙著一絲陰殘的笑意,陡地右後旋,左肋的破綻忽然不間,代之以一片森寒的霜華,其速度之快,直啻旱天驚雷,由此足見此人先前雖有破綻,但身上重心始終停在右足,所以他的破綻才會如此快地消失,避重就輕地輕鬆躲過少年青鋒,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招遞出,直取白衣少年右頸,若能得手,白衣少年定將一劍拋頭,當場隕命。
鄭慧娘雖然對禿子這一稱呼很不滿,但能將眾人矛頭指向這可惡的老傢伙,心裏早快意到了十分,幾乎當場哈哈大笑,看胖老頭傻臉,得意地沖他直眨眼睛。不料這一舉動正被一個弟子瞧見,又謂趙文若道:「師兄,這禿子直向那老傢伙使眼色,那個禿子和老頭這麼投機,一定是一夥的,我看把他們一起捉到鳴月山好好問問如何?」
這時,雙方手下的撕殺也因為兩位首領的驚天一擊而停了下來,鐵鉞堡眾聞言,紛紛驟極驚呼。
幾十年來,為了這個誓言,過九陽深蘊不出,古壁仙石沉大海,雲深和師辯卻苦心孤詣地鑽研上乘武學,每五年就去鳴月山的逸劍宗的仰止峰論道,而在此之前,兩人都要在這鬧市中先一決高下,幾十年來竟然誰也沒贏得了另外一個,這一晃就是幾十年,歲月無情地將老的東西洗凈,如今幾乎沒有人會想到他們的舊事,但二人依然孜孜不倦地拼搏,都闖出了天下無雙的名號。
當天,雲深與師辯縱橫如飛,凌空高瞻,驀見前面果然有條人影,飄然輕舉,勢若棄塵,僅能望見她的背影。遙遙但見她身著丹碧紗紋雙裙,腰束絳帶,背負古琴,襯托出驚人的絕韻身材,一雙纖髾並層相疊于圍裳之中,凌空掠時,如燕對舞,一肩秀髮散飛如黛,光看這背影,已能想象得到她驚世駭俗的美貌,傾國傾城。
但少年的判斷錯誤了,更因這個判斷而犯了嚴重的錯誤!
「這麼多亂糟糟的聲音,你亂聽一氣,當然聽不到!」
那群武士愣了一回,見騎主捂著腦袋蹲下,都涌過來問傷勢如何。那騎主勃然大怒地呻吟著道:「一群混蛋,老子的頭都被打了,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我追。」
武士道:「聽說是本什麼經,楓川酒樓上好象有個胖老頭叫『裝神弄鬼』,又叫『竹溪眷主』封子綦,聽說他是天下有武功秘笈最多的人,身上帶幾本什麼經一點也不奇怪,騎主你看我們要不要……」
天地反覆由雙聖,高鴻潛虯意闌柵。
清河公毫不為意,道:「幾家相法老朽愧不敢當,只是略曉文王神課與禱祝請仙之法。」
眾騎聞言,轟然相應。
慕容元真聞言不覺大笑,道:「在下的姓名是誰不說也罷,倒是先生的話聽來令人高深莫測,不知會哪些技術,通曉幾家相法?」
少年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神色一轉,道:「你們可以走了,但回去告訴指使貴堡劫貨的人,今日的事逸劍宗已悉數記下,叫他好自為之,多多保重身體!」
眾騎士聞言,結果轟然應了一聲,一個不留地一起追了出去,循聲到了馬廄,忽然見有匹馬剛剛跑出起,一溜煙絕塵向北。眾人提了兵器,大罵著轟然相應地紛紛上馬,轟隆隆地追了出去,一面追一面叫喊:「小子,快給老子停下,否則我們抓到你,一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云深先生依然是那一招,那風聲、雨聲、真氣交織成一片凝成的萬千暗器,在暴風中拚命地搖撼著、銳嘯著……天地間,頓如千軍萬馬在馳聘,千乘雷起,鐵騎紛紜,萬軍撕殺,最後,到兩軍戰畢,雲深先生依然渾身乾燥,未沾滴水地毫不動搖。
「她一定就是師妹,因為她的手下不敢直呼其名!」師辯低喃地道。
但白衣少年豈是易與!此人年紀雖輕,但一身劍術使得劍花迂轉,輕盈飄逸,分明系出名家,但這一點更令劉傲今下了狠心,剛才他本以為勝券在握,將話說白,如今對方知道了自己鐵鉞堡的底細,若是今日讓他們逃掉,這少年的師門必然會找上門來報仇,到時就大事不妙了。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劉傲今暗下殺心,覷准機會,故意無由竭力狂攻,以至於攻敵而不顧自身安危,聲撕力竭,大顯底氣不足,更在左肋下外側故意露下一處破綻,一處白衣少年剛好能捕捉到的破綻——好個陰狠狡黠的劉傲今!
鄭慧娘嚇得雙腿直轉筋,腮幫亂跳,生怕這老小子扔下自己不管,急得直瞪眼,結果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那胖老頭見幾人實在囂張得帶了無敵衝天帽,就有意收拾他們一回,驀見地上有鍋剩湯,是逃走的市人未及帶走而留下的,但見他不待眾騎趕到,身形急速旋轉,驀地將那鍋湯凌空捲起,鍋隨人走,凌空先向南面眾騎間飛掠,待人鍋一起踏空至眾人頭頂,那群武士也看出了點苗頭,但在馬上活動實在不方便,一個躲閃不及,整鍋湯淋了下來,一下澆歪了十來個,那騎主剛好被半空掉下的鍋扣中腦袋,當場暈頭轉向,幾乎摔個狗吃屎。
南宮純乃是鴉兒鎮東面鳴月山兩大宗派之一的逸劍宗的第二代宗主,建宗于鳴月山的凌碧峰,另外一宗名叫崧劍門,建宗于鳴月山的醍心谷,如今的第二代宗主叫虹見淵,兩宗的開山祖師分別是過九陽、慕容擎雲,是一對生死之交,但自從兩人飄沒于江湖,多年不入江湖,如今他們的弟子南宮純、虹見淵不知為何,竟然針鋒相對起來,簡直水火不容,兩宗時時拼爭,以至幾年下來,實力俱都大損,昔日大宗風采,已然不復。本來,鐵鉞堡在鴉兒鎮之南,而自鴉兒鎮東下,沿河放舟數十里,即是鳴月雙宗,如今鐵鉞堡不識底里,卻惹下了個大對頭!
眾人聞言,紛紛隨聲附和,這位騎主剛才還要盡忠鐵鉞堡,還沒弄清消息真假,早已砰然心動,要反鐵鉞堡了,真是腦後見腮,生具反骨。
師辯抱拳向雲深深施三禮,道:「今日我既已敗,自當遵守約定,待小弟完成最後一件心事,自當退隱江湖,小弟這就拜別師兄,前途珍重,要快樂就要忘了過去,別忘了我們的約言!」言畢,不待雲深多說,飄然遠去……
驚駭!瞠目結舌!莫名其妙!
「媽的,又是個超級邪門的高手,今天真是看走了眼,這一鍋沒白挨,值!」騎主驚嘆。
師辯不信地道:「你……你不是師妹是誰?」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出招,手中俱無形象,但兵器卻實實在在地存在,這樣的比法實在令人防不勝防,兩人斗在一處,不停地發出「砰!砰!」、「嘶!嘶!」之聲,前者乃師辯無形真氣劍的交擊之聲,後者乃是真氣劍的化解之聲。這兩人乃是一東一西兩大劍聖,除去內力修為,劍招上的變化也是高深莫測,有道是『須彌七橫眄十方,師辯揭諦映月芒』,雲深先生的須彌七橫,師辯先生的揭諦劍訣都是名震天下的劍術,世人千金難求一見。而今日,兩人比擬的劍招迂轉,精妙無倫,一直打了幾十招,但因為對方的修為已不能只靠劍招取勝了,但他們依然這樣比試一回,是因為他們都在向對方展示自己的絕技,以期獲勝一方能從中有所領悟啟發,好打敗過九陽!
師辯悴然心忍,顫抖地道:「雲雨數十年,一言重千鉤。師妹,你若欲見,何必遠走,你若欲走,又何必鼓琴?」
這一驚變發生的太突然,鄭慧娘既驚且怒,愣了半晌,忽然去百寶囊中取別的兵器,僅此工夫,胖老頭已經倒掠回去,取了那食物,哈哈大笑地道:「小子,這回可是你自作自受,可笑!可笑!昨天你小子還崇拜地認我作了你的老子,今天竟然就來弒父,真是超級不孝……」胖老頭撅著嘴扯著鬍子笑道:「兒子想跟老子斗,真是目光如豆,簡直是帶斗笠親嘴——你還差得遠呢,哼哼!老子不跟你玩了,我要去找更好的玩的了……」一言及此,老頭二話不說,提著食物就跑。
哪知這少年話猶未畢,早惹得那劉傲今雙目火赤,本就消瘦的臉上一陣駭人的威稜,紅著眼吼叫一聲,神威倏凜,劍氣環身,連連施出奇招辣手,狠辣已極。這段時間,雙方手下也打的暗無天日,不知東南西北。旁邊的和尚道士象看戲一樣,跳出來愣愣地望著這群人。不久之前,這小子經過與慕容元真結拜,膽子似乎大受傳染,如今見人大展身手,一時間四肢衝動,早忘記了自己是哪棵蔥,哪棵蒜,跳出來就要拔刀相助,充一回草頭大俠,一時有些激動而又不知所措地哺喃道:「打得好厲害!個個都猛得象大俠一樣不怕死,不知道我要拔刀相助,要幫助哪一方才好?」
當那騎主說完這句話時,胖老頭已經哈哈大笑著向北折,沿著師辯先生和雲深先生掠走的方向一溜煙絕塵而去,臨走還大聲地道:「真是沒意思,一點也不好玩,老夫不和你們泡蘑菇了,我走也——」也字出口,連個影也沒有了。
『裝神弄鬼』聞言一愣,大跌其足地道:「壞了,你說得沒錯,她可能已經過去了……」一言及此,更加全神貫注地盯著樓下。鄭慧娘沉積趁機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包蒙汗藥,急急地倒入『裝神弄鬼』杯中,未及攪拌,老頭正好轉放過頭來,這時那杯上還有些粉末,鄭慧娘心早提到了嗓子眼,正要開溜,卻不料封子綦竟然看也不看地舉杯一飲而盡,這才抹了把汗重新坐定,嘿嘿笑道:「前輩真是海量,海量!」
令一個建議地道:「反正我們不回鐵鉞堡了,還留著他做什麼,不如就地殺了他。」
師辯聞言,扼掌一笑,仰溯涼風,道:「正合我意!」
雲深先生並未直接回答,似乎佇立久之,方喟然道:「是與不是,已無關緊要,即便我矢口否認,你也不會相信。這麼多年來,你們師兄弟為了此事,五年一會,比試不下十次,若說對世事的執著,你並不在我之下!」
「這麼好玩的事,我才沒空耍你呢。我料想這兩個人最少相隔二十丈許,中間不知隔了多少熙熙攘攘的人,但他們卻如同席地而坐,當面對晤,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芒芥相投,雖隔萬人嘈嗷,依然鉤深致遠,神韻昂然,絕非淺識所能測!你要是想聽,就靜心去在千人嘈雜中尋找兩個清遠雅正的聲音,將他們的話聯繫起來,細聽則可——這可是千載難逢的高手之戰啊!」胖老頭言畢,竟然不再理他,逕自又傾耳聽了起來。
「我雖歸隱,但卻未忘時世;我雖出入煙霞,卻依然怡情開襟,致恬淡而臻自然,紫柳劍派的禹山聖地不在我心禁地之內,中土亦不在我心禁地之外,天地之大,任我縱橫!」
何韻兒聽得莫名其妙,拉住慕容元真讓老人解給自己明白,慕容元真突然仰天大笑,目光冷冷註定清河公,道:「什麼高鴻潛虯,我韻兒妹妹的命運由她自己掌握,豈會受兩個外人所制,你口的那兩個人就是你方才說的遼東兩聖么,我倒想見識見識這一鴻一虯到底是何許人也!」
這是什麼話,難道一個人勇敢就要去被人砍,可笑!
鄭慧娘心中直叫老娘,看這幫人的架勢,這回想死得好看一點都要求神了。結果,那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雙方沉默,最後那騎主上前猛踹一腳,結果竟然一下將和尚道士踢了個四腳朝天,如被弄翻肚的王八一樣,竟然爬不起來,一動不動,但鄭慧娘卻疼得冒泡,心道:「老天,我受難的時刻又開始了!」
那女子清嘆一聲,舒臂啟槁,撐筏順水而下,臨行道:「是與不是,都看一言。如何解法,視乎一心,還有,師……師辯的弟子公子元真我們宮主非常喜歡,告辭了!」一言及此,筏順溪而下,載走了一片幽香,一段深心,一直到此,雲深一言未發,神情如一,但內心卻在刀芒上掙扎……
何韻兒聞言一怔,慕容元真掃了清河公一眼,道:「先生有什麼話但講無妨!」
兩人話說到此,先後道了一聲『請』字,一時間廛市之中又恢復了嘈嗷紛亂,熙熙攘攘,胖老頭和鄭慧娘一聽說到打架,頓時都來了精神,眼睛瞪得一個比一個大,急忙望向人群,但整個廛市似乎忽然失去了這兩個人,不知這兩位世外高人如何比法,不過,若非一個人的修為已臻化境,絕對不敢在洶湧的人群中揮劍,而且還能不讓廛市中的人知道。二十丈!這麼遠的距離,不要說中間隔了很多人,即便沒有,能在二十丈外揮劍的,天下還真沒有幾個!他們會如何比,這對名動天下,威懾諸王的劍客究竟怎麼揮劍?!
和尚道士見他說起趙馥雪就發狠的樣子,不敢再說是在找她,急忙道:「哦,我……在下只是到處遊覽,沒什麼企圖,沒什麼企圖。」說到最後,他自己心裏先怯了。
鄭慧娘先是一驚,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得了手,他怔了一會,這時忽然見樓下湧來一群人,直奔這裏,心裏一驚,心道可能是雲林宮來搶書的,當下急忙從胖老頭手中取過來鬼神經,眼睛一轉,急忙從百寶囊中取出自己出宮時看的春宮圖手紙來,放在封子綦懷中,道:「你兩次丟下我不管,今天可輪到你了,希望你不要被打成豬頭,否則簡直是頭超級大肥豬!」一言及此,急忙下樓就走。
其餘眾人聽領頭的這麼說,都驚嘆其海量汪涵。剛才提建議的那個又上來,指著姿態奇異、一動不動的鄭慧娘道:「騎主,你看這個……」
這時如血的晚霞益加璀璨多彩,天邊漸漸地開始了熊熊燃燒,瑰麗的火焰一路從南天燒到北極,直射雲天,光華四射,一旦落入溪中盪動,大火頓時如同配上了一浪一浪的風吹,風火交加,在這清溪中燃起了蔚為壯觀的大火。
騎主過來望了和尚道士一眼,道:「媽的,今日我要不將他身上的蝎毒給揍出來,決不罷手,你們快去準備雞屎先給他灌腸。」
那群鐵騎絲毫未被琴聲吸引,望見市中還有四人,為首之人遠遠大聲喝道:「爾等四人聽著,我乃鐵鉞堡迴風騎騎主,我有話要問爾等,快上來受縛,若有不從,格殺勿……」哪知他話猶未畢,那彌覆無方,不知所由的琴音若松風泠泠,漸漸隱去,而雲深和師辯等待的就是此時——之前因為琴音到處可聞,妙音廣布,所以根本判斷不出來源,這手絕技天下無雙,罕有所聞,恐怕舉天之下只有二人的師門——天外天山外山的『闌還沚音』才能做到這一點,而這門功夫,當年他們的師尊只傳給了一個人,那就是他們的師妹古壁仙。而這個人,乃是他們一生所系,無論歲月荏苒,但他們卻堅心不易。
眾人聞言,一面驚嘆于騎主的見識、修為,更敬佩他的忠心,結果一陣馬屁噼里啪啦拍了有大半個時辰,才告結束。當下這群人將和尚道士帶到了鴉兒鎮,強橫地在一家叫『歸雲客棧』的店中住下,並命老闆準備精美飯食,自己浣洗一番,天色以暗,都出去喝酒,那個騎主倒還真認真,一個人回屋打坐運氣,準備練好后將毒從和尚道士身上揍出來。因為鄭慧娘不能動彈,眾人都很放心地將他一個人放在屋裡,依然是四腳朝天地瞪眼張嘴,腰疼得都快斷了。
一群鐵鉞騎士紛紛嚇得直揩眼睛,幾十雙眼睛四下亂看,竟然沒有發現半點蹤跡。
慕容元真看她模樣,心中實是不忍狠心拒絕。當下只得哭笑不得應她一回,進堂一試。當下兩人隨那老者進了草堂,但見這堂上供了一座神像,下面設了一個軟墊蒲團。那清河公引兩人入內,並問韻兒所求何事。何韻兒生怕被慕容元真聽到,和那清河公走出老遠,望了慕容元真一眼,低低地道:「我只希望知道自己與元真哥哥是不是可以永遠在一起,你可不要告訴他啊!」
趙文若傲岸地掃了眾人一眼,道:「當然是說出你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白衣少年劍眉陡聳,冷峭地道:「原來是鐵鉞堡的惡賊,『齊眉劍』孫簡的犬子死掉,只能怪他學藝不精,不足馳騁,關我們鳥事,他孫簡要想作賊,何不光明正大地作,卻還要編個借口,假借報仇,本公子最看不起這等偽君子,以我看,是那孫簡自己殺了他的兒子,然後再公然搶劫也說不定……」
劉傲今故作一驚,道:「趙少俠,在下已知貴派乃是逸劍宗,不敢再加冒犯,剛才更差點折在此地,難道趙少俠還想要劉某的命不成么?」
他走不久,楓川酒樓一陣亂大,這時那騎主也領人趕來,和雲林宮弟子一陣好打,幾乎拆了酒樓,結果那騎主幸運地搶到了『秘笈』,瘋掉似的哈哈大笑,也不管兄弟們的叫喊,高呼著「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一溜煙跑了……
師辯道:「快哉快哉!我們擊掌三次,擊過之後,再勿留情!」
雲深望著這個師弟,忽然發現他鬚髮已灰,幾十年的折磨,弄老了他的身體,卻留下了一個永遠不變的疲憊的精神,這麼多年來,兩人你爭我斗,都未能衝破過九陽這道瓶頸,一股慚愧的意念油然而生,不知不覺想起昔日學藝之時,兄弟幾人情同手足,而這麼多年來,他們不知不覺地走上了敵對的道路。今天,他們又似乎回到了昔日的時光,兩人都身心巨顫,世人都說一個『義』字重千鈞,但又有幾人能知個中真味?!
「小子,我怎麼看你有點不對勁啊?」
「你是誰,怎麼躲在我背後?」和尚道士瞪著眼睛,緊張地道。
直到此時,師辯更顧不得雲深,心中一陣蕭蕭穆穆,悲喜同生。悲的是這個可能是古壁仙的人相貌未改,容顏依舊,而自己卻老態已現,歲月無情,傷人至懷,天下豈復有逆?喜的是在闊別幾十年後的今天,又見到了她!雲深也是一樣,自從古壁仙將『二十諸天』中的『摩利支天』交給了他們的大師兄過九陽,並將一個終生的誓言也交給了他:誰能從過九陽手中得到『摩利支天』,就可以入主雲林宮為宮主,不但能得到代表天外天山外山的最高傳承『二十諸天』,更可獲得古壁仙的心。
何韻兒不解此是何意,卻問那清河公。
趙文若臉色倏變,沉聲道:「劉二堡主,你何必明人面前說假話,指使鐵鉞堡劫貨的人是誰?」
鴉兒鎮一派內驚慌,他們已對鐵鉞堡堡主的報復膽綻心驚,見了那身衣著,二話不說地就逃,有道是民不與匪斗,生死大事,不容置疑,晚走一步,必惹奇禍上身,更甚者還可能有性命之憂,孫簡在鎮上已殺了不少的人,有南來北往的江湖客,有冒犯他盛怒的鴉兒鎮民,鐵鉞堡已成了附近的瘟神!
那騎主吃了兩回虧,原來的趾高氣揚頓時沒了半分火氣,這此謹慎地道:「方才被我嚇跑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這個人看見我們,竟然動也不動,連嘴形都一點也沒改變,肯定是個極品,我們得小心點,先準備好弓箭把他圍住,再慢慢靠近!」
那老丈自知失態,聞言連忙擺手,捋髯歉然,長揖稽首道:「老夫不才,名叫清河公。向以天文相術為生,近日夜觀天象,見河漢雙星同爍于天,隱隱有龍文五采,會於天際,知是王氣,算來該是燕國尾箕分野,落在一山,附近人都叫它為龍涉山。若是老夫所料不錯話,不日天下兩位聖傑將會於遼河之東此山之陽,而公子天庭飽滿,地額方圓,一生當福祿雙全,且骨骼清奇,劍眉鳳眼,面格奇偉,實乃天日之表,可與尾箕雙聖不相上下,不知公子貴姓高名?」
「傳言,什麼傳言,快說來聽聽?」
老頭罵完,立刻將頭轉向一邊,自顧自地去看風景,卻將一群兇狠的目光都引到了和尚道士頭上,聞言個個恨不得將和尚道士生吞活剝,霍地聚了過來都瞪著他,直嚇得鄭慧娘頭皮發炸,期期艾艾了半晌,忽然心中一動,立刻去質問老頭道:「前輩,剛才明明是你罵的,我告訴過你他們都是逸劍宗的豪俠,不是土匪,你就是弄不明白,真是耳聾得厲害!」鄭慧娘機靈得很,急忙嫁獲給了老頭。於是,眾人都瞪向老頭。
當那群人尚未到入市中,街上人群早作鳥獸散,繁華的廛市幾乎成了一片廢墟,未來得及帶走的東西零亂地扔了一地,亂七八糟,頃刻之前還熙熙攘攘的市場滿目清冷!這人群一散,若大的市場中只剩下四個人,兩個立在河橋兩岸、背對而立、飄灑已極的人,還有兩個看熱鬧的人,其中一個是胖老頭『裝神弄鬼』,另外一個不是別人,正是被點中道,動彈不得的和尚道士鄭慧娘!
當下這兩位一怒而諸侯懼的絕頂高手「啪啪啪」連擊三次,大笑而退,一時間在清溪岸上,雙雄淵憑而立,岩岩清峙,一個壁立千仞,一個凝如斷山,一個神氣融散,一個精神淵著,北岸溪畔碧水飄縈,無涯的天壁上橫撒了一抹晚霞,映在水中,飄于兩大高手之間,輕流瞬止。
黑衣首領被一個黃毛小子如此辱罵,早已勃然大怒,口中氣喝,眸現殺機地道:「小子你敢出口不遜,老子管你是天王大老爺還是閻羅王,反正你今日必死無疑,我告訴你也無妨。你爺爺我就是鐵鉞堡的二堡主劉傲今,近日我們『齊眉劍』孫大堡主的公子被經過鴉兒鎮的江湖人給害了,堡主有令,凡是經過鴉兒鎮的江湖商賈,要麼留下錢貨,要麼留下性命,今日本尊卻要違例一回,既要你的貨,更要將你的人頭帶回鐵鉞堡,懸挂到我堡內的壁塢之上。」
先是一陣徐徐的微風,從清溪上吹了過來,簌簌輕響,待那風到了師辯近前,變得蕭蕭颯颯,似風動,似水涌,再後來行到他掌下時,已然變成了疾烈凌亂的咻咻大風,溪中的水忽焉縱橫盤旋;恣意化作一串花瓣,竟然自溪中一直上升到了師辯的手中,隨著四周林草唰啦啦地急響,師辯手中陡地往上一提,那條水柱竟然如一柄長有三丈的水劍,凌空被他握在手中,凝成劍形,上面還凝著漫天紅霞映上的大火,長嘯一聲,如同揮動有形的三丈長劍一樣,轟地一聲巨響,疾撲雲深先生。
白衣少年心中雖驚,面上故作鎮定,冷冷一曬,道:「既然你這麼好奇,小爺告訴你也無妨。在下的授業恩師複姓南宮,現執掌逸劍宗掌教大位,你可記好了,這筆帳鐵鉞堡將付出代價!」
「昔日我曾遇到一個女子,她一生都讓他的男人記得她,念著她。我問她有何妙計,她說:我只是讓我的男人忘記我,結果她的男人越發記得牢了。有道是『欲要取之,必先與之』,我若是贏得了師妹,會天天在她面前提起你,說到她煩為止,到時她自然會忘了你。」
在河橋的對岸,立著的是位逸士,但見他身材頎長,面目清癯,鳳眼疏朗,頜下嘴上幾縷飄髯隨風舞動,清古不凡,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元真的授業恩師師辯先生。他手中並未帶劍,河橋這邊的是位豐顴高准,長耳寬頤的中年人,此人雖然手中挾著一柄普通的長劍,但卻似乎從未出過鞘一般,此人身穿的卻是中原文人的藍色寬領袍,頭上高挽不冠,長身而立,一雙幾乎歸於沉靜的眼睛凝矚不轉,猶如深不見底的大淵,澄之不清,擾之不濁,高深莫測,此人神情一直是希心高遠,神姿高徹,有時輕輕一顧,卻又流露出絕世的風標,頓時矯如驚龍,令人驚嘆。
對岸的中土高手,高句麗人的三師弟輕舒一氣,望人影蕭蕭,意極蕭遠地道:「雲深,你既然還認我師辯為師弟,足見師門之情未忘,告訴我,你真的只是為了『二十諸天』,還是貪心不足,既想得到『二十諸天』,又想同時得到古壁仙師妹的芳心?」
師辯道:「師妹的僵局在過九陽,過九陽那一關的關鍵在我們二人,做一件事,一個人往往猶勝兩個人,若有疏怠,必敗無疑!既然此戰必贏,所以只能有一個人去,背水一戰!」
「怎麼,騎主懷疑他還中了毒?」一武士瞪大了眼睛問道。
「如何忘法?」
但最後那句聽似是無心之失,正令趙文若大大注意,這少年自負聰明絕頂,見劉傲今說過就要走掉,分明是心虛,當即冷笑一聲,道:「劉二堡主且慢,怎麼,你們這就想走了?」
廛市之中打鐵的聲音似乎更加密集了,但街上除了胖老頭外,並無一人知道。世間的事真是奇怪,有的事和人就發生在你的身邊,而你卻一無所知,所以,一個人的本事再高,也不要相信自己能知道所有的事,因為對於旁人來說,你再自信,也一直都是個局外者,以我為中心理解世界的人,不是更象這碌碌的市人么!
所有的事都發生在一瞬之間——鄭慧娘與胖老頭吵架、劉傲今冷笑揮劍取頭、樹上的一枚黃葉輕輕旋轉飄飛……,但一切都即將在一片血光之中結束,多麼奇怪的一瞬,這一瞬之後,樹葉將會點塵不起地輕輕落地,和尚道士將會嚇破膽,而白衣少年將一劍歸命!但這懸垂一線的驚天巨變卻在胖老頭輕輕一笑中煙消雲散,隨著他眼角那絲微不可尋的斜睨,素手似是尋常拂袖般輕輕一揮,連頭也未回,一股陰柔至極,而化為至剛的力道,激在那片飛葉之上,那樹葉頓時變成了一片無堅不摧的飛刀,無聲無息地激揚而出,雨走空塵,此時那白衣少年大驚失色,急忙提劍豎格,但卻是困獸掙扎,徒費力氣。劉傲今正欲將他一劍連人帶劍一起擊殺,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那樹葉不偏不倚,正擊在對方將要接觸到一起的劍脊之上,但在劉傲今眼裡,這枚樹葉是那麼輕柔,連他都未懷疑它有怪異,但就是這枚不起眼的黃葉,「砰!」地一聲巨震,將兩柄即將撞在一起的三尺青鋒轟然彈開,聲如雷響,此聲過後,劉傲今與白衣少年兩人都悚然一驚,各自踉蹌退開,數步方止。
胖老頭回頭望了和尚道士一眼,忽然發現他眼珠來回直轉悠,原來他也看到了那群凶神惡煞的鐵鉞堡弟子,若非他已經將尿用光,這會兒八成會再尿一回。胖老頭將眼一瞪,道:「臭小子,你眼睛轉什麼轉,凈在旁邊分散老夫的注意力,讓我不能完全投入地看熱鬧,再轉立刻將你眼睛點得不能動彈!」
「對,得有個說法!不然休想離開此地!」逸劍宗弟子叫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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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好不過,不過在比試之前,我們先要有個約定。」
「而且,天下沒有人能會『闌還沚音』,而且輕功能逃得過我,除了師妹!」雲深師兄弟第一次站在了同意立場。兩人言畢,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雙方目光一觸,良久各自凄然一笑。這一笑,上下經歷了數十年,幾十年的恩怨情仇,老死不相往來,都在這一笑中消失了,而它的起因,只是因為他們都意識到了同一個問題,一直困擾了他們一生的問題——究竟是誰害得四人虛度一生。今日見了古壁仙,他們才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大師兄過九陽,只有從這個私心自用的人手中取得了『摩利支天』,古壁仙才得解脫,而兩人也可以解脫了。這一笑,包含了數十年的滄桑,今日俱已成昔了!
「看這老傢伙一板一眼的樣子,不象是在裝神弄鬼,難道這裏真有兩個怪人,那可得見識見識了。」一念及此,刺猥皮也豎長了耳朵聽了一回,終於大皺其眉地道:「哪裡有奇怪的人,我怎麼聽不見?」
趙文若臉上微現得色,語氣不變地道:「那倒不會,但我們既然交過了手,貴堡怎麼也得有個說法。」
多麼奇怪的一瞬,它可以改變人的一生,只是那麼一短暫的一瞬!
鄭慧娘本來是來發脾氣的,如今被老頭一陣莫名其妙的話說得大起好奇之心,猶殘留著幾分抵制,故作不屑地道:「這有什麼奇怪,鬧市中說話的,當然是三三兩兩的了,有說有應,理所當然了!」
鄭慧娘不知天下有沒有能點死眼睛的絕技,所以他寧願選擇相信。
騎主自信地點了點頭,道:「以我看此人臉色發暗,嘴唇顫抖,小便失禁,印堂發黑,簡直是烏雲蓋頂,若是猜得不錯,一定是中了『天蝎門』的『天蝎如意心攻』,非本尊的『五雷霹靂拳』將毒給他揍出來不可,在此之前,先要給他喂一點雞屎,讓他將胃中毒水吐出,否則必死無疑!」
鄭慧娘少有如此吃虧,兩日內連連受挫,早已氣翻了肚,如今又平白地吃了粒樹葉包屎丸,被弄得渾身顫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邊發怒一邊感覺肚裏的異樣,暗暗擔心會不會發生病變,或是影響自己將來練成絕世武功。到他從恐懼中醒過來時,見那死老頭拽得二五八萬地逃掉,臨走還佔了一回自己的便宜,不禁又變成了暴怒的土雞,大吼一聲追了上去,這下可好了,他一路追,胖老頭一路小跑,他追得快,胖老頭也跑得快,他放慢了速度,胖老頭也放慢了速度,一直跟他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誠心氣死刺蝟皮鄭慧娘!
鄭慧娘瞪著烏雞似的眼睛,直愣愣地瞪著他道:「一片亂糟糟的,老子聽不見!」
「秘笈?」騎主聽到這兩個字,頓時瞪大了眼睛,急急問道:「什麼秘笈?」
卻說那和尚到士鄭慧娘,當日辭別了慕容元真,懷著一肚子的雄心大志,向北而行,這一日正好到了一座鎮外,忽然聽見有人在樹林中打群架,一時間好奇頓熾,偷偷地躲在樹叢后觀賞,抬頭一看,但見林中昏天黑地,打鬥的兩伙人各有六、七個,一方穿著白衣、提長劍,邊打邊緊緊護著一輛酒車,上面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美酒,懂酒的看上一眼,便能認出其中有頤酒、秦州春酒、江南女酒、胡椒酒、白醪酒,都是江南和中原的上好名酒,其餘的還有些蜀中的名茶,看這群白衣劍客一身風塵,這批貨物顯然是不遠千里從中原運來,如今天下大亂,百業凋敝,這些貨物得來不易,就顯得尤其珍貴了。
待兩人精妙的劍招用盡,各自倒掠如飛,淵憑岳峙,而真正決定勝負的比試,現在才剛剛開始。
鄭慧娘聽到「逸劍宗」三個字,早將胖老頭忘到了九霄雲外,瞪大了眼睛。
年輕的人本就好大喜功,剛健有餘而柔不足,更何況這位名家弟子,這時見對方暴出破綻,哪肯放過,當即避重就輕地避開劉傲今鱗光一劍,素手揮成飛絞之式,作勢左攻,待那劉傲今招數將變未變,白衣少年忽然猛地掣劍右旋,忽忽而至劉傲今左身,其快如電,一劍直取這位鐵鉞堡二堡主的左肋破綻,一時之間,兩人之間形式大變,劉傲今的形式轉而危殆已極。
一念及此,鄭慧娘立刻又提劍追了上來,剛到胖老頭跟前,忽然被那老頭一句奇怪的話問道:「兒子,你仔細聽,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鐵鉞堡眾人紛紛不知所措,相互顧看,劉傲今心中雖驚,腦中電閃,忽復一笑,道:「原來是鳴月山的逸劍宗,難怪少俠劍術如此精湛高妙,趙少俠的大名在下早就聽說過了……」一言及此,劉傲今冷眼旁觀,見趙文若微現喜色,隨即輕咳一聲,道:「我鐵鉞堡素來景仰過九陽前輩,怎敢冒犯貴派,要是那人說明今日搶的是貴派,我們也不會……」
和尚道士正看得起勁,冷不丁背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嚇了少年唬地一跳,回頭一看,見一個矮矮胖胖的老頭正象老熟人一樣立在自己身後,緊盯著場中詢問著少年意見,竟然也是個愛看熱鬧的主兒。
「哪個人?」劉傲今故作不解地道。
天下學暗器的恐怕無復如此的了!
那女子聞言,身形似乎一震,旋即又恢復正常,身隨風轉,珠吼乍囀,口中卻吐出嚦嚦鶯聲,如狎雨鶯柔,竟似二八少女一般嬌美,凄然地道:「往事已以,悴難忍睹,昔日一言,斷送了一生昭華,如今年老色衰,容顏憔悴,不敢有辱法目,不看也罷!」言畢縱身疾掠,翩若驚鴻。
「媽的,邪了門了,本騎主見慣了大場面,這種事還是頭一回,誰要說是我眼花,我立刻打得他癱瘓!」迴風騎騎主望著空蕩蕩的市場,瞪著眼睛道。
鄭慧娘聽得渾身直哆嗦,咬牙暗罵,這時實在忍不下去,猛地跳起,用盡了全身力氣向那騎主頭上咣地就是一拳,一日來所受的鳥氣都隨著這一拳發泄出去,頓時將他們的老大給打爬下了。這一驚變發生得如此突然,那群武士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被折騰了一天的傢伙還這麼猛,都是一塄,一股逃生意志令鄭慧娘猛地趁機沖了出去,一路上撞倒了三四個,一溜煙地跑向馬廄。
師辯忽然恢復了鬧市的情勢,道:「既然是背水一戰,當然有可能成功。我們今日比試,必分勝負,敗者從此退出江湖,勝者解除師妹禁制自不待言,更要讓她以後過得快樂,忘記另外一個。」
胖老頭見鄭慧娘被弄成如此模樣,早跑到一邊捂嘴偷偷大笑,連續幾次,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披嘴,最後為他解開身上穴道,尚未說話,和尚道士已經跳起來揪住了老頭要報仇,正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腳步之聲,幾個亂鬨哄的聲音從外堂店中響起,老頭一聽,知道是那群鐵鉞堡眾吃完了酒回來,當即轉向鄭慧娘,嘴不動地又用肚中怪聲說道:「小子,你老子我現在開始喜歡你了,我要到『楓川酒樓』等著看熱鬧,有空就來陪老子喝一杯。」
慕容元真不屑地道:「那先生剛才所賜的那幾句不知收多少銀子?」
胖老頭聞聽趙文若之言,連連搖頭。
「老子是個極品還用得著你說!」鄭慧娘看了一眼照著自己的模樣一手造就的豬頭,滿意地道:「今日我們就打到這兒,老子今天從你們那裡學會了二十幾種點穴武功,這頓打是『謝師棍』,下面這一棍是告辭棍!」一言及此,咣地將他敲暈過去。
原來,老頭是跟著雲深和師辯去看熱鬧了,那他為何又折回來了呢?
鄭慧娘用了半天功,只能聽到廛市之中一片嘈嗷,就是聽不到胖老頭口中的兩個人。最後,他用盡了吃奶的勁堅持了半晌,終於,皇天不負用心人,人群之中,橋的對岸卻有一個聲音,無人應答,但卻煌煌而出,如同自語。這個聲音在你尋不到時,你怎麼也難聽到,但你一旦聽到,就一感即應,感而遂通,再也不會丟失了它,而是能輕而易舉地聽它沛然而至,似乎整個廛市只有這一個聲音!
胖老頭並不急於辯解,饒然有趣地望了他一眼,拂髯呵呵笑道:「年輕人你可真逗!我耳朵一點也不聾,否則現在怎麼知道你在罵我是聾子?!剛才你罵這群好漢罵得山響,十裡外都能聽得到,聲音更是年輕人的聲音,如果不是你,難道是老漢我在學你的聲音罵人不成,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老頭抬眼望了一群逸劍弟子,見他們早信了十分,當即嘆了一聲,道:「時下的年輕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缺德,罵了人還盡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身上栽贓!剛才我還聽你說要親自收拾了兩幫大粗芽,否則就自廢武功呢!那時我還在想:小子你可真有種,這麼多人也敢出來叫板,我老人家還真佩服你呢,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自信能打得過六、七個高手的人,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現在該你亮相了!!」言畢,連咳不止。
與師弟說話和好的感覺令雲深一陣感動,幾乎掉下淚來,眼中卻笑著道:「只有背水一戰,置諸死地而後生,師妹已浪費了大半生的時間,今次必須擊敗過九陽。」
當然,這些舉動胖老頭並未看見,但和尚道士奇怪的目光、叫喊的外形、鼻青臉腫的可笑模樣,立刻吸引了很多異常的目光,大姑娘小孩子都拿他當怪物嘲笑,弄得鄭慧娘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的,就在此時,河橋這邊也響起了一個應答的聲音,與鄭慧娘聽到的第一個聲音雖隔著熙熙攘攘,但只要你有本事捕捉到,你就聽得再清楚不過!
清河公輕搖骨扇,道:「公子面相奇偉,乃老夫平生僅見。能見上一面已是三生幸事,不敢承賜。」
「當然,因為我已經沒有了兵器,而你卻還未進攻!」
雲深為悲難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神情蕭穆地望著她。
「老頭,你……你帶走我,你跑了我怎麼能走得掉……」他低低地叫了一聲,話猶未畢,那群鐵鉞堡的臭武士已行到了門外。鄭慧娘不及多想,急忙又仰在地上裝著穴道未解,他剛躺下,門咣地推開了,一群人涌了進來。
「既歸林泉,又何必再履足中土,高句麗的禹山聖地,足夠你嘯嗷盡極的了。」
這群鐵鉞堡的武士此時酒足飯飽,看了一眼地上的鄭慧娘一眼,其中一個詫異地道:「咦,真是奇怪,這小子剛才躺的不是這個地方,怎麼……」
趙文若見他死活不肯承認,當即冷笑一聲,道:「即使你不說,我也能想得到,在鴉兒鎮一帶,除了崧劍門,還有何人有如此實力能勞動得了鐵鉞堡,想不到虹見淵如此工於心計……」
「老胖子,你……你又在耍我!」鄭慧娘早被老頭耍得失去自信,一惹就毛地道。
迴風騎主聞言,從剛才的怪異中轉回,望了胖老頭兩人一眼,哈哈大笑,揮鞭策馬就趕了上來,一邊指揮眾人合圍,並傲岸地向兩人道:「兩個笨賊,今日你們落早我鐵鉞堡的手裡,活該你們倒霉,在下素來敬重不怕死的好漢,你們要是自願受縛,我可以向堡主求情,留你們一個全屍!」
「好!」
師辯先生手中並無長劍,卻憑空作抓握長劍之狀,左手劍指順勢一拭,忽然之間,在他右手抓握的四尺之內,空氣積壓旋凝,以無形的真氣聚成了一柄無發看見的長劍,雖說無法看見,但那真氣之劍的四周空氣旋轉嘶嗚,四周楸葉籟籟,松風泠泠,靠近的衣袂也是列列飈揚,對於入道的人,自然駭人已極,但對不諳劍術者,絲毫看不出任何門道。
古壁仙沒有回答,驚鴻遠逝。
慕容元真微步負手,只是望著何韻兒溫柔地笑。
「誰又在吹牛啊?」這時,門外忽然走進一人,眾人一看,都恭聲叫了騎主。
「師弟,你此話何意?」
慕容元真本不信這些,但那何韻兒卻很是好奇,而且心中正要求上一卦,當下暗拉慕容元真,低低地哀求道:「元真哥哥,我們就求一次,你陪我去好么?」
「你如此認為么?」雲深問道。
這日,兩人去逛廟會,廟會旁有座草堂,乃是賣卦的,堂前設有招牌上寫:「遼東清河公請仙下筆,決人休咎,為君判班超封侯之貴。」那堂兩邊帖了副對聯,上是聯『先天易數妙算盡』,下聯是『全卦三星斷命程』,端得是口氣大得驚人。
雲深希心高遠地仰天一嘆,道:「如此也好。」
劉傲今道:「此話怎講?」
「如果他要是女扳男裝呢?」
好聳人聽聞的身法!簡直不是人!
鄭慧娘聞言傻臉,這回才真是頂風放屁——自作自受呢。趙文若點了點頭,正待出手,好在鄭慧娘年富力強,腦子轉得快,見大事不好,當下說了一句「爹你抵擋一陣,我先走了!」轉身就跑。他口中喊爹,就是告訴一群人胖老頭和自己確有關係,自己這一跑,正好讓幾人去收拾老頭,好給自己爭取點開溜的時間,真是弔頸鬼脫褲子——既不要臉也不要命。但這回他的如意算盤卻打錯了,逸劍眾弟子一聽,立刻追上,胖老頭對這個稱呼先是一驚,繼而發現真相,大叫了一聲「好兒子,你可真孝順啊!」,一溜煙超過了鄭慧娘,跑到了前頭,以驚人的速度絕塵而去。這一手倒是嚇壞了逸劍宗幾個弟子,愣了一回,突然發現鄭慧娘跑得很慢,顯然不會武功,上去將他逮住,結果發生了什麼事,不說也罷,到了晚上,鄭慧娘還剩半條命,整個變成了一副豬頭。
封子綦道:「這個好辦,我只看女的,目標減少了許多。」
「鐵鉞堡又要殺人了,快走!」
鄭慧娘得意地拍了拍手,瀟洒地從大門走了出去,這時門口早圍了不少人,見到他的模樣,都嚇了一跳,紛紛讓開一條路來,和尚道士第一次有了作英雄的感覺,穿出客棧,忽然想到了那本什麼經,心中一動,忖道:「聽這些王八羔子的話,說得好象就是收拾我的那個胖老頭……」一想到他,鄭慧娘就氣不打一出來,心道:「我管你是什麼『竹溪圈豬』呢,你弄慘了老子,我要你一本破書一點也不過分,到時頂多還你一卷出恭用的手紙!」
師辯、雲深二人幾乎同時駐足,他們都能跳上竹筏,但誰也沒有唐突地上去,古壁仙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尊女神,不容有絲毫褻瀆,直到此時,雲深再也無法掩飾他的真心——他對古壁仙的愛不下於師辯,若說誰更多些,只能是不相上下,因為他們付出的都是一顆真心和一生的等待。
雲深道:「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一直到第二天,和尚道士才稍稍休整過來,轉出樹林正要入鎮,忽然發現那個死胖子竟然離自己前面不遠處燒只鳥吃,這下可氣傻了和尚,心道老子成了豬頭,你卻在這裏逍遙,我不整得你上吐下瀉,就不叫他爺爺的刺蝟皮。一念及此,他趁老頭不注意,悄悄地從林緣繞了過去,暗中比劃了半晌,終於沒有十分的把握一下就將胖老頭打成翻肚,當下暗中取出最拿手的兵器——彈弓,取了枚石蛋輕輕地瞄準老頭的冬瓜腦袋,臉上掠過一陣得意的獰笑,暗笑這老傢伙不小心得罪了自己這個煞星,實在是他運氣太差,一想到他的冬瓜腦袋就會變成豬頭,和尚道士就心裏直樂,當下舒手就是一發!
劉傲今臉色故作一變,旋即支支吾吾,陪笑道:「沒有什麼人,這次劫貨純粹是我鐵鉞堡對江湖人的報復……」
雲深與師辯究竟有多高明,連胖老頭也想象不道。但廛市的交擊之聲,間連不斷,不知過了多少招,依然未再能聽到兩人的說話之聲,他們究竟身在何處?沒有人知道。正在此時,廛市的柳樹亭外,忽然傳來一陣飄渺的琴聲,那聲音在人不知不識中飄然響起,不知所由,忽若漁歌悠悠,忽若夕陽晚景,忽若平沙落雁,端的是韻調絕遠,驚人已極,任誰也想不到在這偏遠的燕國,竟有如此美妙的琴音,當年名聞天下的西嶽蓮花山劍壁的少主人有琴疏姑娘手揮古弦易、彈鋏五陵間,吸引了沿江兩岸萬人爭睹,市人不市,由此足見當時的盛況,而今日,這韻致淡遠的琴聲一旦響起,真是迴腸盪氣,爽人清聽,人們偶一聽到,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傾耳細聽,漸漸沉醉不知,任何人幾乎都能想到一個絕色少女,膝上橫陳一張色如烏木的古琴,玉腕調弦,輕挑漫剔,進退揉顫,美絕人寰!
師辯同意地點了點頭,道:「既然是背水一戰,去會大師兄的只能有一個人。」
「所以,我說這裡有兩個奇怪的人!」
清河公搖頭嘆了一回,道:「哎,世人無我,業乃造我。酣夢者不知夢全由己之求而造,可憐亦復可嘆!兩位就請離開在下草堂,今日的卦酬就不必了。」
兩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同門弟子,數十年未停地在這個無名的小鎮上對決,從未分出勝負,但他們很堅持,一比就是幾十載,兩柄長劍在他們手中早已幻化無方,但他們每五年依然要輸給一個叫過九陽的人,他是誰,修為究竟有多麼厲害?!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再比這個胖老頭更清楚了,胖老頭不是別人,正是『裝神弄鬼』!可笑的是和尚道士鄭慧娘一路被他耍弄,竟然有眼不識泰山,還希圖找老人報仇,如今可慘了!
清河公斷道:「姑娘這八字清奇,元命清絕,世見少有,只是……」
這時,相面老頭正站在堂前,但見他年紀當在五十來歲,頭鬢皓然,面容清古。頭戴青佈道巾,身穿玄色長袍,手執一柄龜股摺扇。慕容元真與何韻兒走到這裏,突然發現那老者望著慕容元真上下打量。何韻兒很是好奇,瞪大了眼睛扯了慕容元真,偷偷向那老者指了一回。
這話說完,老頭又轉腦袋側耳去聽,但孰不知此句早將鄭慧娘嚇得直想叫媽,他憤怒的眼光變成了恐懼,忖道:「媽呀!這老頭莫非是什麼妖怪,怎麼肚子會說話,否則一定是練了什麼絕世的武功,先前還好我沒怎麼激怒他,否則說不定早被他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給鱉嗑魚吞了。」一想到此,和尚道士頓時蔫了,甚至覺得被他暗算吃了樹葉滾屎丸也大大地合理,一時之間,他從討債人變成了溫順的後輩,不時獻上幾個恭維的目光,心裏卻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趕緊讓老傢伙給自己解開穴道,撒腿開溜!
兩人各自行過劍禮,各道了聲請,同時出手。
女子輕輕地側過身來,驀地露出一副驚人的美貌:蛾眉、妙目、瓊鼻、檀口,無一不美,無一不美絕,而更美的是這些美組合成的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美,即使如此,但你一看就能感覺得到——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無法形容。
這時,胖老頭方從很遠處出來,仔細思忖,有種古壁仙還會回來並經過此鎮的感覺。當下急忙回到鴉兒鎮在主要路口的一間酒樓定了張臨桌的位子,要花大力氣守株待兔。這時又想起了鄭慧娘,才回來救他。
鄭慧娘心中哼哼幾聲,心道:「老死鬼,待會兒我拿走你的秘笈,你怕是要喜歡死我了!」一念及此,他神秘地笑了笑,客氣一回,飲了杯酒道:「前輩,這裏雖然是南下的必經之地,但樓下人群洶洶,怎麼去找?」
「江湖中人都說前輩身上有本絕世的武功秘笈,叫什麼經來著,不知是真是假?」
慕容元真拉她手望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老丈,你看什麼,我身上又沒有長花?」
多麼奇怪的世界,兩個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即使選擇在廛市中比試,依然有見面的一天,但這時的兩位劍聖卻各自忘記了自己的對手,沉浸在韻致淡遠,琴調絕幽之中。
「媽……的,別讓那老雜毛跑了!」
清河公低眉笑道:「『吉凶有準,禍福無差』八個字愧不敢當,公子與這位小姐若是不棄,就入堂扣請仙聖下筆,為公子與小姐判個說法。」
何韻兒最愛清靜,不喜被人眾星捧月地擁著。慕容元真亦希望多與她單獨一起,吩咐過了慕容洛河陽之事,並暗中命洗天墟屬下『天曉堂』的弟子立刻派出偵騎,打探那所謂的高鴻與潛虯兩位聖人。當下兩人收拾行裝,輕裝簡行,一人一馬,另外只帶了慕容一三個兄弟隨行,辭別了河陽城城主,提馬北上,其餘並不帶一個護衛,與何韻兒結伴緩轡而行,慕容元真專意為她挑了匹溫順的白馬,少女一路上高興地看東看西,她從來沒有如此自由地縱橫天地之間過。
雲深併為高興,自己是贏了,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師弟未盡全力,他所有的進攻都似在向自己展示,傳遞,而不是決鬥。
「雲林宮?」騎主正要動手,聞言想了一會兒,道:「雲林宮是什麼鳥門派?」
眾人走後,馬廄後面人影一閃,悄悄走出個人來,卻正是鄭慧娘。這一招果然高明得很,但他一摸到自己被打成豬頭的腦袋,就勃然大怒,當下揀了根棍子又回到屋裡,見只有那個騎主捂著腦袋抱怨沒有人留下照顧,突然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見鄭慧娘提了個大棍正凶神惡煞地過來,唬了一跳,還未及起身,和尚道士跳過來一陣雨點般的暴擂,將這騎主打得哇哇直叫,最後竟然哭著跪了下來,道:「大俠,求求你了,你就饒了我吧,先前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我早說過你是個極品,你就饒我一次吧!」
慕容元真笑道:「那照你的話說,先生的當是吉凶有準,禍福無差了。」
清河公捋髯一笑,當下焚下三柱清香,問過她生辰八字,命她跪在神前長拜禱祝,他自己卻焚香請聖,降筆判斷四句,書於一副朱箋之上,但見上面有四句詩:
騎主道:「今日是他運氣太好遇到了我,若是換了他人,這小子必死無疑。他一定和剛才三人有關係,我們一定要將他治好,問出究竟,也不枉堡主待我等之情!」
所以,他們都靜候著琴聲的停止,因為只有在琴聲從有到無的絕對點,兩人才能找到調琴者的地點,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他們的師妹,一個兩人不停尋覓了幾十年的人。就在那迴風騎騎主『論』字未畢,琴聲倏止,同時兩道人影忽然幻化為一片模糊的光影,縱橫盤旋,恣意飛掠,幾乎不約而同地向北疾掠,那群騎士只一眨眼,若大一座市場內靜立的兩個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果然,那群人研究半天,都認定他是被人點了穴道,結果幾十號人一個接一個地試,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解開胖老頭的禁制,但這下可弄慘了鄭慧娘,被點得一時想哭,一時又忍不住地笑,但就是發不出聲音,喉間象小雞一樣直響,眼淚卻吧嗒吧嗒直往下掉,真是叫天天內不應,叫地地不靈,心中暗暗埋怨這些人的武功太差,光是不入流的點穴法,他就親自在自己身上學了幾十種。一直到眾人都筋疲力盡,大喘其氣才暫時放過了懨懨一息的和尚道士,在旁邊一面擦汗一面商量。最後,那個知識最淵博,見識最廣大的騎主總結一回,道:「看此人面色奇差,我看不象光是被人點穴那麼簡單……」
白衣少年縱目四覽,早將眾人眼光盡收眼底,劍眉微軒,冷笑說道:「如今適逢我師尊大壽,在下趙文若既為宗中第三代掌門大弟子,奉命下山到中原觀看江湖形式,採辦壽禮,鐵鉞堡好大的胃口,連逸劍宗也未看在眼裡,我逸劍若不到鐵鉞堡多謝孫堡主的拜賜,豈不失禮?!」
旁邊一個笑罵地道:「小三,你小子才喝幾杯啊,就這麼頭暈眼花的,還自吹自擂說自己能喝,我看都是吹牛!」
劉傲今老謀深算,見這少年上當,心中大喜,面上卻供手哀求地道:「趙少俠,不知……不知我們可以走了么?」
刺猥皮聞言,故意掀唇一曬,不屑地忖道:「這個胖子分明把我當成了白痴,兩個人既然要說話、打架,怎麼會離開二十丈的距離,還專挑人多的地方來打,連個面也不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一定是那老小子在耍什麼花招!」但至於他在耍什麼花招,和尚道士用他那聰明絕頂的大腦袋想了半晌,終於沒想出點眉目,還暗自警戒了半晌,看胖老頭依然動也不動,越聽越有勁,弄得鄭慧娘好奇到了十分,心道:「兩個人在這麼多的人群中,不知是個如何打法?」一念及此,也急忙豎立起耳朵,學著胖子聽了起來。
「什麼約定?」
其中一個手下道:「那這個臭小子怎麼辦?」
鄭慧娘氣得直想吐血,趙文若挾劍而出,上下打量了他一回,忽然冷笑道:「原來又是你,你不是在中原一直纏著我馥雪師妹的人么,你來這裏作什麼?」
老鄭跟著死老頭一會就到了鴉兒鎮,見他忽然停了下來——前面是個很大的市場,一個比較熱鬧的市場,位置正在鴉兒鎮南面,如今時逢午牌時分,正是熱鬧的時候,街上叫買叫賣的一片嘈嗷,雜沓非凡,由此也足見此地人煙輳集,正是南北東西四面交通之地,慕容一個繁華的小鎮。慕容的國君慕容廆向來有文治武功,絕頂非凡,胸懷牧養萬民之志,包容天下,義動九州。凡是江南或中原、漢中前來避難的流民,慕容一概收攬,自此而下,天下士庶無不歸心,而慕容也出現了天下少有的繁榮安定,成了列國紛爭中的聖地,天下各族無不前來投奔,這點從這鴉兒鎮也能看得出來。但見街上行的有晉國人、漢國人、馬韓人、夫餘人,甚至還有高句麗人。如今,鴉兒鎮雖然被鎮南十五里的鐵鉞堡絞得烏煙瘴氣,但依然繁碩非凡,煙雨千家。
雲深沉默了,師辯已用虛假的進攻失敗,並找到了很好的借口,一個令自己無法反駁的借口,如今自己已中圈套,又能如何呢。
人就是這麼奇怪,只有對自己有利的事才信,無利的絕對不信。這點就連慕容元真此等人物亦不能免俗,不說也罷。自當日而下,兩人又在河陽城又多呆兩天,但宗政輔卻始終沒有來到,當下慕容元真詢問少女,韻兒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慕容元真拿了主意,先北上慕容的國都棘城,但這年輕人的心裏卻多了兩件事,一件就是會會這兩個所謂的聖人,另外就是在他的眼中,宗政輔已經是個死人,就看自己什麼時候取而已。
雲深先生依然是長劍化無,立在原地,劍運如風,化化無窮,嚴密地將自己罩在劍光之內,安然外應,將那水劍的攻式一一化解,結果他每化解一劍,那水劍就有一部分潑下,如同鐵劍被砍斷的部分掉下一樣,但即便有水當頭潑下,也被無隙的劍幕擋在身外,滴水未沾,潑水不進。而為了維持進攻,師辯先生飛快地向雲深靠近,待到僅余半丈時,師辯陡地將手中僅剩半丈的水甩手運出,那一片水頓時化為萬片,或如花瓣,或如散珠孱霧,或如一條條金線似的鋼鞭,挾著撕裂天空的銳嘯,形成了一張天衣無縫的暗器之網,沉重的飆急地一起卷向了雲深,先前那劍上燃燒著的火焰,閃爍著,消失了!
何韻兒被他說得不由嬌靨泛紅,有些意外地瞪了他一眼,怯怯地望身後的慕容三兄弟,那三個只裝瞎作聾,若無其事地轉望其他。但饒是如此,少女卻更羞愧,急忙揚鞭策馬趕快逃跑,慕容元真遠遠跟在後面喊著要親她,加力猛追,一直向北賓士而去……
正在這時,屋外忽然從窗口飄進一條人影,點塵不起,倏地落在了和尚道士身邊,雙方目光一觸,鄭慧娘騰地火起,幾乎想跳起來咬這人一口,原來他不是別人,正是胖老頭,就是因為他,鄭慧娘兩日來一連被海扁了好幾頓,渾身上下被打腫了一圈,相貌嚴重失真,老頭俯臉仔細端詳了他半晌,幾乎認不出來。
雲深一怔,沒想談著談著,重又回到老問題上,還是要用劍說話,他不想這麼快就失去擁有的兄弟情誼,是以佇立久之,道:「難道我們天生註定了只能作對手么?」
四下眾人也是一陣奇怪,議論紛紛,頓時放緩馬速。
師辯心中洶湧,外表湛然不動,道:「我也想到了。」
這時,眾騎士中一個武士望見了胖老頭和鄭慧娘一眼,頓時一驚,急忙上前,低聲謂騎主道:「騎主,那邊還有兩個,而且他們就是昨天幫助逸劍宗對付我們的人,那時他們雖然沒有動手,但我看得出他們是一夥的!」
好神異的劍術!好高明的比試!
雲深也走了……
這個連身形都未出現的人,竟然憑著一手絕世的琴技,傾慕了一市的百姓!好個深湛絕頂的雅道高手,他或是她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包括那胖老頭『裝神弄鬼』,直到那琴聲將至詞尾,忽然平地驚雷,千乘雷起,鐵騎紛紜,鴉兒鎮南面林外,飈忽出現了一膘人馬,但見他們約不下三十餘人,個個身跨雄壯的駿馬,頭戴曲柄笠,身穿黑色衣衫,外披玄色斗蓬,手執長約三尺的大鐵鉞,忽然凶神惡煞地趕了過來,他們來的是那麼突然,立時將那美妙的琴音破壞無遺,以至於廛市之中眾人陡然驚醒,一時間到處都是驚惶的驟極驚呼,好好的一個絕世美景立刻變成了地獄——所有的市人見了這群人,如見鬼神,紛紛不顧命地丟了東西就逃!
廛市之中有一河橋,穿河有一寬敞的場地,其間店鋪頗多,分列兩旁,有的還依勢在一片疏樹間搭有彩棚,分佈著不少食店,再往鎮內,有不少的茶房、酒肆、食店、櫃坊、解庫等,竟然比中原的洛陽之郊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時,胖老頭竟然似乎忘記了刺猥皮鄭慧娘的追趕,忽然淵停岳峙地立在原地不動,鄭慧娘也似乎沒想到鴉兒鎮會如此繁榮,也幾乎忘記了剛才的恥辱,驚嘆地道:「他爺爺的!這鳥屎大的一快地方,竟長了這麼多的人,少見!」但肚裏的異樣和口中尤存的臭味,立刻又將和尚道士拉回了現實,重有下定了「殺人滅口」的決心,想自己何等聰明蓋世,將來就算當不上武林盟主,也必然是天下武林的翹楚,怎麼能容忍這樣的事被傳揚出去,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既然如此,我答應你!」雲深道。
好歹毒的招數,由招見人,這劉傲今心腸之毒,可見一斑。
趙文若聞言,猶有幾分不信地望著他,這時,一個弟子上前望那胖老頭道:「大師兄,以我看這個禿子未必有膽冒犯我們,八成是那個老傢伙在搞鬼……」
「好漢?大俠?你倒是重量不輕啊,我倒是小看你了!」胖老頭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回,語帶揶揄地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本大俠向來在中原行走,你一個鳥不拉屎地方的山野村夫,沒有聽說過一點也不奇怪,我不會感到意外。」和尚道士不屑地道。
「有什麼奇怪的,我看你是見逃不掉,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想趁機逃走,我可沒那麼笨!」
那石蛋挾著銳嘯,嘶地破風而至,眼看就要擊在胖老頭的後腦勺,不料胖老頭忽然蹲下去看烤的食物,無巧無不巧地躲過這凌厲一擊,竟然還蒙然不知。和尚道士暗氣這老頭運氣太好,瞪了半天眼睛,替他叫了一回幸運,又取了一枚石蛋,冷笑射出,結果不偏不倚正打在老頭背上,鄭慧娘正料定老傢伙必然痛得跳腳,誰知結果卻大出意料之外,那石蛋並沒有自己預料的那麼大的威力,胖老頭似乎被搔了一下,只回頭看了看,摸了摸脊背,又回頭忙著烤自己的食物,這下可將和尚氣成了個烏眼,眼光凌厲得如同長了雞眼,立刻又取了第三枚,四下看了一眼,見不遠處有堆馬糞,當下眼珠一轉,立刻跑過去將那石蛋在馬糞里沾了一回,用樹葉抱住,嘿嘿一陣得意的冷笑,回身還未發射,陡然發現胖老頭不知如何竟然站在自己身後,正臉帶鬼笑地望著自己,這時見和尚道士轉過身來,猛地送出一掌,不偏不倚正好將剛舉起的彈打飛,正落在目瞪口呆的鄭慧娘的嘴裏,禿子還未弄清怎麼回事,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咕嘟一聲,整個吞進了肚裏,口裡還帶著一股臭氣,好在那石丸外面包著一層樹葉,否則的話,結果就更慘不忍睹了!
胖老頭和和尚道士幾乎將眼珠瞪出來,依然沒有發現半點劍影。這時,廛市之中鐵匠鋪中打鐵的聲音此起彼伏,縈繞于耳,鄭慧娘沒有注意到,但胖老頭卻忽然大耳聳動,從這打鐵的聲音中聽到一聲堅若金石的驚鳴,此聲驚鳴激揚混銳,無堅不摧,「鏘!」地一聲,兩道無形的劍氣憑空相遇,如雷出地奮,忽然出現,立刻又隨著那叮噹的打鐵聲消失無蹤了,廛市之中依然車水馬龍,遊人如織,但云、師二人已沉寂地驚天一擊!
何韻兒迷茫地望著兩人,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慕容元真冷笑一聲,重重丟下一塊五兩銀子,拉起何韻兒出了草堂。只剩下那清河公望著兩人背影,搖頭太息。二人出了草堂,慕容元真久久方歇,與韻兒四下走了一會兒,少女終於又忍不住問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公子元真只是笑說無事,事實上,他很清楚清河公對何韻兒的批命,但他不相信命運,更不相信天下有什麼人能從自己手中搶走韻兒,如果說有的話,那一定是老天爺。何韻兒紅顏薄命的事他雖然不信,但清河公口中的那兩位聖人卻令他心中大生煮酒論英雄的雄心,過了許久,他突然下了決心,非要去看看在慕容境內,這高鴻與潛虯兩個究竟是什麼人。
廛市之中熙熙攘攘,羅綺飄香,呼紅喝六之聲不時可聞,不啻御路天衢,斑白女幼,很多都帶著剪裁得很美的楸葉、楓葉,喜迎清秋。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這千人熙熙之中,不知在什麼位置,正有兩個天下武林的絕頂高手,廛市對晤,但不知為何,他們卻都不肯去見對方,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慨,但最後他們還是來到了鳴月山下的鴉兒鎮,共同站到了二十丈內的這片人流之中。
雲深深深一嘆,道:「好辦法!」
雲深乘空落煙,身隨長風,心中一陣刺痛,唇邊閃過一絲輕微抽搐,道:「師妹,你……你既然在此地鼓琴,為何不肯見我……我們一面,十年風雨,不知幾經,你……你還好么?」
這個道理雲深何嘗不知,師辯又何嘗不知師兄懂這個道理,這話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他也無法用劍去殺一個剛找到的故友,若是不久前在鴉兒鎮,他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但僅僅是一個時辰,他已再揮不動無中生有的『揭諦劍訣』。
封子綦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道:「是《鬼神經》,這可是本千古罕見的騙人奇書,你看就是它了……」說著,竟然從懷中取出一卷黃不楞登的手抄卷,鄭慧娘沒想到他如此大方,正要展卷觀看,封子綦立刻收了回去,道:「怎麼,你小子不會武功,也敢覬覦老夫的寶書……」一言及此,胖老頭忽復一笑,道:「說這話老夫已經太高看你了,你要是有本事能搶書,我『裝神弄鬼』作你兒子都行,我才不相……」哪知他『信』字尚未出口,頭腦發暈,砰地爬在桌上,臨暈前叫道:「媽的慘了,可別正被我說中了,真成了你兒子……」
好高妙的琴音!她是一位世外的仙子,還是一位風塵外的高人?
高句麗高手湛然不動,道:「三師弟你也愈加虛懷若谷了,你的劍術已能無中生有,虛空掣形了么?」
劉傲今話說到此,故作發現自己失口之色,急忙掩口不語,真正是欲說還羞!
「雲雨五載,你依然蘊藉深藏,不入江湖。」河橋對岸一個聲音飄逸朗徹,如空谷之白駒,卓朗地道。
和尚道士打定了主意,當下直奔楓川酒樓,此時華燈初上,鴉兒鎮頗為熱鬧。鄭慧娘一入酒樓二樓,正望見這個叫『竹溪眷主』封子綦的,熱情地上來打個招呼,封子綦先是一愣,似乎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逃出來,急忙讓一直盯著鄭慧娘暗笑的堂倌令備一副碗筷,一壺酒白醪酒,待鄭慧娘落座,大笑道:「小子,真有你的,你這麼快就能出來,真是不簡單,老夫越來越喜歡你了。」
是什麼有將他們拉在了一起?
「有道理,他們果然打得很厲害!」
若大一座廛市漸漸地靜了下來,就如同進入了郊外,所有的市人震驚了,沉醉了!就連那鐵匠鋪的莽漢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臉上連續掠過驚異之色,而那打鐵之外的金鐵交鳴也結束了!
這時,一個武士忽然道:「騎主,剛才我們吃飯時聽到了一群自稱雲林宮弟子的話……」
「南宮純?!」
慕容元真邊執韁夾馬而行,一面抱怨地道:「韻兒,你太偏心了,對那匹駿馬又親又抱的,到現在都沒見你親我一回。」
「你贏了,我已沒有了兵器!」師辯懊悔地道。
清河公略一思忖,當下點了點頭,道:「有道是紅顏薄命,恕在下不能放言泄露天機,我只能說,這位姑娘自來到慕容,恐有震厄,命運乃在於高鴻與潛虯雙聖,其前途究竟如何,兩位不妨從詩中自己體會,老夫言盡於此,恕不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