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諸天》第三冊 高鴻潛虯

第八集 高鴻潛虯 北渚神劍

第三冊 高鴻潛虯

第八集 高鴻潛虯 北渚神劍

慕容二、慕容三聞言伏身允命,立刻發射信號渡河上馬啟程。方到此時,何韻兒方鬆了口氣,稍稍放了一回心。如今這亭下及兩岸只剩下他們三人了。
「惡賊住口!」慕容元真劍眉冷挑,沉聲打斷了崔毖。這人實在陰險至極,他看韻兒對慕容元真的態度,猛地令他起了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掉之心,天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韻兒和她的母親了,她們都是一樣的人,背負的恩義可以輕而易舉地要了她們的命。當年,他沒有得到她母親西門慧的心,他用同樣的詭計令她鬱鬱而終,最後並親手用毒掌殺了她。而他對西門慧的愛與恨早就轉移到了韻兒身上,直到韻兒遇到慕容元真之前,以崔海之大,除了隨止何之外,竟無一人注意過她,關心過她。如今,這個名重天下的『北渚神劍』又故伎重演,他明著是放了韻兒自由,但他心中清楚得很,只要她自由了,她的性格決定了她的死期不遠了。
四人俱被她逗笑,慕容元真拉住她的手不言語,實是買足了關子。最後,慕容一看她實在驚奇,見主人點頭,不覺笑道:「小姐,此亭可不是有很多年了,而是新搭的。若非如此,主上如何知道此地有個『觀流亭』?」
那探子急忙恭身一禮,接著說了下去。
「二小姐?你們還恬不知恥地叫我韻兒妹妹作二小姐,天下有將自己的女兒送給別人當妾室的么,崔海的大名我這次當真領教了。」慕容元真稍露驚懼之容,令人覺得他在故作鎮定自若。
時將近未,溫暖的陽光照在流碧河畔,此河乃遼水分支,流經至此,碧水東下,兩岸楓林嘯住,意秋昂然。
那少年謖謖如勁松下之風,卓朗笑道:「你們可知道我為何未費一劍就令段國人退避三舍么?」
何韻兒聞言,秀眉緊皺,又開始擔心起來,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要殺此人,想著想著,她心中突然一驚,妙容一竭,暗暗思忖道:「這人有這麼多對頭,會不會是個壞人呢?」
當下幾人又等了片刻,前面又有探子回報說,前面隘口處突然湧出了十來個高手,看他們的身份都是江湖中人,似乎也在等那少年。這些人看起來武功都很高明,其實力絕對不在段國、宇文兩國刺客之下。
崔毖聞言神情猛震,臉色大一連數變,眼睛更眯成一隻蜜蜂,精芒閃爍,突然冷笑道:「乖女兒,這些話你是聽誰說的,一定是這人在挑撥離間,你怎麼能信一個外人,而不信你的父親?」
那諸霖一見慕容焉,眼中怒火大熾,但有那中年人在場,不好遽然發作,只冷冷抱拳應過,道:「慕容公子走的到是不慢,令支一別沒想到你還能大命活到今日。這位乃是在下的師尊,爾等還不見禮。」
兩個年輕人隔河相望,岩岩清峙。
何韻兒聞言不覺大驚,急忙緊抱住慕容元真手臂,道:「元真哥哥,你快幫幫他吧,他可能會死呢。」
好快的劍!
眾人聽到此,都不覺大吃一驚,韻兒更是深深被吸引住了,急忙往下問他究竟如何空手趕走了這群宇文的高手。慕容三兄弟也是與她一樣的心情,慕容元真亦不禁微怔,示意探子接著說下去。
慕容元真與慕容焉兩個都是聰明絕頂之人,他們當然知道崔毖的用心。何韻兒也知道,但她卻擺脫不了,這少女心如刀割,突然「撲」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慕容元真倉惶驚駭,急忙扶住韻兒,連忙為她拭去口邊殷紅的鮮血,顫聲謂道:「韻兒,你……你快不要動氣……」
慕容一三兄弟聞言,不禁道:「主上,這年輕人看來確是個人物,不驕不燥,視死如生,說不定果然能到此地與主上共席一飲,煮酒論英雄呢。」
說話間,兩艘竹筏漸漸行近,幾人的面目頓時看得清晰了。
這時,旁邊的慕容一早看不下去,舌綻春雷,脫口一聲暴喝,突然「鏘!」地一聲掣出長劍,「嗖」地一聲一閃而至,那崔毖冷冷地望著他的劍漸漸遞近,就在那柄劍眼看要加身之際,慕容一驟然感覺到手中長劍「鏘!鏘!鏘!」地閃過三道火光,待他看清時,胸口突然被一掌擊出三丈開外,「砰」地一聲墜到地上。再看自己手中的長劍從劍鐔處,三尺長的劍身被人斬斷成了三截,兩截飛嵌入左邊三丈外的樹上,一截遠遠墜入河中,這時慕容一手中只剩下個劍柄,這驚變之快,直如迅雷不及掩耳,直到倒地時才看到出手之人——這人正是那個叫鐵楓的精悍少年,這時只見他手提長劍,冷冷地擋在崔毖身前,殺氣狂熾地盯著地上的慕容一。
慕容元真聞言大驚,他沒想到這韻兒外柔內剛,跟著自己竟是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心中既是憐惜,又暗自憂鬱,不知道自己在韻兒的心中到底是什麼位置,輕輕為他拭去眼淚,安慰地道:「好韻兒,你不是這個人的女兒,不必和他講那麼多,我們離開這裏。」
諸霖望著兩人,突然倉惶地道:「師父,我看這兩人行為古怪,我們去看看如何?」
崔毖見勢已無可挽回,突然仰天大笑,目光倏地凝目一注,森冷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韻兒與慕容元真,道:「乖女兒,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你如今有了靠山了,而且還是慕容的左賢王,三公子,當然可以無所不知了,還用得著我告訴你么?」
當下,諸霖與鐵楓二人挾劍北渡,剛一下船,驀地發現那慕容一頹然倒地,面色冷寒,嘴唇顫抖不已,顯然虛脫至極。兩人一見駭然大驚,「嗖」地挾劍縱身從東面攔住了慕容焉的退路,這時慕容焉內傷經慕容一真氣滌盪,胸懷稍暢,他不忍這忠實的護衛力竭而死,是故一旦恢復力氣,急急將他甩開,「奪」地穩穩接住了那柄『定燕劍』。他看也不看諸霖與鐵楓二人,凝重地望著地上的慕容一,面色一庄,肅然說道:「貴主上的劍我收下了,今日得蒙貴主賞美酒賜名劍,叨擾已久,在下就此告辭,恕我不再奉陪!」
何韻兒聞言心中一陣感動,雙眸迷濛,哺哺地點了螓首,果然溫柔地與他坐下,慕容三兄弟伺候身後。不多時,有一探子飛馬到了對岸,渡河來報,那山中少年已知前面有人埋伏之事,說若是能活命走出龍涉山,當趨前承教,前來陪慕容元真共謀一醉。
幾位師弟聞言都指點議論紛紛,何韻兒臉色慘變,眼中突然溢了一泓清淚,突然轉身就要離開,那中年的『行虛老人』也自朗眉一剔,望著韻兒,目中泛起冷色,遙道:「乖女兒,你果然也在這裏,為什麼見到為父如此無禮,離別多日,難道你一點也不想念為父么?」
諸霖聞言,首先莫名大怒,啻道:「慕容小賊,你竟然敢帶走我家二小姐,你真以為我崔海流霞渚取不了你的項上人頭么?」
過了許久,他吃了一驚地急忙放目北望,果然見一個人影自北颯然而至,何韻兒更是瞪大了眼睛看個究竟,但因為太遠卻看不見,只能看到他一身著一襲普通的晉國士人衣衫,飄然緩步而來,何韻兒雖然看不到他的樣貌,但卻能想象的到,方才他必然是在元真手下與那群江湖客雙方撕殺之中無拘無束地颯然走來,他人未到,但那飄逸自在的氣氛卻已影響到了三人,這正是:
慕容元真起身挽起韻兒,轉望崔毖,故意粗浮地道:「閣下既然知道在下身份,還敢大胆冒犯,不知死活。」
慕容一提捧劍渡過對岸,躡步上前將劍奉與慕容焉。慕容焉卻清楚得很,慕容元真自崔毖來此,假裝著不諳武功、外強中乾之狀,顯然必有苦衷,他幫過自己,如今自己更不能置人于不顧,慕容元真的話正是向他求助,兩人相知相識,也只有他能感覺得到。況且以崔海之強,他的主人卻竟然對一個少女如此殘忍,自己斷不能淡然處之。只要他手中有了劍,就多了一半的機會,但他的內傷又使他少了幾分自信。
這下何韻兒和慕容三位兄弟都不禁愕然一驚,想不到慕容元真一言不差,竟真的說對了。
慕容焉聞言道:「此言壯哉!世間緣由不過起於萍水相逢,相識終要忘,不識亦可雙醉。如此你不知我,我不知你,聚于天地之間東流無崖之川,共舉美酒,隔岸對邀,在下不飲何待!」言畢,果然舉杯遙遙與慕容元真邀杯飲了一回。
慕容焉眾人已知,乃自段國令支而回,取道好城一路至此,而那群江湖中人有段國五大狼主的三個,其餘的都是覬覦《凌虛秘旨》之人,方才他本要東折穿山而過,但因受慕容元真所邀,一路至此,方才他更是自『天曉堂』與那群江湖中人的刀光劍影之中,飄然而至,到了河邊,遙遙見對岸亭下三人,一婷婷迎風玉立的少女,一個穆然清恬的華服少年與一個長身御風而立的帶劍侍衛。但他們的樣貌卻看不清楚,只有個模糊的輪廓,只覺那女子神情散朗,清心玉映,那少年蕭蕭肅肅,爽朗清舉,俊偉已極,而此刻這邊果然已擺下一案,設有美酒一壺,佳肴數筋。
一想到此,慕容元真少有的心中大亂,生怕韻兒果真出些差錯,匆忙拉起韻兒就要退走避開,取消這次約會,若是高鴻潛虯各行其原,沒有相見,那清河公的預言就算無效,他對韻兒的批命就自然也絕不會發生。但就在此時,慕容一突然叫道:「主上,那慕容焉來了。」
何韻兒只是好奇,皺眉想了一回,終於還是問道:「元真哥哥,你既然知道他是那個人,而且他還受了傷,為什麼不派人趕跑那群害他的人呢?」
那群人被他說的頓時人心惶惶,少年卻接著道:「介時宇文陽慶只說自己昏倒推卸責任,貴國大王卻拿你們與你們的家人開了刀。憑你們這些人,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未經貴國國君同意首肯,而妄自挑起兩國爭端,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慕容和宇文兩國之事你們能作得了主么,找個能作得了主的出來!」
那少年湛然不動、如臨萬山地道:「我是不能殺你們,但貴國大王卻不但要殺了你們,而且還會滅了你們的滿門。」
慕容元真當下命那探子道:「你立刻傳令附近待命的本宗弟子,一面在流碧河的觀流亭設下兩案美酒佳肴,一面去告訴那個山中少年前面隱有伏兵,說我在觀流亭專候他前來飲酒,若然他問及我是何人,你只說是『觀流生』。」
何韻兒聞言亦道:「慕容焉?好奇怪的名字,他的名字就好象也是個疑問。」
慕容元真緊拉韻兒,冷道:「崔毖,這些話若是我說的,韻兒自然不會相信,但若是從崔海四大真宰口中親自道出,就不可同日而語了。難道你會認為他們四個會背叛你,就為了偷偷說這句話么?」
諸霖聞言急忙上前低低地道:「師父,不可讓這慕容焉手沾到劍,此人劍術厲害至極,恐怕……」
慕容三兄弟聞言,連道「壯哉」。何韻兒更是瞪大了眼睛,不知不覺間柔荑中泛出汗來,想不到天下竟有這等聰明絕頂、豪氣干雲的人,這時她倒真的想看這這少年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了。
地上的慕容一聞言大驚,他想不到自己救的人卻舍自己的主人而去,他想說話,但終因力氣不濟,未能出口,雙眼卻狠狠地盯著這個忘恩負義的少年,但對岸的慕容元真卻心中笑了。慕容焉不是忘恩負義,而是以退為進。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他的身上懷有《凌虛秘旨》,加上慕容元真在崔毖的眼中不過一介外強中乾不諳武功的貴介公子、紈絝子弟,崔毖要想取他的命必然自以為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到時他自然會去追慕容焉,此乃輕重緩急的常理,但卻並非人人看透。何韻兒與慕容一就是如此,而崔毖亦未能免俗。但這卻怪不得他,只怪他遇到的兩個少年對手,天下無雙,一個潛而不露,如龍在淵,一個振翼天下,如鴻在天,高鴻潛虯既斗且合,天下何人能與爭鋒?
慕容元真倉惶驚駭中臉色泛灰,神情猛震,一驚由顧之下,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一把將韻兒緊緊抱在懷中,不敢回頭。韻兒嚇得慘然失色,「啊!」地一下嬌聲驚呼,也緊緊與她的元真哥哥抱成一團,準備一起接下崔毖這石破天驚的一擊。但等了片刻,倏然發現並無中掌,抬頭看時,那崔毖卻已登萍渡水到了對岸,向東飛騰追去,留下聲音道:「玄衣四奇替我看住慕容元真,不見我歸,萬勿擅離,不得有誤——」到他一個『誤』字出口,人蹤已杳。
慕容元真聞言劍眉方蹙,心中洶湧澎湃,韻兒的話使他立刻雄心大慰,韻兒是愛自己的,絲毫不比自己愛她少去半分。不管如何,她的心是屬於自己的。
慕容元真上前扶起慕容一,目光突然變得森冷寒人。當即取下自己的『定燕劍』交給慕容一,重重地望了慕容一一回,轉向慕容焉道:「慕容兄,這柄劍跟隨我多年,斯須不撤,如同兄弟,若蒙不棄,就敬請收下,今日恕兄弟不能再陪你飲酒,我們青山不改,後會有期……」一言及此,他冷冷地望了崔毖一眼,道:「崔使君,想來你不會介意我贈劍吧?」
慕容元真點了點頭,當下五人紛紛下馬,那兩名侍衛將馬牽走。韻兒對這種事有些不太習慣,這時只隨慕容元真到了亭下,果然見亭子上書著『觀流亭』三個大字。何韻兒看過,卻不由得又是一驚,迷惑地望著這座亭子看了半晌,道:「真是奇怪,這亭子的竹子好象還是新的,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老樣子不變呢?」
慕容元真聞言,心中騰地大怒。原來眼前這人就是崔海如今的主人崔毖,也是所謂的行虛老人。他對韻兒這個冒名父親早就心生厭惡,韻兒近日雖然大見好轉,但在她那純美的心裏卻始終有道陰影,而造成這道陰影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所謂的父親崔毖。慕容元真心中電光疾閃,為韻兒出手的念頭連閃再閃,但展瞬之間又立刻強抑著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發怒,因為自己是『潛虯』,潛龍在飛上九天之前,終將潛于深淵,忍辱負重。而他的一番鴻圖大計,都不能輕易喪失!
慕容焉言畢,果然轉身振衣而去,諸霖與鐵楓二人冷笑一聲,道:「閣下太逍遙自在了,但我師父在此,豈是你說走就能走得了的。」言未訖而劍已發,一左一右如兩團劍球駭然卷至,震人已極。
慕容焉淡然一笑,不躲不閃,不退反進,突然加快了腳步直攖其鋒,颯然迎上,幾人但聞「嗖」地一聲人影掠過,同時但聞錚錚之聲瞬間響鳴成一線,忽焉而逝,雙方一交而過,慕容焉毫無停滯提劍東去,他的劍似乎從來沒有出鞘過,但他背後地上被絞碎的幾十片長劍的碎片,以及諸霖和鐵楓被挑斷的手筋分明肇示著他不但出過劍,而且根本不到一劍,背後兩個人痛得冷寒徹體,頹然倒地,但他們卻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以他們精湛的劍術,根本連對方的招數都沒看清,就已慘敗,而且永遠再不會有提劍的機會。
慕容焉遙遙向慕容元真一抱拳,器朗神俊,洪聲道:「氣佳景清,隔江對飲,閣下實是雅士,方才多勞閣下出手解圍,能知道在下路經此地,當也是高人。」
慕容元真轟地震住了!
何韻兒這次竟然很堅持,輕推開慕容元真之手,哀怨地道:「元真哥哥,你不要攔我,我不想一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元真哥哥,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自己事事小心,可不要讓我擔心啊。」
慕容元真暗暗點頭,同時心中湧起了強烈的爭雄競勝之心。他突然對這少年有了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腦海中驀地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他只見過兩次面的人影。當下他略一沉吟,遂道:「此人先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再則擒賊擒王,可當得『神閑氣靜,智深勇沉』八個字,如此一來,我愈加想見見此人了……」一言及此,他問那探子道:「此人的名字可是叫慕容焉?」
何韻兒抿嘴不信地道:「元真哥哥你一定又在騙我們了,你是不是在偷笑我們沒你想得快?」
慕容元真見狀不覺大笑,道:「先生倒象是林泉逸士,但尊駕的弟子卻絲毫未受到先生的熏陶,強要人學他拜你,我們又不是尊駕的弟子,豈不可笑。」言間,他轉面輕挽韻兒纖纖玉手,突然發現少女玉手顫抖的厲害,手中泛著冷汗,低低垂了螓首。這時諸霖與他的師弟不期然看清了何韻兒,大驚地注目半晌,諸霖拉住他的那位白衣師弟,奇怪地道:「鐵楓師弟,那個人象是韻兒,但……但她又沒這麼漂亮……」
那四個玄衣弟子聞言恭身應命,果然一起抽劍上前看住慕容元真與何韻兒兩人……
慕容元真拉她玉手只是淡笑,這時那探子繼續道:「主上,他雖然擊退宇文、段國只揮了一劍,但卻似舊傷發作,而且這時手中又沒了兵器,這第三關怕是很難過來,主上怕是等不到他了。」
思忖至此,他洒然一笑,遙遙抱拳道:「原來是諸少俠,在下有禮了。未知這位先生高姓大名?」
公子元真灼然玉舉,仰觀天際浮雲舒捲,突然臉色黯然,他沒想到這清河公的話果然應驗了,看來這少年絕非常人,恐怕真的是位平生僅見的奇才也說不定,若說此人就是一位少年聖人,那另外一位又是誰呢。若清河公的那四句詩應驗的話,那麼他對何韻兒的批命豈不一樣要實現……。正思至此,這位工於自藏的少年王爺猛覺腦中一震,急忙緊緊抓住何韻兒的柔荑不放,但他同時更想知道在慕容境內,這兩個聖人究竟是誰。
慕容元真也不禁被他們逗笑,拉何韻兒坐下,道:「韻兒你一路勞累,所以我才讓他們為你搭個亭子歇歇腳,你走了這麼久,想必也餓了,快來吃點東西。」
這人沛然而至,意凝于秋,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口中卻已遙遙大笑,傳聲道:「秋林高致,美酒在手,兩位公子果然都是高雅之人,識酒之士,不知我這個不速之客,能否有幸與兩位共捋高秋,論酒話詩呢?」
那群人都是一愣,顯然他們已知道段國撤走之事。但問及原因,卻無一人知道。
那探子說那年輕人似乎與為首的段國人沈越認識,當時這少年只說:「在下不才,劍術雖然不高,卻還堪一用。你們若是一定要出手,將會死傷過半,最後究竟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就算你們能殺了我,必因此事與慕容一國結仇。我知道前面還有宇文的很多高手在等著我,他們之所以等在你們段國之後出手,就是不願背上潛入臨國殺人的惡名。有道是萬乘之國,不為匹夫興兵,到時段國、慕容若起刀兵,都將歸罪爾等,沈先生是個聰明的人,但我怕就你們幾人還承擔不起。但你們若是離開了,我依然會死,但卻是死在宇文手裡,何去何從,但憑你們自己抉擇。」結果,那群段國人竟然不戰而走,把這少年的性命留給宇文的人來取。
一言及此,眾人深驚不說,他當即傳令慕容一與慕容二兩人召集附近所有的『天曉堂』弟子立刻啟程,務必在慕容焉到達隘口之前將那群江湖中人一併驅散,有敢違抗者格殺勿論。並命所有門下一律退出龍涉山外,未見信號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他要親自會會這所謂的高鴻潛虯。而他只留慕容一一個人在此地伺候。
慕容元真笑指她瓊鼻,何韻兒不由一皺,卻聞他道:「韻兒你可真聰明能幹,不錯,他可能就是我們要等的人,你想不想看個究竟?」
何韻兒又為他斟了一杯,慕容元真重又舉杯,道:「閣下洒然無拘,果然是酒中雅士。想兄台自令支一路到此,可曾飲過如此美酒?」
慕容元真點了點頭,吩咐那探子退下。
這日巳牌時分,一行人行到一地,前面有洗天墟『天曉堂』的門下前來稟報,說在前面流碧河之北龍涉山一線峽中,有一年輕人長衫博帶,單人獨身,挾劍南來,與此同時在這年輕人的前路竟有兩路人馬埋伏,象是針對這少年而來,另外在他身後似乎也有人尾隨。
慕容三兄弟及何韻兒都不禁一怔,韻兒頓時稍鬆了一回氣,慕容元真問他用了什麼方法。
慕容焉聞言連道壯哉,當下兩人連飲三杯,隔岸而笑。這兩個人自幼相見,一個如神龍潛淵,莫測首尾;一個如鴻在天而俯覽無餘,邃密精嚴,乃命中注定的對手,燕國的兩位新聖,今日一見,果然淵淵浩浩,有澄清天下之才。
何韻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心中總覺得那人會很危險。但她亦知他們男人的事很奇怪,更不好多說,她只要慕容元真高興就好了。
慕容元真微微頷首,只是笑而不答。
那為首中年人年紀在四十歲左右,身高七尺六寸,身材均勻,此人頭帶進賢冠,腳登虎頭劍靴,渾身著一件寬大的晉人服飾,風流蘊藉。一張方正的面孔上,修眉蜂目,鼻下口上有兩撇儒須,頜下三縷長約兩寸的飄髯,文雅已極。那竹筏漸漸行來,但見他衣衫扶風而動,瀟洒沉嫻,柔中帶剛。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懾人心魄,尤其是在他思考時細迷成一條線,精光益盛,這股氣魄如棉中裹鐵,尋常時候絲毫不露圭角,但他身上散射的氣質,卻實足令人不敢逼視。
慕容元真思忖片刻,終於對韻兒報以款然一笑,但隨又庄容說:「韻兒妹妹不用擔心,我與此人有兩面之緣,自然不會看著他被人殺死,而且那群江湖中人或為仇,或為《凌虛秘旨》,都非真英雄。若是慕容焉死於小人之手,我也會失去一個天下難覓的對手!而且在與宇文決鬥時,他棄劍于地,正是知道我必會幫他剷除前面的人,所以他根本沒有擔心!」
崔毖卻毫不驚異,似是早就知道她的廬山真容。他的目光自從見到她,就冷冷地望著這個女兒,他一看到慕容元真拉著韻兒的玉手,心中突然騰地大怒,腦海中倏然浮現出她母親西門慧的面容,而每當他看到韻兒與陌生人談笑,都不由得大怒,這點連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崔毖心中亦微微一震,警戒地點了點頭。
何韻兒聞言,始終有些替那人擔心。她心地善良,美如冰壼秋月,自然不想看到殺戮死亡,這時只好等著。不多時,龍涉山方向又絕塵快馬折回一個探報,說那少年未拔一劍就退了段國數十名高手。
慕容元真微微一笑,當下傳命那探子退下,一面哺喃地自語道:「這人看來果然不凡,若他真的是兩聖之一的話,那另外一人也該出現了……」
他捋須淡然一笑,揮手止住諸霖話鋒,輕「哦」地一聲說道:「今日既然幾位同時有幸與老夫一聚,我怎麼能讓你們失望呢,三公子要贈劍,我女兒要跟了三公子,你們儘管請便,老夫樂意成全!」言畢,他果然命幾個弟子讓開道路,讓慕容一儘管過去。
當下一行人提馬北上,不消片刻,果然到了一河,但見此河寬約十五丈,一腔胸懷化作湍湍碧水,逕向東流。岸南卻有一座竹亭,立馬此地,正可望流東去,這『觀流亭』三個字果然雅趣得很。這時,亭下果然設有兩席竹案,陳錯美酒佳肴,幾人未到,遙遙已見有兩個帶劍侍衛,專候著伺候美酒,一見五人來到,遠遠迎出,跪地見過慕容元真道:「洗天墟『天曉堂』門下見過主上,主上吩咐的美酒乃隴右落桑酒,已經準備停當,侍衛長因知主上及何姑娘喜愛清靜,未敢打擾,故而只留屬下兩人在此。主上、何姑娘請下馬入亭,休息片刻!」言畢,果然一個爬在韻兒馬下,一個爬在慕容元真馬下,伺候兩人下馬。
慕容元真望著她笑道:「好韻兒你怎麼忘了,他既然是我慕容的少年聖人,自然有辦法應付那群埋伏的人,我們只在觀流亭候他到此,他若是果然到不了,那就根本不配飲我準備的美酒,更當不得這一個『聖』字。」
那探子聞言先是神情猛震,大吃一驚,繼而一臉敬服,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奇道:「主上,你……你是如何知道的,主上明見,那第一路確是段國人,第二路乃是宇文國的高手宇文陽慶,兩路人馬怕是不下百余高手,而且這個少年身上似乎還帶有傷,怕是絕難逃出龍涉山。」
崔毖仰天大笑,掃了三人一眼道:「我所要見的人今日都聚在此地,這點連老夫都覺奇怪,三公子,你一言不說就帶走我的女兒,太有失身份了吧?」
慕容元真心中益怒,這崔毖還不知道韻兒已知道自己身世的事實,但這位大名鼎鼎的崔海之主,冀州士望,一方之主竟然還在騙何韻兒。但最痛心的莫過於何韻兒,她心中怒恨,眼中凝淚突然轉身望著崔毖,道:「你還在騙我,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還要騙我回去嫁給那個高句麗的世子么?」
慕容焉頭也不回,腳步倏地加快,竟突然間健步如飛,他已經將慕容一的一片忠誠化為驚人的力量,最大限度地施展了開。身後只留下他裊裊餘音,道:「諸霖你上次為了《凌虛秘旨》,我已經饒過你一次,這次我只廢你的武功,你好自為之吧!」言訖時,人已走出了數十丈外。
崔毖聞言,心中暗自一剔,警惕地道:「韻兒,那封信你看過了?不是爹狠心,我只不過要你拖延幾日,想爹怎麼會將你送與別人為妾呢,我這次回來就是要與高句麗取消婚事,還你清凈之身,跟爹迴流霞渚吧?」
慕容一沒有回答,也無力回答,但他卻微微地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內力沒白費。慕容焉嘆道:「尊駕太死心了,你家主人只說贈劍,但收不收卻是我的事。」
誰知這少年此一番話,還真說中那群人痛處,他疾言厲色地連喊三聲,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終於沒有一個敢出來承擔。那少年神色閑暢,傲然大笑,視群雄如無物地走過宇文眾人的刀叢劍林,振衣而去,結果那群宇文高手眼睜睜看那少年離開,過了許久才抬著宇文陽慶怏怏退走了。
慕容元真四人頓時被她逗樂了,這時慕容三兄弟都詢問地望著他。
那探子聞言面色一變,躬身跪地道:「主上明見,屬下也是剛打聽到他的名字,正要稟報,主上如何知道?」
韻兒被他一喊,渾身突然打了個哆嗦,頓時駐足挪不動了腳步,但又不想見到這個將自己一身幸福輕易拋棄的陌生人,她的心一陣巨痛,倏然想起自己可憐的母親,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崔毖見狀,突然怒火向上一衝,目射神光地陰冷地道:「好韻兒,你果然沒讓我看錯,你和你的母親一樣,都是不安分守己、擅找借口的人,你既然想知道你的父親是誰,那我今日就告訴你,你的母親在嫁到崔海之前,是個人盡可夫的賤女人,是江南的一個妓女,改嫁到流霞渚時就已懷上了你,至於你的父親是誰,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你想知道他是誰的話,就索性下黃泉陪你娘好了,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嫁到高句麗,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欠我,永遠不能安心……」
也不知過了許久,慕容元真望著遠處的龍涉山,不由暗忖道:這慕容焉果然沒讓我失望,先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后是擒賊先擒王,宇文、段國兩路人馬百餘人竟然只費了他一劍,其義揚于天下,其音遠振燕代,可當的『高鴻』二字,但高鴻既現,潛龍未出,清河公既然稱斯人為『潛虯』,當是風標絕世,行幽飄逸,志能格天的高人,只不知他又是何人,竟然為何還未到此。
他這句話真嚇了那群宇文高手一跳,果然不敢遽然殺他,向他問清原由。
那少年道:「我今日經過此地之事,知者多矣。段國人聰明將潛入別國殺人之事留給了你們,如今慕容與宇文的戰事一觸即發,如今你們卻為了殺我一人而結慕容一國之怨,若是因此挑起戰端,宇文將首當其衝。到時貴國國主不但不會封賞,還會因為你們不如段國人聰明而殺了你們。再者,若是貴國國主無意開戰,諸位之舉必然會激怒於他,到時不用我慕容照會,貴國國君必會將責任推脫給諸位,自會將你們的人頭送到慕容敷衍搪塞……」
慕容三兄弟對此都大為不解,韻兒仰起嬌靨,道:「元真哥哥,他就是那個道士說的……什麼人么,你離他這麼遠,怎麼知道就是他?」
慕容元真見退避已然不及,況且自己曾答應了慕容焉要與他對飲,此刻若是不辭而別,乃是無信。當下他心中哎嘆一聲,命慕容一取一竹案及酒肴到對岸,此河寬約十五、六丈,雙方正好都看不清對方的樣貌,這樣也算是避忌一回。不到片刻,慕容焉到了河邊,這時何韻兒幾乎將眼睛瞪出來,也沒有看清他的樣貌。
慕容元真湛然不動,神氣無變,似乎全然不在意此事,看她面色不好,急忙拉她吃些東西。不到半個時辰,前面突然又來回報,那少年只揮一劍,就破了宇文的數十名高手。這下著實令慕容元真外的幾人大吃一驚,急忙問事情經過。那探子稟報說,那少年與宇文陽慶交手,只用了一劍就廢了他的武功,並用劍脊將宇文陽慶當場擊昏地上。那群刺客見到此景,先是嚇了一跳,但繼而一涌而上正要一起下手殺人,那少年卻突然棄劍于地,仰天大笑,道:「爾等死在眼前,還不知么!」
慕容元真與慕容焉聞言都不覺一怔,這七人忽然而至,不知所由,那中年人更是人未到而聲先至,先聲奪人,其態度瀟洒,令人頓生高仰無極之感。慕容焉見到那個俊儒風流的少年,心中不由得悚然一驚,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那行虛老人的大弟子諸霖。而那個中年人的聲音他一聽,立刻想起了當日在草原上與白衣少女遇到的崔毖,當時他雖然眼睛無法看清,但此人的聲音卻記憶猶新,正與舟上之人相同。慕容焉一見此人,不由暗忖道:「諸霖既然是行虛老人的弟子,那竹筏上為首的中年人必然就是行虛老人,也就是大晉國的平州刺史、東夷校尉,也就是流霞渚的主人,江湖人稱『北渚神劍』的崔毖!其餘幾人可能也是他的弟子。今日他們追到此地,怕又是為了《凌虛秘旨》這卷奇書。」
正在此時,這流碧河的上游嘩嘩地飄來兩隻竹筏,緩緩而下。遠遠望去,湛天碧水之間,幾副錦衣,立於筏上,束劍而至,卻是幾個不凡的人物。看他們一行有七個人,其中四個玄衣勁服,背束長劍,看年紀都是二十六、七歲的壯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光。這四個玄衣人共乘一條竹筏,另外三人一筏當先,為首之人乃是一中年人,負手蕭立,獨對湛秋,意態蕭遠,他的身後立著兩個背束長劍的白衣少年,其中一個俊儒風流,另外一個粗健彪悍,劍眉虎目,闊面寬頤,雙手執漿,駐足於那中年人身後,自有一段非凡氣魄。
回頭說慕容元真一行五人緩轡游韁,縱意山水,一路看盡了奇峰幽壑,秋林高致,燕遼天地之間,青峰玉立,煙消日出,晴空湛湛,雁影劃地,五騎縱橫其間,一日之間馳去百數里。慕容元真最高興的事莫過於何韻兒漸漸忘記了崔海的傷痛,笑容也漸漸多了起來。她待人純誠和藹,又毫無架子,慕容一、慕容二和慕容三三兄弟私下早暗暗心會,尤以伺候這位將來的女主人為榮。或許是一路上車馬勞頓,何韻兒雖然盡興已極,但精神卻不太好,似乎漸漸有幾許清減,慕容元真見了心痛不已,將行速放得更慢。
思忖至此,他心中震動無似,駭然思道:「按說『高鴻』既至,『潛虯』亦當到此。但此刻此地尚無一人,莫非此人便是我自己!」一念及此,公子元真心中急地一抽,當日清河公為韻兒批命時,曾說過一句暗示的話:世人無我,業乃生我。酣夢者不知夢全由一己之求而造。這句話分明是說自己正是要見這所謂的『高鴻』與『潛虯』,結果才造就了『高鴻』與『潛虯』,此間因果關係玄妙精微,難道果然如此。
慕容元真望著何韻兒得意已極,轉問那探子道:「那兩路伏擊的人,一路乃是段國人,另一路卻是來自宇文,不知本尊有沒有料錯?」
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偽君子!好一個一方之重、南州士望!晉國的一代重臣!
當時宇文眾人也是吃一驚,紛紛上前將那少年圍住,問道:「你的兵器都沒有了,如何能殺死我們,必是見我們人多打不過,故意出言虛詐?」
崔毖本不會讓對方取到長劍,但慕容元真卻料定他一定會同意,因為這就是崔毖,若非如此,他就不是崔海的主人了,以其驚天的實力,若是經不起一兩次後輩的挑戰,還如何能名震天下,一個高手最忌諱的不是被殺,而是不敢接受挑戰——江湖後起的挑戰。而諸霖的話更令他決定了讓這少年握起那柄劍。
慕容元真洒然一笑,道:「閣下知酒是美酒,但可知飲酒當有知己?尊駕自北而來,如鴻鵠在天,玄遠高飛,自然知之者多。而在下向來不名江湖,卻自比潛虯。你我俱是無拘無束、縱橫天地之人,高鴻在天,潛虯在淵,今日你我以天淵之別,共飲美酒,豈不是快意已極!」
那探子聞言,扣首應命而去。
慕容一笑道:「那個人是出了名的快手,這兩個牽馬的大概也幫了忙的。」
眾人聞言都不禁扼腕叫絕,何韻兒也連連拍手,笑道:「元真哥哥,這個人象你一樣聰明呢。」
當下,墓容焉雙手捧過那柄『定燕劍』,誰知他雙手剛一觸及長劍,一股內力突然從奉劍的慕容一身上倏地傳至,慕容焉大吃一驚,一驚由顧,發現慕容一正哀求地望著自己,如今的他已經身受重傷,但為了他的主上與女主人,寧可自己去死,自慕容元真將長劍交給他,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將內力一併交給慕容焉。
驚駭!難以置信!
何韻兒眼淚不由得簌簌墜下,幽怨地道:「爹,不管如何你養育了我十幾年,對我和我母親有恩,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應該去做,但我跟著元真哥哥就是等有機會向你問清楚,我的親生父親是誰,你為什麼要如此對我,因為我如今若是跟那個高句麗的世子走了,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我究竟是誰。我知道之後,自然會去嫁給那個高句麗的世子……」
慕容元真聞言,劍眉靜掃,沉吟片刻,突然拉住韻兒笑道:「韻兒,你想不想見識見識這位慕容的少年聖人?」
慕容焉微微一怔,道:「怎麼,你知道我自令支來,但我卻不知你來自何方?」
「她果真是韻兒小姐?」諸霖驚訝地望著韻兒,眼中充滿著驚異,讚歎,如突然發現了身邊的石頭變成了美玉。不光他如此,其餘幾個師弟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所有的目光都矚目在這個半年前在崔海還毫不起眼的少女,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一顆璀璨的明珠,當下紛紛不由自主地駐槁停筏。
慕容元真抱拳回禮,遙空應道:「『高人』兩個字愧不敢當,在下只是一介江湖多聞之士,也僅止於耳聰目明而已,今日聽說高賢路經此地,故不揣冒昧,邀君前來對飲,姓名小事,不道也罷,但美酒卻不能不飲。」
劍客孤身行萬里,孑然負笈只一軀。
慕容元真的心笑了,慕容焉沒有讓他失望,而他臨走時的那句話,不期而然地引起了崔毖的驚顧,這位名震天下的『北渚神劍』腦中閃電般地判斷了場下情勢,終於還是下了決心先去追慕容焉,這裏的慕容元真留給他四名玄衣弟子。但在此時,他陰險狡詐的本性使他尚未能完全放心,突然閃電般地掠向慕容元真,掌挾凌厲的風聲,沛然卷至,那邊的慕容一見狀,突然傾盡了最後的力氣大叫:「休傷我家主上!」突然哇地噴了一口鮮血,當場昏闕過去。
他心中大震,自己的行為以及綢繆的大事,都可當得一個『潛』字。而真正能與自己一較高下的,除了慕容焉他從未作第二人想。若果真如此的話,韻兒的命運豈不因自己這次爭勝好奇之心而變成紅顏薄命。如今的他早將何韻兒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還要高上百倍,也就是說他自己可以死一百次,而何韻兒一次也不行。他不允許自己的女人有一絲的傷害。
慕容焉不敢聲張,否則這時崔毖倏然出手,慕容一就白白犧牲了。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承受,傾心迎接真氣並療傷,一面語不掛心地掩飾道:「劍果然是好劍,但……但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
縱橫天下無人我,其音遠振行俠義。
何韻兒被他這話嚇了一跳,道:「一大哥,你是說這亭子是方才報信的那個人搭的,但……他們怎麼搭這麼快呢?」
旁邊的何韻兒及慕容一都無不為之動容,慕容元真與慕容焉這份惺惺相依的情懷,開闊無涯的氣魄都令人驚嘆,而今日果然是兩大聖人隔河相聚,豈同常人。
何韻兒妙目蘊淚,寒面凝住崔毖,質問道:「請你告訴我,我……我的親身父親到底是誰?」
何韻兒自然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過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他拉住,總是有些羞赧,心中卻湧起幸福的感覺。就在此時,少女心中突然猛地抽搐一下,痛得她五臟如被人掏空,一種不好的念頭陡然襲上心頭:她驀然覺得這種幸福好象正在漸漸地離開自己,她幾乎能感覺得到這種幸福的消失。何韻兒芳心一陣大亂,這幾日來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間時發生,而當日他去求神也正緣於此。她強抑制不讓這種痛苦形諸面上,好在幾人都未注意到她,何韻兒纖纖玉手更緊緊地抓著慕容元真的手,不想放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