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諸天》第四冊 燕國鴻漸

第二十四集 雄文大手 攻破雲林

第四冊 燕國鴻漸

第二十四集 雄文大手 攻破雲林

「但你也不用高興太早了……」
慕容焉恭聲道謝,言畢拱手離開,掠身下崖,直奔那雪岳峰下。不足片刻,果然聽到雪岳峰下殺聲震震天,這時鄭慧娘、魏笑笨等人已經與六宿合到一處,將沿途攔截的雲林宮眾奮力殺退。當慕容焉行到一片林中時,猛感頭暈目眩,精神恍惚,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突然發現眼前景物倏地一變,那片色彩斑斕的楓林不知如何,竟然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凇,但見這雪凇綿亘數里不絕,縱目望下,但見群山連綿,自半山腰往上都是白茫茫的,顯然是皚皚白雪,在看那雪岳峰方向,原來的凌雲巨峰這時竟然滿峰的積雪,天空之中雪花飛舞,大如鵝掌,凌厲的朔風呼嘯吹來,吹在那積雪之上,頓時摩擦出一種藍色的火苗,若隱若現,令人驚懼。
那老闆聞聽此言,早信了大半,千恩萬謝自不待言,看鄭慧娘還未吃飯,當下好酒好菜地招待一回,臨走還千恩萬謝地請問大名,鄭慧娘淡淡地報上了『笨娘幫』幫主鄭慧娘的名號,飄然遠去,背後留下了一片讚歎。自此,他和魏笑笨一人一次,一個吃霸王餐,一個吃謝恩餐,個個都不要錢,但他們二人畢竟跟隨慕容焉久了,通常都是吃名聲不佳、為富不仁的主兒,一路倒也輕鬆得很。
那古壁仙與壁上的畫一模一樣,貼到壁上誰也分辨不出她的真身在哪裡!天下群雄無不神情猛震,如同墜入五里霧中,不知所措。好個古壁仙,原來她的名字由此而來!
慕容焉自持晚輩,不好讓劉棠首先出劍,當下行過劍禮,道了聲「有僭」,清嘯一聲,若寒潭龍吟一般舒手輕拭竹劍,雙腳驀然一蹬,身形疾閃一式三點,紫雨灑下。劉棠道了聲好,舒手揮灑若行雲流水,毫無半點阻滯,微微一抖,輕鬆地將慕容焉三點接下,但劉棠一揮一盪之後,猶自輕柔一回,並不斬下,卻到指點慕容焉時倏地一頓,忽然變成了七朵梅花,直罩胸前要害,順勢而成,不沾不脫,令人擊節興嘆。
「未必!」
她這一走,那些江湖上的劍客紛紛大怒,這時有更多的江湖中人涌殿內,見狀挾劍便追,正好被迎面擊來的雲林宮餘眾揮劍阻住,雙方一陣慘殺,慕容焉斷喝一聲,喊了句「勿要殺人!」,鼓臂而起,身如一領秋葉,飄身追去。追出去不久,群雄因為實力太大,象屈雲、顧無名、玄武六宿、『孤青流隗震』等,都是絕頂高手,技藝超群,那群雲林宮眾如何能擋,不足片刻,便將一干餘孽全部擊散,大部分被當場擒下,僅剩十幾個一路往裡逃,群雄一鼓作氣,緊隨慕容焉追了過去。
韞霞舉聽說此人是大名鼎鼎的劉海寧,急忙擦淚一抱拳,道:「前輩請說。」
「就算你要殺我,你說話也要顧及身份!」
馮正倫點了點頭,道:「不錯,這種『仙人帖』還能控制人身氣點,當真氣行到某一穴道時,就不受控制,突然亂竄地破身而出,修為越深越慘裂,修為輕者穿胸破脊,修為深的,一口氣可將四肢衝破,形體俱毀,五臟六腑拋了一地,這是『仙人帖』中的『氣點帖』,人雖然死的慘烈,但比那種永遠得不到求不到但又時常引誘的輕了許多了!」
石上的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元真不假,而那少女,卻負了二十支無刃無鋒、長短不一的劍,仰望著這個年輕人。
鄭慧娘見對方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從草堆里鑽出來是已是鼻青臉腫,眼角下垂,急道:「我說讓你三招劍法,有沒有說是拳腳,你這樣不說話就打,很沒有江湖風度。」
那為首幾人聞言俱是一嘆,其中一位正是『中原大俠』呂書方,他上前扶起韞霞舉,道:「韞少俠,我們也不知是誰殺了他們,今日我們正在討論如何迎救『冠古刀』徐微步大俠和『八百孤寒』吳前輩等數百江湖豪傑,突然有人聽到廟外有慘叫之聲,眾人過去一看,你的師弟已經被什麼嚇死了,而我們回到廟中,裏面也竟然死了兩位高手……」
「不可能,方才這裏還只是秋天,怎麼一眨眼……」慕容焉吃力的想著。
眾人乍聽此事,大覺驚悚,一群看不見的人,將天下群雄抓到了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這群看不見的人又是什麼人,而在燕代境內,又怎麼會有昆崙山呢,天下誰人不知昆崙山乃在西涼千里之外,實在匪夷所思。後來,眾人尋著華山派的宗主『冠古刀』徐微步暗留下的標記,一路追尋到此。
魏笑笨道:「去鎮里只有這條路,我還嫌你擋我的路呢。」
鄭、魏二人聞言,心中的恐懼減了大半,頓時使勁地揉柔眼睛,幾乎瞪掉下來,結果也沒看見半個人影,只覺林間嵐靄輕輕飄蕩,靜謐得令人發怵,而那韞霞舉的表情,突然變得詭異已極,鄭、魏二人媽呀一聲,掉頭就跑,這樣他們一口氣跑了十來里,一直肯定後面韞霞舉沒有追來,並徹徹底底地脫離了那群瘋子,才大大地喘了一回氣,倒成一堆。
廟內廟外,幾堆冷火依稀撲閃,遙遙欲滅。燕國的天空,白露為霜,天氣清冷。
接下來,『青鋒子』卓無懼、『隗山瞑尊』余長持、『流雲子』莫可虞三人先後下場,群雄震懾,這種情況在當今天下是從未有過的,名震天下的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五人同時力戰一個年輕人,一個只用一截紫竹的年輕人,但見場中五道人影,飛躍縱橫,兔起鶻落,此起彼落,交錯成一面彌天大網,形成了一個天羅地網地般的陣勢,威力實在駭人聽聞。這並非是他們習練過上乘的劍陣,因為他們都是一方之重,一代宗師,天下尚沒有人需要勞動他們用什麼劍陣,但如今他們配合得如此無間,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對於場中的局勢個個把握得細緻入微,而他們也只不過用自己的劍撲捉那幾乎微乎其微的戰機。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看起來似乎在運籌著一套天下無雙的劍陣。
慕容焉急忙上前,恭敬地稽首行禮,但卻不知該稱他師兄,還是大師,道:「原來是……行覺大師,晚輩慕容焉有禮了。」
劉大彪自己喝成這樣,如今聽說還要自己付帳,氣得眼睛子翻,但眼下他的傷勢實在不容耽擱,狠狠瞪了他一眼,果然就地坐了下來,盤腿調息。如此一來,四周的食客們見狀,紛紛趁機一轟而散,只剩下光頭少年和白衣少年兩個。那個店老闆心有餘忌地守在劉大彪身旁,等著他調息好了付帳。
眾人見他嗓門如此之大,都不敢違拗,畏手畏腳地回到原位,其間只有一個二十來歲,愣頭愣腦的黑衣少年,手中拿著一柄破劍,似乎沒有眾人那麼恐懼,落座看熱鬧地看著劉大彪和光頭少年。
一念及此,復道:「幾位前輩既然是受制於人,今日卻為何又對晚輩說呢?」
兩兄弟結義之後,經過商量,一致同意要先在江湖上歷練一番,打出名號。但兩人各自摸摸口袋,將錢攢在一起也不足一兩銀子,這一路斧資不濟,光吃飯都是個問題,當下兩人總結了今天的經驗,自己商量了一回,頓時有了妙計。翌日,兩兄弟到了前面鎮上,魏笑笨找了個最大的飯店先吃了一回霸王餐,待他要走時,一位大俠突然出現,將魏笑笨『痛』打一頓,而這位大俠當然正是鄭慧娘了。那店老闆上來戰戰兢兢地道:「這位大俠,剛才多蒙出手,那人是……」
一個弟子臉色一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讓你欺負一次好了!」
「住口!你不用給我講這些道理,我變還不是因為你……」古壁仙難以抑制地臉色急轉直下,最後稍為一緩,一雙妙目浮帶黯然、怨毒,轉向行覺,沉聲地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行覺大師小心,花上有毒!」慕容焉話猶未畢,人影已飄上了顆顆株株,嬌俏婉然的蓮花之上,慕容焉預料的並沒有錯,這蓮花確實有毒,而且那花萼片片如刀,鋒利無比,尋常的人別說在上面走了,立刻如同掉進了刀山劍海,三步不到就會片骨無存,死在花下。所以,行覺大師一飄上夭夭灼灼的蓮花,群雄先是一陣擔心,因為這位大師素來光腳不靴,這簡直與光腳在劍芒上跳走一樣危險!但接下來的事,讓眾人和慕容焉的擔心變成了驚異凜駭……
老二金銀花冷心道:「師父,我們三人尊從師父的法囑,一路積功累行,從未佔過別人半點便宜,這點師父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才來相見的吧?」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群雄怎麼樣安然無恙,是靠你念經還是燒香?但你后一句說的很對,我今日當著群雄的面兒一決生死,只怕你不敢!」
群雄這時大多滯于雲林宮與蓮花的邊緣,因為不敢以身犯險,都集中在一起,遠遠仰望,如今聽說古壁仙與過九陽要一決生死,頓時一片嘈嗷,各派老幼弟子無不矍然色動,敬候著這場百年難遇的盛事。但在慕容焉的心裏,卻是一陣難過,自己初入天外天不久,更知此派為江湖中最驚人的門派,其中弟子俱是垂譽燕代的高人,但沒想到今日卻要當著群雄的面自相殘殺,情何以堪!
眾人包括光頭少年在內都不禁震得直捂耳朵,但聞大漢道:「小子,既然你也知道我『大風幫』的規矩,我掌門弟子劉大彪就和你單挑,但你說你是慕容焉的兄弟魏笑笨,連我師父聽了都不相信,才和你比試,你怎麼還來騙我,是不是以為我劉大彪個大心粗好欺負,我可告訴你,我心眼兒可細著呢,慕容焉又是我崇拜的大俠,今天我不把你這顆光蛋打成豬頭,我就不叫『小心眼劉』。」說著就亮出了傢伙。一干弟子見大師兄發話,不敢違拗,紛紛退到一旁圍觀。
鄭慧娘一副要死不活、大大反悔地道:「韞大俠教訓的極是,我們也自知有罪,願意跟著大俠到……到龍王廟見天下的群雄。」
鄭慧娘鼻空冷哼地道:「老子要你請客?你太把自己當是個人物了,誰請誰還不一定呢,老子今日沒功夫再跟你打了,我先走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在段國幫過慕容焉的老英雄劉海寧,這次他和『華陰寒儒』柳盪夕也來參加了百宗論劍,只是想一睹慕容焉這個忘年交的風采,但可惜的是慕容焉出使紫蒙川,未能謀面,未免自嘆可惜。如今天下群雄各自散去,不料他們這群人突然發現了許多江湖好漢的屍體,其中有個垂垂將死的華山天仰刀宗弟子,臨死告訴眾人,前面的三路群雄都被一些看不見的人抓去了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去拜見一個叫聖尊的人,他死時告訴了華山派的暗記,讓群雄順著標記去救人。
如此一來,魏、鄭兩人都傻了眼,其實他們身上哪有那麼多錢,還真是出家不撞鐘——白吃來的。但眼下身陷重圍,兩人方才的豪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相互看了一眼,竟然大大地默契地猛拍桌子,頓時嚇得四周幾人一跳。
「那你想怎麼樣?」
凌厲的劍氣淅凜凜如同寒風,著膚如刺,將圍觀眾人逼到了十丈之外,五道人影如一面大網,將慕容焉罩在中間,凌厲無匹的劍嘯聲,此起彼伏的霍霍劍光,伏石飲羽的真氣,和中間的那段紫光交纏一處,令人光是用眼看已經頭暈目眩了,慕容焉的情況就更可想而知了。但實際上,他對那段紫竹的控制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雙方卻依然是個不勝不敗的局面。足足過了百余招,那五道人影突然一晃無蹤,中間的禁制頓時被解除了,朗朗十丈之內只剩下慕容焉一人,掣劍清嘯,驀然見那五人宛如五頭大鳥般飛上山去,慕容焉道了聲「六宿善自珍重」,也振臂縱身而起,倏忽化作一隻大鳥,雙袖飄飄,夾帶勁風,奮迅追了過去。一時之間,蒼山在越,萬木俯拾,滿目所觸盡在腳下,六道鴻影穿林而過,點足不染塵,片葉不沾身,倏忽到了一爿崖上,倏而駐足。
魏笑笨一抱拳,道:「呂大俠若是間細,必然會一直跟著我們,又怎麼會自報身份,還故意用『扶梅手』殺個人才走,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大家他就是間細么……」
四下眾人見這無賴被打,大大地出了一口惡氣,不禁紛紛叫好。鄭慧娘得意地作個羅圈揖,轉謂三個徒弟,一副教訓的口吻道:「你們看見了,對付這種什麼都不欠只欠扁的傢伙,我們應當適當地用些手段,打的時候要懷著一顆仁愛之心,要用抱著親他的勇氣教訓,這樣才是我們江湖正宗的作風!」言間,臉上果然含著笑意,一腳將那人踹到了一丈開外。
兩日後的辰牌時分,眾人漸漸進入了醫毋閭山中。
柳盪夕道:「劉大俠言之有理,當此危難之際,韞兄弟先節哀為是,此事很大可能與雪岳峰雲林宮有關。」
三人聞言,登時不敢多問,魏笑笨看在眼裡,心中笑得肚子直痛,面上實在忍得難受。當下三人問了師父的行止,鄭慧娘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個逃兵,只說與師叔雲遊到此,當下三人死纏著不放,非要跟著他們兩位「前輩」同行,雙方正堅持不下,鎮外突然馬蹄聲起,一干人馬緩轡馳來,老遠便看出四匹健馬上乘坐的騎士,個個身著各色短襦,下身穿著燕國褲褶,背束長劍,斜束危弓,雕鞍之上佩有箭袋、箭壺,威風凜凜,正要從鎮上經過,看起來不下三十餘人。但見為首兩人,一個混厚精幹,血氣方剛,一個沉著穩重,氣宇不凡。
古壁仙見他越痛苦,心裏就越興奮,接著道:「當日我在林中殺了梁行一,突然聽到荊牧掠來的腳步聲,就『砰』地一聲用內力擊一棵樹,遠處聽了就象想是兩個內力高深的人對了一掌,然後自己原地縱了幾次,就象是有人輕功掠走了!而實際上,自始至終,林中只有我一個,後來荊牧還去追趕,如何會找得到人!」言畢得意大笑,望著自己的傑作在慕容焉身上的反應。
「師妹,你……一生都在恨我,如今我死在即,能……死在你之前,也算是讓你報了仇,你可還有遺憾?」老和尚痛苦刺激著他的身體,眼淚自動和鮮血鼻涕一起流下,顫抖而蒼白,神傷萬狀!
「二十諸天?!」眾人紛紛駭異!
古壁仙冷笑一聲「多謝厚賜!」,凌空將手一抖,那耳十諸天突然連續一片驚鳴,吩咐出鞘,結果那鞘是飛回來了,但二十柄光華湛湛的劍卻聚成一片鱗鱗的秋水,在空中連續翻轉,光華耀日,渙若冰釋,在一片破風的異嘯中擊向了行覺大師,驚變發生得如此突然,以至欲剛剛喜悅的群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變為目瞪口呆!這古壁仙對二十諸天的控制無以復加,簡直到了應手隨心的境界!
「不要光說廢話,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快點拔劍吧。」
僅此功夫,雪岳峰下的喊殺之聲,兵器之聲漸漸減小,最後悄然消失了。
慕容焉黯然地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晚輩在鳴月山時可能也中了『仙人帖』,是一個叫有琴疏的人下的。」
和尚稽手為禮,並未回答韞霞舉,卻反問道:「這麼說施主要行俠仗義,除強扶弱了?」
三人進來,並未引起眾人太多注意,那韞霞舉看到三具屍體,駭然一驚,頓時忘記了魏、鄭二人,搶步擠進人群,抱住那其中那具嚇死的人,神色駭遽、牙齜目張地四顧眾人,望著前面幾位為首的前輩,道:「這……這是什麼人乾的,我師弟是誰殺的?」
五人上下打量了他一回,相互看了一眼,紛紛捋須頷首。
「住口!」古壁仙自從遇到行覺大師,幾乎失去控制,面上流露出激動異常的表情,嗔目怒叱道:「你既然已經不是過九陽,就沒有資格再教訓我,今日你登上此台,不是求我為被我囚禁的江湖中人施救的么,用你的慈悲心求我啊!」
魏笑笨一見那位首之人,頓時精神大震,竟然忘記了和鄭慧娘打招呼,急忙擋在街上伸臂攔住去路,驚喜地叫道:「屈雲大哥,顧大哥,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遇到了你們,你們還記得我么?」
劉海寧輕「哦」一聲,拉住魏笑笨和鄭慧娘,急問慕容焉的近況,儼然一和藹長者,待二人如子侄一般。柳盪夕伸臂令眾人息聲,道:「諸位,我們既然一致要尋到雲林宮,明日一早就尋找痕迹,再行上路,今日我們暫且在此地住下,但為了以策安全,我們晚間要謹慎從事,盡量不要單獨相處。」
慕容焉一抱拳,恭聲說道:「五位前輩,不知諸位引晚輩到此,有何話說?」
白衣少年依然任俊不禁地道:「那個和尚在說你犯賤,你……你怎麼還一個勁地承認啊?」
行覺大師鬚眉輕拂,念了聲佛號,道:「貧僧行覺。」
「殺了她給過前輩報仇!」
韞霞舉不服地道:「閣下武功很高么?」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鄭慧娘不屑一顧地瞪著他,道:「你是慕容焉的兄弟?也不自己找個尿坑照照,是禿子不象禿子,和尚不象和尚,整個一個禿驢……」
這句話頓時將那韞霞舉阻礙住,躊躇一滯,其他江湖客一聽說『慕容焉』三個字,頓時精神大震,紛紛向鄭、魏二人注目,議論紛紛,這群人中還真有不少人認識他,當年他拐走段國的琥珀郡主,著實令人刮目相看。如此一來,倒是那韞霞心中一怔,沒想到這鄭、魏二人真是正道中人。
和尚點了點頭,緩緩地道:「敢問何為除強扶弱?」
魏、鄭二人踏著月色出了鎮子,一路實在憋不住地放聲大笑,一直跑出十裡外,到了一片林下,方停下來,倚樹歇息。這時,兩人竟然產生了一種無言的默契,早將白天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兩人相互笑看一眼,又不禁各自大笑。
「那你……你怎麼好象很不高興的樣子!」
這時,在蓮花台前的群雄驚呆了,佇立久之,紛紛激怒。
行覺大師覷見此情,道了一聲佛號,古壁仙剛才跌下,分明是逆轉戰機的妙計,趁此機會反守為攻,獲取先機。但可惜的是,行覺並未如她所料的一擊而中,但見和尚湛然不動,了無懼色地凌空輪掃一掌,那二十諸天頓時右折向了古壁仙!
光頭少年見大家群情洶洶,頓時大急,一邊拿眼看他尚在思考之中的為首大師兄,道:「但是,我怎麼說也是大名鼎鼎的慕容焉的兄弟魏笑笨,我要求公平的比試,你們要是一起上,我就棄劍不打了!」
慕容焉心中暗暗起了殺機,道:「古壁仙,你做了這麼多,害了這麼多的人,最終害的卻是你自己,因為一個人要害人,首先是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和摧殘!」
鄭慧娘不待他說完,早已笑得眼淚直流,摸他光頭不能停止。
未幾,群雄往山上走,迎面又是一宮,廣闊無比,臨靠著突入雲際的山懸絕壁拔空高聳,借勢而建,那雲林宮主古壁仙與慕容焉堪堪穿宮而過,眾人一涌而入,一時宮內刀劍如林,殺氣盡收。群雄忽然如同置身於一個奇異的世界,紛紛縱目四覽,但見此宮又不同方才的大殿,這裏沒有柱、列、座、圍,只有一座空蕩蕩的宮闈,但凡是進入的人,都立刻意識到,這裏才真正是雲林宮。
古壁仙望也不望群雄一眼,臉帶濃濃的不屑,道:「慕容焉,我的好師弟,既然你看穿了姐姐的機關,不知你有沒有膽量過來啊?」
當下,眾人在鎮中最好的店中打尖,叫了幾桌上好的酒菜,席上屈雲親自奉茶,之後三狼與眾人把臂論酒,好不快意,只是後來說到鄭慧娘之事,屈雲大笑著說出他是慕容焉的徒孫,三狼大跌其足,但江湖中人向來一言九鼎,而且鄭慧娘不管管如何,畢竟帶他們走上了正途,僅憑此點,他們依然是認定了他這個師父。
鄭慧娘聞言,頓時大怒,兩人同時抄起了傢伙,象鬥雞一樣眼對眼地看了一回,突然同時將桌子猛地一掀,各自抄兵器就打了起來。那群店內的圍觀者,包括一群堂倌、大廚見兩人拼傢伙,紛紛媽呀地急忙跑得遠遠的,生怕被無緣無故濺一身血,觸個大霉頭。只有那老闆,跌足大叫,但又不敢上前,苦不堪言。
「我不是想出恭,而是說象出恭。」
這時,一個衣衫單薄、青衣大袖的中年文士上前,卻正是『華陰寒儒』柳盪夕。他正是隨劉海寧前來的,而他更是華山天仰刀宗宗主徐微步的朋友,這次留下正是為了救人。
※※※
古壁仙當著群雄將至,雲林將滅,依然有恃無恐,傲岸地了無懼色,這點頗見一派宗匠的大師風采。這時聽慕容焉橫劍立馬,說得口氣如此理所當然,反而有些好奇起來,當下又仔細打量了老僧一眼,見他鬚髮灰白,滿臉皺紋,一張在苦難和掙扎中形成的臉孔,歲月與摧殘並沒有讓它衰微,反而變的寧靜,坦然與生機,但古壁仙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老和尚輕喟一聲,點了點頭,道:「在老僧眼裡,天下確無強若之分,只有智愚之別。」
鄭、魏二人拼了十來招,相互使個眼色,結果越打越凶,越打越往外走,待出了門口,突然各自立刻停手,一溜煙地向鎮外就跑,屋內的眾人初時不敢靠近門口,那老闆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店內桌椅都沒有打爛,損失不大。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喊那兩個人跑了,眾人忙出去觀看,但哪裡還看得見他們的影子,那老闆出去一看,頓時恍然大悟,跌足大恨,口中直罵兔崽子不止。
另一個弟子則不以為然地道:「這裏又沒有旁觀者,就算我們一起上,也不算過份。」
行覺痛苦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聲音悲愴,長須微顫,道:「古施主說的固然有禮,但你殺人間接是貧僧的罪惡,各人造業各人受,今日只要施主放了被關壓的江湖同道,然後貧僧與你二人再做了斷,到時如何處置,悉聽尊便,古施主以為如何?」
古壁仙冷冷覷了他一眼,道:「和尚,我該認識你么?」
他回憶起了一個畫面,一個絕色女子彈琴的畫面。當日蒞臨鳴月山的群雄,人人都聽了有琴疏的《八音遏密》,這闋妙音一直很和緩,只在闋尾有陣莫名其妙的雜音,當時鳴月山只有她用聲音吸引了無數的人,古壁仙的廬山真容難道就是她?若是推測不錯的話,這個神秘的雲林宮聖尊既是古壁仙,又是有琴疏。
行覺向慕容焉擺了擺手止住其話鋒,轉向古壁仙單掌一禮,道:「施主這幾年想必武功精進,貧僧的兵器就是這條百錫杖,你也亮出兵器吧!」
就在這時,蓮花台上忽然響起了一陣女人的大笑之聲,這笑聲美得出奇,更帶著狂放之氣,匆遽之間,忽見一道人影自大蓮花中振臂而起,驚起幾片雲縷,一條絳影,十余掌印,轟然拍出,將那十幾個敗逃到蓮花台下的雲林弟子一招全部震下了懸崖絕壁,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慘叫著飛墜而下,只飄上來幾聲若隱若現的遠呼之聲……
魏笑笨得意地望著自己的傑作,嘴裏笑得直吐鮮血,跑風漏氣地道:「哈哈,現在你知道小爺的厲害了吧,今天只打掉你兩顆牙,已經算是你的造化了。小爺怎麼說也是慕容焉大俠的兄弟,在江湖上就算不排到前一百名也差不了多少,能挨我一頓惡打,你已經佔了大便宜了。」
慕容焉頓時為之一滯,大叫一聲:「諸位大加小心,那古壁仙就在壁上,大家面壁而立,背背相對,千萬不要冒進!」
鄭慧娘快意地看了魏笑笨一眼,道:「笨兄,我與你可謂不打不相識啊,我發現咱倆要是合作,那簡直是世間無雙,我想創立個『笨娘幫』,我作幫主,你作副幫主,你看如何?」
魏笑笨道:「你既然這麼喜歡天下第二,乾脆自己做好了,我寧願先當天下第一,第二天就宣布不和你一般計較,退出江湖三天,你看怎麼樣?」
白衣少年聞言一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慕容焉的生死兄弟?別騙人了,我告訴你吧,我叫鄭慧娘,與慕容焉可是兄弟,想當初我們還一同在鳴月少同門學武呢,你竟然敢騙我,真是瞎了你的驢眼。」
古壁仙為之一愣,繼而又冷酷地道:「我用不著你這麼好心,你不是要給你師兄報仇么,拔出你的劍!」
「為了你,再殺多一倍的人我也不在乎!」
有的人已經被嚇得打起了退堂鼓,道:「那我們還要不要尋找那個鬼雲林宮?」
「是啊,呂大俠向來義薄雲天,樂善好施,素有中原孟嘗美名,這……這怎麼可能?」
魏笑笨聞言面如死灰,冷汗洋洋,掉頭就跑。這也難怪,此人對他和鄭慧娘的事了如指掌,今日顯然是衝著他們來的,他可是個不吃眼前虧的主,看對方又酷又帥,一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高手,那裡還敢多待。白衣少年倒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開溜,當下縱身掠追出去,誰知剛到門口,當頭「啪」地飛來一物,他急忙揮劍將那物挑開,那東西卻撲地一聲四散開來,白衣少年急忙縱身後掠,那東西堪看在他立身之處爆開,「撲」地撒了一地,卻原來是一包石灰粉。
「和尚,你究竟是誰,我沒功夫和你們玩猜人的把戲。」
鄭慧娘勃然大怒,眼睛瞪成了球,大聲道:「老子平聲最討厭別人侮辱我的名字了,剛才你說『真是不知刺蝟幾條腿』時,我已經忍你很久了,老子還有個外號叫『刺蝟皮』,你一天侮辱了我兩次,侮辱慕容大哥一次,我要是不和你拚命,別人一定以為我是種了黃豆不出苗——孬種,有本事和老子到那邊樹林里打架。」
三人愁眉苦臉,希望師父跟他們一個更好的處理提示,那大漢見了,益加不以為然地踱了過來,繞著鄭慧娘轉了幾圈,不屑一顧地嗤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三個無用傢伙的師父,但你年紀好象他們的兒子,有點奇怪……」哪知他話猶未畢,鄭慧娘一拳打將過去,立刻揍掉了此人幾顆門牙,鼻血長流,哇呀一聲蹲到地上,捂著鼻子,酸痛得直掉眼淚。
接下來,慕容焉縱橫自如地鬥了幾十招,雙方依然是個平手的局面。直到馮正倫也招數傾盡,江郎才盡,慕容焉竟然沒有一招重複,卻依然連綿不斷,似乎在他的腹中,有著無窮無盡的精妙招數,永遠都沒有用完的一刻——這種精深的劍道修為,若是光依劍法是絕難深造此境的,只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那就是這個人深諳劍術,精通劍理,以達到由無入有,應化無窮的境界了。
「殺了這個鬼女人,殺了她!」
其中一個弟子冷哼一聲,道:「小子,你還敢直呼我們老大的名諱,你快說對我們師父用了什麼詭計,害得他老人家一連睡了三天都不醒?」
「我早聽說慕容焉不御鐵劍,一段紫竹伴隨一身,斯須不撤,看來所言果然不虛。」
「殺了她!」
『流雲子』莫可虞手捋三縷飄髯,道:「我們今日來只是為了與小兄弟論劍,其他的事恕不奉告。」
「她肯定是在暗中撥弄機關,大家小心!」
「五位前輩,不知這下帖之人可是叫有琴疏?」
慕容焉心中一寒,他當然知道古壁仙此話說的是誰,那就是北劍門的宗主,羽觴先生李遐吟,一個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人真實身份的人。而自己在鳴月山時還曾和他有約,不想當日一別,竟成永訣!
鄭慧娘抄起傢伙,道:「禿驢,你瞪什麼瞪,兩隻雞、鴨也該餵飽你了吧,是不時又想挨刀子?」
行覺大師道了聲好,單掌一禮,道:「那貧僧就出手了。」一言未畢,果然聲落杖起,在群雄的驚呼聲中,一杖開先,形挾雷霆,撲身而至。
「佛法!這就是你到西域天竺找到的良藥?!」古壁仙突然痛苦已極地一陣悲傷的大笑,砰地一掌將那寶座擊碎,眼中掉下幾滴眼淚,目光陡然變成了一柄寒刀,冷冷掃了眾人一眼,註定了行覺凝注不轉,眾人身上無不一寒,但聞她歇撕底里地道:「過九陽你個膽小如鼠的懦夫,一個連自己都欺騙的偽君子,我等了你一輩子,你卻剃髮出家,既然出了家,就應該好好一個人去念經拜佛,卻又隨著群雄來到這裏,僧不僧,俗不俗,令人倒進胃口,你若想說理,就給我滾出雲林宮,去繼續做你的縮頭烏龜,你若是想行俠仗義,就不要說自己是出家人,拿起劍來殺了我!」
魏笑笨高興得連連點頭,但突然猛地想起一事,急忙道:「慢著慢著,我記得剛才你說你是幫主,我是副幫主,我看不行。」
鄭慧娘心中暗暗偷笑,面上卻嚴正得二五八萬似的,道:「不得無禮,這位乃是為師的結義二弟,你們快來見過師叔!」
古壁仙倒是沒有想到他如此爽快地就答應了,先是一怔,繼而益怒,慕容焉深怕古壁仙手段毒辣,會對行覺大師使什麼毒計,不禁擔心地失聲道:「大師,古……」
柳盪夕揮手止住幾人話鋒,轉謂魏笑笨道:「小友,你有什麼話盡說無妨。」
劉棠搖了搖頭,太息地道:「因為現在慕容小友雖然清醒,但這山中到雪岳峰一路到處都是『仙人帖』的標記,當你行到雪岳峰時,也中了足夠的『仙人帖』,永遠也不會清醒了,除非一個人心中從無一點私念塵欲,否則絕難自然地到達雲林宮……」
光頭少年心中暗笑,心道他只不過多吃了幾斤蒙汗藥而已,面上卻莊嚴肅穆得活象個和尚,道:「諸位別急,諸位別急,想你們的老大兼師父怎麼說也是『大風幫』的掌門,不是哪個說把他打癟就能打癟的,當日我是和他公平比試,但他打著打著就睡著了,這關我什麼事,『大風幫』怎麼說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幫派,今天這麼多人一起圍著我瞪眼睛,是不是要多個打一個?」
「有何不可!」慕容焉怕群雄被她激怒,而一起攻上來,到時將有很多人死在此地。但見他拔身而起,憑藉自己超強的感覺,振臂連連,灑踏如流星一般,以木劍輕觸蓮花支撐,一點數點,落而復縱,縱而復落,片刻到了蓮花台下,但因為不知蓮花台上的情況,慕容焉不敢遽然踏上,落足在方才那群雲林弟子落腳的地方,當然安然無恙。天下群雄紛紛驚呼,沒想到這少年功深造此,實出眾人意料之外。
魏笑笨沒想到這人軟硬不吃,駭然大驚,連叫完了。旁邊的鄭慧娘突然大罵道:「韞霞舉你算個什麼東西,在鳴月山還不是一樣慘敗給我慕容焉大哥,我們吃頓霸王餐你就要為民除害殺了我們,你摸摸自己的胸口,看自己是不是果然公正無私,為民請命?」
林地的大道上,緩緩走來一個光頭少年,身穿一件藍色翻領袍服,衣服的顏色表明他可能不是個和尚。此人寬額俊臉,鼻間散居著五六顆雜麵星,一臉的星光燦爛,看起來令人頗覺好笑,也正是這幾點小黑點,常令這少年覺得自己的鼻子最帥,不時地皺上一皺,摸摸背上斜束的長劍,頗為得意。
「是韞霞舉又怎麼樣,剛才還說我不配知道你的名字,現在還不是主動說出來!」魏笑笨哼哼地道。
「慕容焉,你不用嚇唬我,我古壁仙不信鬼神!」
「我是誰你這個你還不配知道?」
「十年雲雨消人憂,誓非真誓為人留。清歌對君奏笙竽,澹海浮沉江不流。冀寫憂思期雲夢,至君遙作撫劍籌……」古壁仙口中若泣若訴地吟著當年送給過九陽的詩,墜淚如雨,銷落湮沉……
『隗山瞑尊』余長持抱劍一顧,道:「我聽說你一劍就廢了木丸津,你的劍術一定很高了?」
「為什麼!」古壁仙嘴角淌血,粉腮遽變地叫道。
「當然想要!」
少女面色微變,依然問道:「那……那是什麼事……」哪知她話猶未畢,慕容元真運起了『撲風捉影』的絕妙身法,憑空消失,再現時已經到了旋波的背後,一把攫過二十諸天,同時「砰」地一掌將這少女擊出三丈之外,重重摔在了亂石上。旋波張嘴地就是幾口鮮血,美麗嬌美的臉色頓時慘白,驚恐無力地望著這個漸漸逼近的年輕人,渾身顫抖,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接著竟然現出了一陣慘笑,凄涼的慘笑。
行覺大師並未直接回答,合十道:「此事不提也罷……」
慕容焉沒有跟上去殺了他,反而收起長劍,道:「你輸是理所當然的!」
宮內或鏤或雕或畫,到處都是雲彩圖案,顏色過渡得非常自然,幾乎能夠亂真。宮闈四壁畫了很多的仙子圖案,與真人一般大小,有幾十副之多,眾人仔細一看,這些仙子竟然全是古壁仙的樣子,慕容焉正自一惶間,那古壁仙早大笑一聲,突然飛向宮壁,立刻淹沒在那群仙子的畫像中間,不知所蹤了!
「你說對了,我已經失去了過九陽,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只有殺了你,你才不會再喜歡別的女人!」
那老闆還未說話,對面的鄭慧娘一拍桌子,道:「你有錢老子就沒錢了嗎,老闆,那個禿子上什麼酒菜,給我上一份一樣的。」
鄭慧娘道:「我武功雖然不高,但有你在么,我怕什麼!」
劉棠點了點頭,但話到口邊,卻反而有些難以啟口,望了其餘四人一眼,五人仰天一嘆,『流雲子』莫可虞最終太息道:「既然決心要說,又何必何必如此吞吞吐吐,就讓兄弟說了吧……」
「不想怎麼樣,我們先商量好如何比法,再來打過不遲。」
「那魏兄你有什麼高見?」
金銀花道:「師父,怎麼……怎麼師叔法容也如此年輕,莫非師叔他老人家也習過『出神大法』?」
古壁仙冷笑一聲,道了聲「上來得好!」,突然遙遙將手一招,蓮花台後劍壁上的二十柄劍驀然被她一手招至,挾著駭人的異嘯,連劍帶鞘,穿空而出,連綿延長,快逾飛簧,朝行覺兜頭罩下,二十柄劍!二十個方位!上下翻飛,其最終的形態和攻勢實在是憑空難揣,令人凜駭。
「大師兄!」慕容焉慘叫一聲,一縱飛上了蓮花台,正好扶住了一身長劍血流的行覺大師,淚如雨下,「大師兄,你……你為什麼不躲,你明明可以……可以躲開的,為什麼!」,一面暗送真氣。
「好厲害的輕功,好驚人的內力,過九陽過真是一代宗匠!」
此宮其實正在雲霧之中,一時間宮內宮外,竟如同飄在雲端,而腳下宮地上的圖案都是縹緲的雲霧、俯視的無底懸崖,還有蓮花。仔細一看,那些雲霧還能時常流動,那畫裝飾得如同真實,美倫美奐,立體感極強,令人不知是真是幻,走在宮內,如同步入雲端,飄于天外,步步驚心。
「不可能!不可能!我比你練了更久,不可能回輸給你!」古壁仙嘴中吐了一口鮮血,嬌靨發白,自己欺騙著自己,眼中泛出了愛恨交雜的目光,瞪著這個年輕人。
慕容焉道:「如今我正是希望在它發作之前,一股擊敗雲林宮主,眼下還希望五位能指點雲林宮的方所。」
慕容焉震驚了,憤怒了,古壁仙一句話,重又讓他經歷了失去兩位紅顏痛苦,剛平定未久的心清,立即又起波濤,被拋入了憤怒、仇恨的國度,年輕人一陣刺痛,目眥欲裂,雙目火赤,大喝一聲,按劍質問道:「你……你為什麼要殺她們,為什麼!」
四下眾人瞠目結舌,卻沒有一人回答。
晴朗的天空如同打了一個霹雷,一下將慕容焉擊得「蹬,蹬,蹬……」連退七步,面如死灰,冷汗洋洋,渾身不停地顫抖著,腦海中迅速地將與卓北廬相處的情景連接起來,他一直神秘飄忽,趕走西門若水,在自己出使段國前,將消息帶給了右賢王段末杯,並將與荊牧結拜的事公告天下,所有的事終於都明朗了,這個女人究竟擁有什麼樣的易容之術,竟然連聲音、皮膚、外貌作得如此逼真,令他相處這麼久,竟然不知他是個女人!年輕人的一顆心在淪陷,他已經失去了最愛的人,如今就連金蘭之情也在破滅!
群雄目瞪口呆,都呆立在當地!
劉大彪心中更是奇怪,心道這個地方我明明才經過不久,當時明明沒有看到他,怎麼這會兒又冒出來了。面上卻嘿嘿一笑,道:「其實我剛才我經過時就知道你躲在這裏,我就是要陪你玩玩,這回我看你還怎麼跑!」一言未歇,頓時揮劍直取光頭。
鄭慧娘一言驚醒夢中人,四下眾人紛紛驚慌失措,都警戒地四處亂看。白日還振奮團結的士氣,經此一句,頓時成了一盤散沙,互相懷疑。
光頭少年臉色無奈地望了旁邊的一群大漢一眼,道:「劉大俠,我是想和你開打,但他們在旁邊猛盯著,令我覺的好象是在出恭……」
「他要是知道會弄得我們師兄弟如此痛苦,當日就應該不留下『二十諸天』,讓我們痛苦一生,他根本不曾有預料的能力!」
劉大彪果然眉毛擠對,大聲道:「臭小子,你又在笑什麼?」
劉海寧沒有說話,俯身在那具屍體上看了幾眼,輕輕撩開他的衣襟,眾人晃過火把一看,頓時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原來,這具屍體的胸前,有五點指印,形成了一個梅花狀青斑,這種傷勢這裏大多數人都如數家珍,那就是中原挹秀山莊的新任莊主,『中原大俠』呂書方的『扶梅手』。
古壁仙雙目火赤,眼中霍地閃過一到駭人的冷芒,殺機狂熾。慕容焉一見,心中一驚,卻立刻第一個從背上抽出了黝木長劍,大叫一聲「古壁仙你給我償命!」,一劍揮出,這下不啻火上澆油,古壁仙如今見過九陽已死,再無牽挂,立刻被激怒了,將幾十年的仇恨一下都發泄在了慕容焉身上,掌風如刀。
眾人聞言,恍然出了一身冷汗,而古壁仙臉上的神色證明了慕容焉的話。
眾人聞言,都稍稍一滯,其中一個弟子低聲謂那為首的大漢,道:「大師兄,這小子竟然知道我們大風門人多不欺負人少的規矩,你看我們今天……」
屈雲聞言,急忙上前深施一禮,道:「幽風前輩,我還要謝你不深疚我和大雁的冒犯,今日我們能化干戈為玉帛,三位前輩又疼改前非,實在是件大喜事,若是三位不嫌棄,在下想和三位共謀一醉,一笑泯恩仇,不知意下如何?」
鄭慧娘聞言,自豪地道:「這還有假,這次我也是去參加百宗論劍,結果去晚了才遇到笨兄……」當下,他將在鳴月山遇到慕容焉之事一一說了,聽得那魏笑笨一愣一愣的,暗自後悔當初沒有跟慕容焉一起回歸慕容。鄭慧娘說了此事,從懷中竟然取出只雞過來,一撕兩開,與魏笑笨一人一半。
慕容焉一時也說不清楚,只漫口應了,道:「難道天下還真有如此奇怪詭異的武功?」
「有美女跳舞!?」
魏笑笨繼續道:「而且若他真是個間細,就算要逃命的話也不會先在我們重圍中殺個人,把我們都驚醒才逃命吧,天下哪有叫醒對手才逃命的道理?!」
鄭、魏二人相持不下,最後決定抓龜判定。兩人計較了半天,最後抓龜的結果是鄭慧娘當天下第一,魏笑笨當天下第二,鄭慧娘樂得直跳,魏笑笨雖然失望,但終於不能反悔,只還委曲求全了。當下兩人用剩下的半隻雞和一點酒歃血為盟,結為異性兄弟。兩人不用按齒序安排大小,因為他們早已經選好了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那鄭慧娘自然是老大了。
慕容焉心中難受,久之無語塞,他能說什麼呢,大師兄痛苦一生,師姐又性情大變,無非一個情字,問世間情是何物,誰又能知。今日過九陽終於帶著能醫好古壁仙的葯到此,卻只一顆真心,更是怕她殘殺江湖同道。良久,恭敬地道:「但……但如今這懸崖絕壁橫亘,我們如何過去?」
「是又如何,今日你們還不是都死了,而只有我活在世上!」
「這毒辣的女人,今日不能放過她!」
鄭慧娘道:「不行!不行!」
慕容元真放心了,目射寒光,冷冷地逼了過來。
群雄一聽,立刻嘩然,慕容焉就第一個反對。
慕容焉沒有理她,竟然收劍轉身,就待離去。
慕容焉聞言,沉默了許久,緘口無語。但他突然想起一事,猛然沁出一身冷汗,急忙道:「五位前輩,晚輩先行離開了,玄武宗的弟子如今正趕上山來,若是他們到了雪岳峰,那就真的是去送死了,我要去攔截住他們……」
那群兄弟除了拓卑等東川兄弟,大多在令支和魏笑笨論過交,更知他和琥珀郡主的事,但自從上次慕容焉歸國時一別,已經有年了,兄弟們時時想起他們,但苦於這裏到成國距離遙遠,不易跋涉,否則早到西乾劍宗去看他們了。如今乍聽屈雲這這個禿頭三就是魏笑笨,紛紛驚喜交加地圍了過來,那斷氏兄弟更是飛身下馬,死盯著他的光頭,道:「小笨,你……你什麼時候出家了,我家琥珀地妹呢?」
群雄聞言,紛紛舉手贊同。
「天外天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門派,竟有如此的傳承!」
「走就走,反正老子今天也被氣壞了,我如雷貫耳的大名報了一次又一次,竟然沒有一個識貨的,今日正好拿你出出氣,好叫你知道自己如何目光如豆。」
慕容元真心中一震,道:「那你當日為什麼不在古壁仙面前揭穿我,還幫我偷了她的二十諸天?」
僅此工夫,古壁仙已經點足於蓮花葉瓣之上,片塵不染地掠上了蓮花台,振衣盤膝而坐,目注宮內群雄,意極不屑。這時,群雄因為損失了很多的人,活著的再也不敢冒進,慕容焉仔細觀察很久,大聲道:「諸位,這雲林宮乃必然是建造在一片突出的岩壁上,地板上鑿穿了很多洞來,一直通到下面的岩壁之下,也就是萬丈深淵,然後再在洞的四周刻畫雲彩的圖案,這些圖案與通過鑿洞看到的深淵中的真實雲霧混合在一起,還會飄動,讓人不分真假,為了以策安全,各位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退出此宮,若要前進,就結手前進!」
眾人聞聽此言,無不捧腹大笑,這下三狼到是大大地有了安慰,畢竟他們不是唯一上鄭慧娘大當的人,說起來自然沒有那麼窘迫。當天,一干眾人就在鎮上休息,晚上方聚攏過來,談論正事。當鄭、魏二人問及慕容焉時,屈雲道:「我們也是剛收到玄危宿傳來的消息,說大雁已經自京師南下,匯同六位宿主和幾十位堂主追察江湖眾人失蹤之事。但信中只說有個叫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的地方,各大門派的實力可能都在那裡,只是我們雖然得到此信,但……但昆崙山怎麼會在我們燕代呢?」
劉海寧道:「韞少俠,以老夫看,這件事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我們這裡有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的間細,另外一種就是令師弟根本就是雲林宮聖尊的手下所殺,但此人能在片刻之間,在我們眾目睽睽之下連殺三位高手,應該是個修為很高的人。」
光頭哪裡肯停下來,聞言跑得更猛,結果兩人一前一後跑了十來里路,光頭少年累得眼冒金星,口吐白沫,實在跑不動了,這時見前面漸漸接近了一座小鎮,路邊有一簡單的搭棚飯館,這時正有幾個客人吃飯,急忙停了下來,不管危不危險,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過老闆,要了兩大碗面,兩大壇酒,一份自己吃喝,另一份放在對面,坐著喘了許久,那劉大彪才口吐白沫地小跑過來,見他正安閑地坐在棚下,喉間象老母雞叫一般道:「原來你……你個禿頭三在……在這裏啊,我可追上你了,我們再來打過。」
韞霞舉聽到「慕容焉」三個字,不覺微微一震,眼中繼而閃過一絲冷峭的神色,道:「慕容焉大俠義薄雲天,怎麼會有你們兩個無恥的朋友。好人,好人會危害百姓么,我韞霞舉向來疾惡如仇,好漢眼裡不揉沙子,今天你們落在我手裡,算你們倒霉,有什麼冤到地府去伸吧!」言劍舉劍就要為民除害。
莫可虞臉上憂鬱,道:「這與其說是『仙人帖』,不如叫『地獄帖』,他能令人看到真實的自己,自己深蘊的慾望,但那種美好的東西,你永遠得不到,這種看見而得不到的痛苦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痛苦萬狀,若是沒有聖尊的心法與咒語,這種深層的精神束縛將永遠不能解脫,這正是此『仙人帖』的可怕之處……」
「蓮花峰劍壁?難怪她當日一直以蓮花山劍壁少主自居!」群雄恍然。
慕容焉望了她一眼,忽然將劍收起,神情黯然地道:「師姐,你走吧,如今群雄已再難追上,三位師兄都已去世,我不想看著你也死在亂刃之下,你走吧!」
此言一出,頓時令人精神一震,紛紛循那聲音看去,但見人群一閃,兩個吃驚的少年突然被現了出來,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回,顯然是對眾人的反應很吃驚,有些不知所措地怯場地望了眾人,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地贊同,先是一兩個,接著越來越多,最後連想走的也不好意思再提,索性豪情一回,頓時群情激奮,士氣大振。這點倒是大出兩個少年意料之外,大大地受寵若驚了一回,緊張得直抹汗。
五人都不禁一驚,但那群劍客卻依然故我。魏笑笨先派幽風前去探看,稍時那幽風縱身回來,面上大喜地道:「師父師叔,前面是玄武七宗的人,慕容大俠可能也在前面……」
古壁仙渾身一顫,慕容焉不失去時機,頓時迅疾欺身逼進,手中長劍連綿遞出,立刻取得先機。
慕容焉咬牙切齒,暗自發恨隱忍,將行覺抱在懷裡。
魏笑笨也站起身就走,鄭慧娘回頭瞪眼到:「禿子,你怎麼跟著學我,我往哪裡走你也往哪裡走?」
「我是來求你的,但無論我求還是不求,其結果都是一樣,群雄都會安然無恙,而你卻更希望與貧僧一決高下,是么?」
慕容元真為之一滯,兩眼厲芒倏然斂去,道:「你此話何意?」
這少年一言出口,自己首先忍不住地大笑,旁邊的食客們也不禁暗笑,但苦於不敢大笑出聲,面目都憋得異常怪異。劉大彪被眾人一笑,頓時勃然大怒,正要揀起劍來拚命,光頭少年一點也不懼怕地望著他的身上,搖了搖頭,道:「劉兄,剛才你已經喝了一整壇的酒,如果再運動運動,不血流如河也會血流如注,我要是你,就一定會先打坐調氣,否則不知道比走火入魔要厲害多少倍!」
魏笑笨道:「以晚輩看,這兩個人不一定是呂大俠所殺。」
「我不管你是什麼行覺還是過九陽,我所做的都是因為你,我殺人,愛人,都是。而且我還要告訴你,那個人已經被我殺了。」
慕容焉渾身顫抖,他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了這麼幼稚的想法,竟然一連追殺自己所愛的兩個女人,心底泛起了一片寒戰和憤怒,厲聲道:「古壁仙,我敬你是我的師姐,虧大師兄為了你已經……」
但見場中忽然形勢大變……
古壁仙冷笑地道:「你不出手是么,那你就發個誓,保證我說了後面的事,你也不出手!」
「怎麼不可能,有道人心難測,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雲林宮連青城玉樓、華山天仰刀宗的絕世高手都能輕易制服,呂書方又怎麼不可能受挾?!」
「是有怎麼樣,你自己要是不知道,可以問問老闆。」
老大黑豆急忙上前行禮,道:「原來是屈雲少俠,當年我們的四弟、五弟作惡多端,被你和慕容大俠所傷,也是罪有應得,最近我們又一同拜在了師父門下,年來行善積德,深悟當年罪惡,若是屈雲大俠還要報仇,我們今日不動手就是!」
「有琴疏?!」五人都不覺一怔,劉棠奇怪地道:「我們只知道那人是個女人,手下的人都叫他聖尊,也就是雲林宮的主人,至於她叫什麼名字,年紀大小,宮中幾乎無人能知。慕容兄弟並未到過雲林宮,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一言甫歇,林中突然閃出一個老和尚來,但見他身穿一件百衲衣,足下光腳無靴,手中拿著一條百錫杖,生得是雙瞳恬淡,鬚眉似雪,滿面風霜,慈祥善目,一股法像莊嚴,令人一見即心生景仰。
「何以見得!」眾人紛紛問道。
台下群雄凝矚不轉,台上風雷激蕩。雲林宮中,冠蓋雲集!
韞霞舉不服地道:「這是什麼道理?」
「因為師父的四訣劍法,一曰相期,二雲遇識,三為攜飛,四乃遠逝,乃是他對愛妻的思念所創,無愛不成劍,你一生都在向別人索求真愛,卻又沒有耐心去等待和接受,即使是在大師兄說出當年愛你的真相,你卻冷漠地拒絕了,其實你根本不懂得愛,這攜飛一訣如何能用得好,今日不輸何待!」年輕人言畢,再不看她一眼,因為他已經下了決心,要讓她在自己的心裏永遠消失,挾劍而去。最後只說了一句,道:「你一直說錯的一件事,就是我們都死了,你卻還活著,但有的人活著,生不如死,這不是上天給你的恩惠,而是對你的懲罰,從今天開始,你就會接受這種懲罰!」
慕容焉躬身抱拳,道:「『名噪天下少年英雄』八個字愧不敢當,晚輩正是慕容焉。」
「且慢!」正在此時,人群中先聞一聲佛號,群雄一看,見一道人影,緇袂風翻,飄若浮雲,一路穿越雲林宮如履平地,似乎周圍並無危險。
劉海寧點了點頭,欣賞地望了他一眼,道:「但以賢侄看,這殺人的人又是誰呢,呂大俠既然沒有殺人,為什麼要走掉呢?」
古壁仙連聲冷笑,道:「不是暗中,而是光明正大地殺了他!」
「不錯,眼下我們群雄畢至,雲林宮實力已滅,除惡務盡!」
韞霞舉微微一怔,但這兩人突然變得如此乖順,倒讓他戒心大起,不由分說,上前駢指點了兩人穴道,淡淡地看了兩眼,道:「你們少在我面前耍心眼,我知道你們想逃走,但你們絕對沒有這個機會,我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隨我到龍王廟一行。」
眾人目睹此景,無不物傷其類,但這還是是最令人驚悚的,最令人驚怵的是很多人為何會知道呂書方的下落。他們似乎突然有了某種感應,群雄之中陸陸續續出現了很多奇怪的事,人群的氣氛也變得很奇怪,這時反而沒有人再提起回歸中原的事,許多人認定了要到雲林宮一行,但此時已再無昆崙山的線索,問及如何尋找時,群雄詭異地一笑,沒有人回答,但那奇怪的眼神,分明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
眾人都覺有禮,於是議論紛紛,最後還是有魏笑笨提議由劉海寧老英雄擔當,四下群雄無不贊同。此事事關重大,劉海寧老英雄當仁不讓,就應了下來。如此一來,大家的效率果然大大提升,又分成了一伍一伍的,一直到第二天,果然再無事發生。眾人葬了死者,商議過後,決定按照鄭、魏二人的建議,沿著『中原大俠』呂書方消失的方向一路追了下來,果然見到了些痕迹,一直追到第二天晚間,群雄來到了一座山下,正要休息,突然聽到兩聲慘叫,眾人無不大驚,紛紛聚攏查看,見地上又死了兩個人,死狀極慘。
當下兩人一前一後,二話沒說地逕向那片樹林走去,人沒開始打,眼睛卻早掐了好幾回。結果那棚前只剩下劉大彪和那店老闆,驚恐地瞪著眼睛,心中暗叫老娘,怎麼今天躲過野牛碰上虎——遇到的人一個比一個凶。
四下群雄雖然未知端倪,但也聽出幾人關係特殊,上面幾人大聲說,他們底下低聲議論,指指點點,胡亂猜測。但出於對前輩的尊敬,對慕容焉的信任,以及強烈的好奇,都促使他們坐壁上觀,目注事態的發展。
劉大彪駭然地瞪了那些傷口很久,倏地轉向光頭少年,道:「你……你還說酒里沒毒,我怎麼流這麼多血?」
此地無憎道香火,年深日久,境界十分頹敗,但裏面卻有不少人歇息,有老有少,幾乎個個手中都提著兵器,正圍著石堂議論紛紛,那殿門業已破壞,裏面鐘鼓全無,中間供了一尊無壇神像,這神像油漆剝落,左眼之色全褪,倒象是個獨眼龍,怒而不威。這時正有幾位為首的在在堂口,和大家議論紛紛,地上還放著三具屍體,死狀極慘,一個全身四肢斷裂,另外一個胸背上破了一個大洞,還有一個臨死時目瞪口呆,七竅流血,一看便是被嚇得肝膽俱裂而死。這群人圍著三具屍體,個個義憤填膺,群情激憤。
但直到她觸摸到行覺那骨瘦如柴的手骨,不禁墜淚如雨。才意識到這些事已經是多麼遙遠的過去了,而眼前,他都將忘掉所有的事,所有的人。所有的情,所有的義,他的大限就要到了,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以為縱橫的一生,是多麼的簡單與無益,她的生命在不知不覺的綻放中調謝了……
慕容焉道:「並非是晚輩無禮。」
群雄雖然不知什麼是『渡厄神掌』,但光看古壁仙驚人的身法掌勢,以足震懾。但見雙方一個杖影漫空,一個凌厲往複,短打遠攻,相互疊交,盤旋迭盪,一息之間,風雷數易,為地不大的蓮花台花瓣之中,殺氣橫空瀰漫,十足驚人!
白衣少年仰天一笑,道:「我就是嵩山緲峰劍派的『匣里無蹤』韞霞舉。」
韞霞舉冷哼一聲,催著二人起身,自己提劍同行,一路北上,后入林東折,行不多時,見前面有一爿居處,在村落之外,有一座破舊的龍王廟,裏面熙熙攘攘,似乎有不少的人,這時天色將暝,蔚然的天天空之下,院內似乎然起了幾堆篝火,三人進去一看,但見裏面幾間破敗失修的石堂,西廂兩處不經風雨,業已坍塌,院內外各生了幾株高低不齊的矮樹,其間荒草掩窗,牆皮剝落,蛛網密集,甚是幽僻荒涼,隱隱有股萋草的陰霉之氣觸鼻。
「施主暫且稍待……」行覺大師不待慕容焉失口將『羽觴先生李遐吟』幾個字說出口,急忙打斷,慕容焉何等聰明,但剛才實在是因為太過憤怒,幾乎脫口而出,急忙住口,外人雖然不知,但她古壁仙卻豈能不知,聞言臉色凝郁陰沉,冷顧行覺和慕容焉二人,道:「你們都知道了?」
眾人一見是他,都知他是慕容焉的兄弟,當下紛紛傾耳一聽。
「什麼,你要殺了我們為民除害,但……但我們可不是什麼禍害啊,你要弄清楚再說。」鄭慧娘驚道。
魏笑笨大驚失色,心裏一哆嗦索,手中吃飯的傢伙幾乎掉下來,道:「你……你是誰?」
魏笑笨道:「鄭兄,你既然也知道我和琥珀的事,想來定然與我焉大哥交情不淺了?」
魏笑笨也道:「不錯,我們也正有在天下群雄面前懺悔的意思,韞大俠就帶我們去吧。」
慕容焉神意驚遽地倒退了幾步,猛然沁出一身冷汗,駭異地瞪著這個女人,心裏突然有了很壞的感覺,哆嗦著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鄭慧娘卻大聲地道:「其實大家也不用太過驚慌,我自有辦法可令諸位安然無恙。」
古壁仙冷哼一聲,不待對方招數攻進身周,身形突然詭異地猛然驚起,一折一進,快逾閃電,掌化罡嘯,迅疾欺身逼進,躲開對方漫天杖影,貼身短打。這是一種聰明的打法,她與行覺本來都是天外天的門下,各自的家數可以說了如指掌。若想在這場比試中獲勝,除非用天外天以外的功夫。行覺大師一出手就是一套西域的杖法,而古壁仙的功夫去更驚人,這時慕容焉只看她出掌方位招數,不禁心中一震,揚聲向台上行覺道:「大師小心,這是師父的『渡厄神掌』,威力驚人!」
其餘四人微微頷首,那劉棠洒然振衣,挾劍而出,迎風高笑道:「小兄弟,我早聽說你的劍術有上古之風,超邁古今,今日我們既然有緣一見,自然不能就此錯過。」
魏笑笨聞言一喜,急忙道:「什麼,你也真是慕容大哥的兄弟啊,你……你怎麼不早說啊,我真是魏笑笨啊……」這時,他抬頭正看見鄭慧娘瞧著自己的禿頂,當下不好意思地摸了一圈,道:「實不相瞞,其實自從琥珀跟著我,就一直管得很厲害,平時我只要看別的女人一眼,她立刻將我打得半死,分明是我的太上掌門。這次要不是聽說焉大哥會去百宗論劍,她絕對是不會讓我下山的,而且……」一言及此,他囁嚅了一回,半晌方道:「而且,臨下山時還強行把我的頭髮剃光,讓所有的女人以為我是個和尚……」
慕容焉心中暗叫不好,他那心鏡保持的一點微茫的靈明告訴自己,他已經中了『仙人帖』了,如今的他似乎在夢中,眼前所見的的景象令人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就如同一個睡夢的人,他偶爾可能知道自己在作夢,但卻毫無力氣從夢中脫身而出,只好一直任自己隨著夢境沉迷,在夢中,人只要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人物,會毫不思考地取來,或美食、或美女、或金銀,見之就取,好象是得到了,但馬上會發現原來只不過是一場空而已。這時的慕容焉,雖然知道自己已中了『仙人帖』,但卻不能擺脫它,所以,他看到了自己心底里隱藏得最深的東西。
韞霞舉聞言,默忖片刻,渾身一顫,猛然沁出一身冷汗。僅此功夫,那和尚已經挾杖遠去,一面吟道:「百歲一瞬去匆匆,得失名利水月空,欲回首時已無岸,痛入輪迴大造中……」聲音落時,那老和尚已經走遠。
行覺垂下了頭,不是點頭,而是溘然而逝!
古壁仙沒想到過九陽杖術如此高明,頓時心中一動,口中大叱一聲,立刻將掌勢加猛,頓如排山倒海,傾蓋而至,行覺立感掌風呼呼,帶著透骨的陰寒之氣,列列飈揚,四下激散,淅凜凜著膚如刺,而在一雙玉掌的核心,卻旋轉成一股空氣的旋流,凝嘯震遠,所到之處,憑空如同打雷,轟然不絕,震懾當場。但慕容焉卻心中暗暗一喜,因為他已經看出來了古壁仙招數將盡,當下大放寬心,而他的判斷也裂口被證實了。
僅此功夫,山下玄武門下,魏、鄭等眾人都已完全受制,但卻並無一人引領他們,眾人恍惚地不約而同到了雪岳峰下,頓時俱被那懸崖絕壁阻擋,紛紛停留在雪岳峰前,不知所措。慕容焉時而清醒,時而恍惚,在他清醒時,急忙去喊眾位兄弟,但眾人都象沒有聽見一般,只是望著對崖,如一群在滔滔濁世流浪的渡岸者,期盼無奈地望著雲霧縹緲的對面。
古壁仙卻在儘力破壞他的情緒,一面揮劍,一面道:「在段國的時候,我已與段末杯結盟,本來要去看段王如何捉拿我的一個叫古傲的手下,見天下英雄雲集,卻能削平四海的只有荊牧和你,就索性與你們結為兄弟!後來我在王宮劍決時,假扮昆崙山的古闌還,親眼看到、聽到了你擒殺古傲的經過,自從那一刻,你就是我的了……」
古壁仙臉上掠過一絲異色,繼而陰騖之氣大勝,目帶兩分幽怨,八分恨怒,質問道:「過九陽,看來這些年你的功夫並沒有退步,你既然已經委身空門,怎麼還偷練本門內功?」
魏笑笨不屑一顧地道:「好,你說我們怎麼打?」
行覺大師搖了搖頭,道:「並非是我在偷練,只是人能放棄仇恨負擔,修為自然會不進而進了。」
卓無懼搖了又頭,嘆了口氣,指著南峰一處地方,道:「慕容兄弟,那片林後有一斷崖,名叫『雪岳峰』,過了斷崖就是雲林宮,但可惜的是,此處斷崖到對崖間隔數十丈,中間並無弔橋繩索,下面乃是深不見底、橫無崖際的萬丈深淵,終年雲霧縹緲,很難渡過!」
群豪俱都面帶異容,聳然動容,嘩然騷動。
「聽那話的意思,似乎過九陽就是慕容大俠和古壁仙的大師兄,他們年齡差別這麼大,那他們的師父豈不是有一百多歲了。」
古壁仙道:「這裏乃是本門的禁地,任何人擅闖,必死無疑!師弟,你既然來了,今日我就當著天下群雄的面先廢了你的武功,以警效尤,而殺你的兵器和所用的武功,都來自於這壁上的二十柄劍——二十諸天!」
搖曳著樹枝將無邊的落葉,旋轉在疏朗的湛湛天空,溫暖的光臨照大地,令人不知天有多高,燕代有多大,只知此時有我,此地秋美。
慕容焉立刻展開無名老人的四訣劍法,和對方的『渡厄神掌』硬碰硬地打了一回,直震得蓮花台前荷花激飛,鐵屑四散,聲勢駭人已極,結果到了八十招上,慕容焉漸漸不敵,以上乘的輕功掠過群雄頭頂向外就逃。這時,古壁仙已經成了一頭瘋掉的老虎,飛身死追不放,加上她本來輕攻就高得很,立刻越過群雄就追,背後只留下慕容焉一句話:「六宿保護好大師法體!」,一意往山下跑,結果兩人一前一後,如兩隻展翅的大鳥,飛掠下了雪岳峰,一直向西掠了兩百里的一片樹林,慕容焉方才停下,不足片刻,古壁仙也趕了過來,這時她已稍轉過來少許,見慕容焉忽然駐足橫劍,當下飄掠過來,目射驚人的冷電,瞪著這個年輕人,道:「你不是很能跑了,為什麼停下!」
「那又如何,反正和我作對的人都死了,而我只是受譴責而已!」
「好惡徒,竟然用這下三爛的手段!」白衣少年心中怒火上沖,復又縱身出來,這時再看那魏笑笨已經跑遠,頓時大勃然大怒,提氣便追。兩人一前一後跑出很遠,但魏笑笨的輕功雖然得過他老婆的真傳,但琥珀的功夫又如何能與這年輕人相提並論,不一會眼看就要追上,這時路旁一林中倏地鑽出一個少年,卻正是鄭慧娘,他乍見魏雄笨回來,還以為得了手,卻突然發現他屁股後面還跟了一個,還沒待他問明原因,魏笑笨早大叫道:「大哥,我們被這小子識穿了,他武功好象很厲害……」
這時,幾個守夜的劍客匆匆過來,抬回來了一具屍體,他的死狀好看許多,面表看不出傷勢,但從嘴角鮮血來看,顯然是被深厚的內力震死。幾個守衛說方才聽到慘叫之聲,立刻見一道人影一閃而至,幾人未來得及出手,被那黑影迎面一掌將其中一個打飛,飄然而逝。自始至終,幾個守衛也未能看清那人相貌。
慕容焉也自倏然到了對面一崖之上,放目四覽,秋林放目可拾,清靜空曠得很。
行覺黯然一他嘆,古壁仙卻緊緊地盯著他,臉上一陣快意,忽然為之一緩,道:「不過,我倒想知道你到天竺給我求了什麼葯來。」
眾人聞聽韞霞舉此言,不禁紛紛信了大半,劉海寧只是覺得韞霞舉太過輕率,不知如何是好。正在這時,魏笑笨突然站出來,大聲說道:「諸位暫且稍待,晚輩有幾句話要說!」
旁邊的鄭慧娘也證實地道:「二弟,我在鳴月山見過他,他就是韞霞舉。」
那大漢渾身乃是件黃色褲褶,一副本地人打扮,雖然被三狼拉住,但神情倨傲,不屑一顧地掃著三人。四下的群人議論紛紛,鄭慧娘大覺好奇,正要發問,那老大幽風,也就是黑豆眼尖得很,一眼看見了他,頓時驚呆了半晌,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又急忙拉他的二弟、三弟扎堆一起看了一回,三人立刻跑了過來,一起拜伏在了鄭慧娘的腳下,又抱腿又哭泣的,當街大喊師父。
魏笑笨連連點頭,當下兄弟二人急忙趕路,哪知走了不到里許,到了前面一座鎮上,突然見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圍著幾個人,不知在看什麼熱鬧。一向好奇的鄭慧娘拉著老魏擠過來一看,頓時大吃一驚,你道是什麼人,原來,人群中正有三個人,卻正是當年惡名昭著的段國三大狼主的前三個,不過如今他們已經拜在了鄭慧娘門下,還由他們尊敬的師父起了法號,分別叫黑豆、金銀花和黃連。如今,他們正在一個水果攤前,揪住一個大漢不放。
行覺大師呵呵一笑,一言不發地行到崖前,突然振衣跳了下去。眼下大群雄雖然精神精神恍惚,但目睹一人捨身跳崖,都不禁駭然一驚,紛紛聚到崖邊下望,就此功夫,眾人猛然見那行覺大師竟然凌空徐步,緩緩飄向對崖,無不瞠目結舌,目瞪口呆。正當此時,那行覺大師震天一聲大喝,眾人頓時無不一震,一震之後,竟然精神清明,而這一喝,正是佛家卻魔去念的獅子喉,慕容焉神情一朗,突然見那空橫無際的懸崖絕壁猛翕合在一處,變成了堅實的石地,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上面並不是什麼懸崖峭壁,但中了仙人帖的人看來,如同幻覺,竟然是片無底深淵,這也解釋了『孤青流隗震』五人為何會被人提著橫渡絕壁,原來如此。
「那柄月宮天子在哪裡?」慕容元真道。
劉海寧手捋長髯,道:「我們一路循著華山派的標記尋到此地,再尋不到任何蹤跡,看來徐宗主定然是被雲林宮的人發現了,我們在此聚議正是為了此事。」
老和尚道:「天下眾生本都為善,都有佛性,只是大千世界,精彩奪目,令人心鏡蒙塵,聖人與俗人的差別就是心鏡的蒙塵程度。蒙塵多的,勾心鬥角,詭計百出,流浪慾海,永不知返,這就是愚;蒙塵少的,慧光發現,一念為善,持之以恆,這就是聖。」
「哈哈,兄弟你實在說到我心裏了,要是我早幾年遇到你,我們現在已經是武林盟主兼天下第一劍都說不定,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說定了。」
慕容一立刻吩咐二個兄弟依慕容焉的話傳令,一面上前見禮,主動請求為眾人帶路。這時,群雄和慕容元真『洗天墟』的高手兩面夾擊,形式頓時急速逆轉,雲林敗勢已無可挽回,慕容焉抱拳一禮,道了聲「有勞」,攜眾人隨著慕容一長驅直入,直趨宮內,這一路上雖然也有對手,但如何擋得住他們這些人,可以說是所向披靡,一路無礙地進入宮中,但見石殿巍巍,寬敞揮宏,雕廊畫棟,魁偉不凡,其氣勢竟然與王宮大殿相差無幾,而且裏面宮衛森嚴,外面紛亂的金鐵交鳴之聲,喊殺聲,將宮內核心的實力都凝聚在了朝陽大殿,行覺大師和慕容焉等人闖入時,殿內劍氣森森,突聞一人震天大笑,笑聲凄厲慘烈,令人心驚。
古壁仙淚如雨下,心如刀割:「我不要你還!我不要你還!」
「剛才我們打架又沒有分出勝負,憑什麼你做幫主,我作副幫主,我魏笑笨向來是一定要當老大的,若是當天下第二,我寧願被老天劈死,也不會和你開宗立派,你就死了這條驢心吧。」
待她點足而落時,婷婷地立在一片千嬌百媚的蓮花之上,群雄雖然離得稍遠,但卻堪的一清二楚,但見古壁群裳霞舉,仙袂風翻,恍然如仙蓬萊仙子謫下凡塵,美中帶殺,實足驚人。
慕容元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個小丫頭擺一道,耐心立刻消失,怒道:「月宮天子究竟在哪裡?」
那老和尚望了他們一眼,這時韞霞舉也一抱拳,道:「晚輩韞霞舉,正要處置這兩個惡徒,不知大師如何稱呼,卻要為他們說話?」
接著,那老闆正要上前謝他,店內卻冷不丁地冒出個人,拍手笑道:「好手段,好手段,一個白吃,看來一個還要被老闆白送,果然不凡。」
魏笑笨道:「為了我們能協調一致,大家需要推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作為首領,這樣大家行動起來就有效得多了,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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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暗暗讚歎,但手下卻絲毫不敢大意,身後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倒掠如飛,同時手中竹劍急速旋轉著「嗤嗤嗤」幾聲左揚右盪,眾人耳中竟然聽到「鏘鏘」金鐵之聲,兩道人影如同兩道大鴻,衣袂翩翩,其凌厲的聲勢頓時將眾人驚住,其餘馮、卓、余、莫四人也微微頷首,其他打鬥的眾人被兩人沖入場中,頓時為之一滯,紛紛收了兵器各自退到一處,駐足觀看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比試。
魏笑笨聞言,突然驚起地揪住鄭慧娘,大瞪眼睛地道:「好你個鄭慧娘,我老魏本來一向是和大雁平輩的,如今跟你這麼一結拜,我和你同輩,卻被你拖得降成了他的孫子輩,這件事要是我家那頭母老虎知道了,還不活剝了我的皮,我可被你害慘了。」
眾人聽過,都覺很有道理。
慕容焉點了點頭,道了聲「不敢」,他點頭是說自己確是一劍廢了木丸津,不敢的是說自己劍術不濟,他的沉靜含蓄頓時博得了五人的一致好感,五人相互看了一眼,暗暗點頭。
鄭慧娘道:「二弟你說得極是,眼下那地方絕對不能回去,我們還是趕緊走遠些再休息才算安穩。」
一言及此,五人猶有餘忌,渾身顫抖,經歷多年折磨,他們早已深為憚懼。
趙馥雪突然高興地噗的粲齒一笑,風情萬種地道:「太好了,焉,我要永遠跟著你……」但就在他要去抱她時,趙馥雪突然臉色一變,美容一斂,喜悅的神情倏然消失,猛地又換了那副凄怨的神色,流淚道:「焉,你在騙我,你要帶我走,為何不在來慕容的途中帶我遠走天下,如今你又要騙我,我……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一言及此,她嬌靨之上儘是無助、傷心欲絕、曾經滄海的神色,萬縷幽怨地望了他一眼,緩緩地轉過身形,飄然離開了……
『青鋒子』卓無懼輕振纖髾,瀟洒無第地道:「你就是最進名噪天下的少年英雄慕容焉?」
古壁仙一旦下了決心,反而情緒穩定下來,重又現出了絕世的容姿,道:「身份?我正是要告訴你身份的事!不錯,薛涵煙是我要梁行一去殺的,趙馥雪也是我要他去殺的,但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梁行一的女兒,這個秘密或許我應該告訴慕容元真!」
古壁仙雖然穿過,但因為力道用老,身形難以及時收斂,而行覺急速旋轉閃開的地方又正好是靠近劍壁的蓮花台的邊緣,眾人都驚叫一聲,古壁仙一跤跌了下去,直摔向地上的萬簇蓮花刀山劍海,眼看一代江湖霸主就要香消玉隕,行覺失聲大叫一聲,頓時奮不顧身地棄杖掠了下去,大叫道:「施主小心!」,凌空將她向上一拉,自己卻落到半空,猛地擊出左手入壁,向上一縱,而僅此功夫,古壁仙竟然被行覺大師那凌空一提,重新回到了蓮花台上!所有的事都是在蓮花台另一面的劍壁之前發生,所以群雄並未看見,只是見古壁仙掉下去,卻突然又飄了上來,而行覺是後來才掠上來,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驚變又生。
「過大俠,這個女人是個魔女,我們現在足以殺了他救人,何必求她!」
卻說鄭、魏二人走到林中,那鄭慧娘突然停下了腳步,抱著劍頭也不回地冷冷地道:「小子,我看你也武功高得有限,索性就讓你三招,你拔……」他『劍』字還未出口,後背猛地挨了一記重拳,痛得他齜牙裂嘴,回過頭來正要破口大罵,卻緊接著一連串地暴打,令他眼冒金星,嘴皮流血,一腳被踹了個狗吃屎,一頭拱在地上,將手向後面一擎,連忙大聲叫道:「停手!停手!這不公平……」
古壁仙掃了群雄一眼,轉向行覺,臉帶不屑地道:「我的兵器該出時自然會出,你儘管出手好了,不算占我的便宜!」
『隗山瞑尊』余長持無奈地嘆了一聲,道:「素問慕容焉智計無雙,今日先試小友武功,再引到此,有意相告。因為雲林宮主聖尊並不知道你來到此地,就算知道,那也一定是中帖自動送上門的,自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若是當今天下還有一個人能夠突破『仙人帖』限制的,那一定就是慕容少俠了。今日我們說了,正是冀了萬一的希望,小友應該沒有中『仙人帖』吧?」
余長持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開始你一劍對劉兄,不敗;接這對劉、馮二位,不敗;一直待我們五人齊齊出手,依然不敗。究竟是誰讓誰,大家都清楚得很,我們五個雖然有點名聲,但還不是那種愚腐之人,小友就不用給我們粉飾了。」
行覺大師望影而笑,揚手似要揮出攔截的模樣,但就在這一刻,慕容焉陡地心中一惕,大呼一聲,飛身欲上,卻被一股發自和尚的無形真氣所攔,縱身不動,而僅此功夫,那行覺大師突然將手往懷中一攬,在所有人的驚駭之中,二十諸天嗖嗖而下,快逾脫弩之矢,一涌射下,更加加速地直撲下來,古壁仙「啊」地一聲驚叫,急忙揮掌擊出,欲將二十柄劍震飛,但為時已晚,什麼都晚了!二十柄劍一起穿入行覺大十的身體,劍劍穿身透體,前見劍柄,后見劍尖,都刺入了他的身體!
「有什麼不敢,你如今已經被我打成了豬頭,我還要罵你是禿豬呢,死光頭!」
慕容焉大喊一聲「玄武門下不許濫殺無辜,傷人性命!」,縱身到了五人面前,躬身抱拳道:「五位前輩,晚輩慕容焉早聞大名,只恨無緣一見,今日一見,雖足謂平生,但絕非我所期望。」
「師父在坐化時,已經知道有今日,你敢說你不信?」
「笨娘幫?厲害,光聽名字就叫人高興得直跳,想我們兩人都是武林中的極品,要是不開宗立派,老天都不會原諒我們,十成十得要遭雷劈。」魏笑笨道。
魏笑笨看得心中好笑,正被三人看見,大大地驚異了一回,道:「師父,這位前輩是……」
正在這時,後面的六宿見狀頓時大怒,玄牛宿主『誡吾一劍』樂伍元突然振臂而起,半空之中劍鞘奪地飛射而出,直射馮正倫,同時三尺青鋒凌空直指,欲要半路截下,大喝地道:「閣下乃天下名劍,我樂伍元倒想領教領教!」哪知他話猶未歇,地上的慕容焉突然得隙頭也不回,紫氣素手向後一揮,立刻又與劉棠打在一處,但這一道歉柔的劍氣卻將樂伍元沖回原處,老頭一愣,正自不解,慕容焉已開口道:「樂宿主暫且稍待,五位前輩既然是有意相會,就讓晚輩恭領幾位前輩的賜教吧……」
「正是摩利支天,它正是行覺大師在鳴月山所贈,你還有什麼話說?」
魏笑笨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店內正有個白衣少年劍客提劍起身,此人卓朗俊偉,在方才魏、鄭對手時一直未曾動過,這時又一言道破他們的詭計,顯然是個精明的主,不懷好意。
眾人聞言,紛紛贊同此計,他們一旦拿定主意,立刻連夜啟程,生怕那群江湖客走遠來再找不到。當下,屈雲命幾個部中勇士留下照顧馬匹回歸東川,剩下三十五個人,三十五位高手一起上路。至於他們放棄坐騎,是因為一來要走山路,二來其他江湖眾人都未騎馬,一行眾人星夜北上,在鄭、魏二人的帶領下,翌日辰時便找到了那群江湖中人。
「這話很有道理,大家找出那個壞女人!」
『中原大俠』呂書方有些駭然地太息道:「這雲林宮究竟是什麼宗派,竟然如此詭異而又高深莫測,連『冠古刀』徐微步大俠和『八百孤寒』吳前輩這樣的高手也不能與京,天下數百名高手竟然如沉大海,實在匪夷所思,我呂書方從未怕過任何人,但今日也不禁心中發寒……」言迄,又在驚遽嘆息。
旋波蹣跚地用手攀地倒退著,道:「自從你的人偷偷混進宮裡,而我妹妹又失蹤了,我就知道是你乾的!」說得聲撕力歇。
慕容焉痛疾首,淚如泉湧,急忙去追,但趙馥雪早已無影無蹤了。但就在他尋尋覓覓的時候,趙馥雪竟然又來到了他的面前,還是一番話后就痛心離開,如是五次,慕容焉大叫一聲,「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砰然倒地,他痛苦的心不停地瀝瀝滴血,有氣無力。就在他凄然欲絕之時,突然發現自己吐出的鮮血下面,竟然沒有一點積雪,而其他的地方依然是白雪皚皚。這一發現令他心中猛地一驚,恍如大夢倏醒,多年煉心的那點靈明猛地擴大,使他精神一振,倏然想起方才五位劍尊講的話,急忙盤膝坐下,急忙息心運起,其間那趙馥雪又屢次來擾,但他一念不動,萬念俱泯,頓時靈山朗朗,一灼獨靈,心中慧念一起,無可阻擋,睜目一看,看天清氣朗,萬雪消釋,發現自己竟然獨對秋林,望峰息心,方才那種宗奇異詭幻的景象都無影無蹤了,起身行幾,卻已到了那雪岳峰下。
行覺痛苦地笑了,笑得渾身顫抖,二十柄劍,觸目驚心。慕容焉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握著師兄的左手流淚,這時見他緩緩顫抖著伸出了右手,古壁仙徹底失去了憤怒的桀驁不遜,上來抓住了行覺乾枯的手,這一觸,方知這幾十年他所受的艱辛與折磨,竟然把一代宗師弄成了一個頭鬢皓然、枯槁健淬的老人,而自己卻還是如此的年輕貌美!她的心碎了!
旋波冷冷地注視這這個狠心的人,道:「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給你找各種理由辯護,欺騙自己,甚至相信你不會再提這件事,希望你依然對我好,但……但你還是連我也不放過,你……你好恨的心!」
不足片晌,群雄終於來到一座石宮之下,但見此宮拔空高聳,背崖而建,頗為雄壯。在此宮前面,赫然有不少的黃衣劍客阻擋,群雄大喝一聲,紛紛提著兵器迎上,那群劍客對於眾人的精神狀態吃了一驚,大感意外,正在這時,從裏面突然衝出五名劍客,將那群黃衣劍客沖得大亂。群雄正大惑不解,慕容焉當即認出他們就是天下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五人,大喝道:「五位前輩是自己人,諸位衝進雲林宮,不可殺人!」
光頭少年可管不了這許多,只管自己開吃開喝,最後劉大彪實在忍受不住,先猛喝一頓酒,接著狠吃碁子面,邊吃邊喝,不過片刻將那一大壇酒和一碗面吃了個底朝天,休息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提劍再打,旁邊圍觀的眾人紛紛指點希噓。
古壁仙得意地道:「因為我就是卓北廬,你的二哥!」
「確無用處。」
群雄被這人的身手與決絕驚呆了——古壁仙殺了自己的人!
而與此同時,醫毋閭山中一方高碣之上,正立著一個年輕人,仰望著雪岳峰,聽著震天的殺聲,目周意倦,仰溯涼風,憑空羈攬著天地霸氣。正在此時,後面來了一個女人。
「小子,你……你是不是還想挨揍?」
「什麼,五位前輩也被人下了『仙人帖』?」
丑牌左右,除了幾個守衛外,眾人大多沉沉睡去。
光頭少年聞言,忖了一回,急忙點頭答應。當下,劉大彪揮手命諸人一起退到十丈以外,又命他們一起發了個不叉手干預的誓言,回頭正要與光頭開打,哪知突然不見了他的影子,頓時大怒,那群弟子雖然看見光頭跑了,但因為發拉誓不加干預,不知該不該追,結果紛紛只用手指光頭逃走的方向,僅此功夫,劉大彪氣得渾身直冒青煙,大喝一聲,一邊罵道:「你這個小禿驢,竟然敢趁大爺不注意逃走,我早就猜到了,你休想瞞得過我!」,一面提劍追了出去,林中頓時剩下那十來個弟子,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眾位食客乍見這手提長劍,滿身挂彩的劉大彪,都不禁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有人尋仇,紛紛躲到一邊。劉大彪瞪了他們一眼,大聲道:「你們都回到自己座位上,此事和你們無關。」
古壁仙作勢要回答,但她卻沒有,就在慕容焉精神萎靡時,這個女人覷准機會,突然發難,她果然下了殺人的狠心,所以手中竹枝,不啻一柄利劍,用出的卻正是無名老人的四訣劍法,因為這一驚變,太過突然,慕容焉雖然疾彈倒掠,堪堪躲過辣手之擊,但臂上、肋下一劃一點,鮮血射出,受傷不輕。一直到他作出反應,經過幾十招才穩住情緒,同樣用起了師門博大精深的絕技。
白衣少年大怒地轉望店老闆,那老闆嚇得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但他的表情分明是相信了。
鄭慧娘不待魏笑笨繼續來出風頭,急忙答道:「呂大俠雖然可能沒有殺人,但也可能是個受害者,至於這殺人的人,四周的守衛並未見到半點人影,很可能兇手還在我們中間……」
光頭少年有些難以啟齒地望了眾人一眼,低低地道:「其實我的意思是我出恭的時候最怕被人看著,否則一定弄不出來,我打架的時候也差不多,這麼多人瞪著我,大大地影響我深厚實力的發揮,你讓他們都退到至少十丈以外,還要發誓不出手幫忙,這樣才算公平。」
慕容焉渾身簌簌發抖,眼中卻已淚下,仰天自語地道:「師兄,我幫你救出了她,但……但我知道該不該放她走,告訴我,涵煙,你也告訴我……」
馮、卓、余、莫四人見狀,紛紛驚顧,他們都是天下成名的劍客,自然看得清晰入目,對目下的情勢更是了如指掌。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魁梧威猛的『孤雲劍客』馮正倫突然縱身而出,影如兔起鶻落,倏忽而至,人在半空劍鳴已響,當頭灑了下來,洪聲道:「慕容少俠,我也來領教你的上乘劍法!」
慕容焉心中寒顫,他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什麼人也是這個女人扮的,表現在劍法上,是一片凌亂,古壁仙覷准機會,狂笑攻進,令的慕容焉一陣後退,但好在這套劍法雙方都很熟悉,才能挽回局面,但這已經是在百招之後了。
和尚並未回答,卻道:「世人本性為善,教化的唯一方法應該是以善服人,這樣被服的人就會以心向善。而少俠以武服人,地下這兩位施主就會覺得武功可以解決一切煩惱,便有了以武服人的心,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你教他們的,所以俠為世之大惡,這種惡猶過於這兩位施主的惡而無不及。」
慕容焉痛惜地望著她風華絕代的容顏,心中顫抖地道:「雪,是真的……」
慕容焉三言兩語就解釋了雲林宮的詭異之處,實在非同一般,群雄果然三五成群地結手而行,他們並非是要一哄而上,將古壁仙亂刀分屍,而是要看她如此收場。
一時間,連續消失的人嚇得眾人面如死灰,冷汗洋洋,不知這宮裡究竟布置了什麼機關。這時,宮壁四周傳來了游弋不定的衣袂之聲和一陣刺耳的詭笑,是古壁仙的聲音,但依她在壁間飛掠不停的聲音可知,她正在聰明地避開眾人的耳目,時時司機偷襲。但聞她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武人,竟然敢妄意闖我雲林宮,正該有今日之報!我古壁仙乃是何人,會偷襲你們這群無膽匪類?前面不遠就是蓮花峰劍壁,我古壁仙先行一步,在蓮花座上看你們怎麼喪身在雲林宮內!哈哈哈哈!」緊接著一陣狂笑,眾人正自一驚,但見一道人影倏然自壁間掠射而出,點足如飛,飄乎掠到雲林宮外十余丈處。舉目一看,見那宮外果然有一片闊地,地上遍生蓮花,開得爭奇鬥妍,煞是好看。這裏既然生有蓮花,那下面就應該有水,眾人實在想不明白,在這麼高的絕頂上,這水究竟是怎麼來的。
眾人聞言,紛紛暴聲大笑。
各路群豪似乎對屈雲等人的來到,並未有多大反映,因為現在有不少人精神詭異,大異尋常。其實,屈雲這次來尋慕容焉,也正是為了此事,十五名劍客中也有五人受傷,情況與這群江湖劍客一樣詭異,其他的人可能是修為精深,所以還未表現出來。但他此一來,那『紫衣門』掌門劉海寧和『華陰寒儒』柳盪夕頓時精神大震,他們曾在段國京師目睹過屈雲的風采,又聽說慕容焉也將到此,大受鼓舞。如今,連他們二人也開始覺的身體、精神有些怪異的苗頭,若是不及早找到雲林宮,那真是凶多吉少了——眼下是幾乎沒有人能退出了。當下劉、柳二位前輩和屈雲、顧無名等一商量,決定就跟這這群人走,他們既然奇怪地知道雲林宮在哪裡,那跟著他們就一定沒錯了。
劉大彪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道:「要想公平也容易,但你若是輸給我,就和我去把我師父弄醒,我知道這一定是你弄的手腳,你休想瞞得了我。」
古壁仙神情猛震,美眸圓睜,霍地站起了身,極力抑制住心中的波濤,上下地來回打量了行覺一回,眼中的驚恐漸漸退去,微微搖了搖頭,繼而被慕容焉激得勝怒,雙目如刀,道:「慕容焉,你……你敢欺騙我,拿個和尚就說是過九陽,你以為你是我的師弟,我就不敢殺你么?」
老大黑豆也道:「今日我所自己為何眼皮直跳,早就知道會有好事,不料卻是師父來了。」
「元真,我是旋波,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女人懷著滿腹的喜悅道。
「師弟,不……不得對你師……姐無禮,讓她來,我有話……」行覺渾身痙攣抽搐,血流汩汩。
江湖中人更忘記了這是雲林宮之役的最後鏖戰,俱都沉醉在驚世的武學之中。這天外天的六位門徒,包括慕容焉在內,無不是名震天下,他們雖然未列入天下的十三柄劍,但修為卻更在其上。今日一戰不管結果如何,都將被整個武林傳誦,而能親自置身其間並目睹這場決戰,也是件榮幸的事。
本來一直佔著上風的古壁仙攻到十招后,竟然力歇難繼,招數也開始了重複,但卻巧在行覺也杖勢稍歇,相比之下,依然是古壁仙稍佔優勢,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失去,古壁仙立刻重又穿插猛擊,同時掄掌橫掃,大聲狂笑。行覺杖影一疏,頓時相形見拙,攻勢頓時被破,但就在這時,驚變突生……
「什麼,慕容大哥在前面?!」魏笑笨幾乎歡呼地道。
「小心古壁仙暗中偷襲!」
光頭少年見躲無可躲,只好拔劍應上,結果兩人乒乒乓乓打了老半天,竟然是個平手的局面,但光頭的跑功似乎比劉大彪略勝一籌,內功高得嚇人,昔日慕容焉教的那一招早已不用多年,統統忘個精光,在蜀中時又不肯學,如今苦於不會使用,打得心中大大地憋悶,結果只好施展跑功兜圈子,一直把那劉大彪轉得昏頭轉向,身上連連被割了還幾道傷口,還是死纏著不放。最後,光頭實在累得不行,一溜煙就跑,劉大彪衣衫襤褸地在後面猛追,一面罵著:「你這個禿頭三,有種給老子站住,你要是個男子漢,就跟老子站著不動對砍,看哪個沒用的先倒下!」
魏笑笨會意地猛然起身,臉色冷道:「你個死刺兒頭,烏眼兒青,剛才是誰挨刀子來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吹牛不打草稿,我本來不想在武功上欺負你,但你既然如此不知進退,我若是不成全你,天下人都會說我太過縱容晚輩!」
慕容焉本來的用意就是令眾人住手,減少殺戮,如今既然已經做到,很是放心,當下立定腳步,兩道人影頓時淵憑岳峙地對面而立,再不移動分毫,一紫一青兩道鋒芒瞬息之間化為兩片霞雲,在兩人手中飄緲而出,交到一處,叮噹之聲連綿無斷,在外人看來,兩人面對面微笑而立,在不足六尺的距離之內,舒手施化出無窮妙彩,如璀璨的星河飄散而出,驚煞了四周的群雄。
鄭慧娘冷笑一聲,馬上用出了腹語只說了一句「小子,你知道我是誰……」,那白衣少年竟然毫不為意,剛好趕到,「砰」地一拳正打在鄭慧娘的鼻樑上,直疼得他哼嘰了一聲,捂著鼻子蹲了下去,弄得鼻血長流。
「鄭慧娘?!」魏笑笨瞥了他一眼,道:「你就算騙人,也應該找個象樣一點的名字,一個大男人用一個娘兒們的閨名,一聽就是假的,我老魏眼裡可不揉沙子。」
莫可虞沉默了片刻,喟然說道:「想我天下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名極一時,但卻于不知不識之間卻被人下了『仙人帖』,如今卻要聽命於人,甘為人用,人生淪落至此,夫復何言……」
台下群雄紛紛驚呼,慕容焉暗運掌力,隨時待敵。
行覺大師擺了擺手,慕容同時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眼下群雄雖然能找到被關押的同道並救出生天,但卻解不了他們身上的『仙人帖』的禁制,當下向古壁仙抱拳道:「古師姐,今日的事是我們師門內的事,沒必要將所有的江湖都牽涉進來,請你放了關押的同道,解去禁制,慕容焉願意聽從師姐任意處罰!」
群雄歡呼!慕容焉也終於放下了心,稍松掌力!
「誰說我請你吃飯,我已經和老闆說好了是你請客,我身上可沒那麼多錢。」
「貧僧帶來的良藥,就是能治理身心的佛法!」
這下,那鄭慧娘和魏笑笨頓時精神大震,大大地出了一回臉,將自己多日來見到的奇事一起說出,顧無名聞言,扼腕喜道:「既然如此,我們只要跟著那群奇怪的人,就一定能找到雲林宮了,到時不愁見不到焉兄弟了。」
劉棠道:「不錯,不過我們每到『雪岳峰』,自有人將我們雙眼蒙上,有人提我們過去,但至於那些人是怎麼過去的,我們根本無從知道。而且……」
他這一頓昏天黑地的暴打,頓時將那魏笑笨打得七葷八素,在地上亂跑。最後實在打得厲害,魏笑笨死命反抗,兩人頓時抱在一起,如潑婦打架一般,在地上連掐帶咬,連打了十來個滾兒,各自疼的嗷嗷直叫,一直打了兩個時辰,魏笑笨一直以為那最帥的鼻子鮮血長流,鄭慧娘頭髮也被揪下一大片,再看兩人,一個個鼻青臉腫,牙齒脫落,倒在地上大大地喘氣,如掐架的公雞一般,相互瞪著對方。
慕容焉驚駭莫名,急道:「而且什麼,前輩儘管直言。」
這個世界是真是幻?群雄自從來到這個詭異的地方,已經沒有分辨真假的能力了!
「厲害,天下還有什麼武功能有我的《鬼神經》厲害?」
慕容焉心中一震,道:「什麼二十諸天,其中的摩利支天如今尚在我的手中,你只有十九諸天而已!」
老三黃連見大哥、二哥口舌伶俐,不知說些什麼才好,支吾也沒放出個屁來,大大與以前的風格不同。
「我們馬上就要打架了,你說出恭幹什麼?」
韞霞舉毫不為意地笑道:「那是因為我今天要為民除害,你們兩個到處行兇,隨方嚇詐,今日我正要殺了你們兩個,臨死告訴你們又如何呢?」
眾人聞言,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當下兩人各自冷哼對方一聲,一起提著傢伙行到鎮中,又一先一后帶了一家飯店,那店中食客和老闆見了他們衣衫襤褸、鼻青臉腫的樣子,都看得大眼瞪小眼。但魏、鄭二人卻毫不為意,各自放下傢伙面對面地各居一席,那魏笑笨挑釁地瞥了鄭慧娘一眼,喊來老闆要了一桌上好的酒肴,那老闆生怕他沒錢付帳,囁嚅了半晌,魏笑笨突然將青腫的眼睛一瞪,猛地一拍桌子,道:「老闆,你是怎麼回事,我象是沒錢付帳的人么,我人都在這了,正是大笸籮扣王八——跑不了的,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眾人聞言大駭,韞霞舉道:「果然被劉老英雄說中了,走的那個一定是雲林宮的間細。」
這時,一個膚色玉曜,清心玉映絕色的女子姍姍向他走來,她淚流滿面、梨花帶雨地幽怨地望著他,妙目之中萬種哀傷地望著他,如怨如慕,哀感動人,嬌靨上儘是一派幽凄神色,珠吼乍囀,如狎雨鶯柔,顫聲道:「焉,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不想嫁給慕容元真,答應我……」
『隗山瞑尊』嘆了一聲,道:「慕容兄弟,如今他們怕是已經殺到雪岳峰下了,我們也該回宮了,小友若是能到達雲林宮,我們五人就算拼行一死,也會作為內應,將那個惡女人合力制服。」
劉大彪瞪著眼睛,道:「老子就犯它,你還能把我怎麼樣?」他話未說完,旁邊那個白衣少年突然暴聲大笑,這串笑聲來得太過突然,害得眾人無不一驚,繼而都為他捏了一把汗,不知那水草大王會如何修理他。
鄭慧娘抱拳道:「實不相瞞,晚輩在鳴月山與焉大哥分開,便沒了他的消息,聽說最近焉大哥出使宇文和段國,已獲大功,最近可能也會到哪個什麼宮去。」
群雄皆驚,慕容焉啞口無言。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韞霞舉也不禁頷首沉思。
和尚沒有回答,飄然走了。
行覺大師並未被割破腳底,也更沒有中毒,但見一影獨行,點足與萬花叢中,片葉不沾,衣袂輕揮,飄然行到了蓮花台下,輕身而起,矯若驚龍,在眾人一呼之間,輕輕落在了古壁仙的對面。
劉大彪勃然大怒地道:「你們這些人聒噪什麼,有什麼就大聲說,哼哼嘰嘰地不象個男人。」
慕容焉緊緊地將他抱在懷裡,淚再也抑制不住,簌簌而下,泣道:「師兄,慢走……」
慕容焉問道:「大師,你今日來是不是要尋古師姐?」
鄭慧娘聞言,連忙閉嘴,但那忍俊不禁、欲罷不能的模樣更令魏笑笨大瞪其眼。鄭慧娘生怕他再生氣,連忙強運一口氣,壓下去道:「魏兄,我信你了,琥珀郡主的事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今日小弟實在是冒犯了,笨兄你可千萬別怨我!」
「究竟是怎麼回事?」
鄭慧娘見他如此執拗,有些為難地道:「魏兄何必如此介意,你作個天下第二已經是祖墳上冒足了青煙了,我這個天下第一不和你作對,你也和天下第一沒兩樣,是不是?」
韞霞舉覷然一怔,道:「難道在大師眼中,天下真的沒有強弱之別么?」
※※※
「我挨揍?不知道剛才哪個被打得直叫娘,但你叫我鄭慧娘也沒用,老子可不是你娘,所以照打不誤。」
慕容元真臉色依然不變,道:「因為我正有件事要告訴你。」
慕容元真第一次看到了平常人的不可侵犯,正待在威逼利誘,旋波卻急速地攀到了懸崖邊上,溫柔凄涼地回頭一笑,道:「元真,我還是愛你的,但我不會再給機會讓你欺騙,我午時不回去了,我要在下面等著你!」一言及此,竟一頭紮下了懸崖,嚇的慕容元真欲救不及,到了崖邊向下一看,但見下面陰沉晦迷,雲霧飄渺,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這一日,兄弟二人到了一鎮,更是如法炮製,哪知今日卻突然出了意外,鄭慧娘吃過霸王餐,老魏一拍桌子,憤然而起,立刻和老鄭大打出手,頓時嚇得店老闆和一群食客轟地跑開,鄭、魏二人相視一笑,經過魏笑笨一番『艱苦』的拚鬥,大吃霸王餐的主兒終於被一腳踹出了店子,魏笑笨拍手了事。
慕容焉心中暗駭,回憶了年來天下群雄的奇怪之事,以及當地荻花洲發生的那些弟子莫名被人殘殺得穿胸破脊、拋頭斷肢的事,不禁心下釋然,心道原來如此。追查到底,竟然全是仙人帖的工力所至,難怪有人說是個看不見的人動的手。
兩人一直鬥了七十余招,在外人眼中,根本分不清他們比了多少招,但揮劍二人卻清楚得很。劉棠愈打愈是驚心,如今他的招數幾乎用盡,但他發現,慕容焉直到現在,始終沒有一招重複,但見他素手揮來,若雲行雨施,自在無礙,正如魚入水中,縱橫舒展,捭闔不息。
光頭少年被這群大漢死死盯住,他見對方人這麼多,方才的睥睨自雄頓時象耗子一般溜掉,連忙陪笑地望了眾人一眼,連忙又抱拳又作揖,道:「諸位,又是你們啊,我不是和你們的掌門宋大猛打過了嗎,你們怎麼還不放過我?」
慕容焉渾身一震,凜駭地道:「什麼,當日在護送馥雪的途中,就是你暗中殺了他?!」
旋波看他焦急的神色,突然快意大笑,連連咳血,慘不忍睹,道:「我在來的時候,將它託付給了一個正派的江湖中人,並囑咐他:我午時若還沒有回去,就將月宮天子交給慕容焉,到時所有中『仙人帖』的人都會被解除……」言畢哈哈大笑。
劉海寧立刻按照鄭、魏兩兄弟的方法,將每個小組的人來聞,欲將不能提供行蹤的可疑人物揪出,但結果更令人毛骨竦然,因為除了死去的那兩個人外,其餘的人都有人證實自己的行蹤,換句話說,也就是說這兩個人不是場中的人所殺,但如今天下的群雄都在此地,又有誰能在這麼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殺人,又能無影無蹤地離開呢——眾人討論的結果是,即使連慕容焉這樣的絕頂高手也難造此境界,可以說殺人的人已經脫離了人的限制。這個結論令在場所有的人無不為之驚怵、不寒而慄。群雄又開始騷動,有些人開始懷疑那雲林宮聖尊的身份,在燕國這個地方突然冒出一座昆崙山,已經夠令人驚駭的了,如今發生的事令人們對這個聖尊產生了無法抗拒的陰影。
「貧僧娓娓道來,何嘗有過嘲諷,冷熱乃是發於施主的自心。」
慕容焉聽得渾身顫抖,背脊直冒冷氣,道:「這……這究竟是一種什麼功夫,竟然如此惡毒?
魏笑笨臉上一副不過如此的模樣,拍了拍手,道:「你自己說了要讓我三招,怎麼不公平?」
「你不要再提那個人!」古壁仙突然聲撕力竭地暴喝道:「都是因為他,他讓我等了一輩子,如今既然你拿到了『摩利支天』,打破了我的誓言,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是我的了,任何人都不能和我搶,誰搶我就殺誰!」古壁仙說到最後,幾乎變成了怒吼,渾身直顫抖,目中噴火。
這時,一個身穿紫衣,魁梧恭嚴的老者上前嘆了口氣,道:「韞少俠,老夫『紫衣門』掌門劉海寧,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正當堅持不下,一個聲音突然道:「眾位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豪傑,如今有眾多武林同道被人擄走,生死攸關,下落不明,我們怎麼能一走了之,就算我們能逃一命,他日同道提起此事,又有誰能問心無愧地面對眾人,我是個無名小卒,卻也要追察到底,怕死的現在可以離開——」
古壁仙目光獃滯,精神幾乎麻木,臉上一連串閃過痛苦、懷疑、驚詫、後悔、怨恨、憐惜的神色:「你……你明明能躲開,為什麼要……要在我面前死……」當她一觸及那二十諸天時,突然臉色大變,因為這二十柄劍並不是真正的二十諸天,因為二十諸天都沒有劍尖,沒有開刃,上面刻滿了文字圖像,但這些卻柄柄鋒利,否則的話,行覺可能也死不了,但眼下他身上插著的,卻正是二十柄鋒利的劍!
這件事的第二天,情況突然急轉直下,群雄中先後出現了詭異的事。許多人似乎突然有了奇怪的能力,眾人本來是要循著呂書方的蹤跡追尋的,但如今中原大俠的蹤跡漸漸模糊,不久就消失了。正當眾人躊躇不決的時候,群雄中許多人竟然不由自主地堅持呂書方就在前面,結果有些人不信,就試著走了一段,竟在一片幽林之中,果然找到了呂書方的屍體——他已經死了幾天了,死狀和前面眾多的人都差不多,胸腰破穿大洞,脊骨清晰可見,心肺流出,塗了一地,令人一見欲嘔。
那個白衣少年一言不發地指指他的身體,劉大彪向自己身上一看,哇呀地一聲,嚇得將長劍扔出老遠,你道怎麼回事,原來,他先前身上受的劍傷這會兒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又開始流起血來,染紅了一大片。
慕容焉冷哼一聲,並未回答,而是趁機縱目四覽,但見蓮花台後有一雕龍畫鳳的石壁,鏤刻得細緻入微,巧奪天工,其上赫然插著二十柄帶鞘的劍,或長或短,各不相同,殺氣騰騰,與蓮花台前千嬌百媚、萬花爭妍搭配在一起,很是突兀,令人暗生驚心之感。
慕容焉沒有回答,他相信行覺大師的話,行覺大師圓寂前說過,即便沒有古壁仙,群雄依然會安然無恙,這個女人已經從他的世界消失了,茫茫天地,只剩下一個一生用盡心機去害人的女人,孤獨,空蕩,接著是一陣痛苦的哭叫聲,都消失在了遠去的慕容焉的心外……
「這隻是你在世間的譴責,還有更嚴重的,在你死後!」
莫可虞點了點頭,馮正倫道:「不錯,『仙人帖』乃是一種介於內功與巫術之間的一種上乘功夫,有點象是傳說中的『七星綱』,聽說取自『二十諸天』中一柄名叫『日宮天子』的名劍劍身之上,乃是一種極其厲害的護法武功,又叫『闌還沚音』,凡是中帖也就是聽到『闌還沚音』的人,都會變得精神詭異,每每會見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喜好武學之人看到的儘是天下無雙的秘笈,但卻尋之即消失無蹤;喜獵漁色的人看到的儘是天下無雙的絕色女子,令人奔禁不止,撲之即無,令人精盡人亡;喜財者儘是美玉珠寶,但卻永遠得不到。總之,中帖之人平日得不到、求不得的慾望都會凸顯無疑,令人如入仙境,所以才叫作『仙人帖』!」
她是趙馥雪,慕容焉這輩子最大的遺憾,為了三國百姓的和睦,他犧牲了一生最愛的人。而且,還親自將她自千里之外護送到了慕容,將她送到了另一個人的懷抱,這種撕心裂肺的經歷在表面上雖然曾一笑略過,但他的內心深處,無奈、愧疚、遺憾與那無堅不摧但又靜凝不動的愛,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這種痛苦全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而他卻默默地將血咽到了腹中,將淚留到了死亡的那一刻……,但如今,他在無力的痛苦深淵之中,再次見到自己一手造成的終生大憾,不禁愴然泣下,深情地凝望著這個少女,心中的執著一如他手中的紫竹劍,「啪」地墜地了。
「這話有道理,這裏只有他消失了,不是他是誰!」
慕容焉渾身一震,驀地勃然變色,轉過身來,劍眉一剔,雙目沉冷地註定了這個女人,道:「是誰?」
古壁仙驀地大怒,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道:「你又在冷嘲熱諷我么?」
「又是二十諸天?!」慕容焉心中一震,此劍分明在古壁仙手中,所以,練這種武功的恐怕只有古壁仙本人了,南飛鴻在鳴月山劫持趙馥雪時曾說他的主人親自向眾人下了『仙人帖』,可見當日必然是古壁仙親自動手,但當時她易容成了羽觴先生李遐吟的妻子,也就是鬱悒夫人李秋浦,根本就再沒有出現,那古壁仙又是怎麼動手的呢?年輕人沉靜地想了片刻,突然間……
光頭少年裝作大怒的樣子,提起兩個酒罈各飲了一回,卻馬上被劉大彪奪了過去,砰地一屁股坐下,瞪眼睛道:「這壇是我的,你怎麼光喝我的……」說話間,將長劍嗤地往身邊地上一插,大大地吐了口氣,先一言不發地喘了半天,眼睛只是瞪著那壇酒和那碗香噴噴的碁子面直咋嘴,但因為太累,需要好好地休息才能開吃,如此一來,他的樣子惹得那群食客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光頭少年聞言,頓時大急,語無倫次地道:「你們這算什麼,這麼多人一起上,別人一定以為我武功高出你們很多,有點以武凌人,欺負你們的意思……」
「師弟,這是怎麼回事?」眾人莫名其妙。
「古壁仙,你還記得我么……」人群中的有人低吟一聲佛號,走了出來,不是別人,卻正是行覺大師。
慕容焉悴不忍睹,彈淚將頭轉向一邊。
那為首大師兄聞言想了一想,打雷似的大嗓門道:「都給我住口——」
魏笑笨心裏雖然象是老鼠見貓一樣,但面子上卻冷靜得頗象個江湖人物,道:「閣下這是什麼話?」
三個徒弟看得大大地佩服,連道弟子受教。
群雄又是一陣騷動,他不再是,那就說明他以前曾經是,難道這老和尚真是北地的絕頂高手,逸劍宗的開山祖師過九陽么,他怎麼出家了呢。但群雄的震驚遠遠不及古壁仙,這個貌似少女的女人,眼中閃爍著懷疑繼而痛苦的神色,但當她再此聽到行覺大師的聲音時,渾身驀地一震,此時慕容焉從腰中摘下一柄近兩尺長的摩利支天,揚手謂古壁仙道:「古師姐,你看這是什麼?」
沉睡中的眾人不知,在幽靈般的夜中,正在醞釀著一件驚怖駭人的怪事。幽夜之中,突然人影一閃,緊接著是一聲凄厲的慘叫,眾人紛紛驚起,立刻提了兵器四處察看,劉海寧、柳盪夕攜眾人急忙命人點起火把,但見地上卻已拋下了一具屍體,死狀極慘,但見頭被拋在一個地方,腰被拋在丈余的另外兩處地方,殺人者的手段將這場中的江湖客們駭得渾身起寒,背上直冒涼氣。
呂書方上前道:「兩位小兄弟是……」
「你誰也不用問了,今日不是你要不要放我,而是我要不要放了你!」古壁仙從地上揀起一段竹枝,一捋成劍,雙目閃耀出灼灼的光芒,緊緊地盯住了慕容焉。
這個問題一旦提出,頓時成了議論的焦點,這裏七、八十人,頓時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少惹雲林宮為妙,而且如今也失去了引導方向的標記,在此徘徊也是無用,不如南歸中原的好;另一部分人一是出自江湖道義,二就是有朋友被劫,堅持一定要找到雲林宮。
這真是報應,也是上天給他們機會,看清自己當年是多麼無賴。
院中眾人聞言,也不禁都有同感。
六宿聞言,知他心中有數,當下只好旁觀助陣。僅此功夫,那空中的『孤雲劍客』馮正倫「鏘」地一聲將那劍鞘劈飛,正好又被樂伍元舒手接回,同時見他原來的招數竟然絲毫不改,凌空落到慕容焉背後罩下,如此一來,頓時變成了一前一後,前後夾功的陣勢,兩柄長劍漸漸翕合,中間的慕容焉身形環轉,竹枝飛速地轉動著,輕鬆地化解了削鐵如泥的鐵劍,待劉、馮二人漸漸逼近了慕容焉,頓時被慕容焉的長竹纏住,絲毫不能發揮兩人身形靈活飛躍的特長,這時才知原來慕容焉先是故意引他們近前,再纏住了他們,二人身形變幻靈活的優勢頓時消失無蹤了。
「不能讓她生出此山!」
群雄聞言,紛紛踴躍,慕容焉卻斷喝一聲,道:「諸位小心,這雲林宮已經機關深蘊,殺人無數,前面的蓮花必然沾有巨毒,而且花葉鋒利無比,一旦落足,將被割破肌膚,中毒身亡!除非能橫渡過去,或是知道其中沒有設毒的位置,古壁仙在用激將法讓我們以身犯險,不可!」
地上的鄭、魏二人本以為那和尚說不定能救自己,但沒想到他說了幾句就走,心中暗暗叫苦,頓時大失所望,看來這回是難逃一死了。韞霞舉望著老和尚的背影,沉默良久,臉上洋溢著一股思索的神色,似有所得,久久無語地轉過頭來,竟然還劍入鞘,望了地上的兩人一眼,冷冷地道:「今日看在那位高僧面上,我就饒你們兩條命,但我卻要帶你們到前面的龍王廟,讓天下的英雄看要將你們如何處置?」
少女旋波看了他的表情,不禁一怔,問道:「這就是名震天下的『二十諸天』了,怎麼,你不想要它們么?」
光頭少年指著自己長劍,道:「江湖上有句話,叫寧犯太歲,不犯此物,但老兄你倒好。」
慕容焉聞言也不禁覷然一驚,這自從彭化真演教立國,分宗立四極,天下各大門派如雨後春筍,破土而出。到了大晉朝在洛陽承宗,天下百宗爭鳴,先後出現了十三位銳意高手,天下目之為十三劍,成一時之盛。自此以後,天下百宗論劍無不在其下主持。而上次龍涉山之百宗論劍,就是他們五人草創,但他們今日攔住去路,顯然是與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有關,而這也更證實了此次百宗論劍乃是有人故意操持,這幕後之人也可能就是雲林宮的主人。但見他們五人年紀都在四、五十歲,『孤雲劍客』馮正倫魁梧威猛,『青鋒子』卓無懼洒然自任,『隗山瞑尊』余長持笑傲含默,『震風劍』劉棠正氣浩然,『流雲子』莫可虞清古飄然,個個令人一見傾心,果然是劍士無雙。
群情洶洶,勢不可擋。
兩股力量匯合之後,一路東上,久久漸漸進入了一座深山之中,向人一打聽,名山叫醫毋閭山,群雄行到此地,正常的人越來越少了,大多數人變得詭異非常,而且似乎有某種識別路徑的能力,屈雲帶來的眾人也開始有些不對勁,但因為有屈雲等人的嚴密看護,群雄死傷之事幾乎杜絕,但他們功力雖然深厚,卻也開始意識到自己正在有些變化,所有的事就象一常瘟疫,不知何時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但奇怪的是,魏笑笨和鄭慧娘兄弟二人遺迹三狼始終沒有變化,五人秘密總結了一回,恍然大悟——魏自西川遠來,三狼遊歷江湖,而鄭慧娘在鳴月山和趙馥雪又被鹿傳名弄昏,他們幾人都沒有聽到過『闌還沚音』,這恐怕也是他們僥倖倖免的原因了。
「我看一定是古壁仙在暗中下的手!」
「禿頭三,你陰我?!」
古壁仙心中暗恨,眼睛盯住慕容焉不放。這時,前面逃走的雲林弟子紛紛涌到那座露天的石壁之前的蓮花台下,此處位置已在雲林宮之外了,不問也知其間的形式將更加危殆驚心,而蓮花台正是建於其間,高一丈,長寬各約丈余,蓮花台下生滿了千嬌百媚的蓮花,有紅的,有白的,有藍的,有紫的,夭夭灼灼,或如醉杯,或如玉碗,嬌俏婉然,都是很奇怪的品種,不知是真是假,而要想到達蓮花台上,必須通過這些蓮花,點足而過。
旋波痛苦地一陣大笑,望著這個似乎永遠沒有表情的人,這個自己熟悉的陌生人,道:「你不是希望用二十諸天上所載的『仙人帖』繼續控制群雄么,但這裏面卻有一篇破解的秘籍……」不待她將話說完,慕容元真暗叫不好,急忙取了那二十柄劍一一來看,果然有一柄叫『月宮天子』的劍上面沒有刻一個文字,分明是假的,真的『月宮天子』一定是被旋波掉了包,頓時臉色大變。
魏、鄭和三狼雖然清醒,但卻膽戰心驚。那鄭慧娘本來開溜,卻被魏笑笨和三個義正詞嚴的徒弟擋住,魏笑笨與屈雲早有深交,如何肯放棄。他們謹慎地隨著這群詭異的人漸入深山,突然聽到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擊之聲,慘烈的撕殺之聲,劍嘯聲……
兩人這一打,群雄紛紛鼓臂呼叫。
「不錯,江湖上是這麼傳聞的。」
店老闆嚇得渾身哆索,腿肚直轉筋,魏、鄭二人見他為難不動,不約而同地一拍桌子,嚇得老闆急忙點頭哈腰地去了。不多時,魏、鄭二人桌上各自擺滿了酒菜,二人相互瞪了一眼,不再說話,那起筷子大吃大嚼,大碗飲酒,不時地得空瞪對方一眼,待他們快吃完時,兩人四周突然圍了不少的人,一看有的是跑堂的,有的是廚房的廚師,手裡有的拿木棍,有的拿鍋鏟,圍成個圈將兩人堵在中間,警戒地瞪著他們兩個,顯然是怕他們白吃霸王餐,吃完就溜。
四下眾人都覺奇異,實在想不同這少年這麼年輕,居然是這三個大漢的師父。這一點魏笑笨也很好奇,鄭慧娘不待他問,只向他使個眼色,轉身大大趔趔地讓三人起身。
行覺大師點了點頭,道:「施主一言說中要害,不錯,貧僧已不再是昔日的『月芒劍』過九陽了。」
慕容焉微微一忖,恭聲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輩就此奉陪了。」言間,舒手自背上取下一截紫竹枝,其長三尺若劍,正合揮作劍用。
古壁仙望了眾人一眼,最後轉向了慕容焉和行覺大師,心中痛快到了極點,但這還不夠,她要讓這兩個人親眼看著江湖中人一個一個死去,但又無力去救,讓他們痛苦到死,她才越痛快!當下這個女人縱身而起,不待眾人反應,人蹤已飄然宮后,身後只傳來一個聲音,道:「人確實在我手上,想讓我放人容易得很,有本事就隨本宮到雲林宮的蓮花峰劍壁……」言畢,哈哈大笑,縱身遠去。
慕容焉心頭劇震,捺下無限悲憤和殺機,咬牙說道:「你就是為了報復大師兄,卻要害這麼多人?」
「慕容一不可爛殺無辜!」慕容焉斷喝一聲。
「什麼,你敢罵老子是禿驢?」
荻花洲與屈雲等聞言,紛紛驚叫反對。
光頭少年早被這壯觀的劉大彪唬得一愣一愣的,如今聽了他的名號,心裏直跳,臉上鎮定得一代宗師似的,道:「原來閣下的大號就是『小心眼劉』,久仰久仰。」
「過九陽當然不是如此模樣,有道是世事無常,萬物皆易,動者自動,靜者靜動,你雖然一直保持著昔日的風采,但你的心卻已經春秋幾易,不再是以前那顆心了。」行覺道。
盛大用心中一驚,大聲喊道:「主上,他們就是天下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五人!」
卓無懼道:「這種功夫其實算不上什麼上乘的內功,但他卻厲害得很,能制人心。他們下帖的時候,通常藉助樹木、飯菜、土石、花香、碰觸,所有平常人根本難以注意的微小細節,都可被她利用,輕易地將天下人控制在指掌之間,而被下帖的人,開始是出現奇怪的現象,看見些奇奇怪怪的事物,接著就能不由自主地辯識這些細節,象是受了召喚一樣,自己來到所謂的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其實最近來的江湖眾人,並非是有人將他們帶來,不過是他們自己來的……」
古壁仙臉色連變,最後見慕容焉走掉,冷笑著道:「你儘管走好了,沒有我,天下群雄的『仙人帖』沒人能解,最後你還會來求我,完全聽我的話!」
魏笑笨笑道:「斷大哥、斷二哥,我家那頭母老虎好的很,我要是出家,他們不殺了我才怪呢……」當下將琥珀讓自己下山幫助看望慕容焉,並不許自己沾化惹草給你剃光頭的事簡單說了,眾人聞言無不大笑。這時,魏笑笨拉來鄭慧娘,為大家引見,屈雲等兄弟在鳴月山聽慕容焉見過此人,頓時熱情相見,相互為禮。那鄭慧娘看三個徒弟望著自己直發愣,顯然已懷疑他的年齡和身份問題,直到鄭慧娘給他們引見屈雲,說是慕容焉的兄弟,三人不禁一怔,屈雲等人聽說他們就是三狼,也不禁一愣。
兄弟二人聞言,幾乎要大笑出聲,相互使個眼色,魏笑笨道:「韞大俠真是厲害,居然被你識破了。如今我們既然本點了穴道,只好跟你去龍王廟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但僅是這段路程,他精神又覺倦怠,一念放鬆,魔景又生,真是心去一分魔長一分,心凈半刻,魔消半刻,心中暗驚這『仙人帖』實在驚人,只好亦步亦趨,念念謹慎,如同在朽木橋上行,漏水舟中坐,步步驚心。眼前,突然現出了一片莽莽蒼蒼,橫無際涯的天險——一道深不可測的懸崖絕壁毫不留情地將雪岳峰和雲林宮斬斷,只能翹首遠望,卻可望而不可及。
五人聞言,都不禁駭人一震,繼而失望地相互看了一眼,久久無語——他們最後的一個希望也破滅了。『青鋒子』卓無懼道:「哎,沒想到連投鹿侯也中了此帖,看來真是天要亡我啊,凡是中了帖的,我從來沒有見一個人能逃脫厄運的魔掌的……」
五位大劍相互看了一眼,『震風劍』劉棠執須,望其餘四人拱手道:「四位,兄弟早欲會會此子,望四位允小弟先行揮劍,不知意下如何?」
這件事令魏笑笨和鄭慧娘二人驚得直咬指頭,如同嚇破了膽的老鼠一般,警惕又有怯懼。這裏的人越來越奇怪,令他們兄弟二人整整天不敢說話,扎堆咬了一天的耳朵,正不知所措,這時,那韞霞舉突然走過來,拉住他們二人,道:「魏兄弟,在下有件奇怪的事,你們且隨我來……」言間,二話不說拉住他們就走,當下三人到了一片疏林間,那韞霞舉突然作了個息聲的手勢,拉他們悄悄地在一片草艾后蹲下,戟指前面一片空曠的地方,壓低了聲音,道:「兩位,你們看那是什麼人?」
慕容焉道:「前輩謬讚了,方才明明是幾位有心相讓,晚輩何德何能,可力敵五位前輩?」
「你不是什麼『笨娘幫』的副幫主魏笑笨么?」
「是的。」
白衣少年三拳兩腳收拾了鄭、魏二人,不屑一顧地冷哼一聲,道:「怎麼,兩位幫主的武功就這麼多麼,這也未免太拿不出手了吧。」
魏、鄭二人被他弄得大為好奇,還以為真有什麼奇怪的事,但如今一看,前面除了一片空落的草地以外,根本什麼也沒有,看看韞霞舉的舉動,又不似在耍他們開心,頓時嚇得渾身毛髮直愣地翹了起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掩飾著嘴巴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多說——這倒不是他們真的看到了驚異的事,而是韞霞舉的舉動分明太不正常了。
魏笑笨被他一言說中,心中大大地贊同,面上卻不屑一顧地道:「怎麼,口袋裡沒錢了吧,老子可不會請客。」
「為什麼不提?!」古壁仙莫名大怒,目中神光一閃即隱,面布寒露,道:「就算你不知道,我也會告訴你!」
古壁仙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在幕後要殺薛涵煙、趙馥雪的么?」
韞霞舉道:「照大師這麼說,我韞霞舉也算是一個愚夫了?」
燕代的秋天,飄零疏美。
幽風敬過早羞得面紅耳赤的師父一杯,轉首笑謂眾人道:「我們三兄弟本來聽說師父是慕容焉大俠的師爺,心想拜了師父就是焉大俠的長輩了,如今真相大白,我們平白地降了四輩,這回可是大大地不妙,他日見了焉大俠,真不知該如何稱呼才是啊!」
「我們今日一定要拔劍么?」慕容焉道。
慕容焉隨即飄然掠下了懸崖,縱身追去,一面運起深厚內力,仰天大喝一聲,頓時有若旱天驚雷,直欲破金裂石,綿綿不絕,將眾人震得恍然大悟,屈雲等頓如一覺醒來,突然見慕容焉走向對面,再看那懸崖絕壁,不過是一條狹窄的山道,但至於為何看來會是一條無法逾越的懸崖絕壁,眾人就不得而知了。但眼下精神一復,屈雲等立刻大喝一聲,順著慕容焉的方向跟了上去。
古壁仙秀眉雙挑,妙目微紅,臉上表情一變再變,多年來的一腔憤恨,化作妙目中的一柄利劍,刺向了和尚,珠喉乍囀,顫抖著聲音,道:「慕容焉說的是真是假,你……你若是過九陽,怎麼會……會如此模樣?」
這女人神態優美,眼光卻令人驚悚,幾人見了,不由得被她的氣魄所攝,紛紛駐足。
魏笑笨瞪大了眼睛,笑道:「鄭兄,可真有你的。我還以為只有我……」一言及此,他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酒壺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各自取了酒食對月暢飲,早將兩柄兵器丟出老遠。
率先跟來的群雄們都打算一涌而上,將這僅有的雲林餘孽擒獲,慕容焉揮手攔住了眾人,只讓行覺大師一人在前,謂古壁仙道:「古師姐,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是你的師弟,這位大師沒有理由不知道,你看仔細了。」
旋波臉上現出不屑的神色,她從未這樣地對待過這個自己一生都喜歡的男人,如今卻語帶揶揄地道:「你……你說的是我妹妹提謨吧?」
韞霞舉暗自愕了一會,又悚然驚醒地喊道:「大師,不知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鄭、魏二人聞言,心中早高興得幾乎歡呼,但又不敢太囂張,生怕此人反悔,當下相互看了一眼,得意至極。他們兩人是同樣的心思,聽韞霞舉的話意,前面似乎有很多江湖中人聚會,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二人都是喜歡熱鬧的人,這樣的機會怎麼肯放過,至於什麼讓天下群雄公議,不關生死,他們早懶得理會許多,其實就算韞霞舉不帶自己去,他們也會跟過去的。
鄭慧娘咳了一聲,故作不高興的神色,道:「不該問的,不要多口。」
古壁仙淚流滿面,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是那麼乾枯,她從來沒有和他走得這麼近,他們被愛和恨隔離了幾十年,終於將手握在了一起,但這一刻又將是那麼的短暫,兩人又將隔離得更遠——陰陽之隔!這一刻又顯得很遙遠,難以維持……,古壁仙驀然想到往昔的種種,他們師兄弟,還有她,在雪中揮劍,雨中烹茶,他們的喜笑聲彷彿還在眼前,又是那麼的近。六十年的愛恨情仇,究竟是近是遠?是短是長?
「是誰換了我的二十諸天,是誰?!」古壁仙歇撕底里地蘊淚大叫。但云林宮僅余的幾個手下都被她這個宮主親自震殺了,若大的雲林宮,卻沒有一個人回答。只有一個震蕩飄忽的迴音,正如她的心,憤怒、怨天尤人、痛苦,更加孱弱無力。
「什麼,你說我的名字是閨名?」
「過九陽不是已經雲遊天下了么?」
「好一個聰明絕頂的少年!」『流雲子』莫可虞捋髯笑道。
「前輩話何賜教,盡請放言。」
韞霞舉眉鋒微微一皺,道:「這還用我說么,如今天下大亂,我身為江湖正宗弟子,雖然不能平藩天下,但卻也要為百姓除去強匪,還此地一方清靜。」
光頭少年喘了口氣,道:「劉兄,你何必弄成這樣,現在我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要是和你打,勢必讓人笑話我占你大便宜,你先坐下來和我一起吃點東西,再打不是更有勁么?
韞霞舉道:「他們啊……」哪知其中一個光頭還未到他說話,急忙上前一抱拳,道:「哦,晚輩名叫魏笑笨,乃是慕容焉在段國的朋友,見過劉大俠,柳大俠,晚輩與盟弟鄭慧娘在路上遇到了韞大俠,聽說諸位在此,久仰好幾年了,就跟來了。」
在蓮花的簇擁之中,中間起了一座蓮花台,但見此台高一丈,方圓一丈,外形很象一朵怒放的蓮花,中間空出一片地方,正好合打坐修鍊之用,實在很精緻。在蓮花台後,有一面高約五丈的石壁,而這裏也正是此峰的最高處,所以石壁的上面冷風嗖嗖,點足其上足可凌視群山,危險得很。而在那座壁上,一字排開插著二十柄長短不一、外觀各異的利劍。
韞霞舉眼中冷光閃爍,恨聲道:「我韞霞舉真是瞎了眼,妄我平日還拿他當作朋友,想不到他竟然是殺人的兇手!可嘆我昨日未能識破他。」
「過九陽,這和尚怎麼是過九陽?」
魏笑笨猶有餘忌地道:「本以為這次能一炮打響我們『笨娘幫』的名號,沒想到卻遇到了一群瘋子,還好我們即使逃了出來,否則一定比喂狗都慘!」
「你先不要笑,我告訴過你這件事,希望你還笑得出來!」慕容元真冷冷地道。
劉大彪象風一樣追出去不久,林中一棵樹後轉出一個人,卻正是那光頭少年,他望著大漢的背影,同情地搖了搖頭,自語地道:「你自己都說不注意了,口中居然還說早就猜到了,我看你的心眼也不比一頭駱駝能小到哪裡去……」一言及此,連連搖頭,但繼而一想,又急忙追那劉大彪去,心道:「笨蛋,我若是反過來追你,那你一輩子也別想追到我了……」想到此他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益加佩服自己聰明絕頂了。但事實上,他太高估劉大彪的恆心了,他跟在劉大彪屁股後面只追了三十里,那劉大彪便大大地瀉氣,連道「邪門」,放棄地折了回來,結果正看見光頭少年躺在一棵樹上啃乾糧,邊啃邊不停地哼著一曲兒:「大哥哥咧愛妹子,拉拉手咧親個嘴……」結果光頭猛然看見劉大彪,幾乎從樹上跌了下來,急忙落地,奇怪地道:「咦,你不是追我么,怎麼又回來了?」
如今的行覺以不屬於任何人,而是屬於天下所有的眾生,她握住的不是過九陽,而是上天開示的仁慈的手,這隻手如慈母般輕輕地降在她的頭上,讓她忘掉所有的往事與痛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使她破碎的心不停地顫抖,淚流了下來,低低地呼喚著他的名字,但卻擋不住他的眼睛漸漸昏沉渾濁,她泣道:「師兄,原諒我……」
慕容焉冷道:「師父早已貫通天人,他給你們的不是苦難,而是機會,幾位師兄都已進道,雖死猶生,而你卻依然執迷不悟,不知世間生殺相易的道理,還敢污衊師上!」
「好身手,師弟你沒讓姐姐我失望,既然來了,怎麼不上來?」
行覺大師望了他一眼,毫不為異,不禁微微頷首,道:「小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媽的,天下還真有百毒不浸的主兒,今天我算是遇到了!」鄭慧娘心裏想著,疼得眼睛直流淚。這下卻把魏笑笨嚇得唬地一跳,沒想到自己的結義大哥如此松包,正要開溜,那白衣少年右手橫劍,左手輕輕一彈,那劍鞘突然飛出,「啪」地正好打在魏的后腰,媽呀一聲搶了個狗吃屎,一下爬在地上,還未抬起頭來,「砰」地一拳在他臉上開花,頓時打得他眼冒金星,鼻痛流淚,重又將頭縮了回去。
群雄轟然應了一聲,頓時精神大震地裡應外合,一股作氣和群黃衣劍客打在一處。雲林門下被眾人一衝,頓時大亂,乒乒乓乓打到一處。慕容焉、屈雲、顧無名幾人一路隨著那有行覺大師徐行,這時山中殺聲震天,兵器激鳴,山上猛然衝下一大群劍客,他們的衣著打扮雖然也是雲林宮眾,但個個臂系紅綢,一來便攻向雲林宮眾,眾人先是一驚,慕容焉一看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慕容元真的手下,慕容一,慕容二和慕容三。這才知這部分人原來竟是慕容元真埋伏在宮內的內應。
「因為你是我的,我的東西任何人都休想拿走,不管這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晚輩今日一定要找到雲林宮,玄武宗中眾位弟子必欲尋找天下群雄的蹤跡,那我就有僭了。」
「什麼,這個時候你要出恭,我看你一定是想趁機逃走,休想騙得了我。」
那為首兩位騎士本他一攔,紛紛羈韁駐馬,不錯,他們正是慕容焉的生死兄弟:屈雲和顧無名。他們二人被這光頭叫出名字,頗為一驚,當下下馬打量了他半晌,那屈雲首先認了出來,跑過來抱住了他不放,驚異地上下打量了他好幾趟,向身後的兄弟們喊道:「諸位兄弟,你們看看他是誰,他是活寶小笨啊!!」
「那又如何,我可以任取一柄代替,況且,廢你的武功也用不了二十柄!」
鄭慧擺了擺手,讓三人起身,又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大黑豆嘆了口氣,將此事說出,原來,他們今日遇到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而這件事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當日他們三個在好城內遇見慕容焉時,曾經吃了別人的梨子不給錢,還要搶一位和尚的百錫杖。而今天,一改惡習的他們經過此地,看見那個大漢正用同樣的手段吃別人的水果,當那攤老闆問他要錢時,他口中的理由竟然與他們三人當初的一樣——那人只說:這水果雖然經過了我的肚子,但最後水是水,渣是渣,一樣也不少,為什麼要給錢。很顯然,這大漢卻是個地皮無賴,黑豆三兄弟看不過去,又大有被人剽竊專利的感覺,才出面干預,但他們自從拜了鄭慧娘為師,真的以為他們的師父會什麼『出神大法』時時觀察,所以絲毫不敢以武凌人,才用他們最不擅長的方式——理論來解決。結果,那大漢看他們不敢出手,還以為懼怕自己是本地人,更加不可一世起來。
「看來你還在深恨過九陽。」行覺道。
魏、鄭二人一見有人,連喊救命。
群雄震驚而立,半晌竟無一人說話。
「二弟果然字字珠磯,說的正是為兄要說的話!」鄭慧娘高興地道。
韞霞舉道:「正如法師所言。」
「摩利支天?!」古壁仙渾身一顫,不禁倒退一步。
黑豆三人不敢有違,急忙上前行禮。魏笑笨也學了鄭慧娘的樣子,裝模作樣地讓三人起身,僅此功夫,圍觀的眾人見再無熱鬧可看,一鬨而散。
眾人聞言,無不皺眉不語。
劉棠點了點頭,朗聲道了一個好字,捋髯道:「果然是名劍風采,一時無兩!」一言及此,卻早已「鏘!」地一聲,長劍出鞘,彈劍長吟,道:「挾劍少年游,海內無人重,一朝舉長刃,十載江湖誦。慕容少俠,請!」
和尚道:「少俠之心誠為至哉,但施主可曾想過,今日你幫著軟弱的張三除了強勢的李四,李四自然變弱,而張三卻變得強勢,有朝一日張三若是以強凌弱欺負王五,你是不是又要將你一手造就的張三再除了,打回原形變成弱者呢?」
韞霞舉被他一句揶揄,氣得臉色難看,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太過為難此人,只好忍氣吞聲。鄭慧娘並不看他一眼,向劉、柳二人抱拳道:「為了使殺人者現出原形,我們又能自保安全,諸位可以找最信任、最熟悉的人組成一伍,至少要有三個人。一來我們可以不會單獨受到攻擊,二來殺手只有一個,他殺人時同組的一定會知道。這樣大家就可以放心了,至於呂前輩,他走掉的方向我們已經知道,我們可以追蹤下去,說不定能找到雪岳峰雲林宮也說不定。」
趙馥雪妙目淚光渙然,萬般幽怨凝注著他,倏忽一合,兩排美麗的睫毛一顫出兩行清淚,凄美地道:「焉哥哥,你……你說的都是真的么?」
慕容焉身形暴顫,臉上掠過一陣抽搐,用木劍支撐著身體,雙目中幾許痛苦,幾許怨恨,幾許殺機,道:「為什麼,你……你為什麼要騙我和大哥?」
柳盪夕與劉海寧兩人見狀,大驚地勸眾人莫要驚惶。
這回輪到慕容元真吃驚了,忽然警覺地道:「你早就知道了!」
「你要殺了我?」
慕容焉愈聽愈驚,道:「這麼說那些拋頭斷肢,破脊斷胸的人都是自己死的?」
『青鋒子』卓無懼道:「慕容少俠好劍術,好輕功,我們五人快意江湖,你是第一個令我們聯手也不能打敗的人。」
鄭慧娘道:「喂,你真是魏笑笨么,但我聽慕容焉大哥說他是個最愛美的人,還到西乾劍宗當了宗主丈夫,怎麼會變成禿子呢?」
魏笑笨氣得變成了綠豆,但看看天色將暗,剛才運動了這麼久,肚中又開始飢餓起來,不覺捂肚子不知該不該再打下去。這時,那鄭慧娘也餓得要命,看看天色,道:「禿驢,我覺得我們這樣打下去實在有失大俠身份,不如我們先講點實際的,吃飽了再說。」
余長持慨然道:「這種武功能令人精神萎靡不振,真氣亂走,對內力控制差的,真氣穿胸破脊,洞穿前後,慘呼而死。我們在雲林宮多年,雖然已探得她的下帖手法,但卻一直沒法解除痛苦。這種功夫比催眠更厲害十倍,先是『闌還沚音』在人身中種下被催眠的種子,可以潛伏很久,然後再用符號、圖形、聲音,甚至是一片樹葉的紋路,風吹之聲,一個簡單的圖案,就能加深中帖者精神被束縛程度,會自然而然地隨著這些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符號、圖形、聲音,自動地來到雲林宮,拜服在雲林宮主的腳下!」說到此,余長持臉現恐懼之色,顯然他中帖之後自動送上門的人。
魏笑笨頓時有些生氣,說道:「喂,你……你笑夠了沒有,再笑我就來個野豬撞大象,與你同歸於盡了。」
古壁仙聞言一愣,不知慕容焉如何知道這套掌法。但至於她自己,卻是從二十諸天的劍身鏤刻的秘籍中所學,不但是『渡厄神掌』,其他的劍法她也一概全學,但卻沒有那篇先天正易心法,所以才會生出了重病,這也正是過九陽西至天竺的原因。
行覺大師輕輕念了一聲佛號,緩緩地道:「不錯,我今日來正是要了了昔日的業緣,你古師姐一生積殺無數,卻都是因我而生,如此殺孽,形同我造,今日正當有為!」
幾人入內,但見大殿內前面聚了不下五十名劍客,有男有女,聚攏在一起,圍著中間寬大的雲絲暖座上,上面端然坐著一個女子,但見她年紀頂多二十來歲,但聲音卻蒼老得很,顯然實際的年齡要比外貌大上很多歲,給人一中突兀怪異的感覺,但看起來依然風采斐然,秀眉妙目,霧鬢風鬟,玉指纖纖,絳紗復裙,體態玲瓏已極,依然風姿不減,足可想見當年她在妙齡之時,應該是何等的絕色容姿。方才大笑的正是她,看她高卧暖座,料來必然是雲林宮宮主——也就是當年過九陽的師妹古壁仙無疑了。而更令慕容焉驚心的是,她不是別人,正是當日為自己鼓琴的西嶽蓮花山劍壁的少主人——有琴疏——年輕人終於驗證了自己的推斷!
韞霞舉聞言一怔,正要辯解,鄭慧娘急忙湊過來,擋在他的前面,拜見幾位前輩。劉海寧與柳盪夕在段國京城令支見過魏笑笨,一見到他急忙上來將他扶起,劉海寧道:「原來是魏小兄弟,自上此段國一別,你是否一直陪在慕容焉小友身邊?」
一看到她,慕容焉所有的事頓時恍然大悟了。當日南飛鴻說他的主人對天下群雄下了『仙人帖』,其實就是古壁仙在莫高峰上彈奏的那一曲《八音遏密》,不過彈奏的手法乃是天下無雙,可攝人心魄的『闌還沚音』,至於江湖上傳聞的什麼『闌還指印』,不過是諧音訛傳,更可能是古壁仙故意造謠,以擾亂世人的耳目也說不定。
『震風劍』劉棠點了點頭,道:「江湖眾人都說慕容焉乃是歉厚君子,劍術深不可測,今日一見才知言下無虛。不錯,我們確是有意將你引到此地,有一言相告。」
群雄越聚越多,竊竊而語,議論紛紛,這代表外面的戰事在漸漸結束,而贏的一方不言而喻,乃是群雄一方。
「很難渡過,聽前輩所言,似乎還曾經飛渡過了?」
慕容焉一抱拳,道:「五位前輩都是名震天下,德比天高的世外高人,今日卻為何甘為刀劍,授人柄持?」
韞霞舉冷哼一聲,道:「這裏只有他不在,不是他是誰?」
慕容焉停下了,卻沒有回頭。
※※※
慕容元真轉過身來,望了那二十柄劍,臉上並未帶有任何喜色,反而平淡得如同那本來就是他的一樣。
好詭異的宮殿,果然名副其實!
鄭慧娘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他就是惡名昭著的燕北惡盜慕容紅,此人向來殺人不眨眼,身上背了幾十條人命。方才若非我出現得及時,老闆你早就變成一具屍體了……」
那俊偉少年望著他笑笑,道:「你是不是想告訴大家,方才那個傢伙是惡名昭著的燕北惡盜慕容紅,此人向來殺人不眨眼,身上背了幾十條人命?」
光頭少年瞪了白衣少年一眼,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竟然敢叫我和尚。我可告訴你,你別看我是光頭,老子既不是禿子,也不是和尚,他就是個光頭,我可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大俠慕容焉的生死兄弟,魏—笑—笨—」
「壁仙,你……你開始就將『摩利支天』給我,但……我卻不知你的深情,耽誤了你二十年,才導致了你性情……大變,如……今,正好還你二十……劍,一年一劍,我給你帶的……的解藥,還有就是我……的心,現在給你了……」
慕容焉心中暗暗震動,這時見她望了幾人一眼,目光終於在自己身上停了下來,怨恨地冷冷顧看,陡然大笑,道:「慕容焉,我的好師弟,沒想到你竟然能躲過我的『仙人帖』,我古壁仙一生最上乘的武功反而成了今日雲林宮被攻的禍根……」
光頭少年愜意了一會兒,將水袋裡盛滿了水,正要離開,四下林中突然跳下十來個大漢,這群人個個身著玄衣,手提長劍,立刻將其圍在中間,怒目而視,一看便知這群人必是某個幫派的弟子,其中為首的是個魁梧壯觀的大漢,腮邊充滿了鬍子茬,兩條『八』字眉象兩條會動的蟲子,不時地蠕動幾下,令人擔心它們一不小心會爬到一塊去。此人手中的劍比尋常人重得多,顯然是個猛主兒。
「也就是我以前的大師兄!」慕容焉立刻接到。
古壁仙立在台上,依然保持著那個揮掌攔截的姿勢,被慕容焉的哭叫悚然驚醒,整個人如遭雷擊,望了許久,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真的,方才行覺在危急關頭,竟然引劍入體,而且是在她的面前,當一切都無可挽回,古壁仙身形暴顫,心頭劇震,輕抬螓首,已是美目含淚,如同魂魄未歸,古板機械地走了過來,卻突然被一道狠狠的目光擋住,「你給我滾開!」
「天下各路的群雄聽著,今日你們殺我門徒,毀我門派,古壁仙若不叫你們都死在此地,豈能對得起你們!」說著戟指身後的蓮花台道:「這就是蓮花台劍壁,你們若真是英雄,就過來一試!」言畢震天而笑。
韞霞舉對他們的表情很滿意,低低地道:「我韞霞舉自命風流倜儻,周遊天下,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絕美的女人,方才我還以為自己與別人一樣純是幻覺,但如今你們也看得見,就是我沒有看錯,只不知她一個人在此林間輕舞蓮步,娉婷而行,我當初還以為是巫山神女、洛水仙姬呢……」言間,雙眼緊緊盯著那片空地,目不暇接。
其餘四人面色一滯,默然無語,顯然是答應了。
鄭慧娘也禁大喜,他原來的預言果然說中了。原來,慕容焉去六宿一路策騎南下,後來遇到幸運的江湖中人,他們口中都說著同一個神奇的地方——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後來依靠得到洗天墟的消息,直到此山,後來玄武門下屢有人出現奇異景象,幸虧他們來得及時,六宿及門下個個修為精深,不尚世事,尚能控制無礙。一日前,眾人行到此地一片林下,遠遠望見秋山崢嶸崔嵬,其勢決天。正在這時,山上突然掠下許多人影,遠遠望去猶如蒼鷹,行到近前,倏然墜地,突然化成了許多身著黃色衣袍、手提長劍的劍客,攔住了眾人去路。
古壁仙看了他的神色,不禁得意地一真陣狂笑,美態盡失,笑著笑著,雙目轉冷,到最後竟然是一片威煞懾人的冷笑,令人毛骨悚然,忽然一頓,道:「那個人就是我!」
「那又怎麼樣,結果梁行一還不是死在我的手裡!」
韞霞舉心中猛地一驚,沉片晌,猶有未甘地道:「照大師這麼說,我們江湖正義豈非是毫無用處?」
「我知道你野心勃勃,這次慕容焉一旦打敗了古壁仙,雖然能找到被囚禁的武林中人,卻不能給他們解除『仙人帖』的限制,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替古壁仙了,是么?」
六宿見狀,紛紛駐馬,慕容焉飛身而下,振衣來到眾前,先禮后賓地詢問,那群劍客竟然二話沒說,揮劍就殺,不待慕容焉動手,背後眾人大喝一聲,揮劍嘶聲迎上,雙方頓時打在一處。正在這時,對面突然出現了五位中年劍客,盛大用當即認出他們便是傳檄天下群雄百宗論劍的絕頂高手,天下十三柄劍中的五人:『孤雲劍客』馮正倫,『青鋒子』卓無懼,『隗山瞑尊』余長持,『震風劍』劉棠,『流雲子』莫可虞。
兩人經過數次反轉局面,最後終於都有了第三訣的攜飛訣,但見場中若四道鴻影,各自驚飛撲擊,縱橫上下,同樣的招數使兩人之間竹劍疊交,一掠而過,但就在穿越的一剎那,古壁仙雙鴻影飄忽不穩,時一時二,最後與慕容焉連交十三劍,堪堪錯身,「砰」地一聲被慕容焉以鴻翼的劍身拍了出去,直飛出兩丈之外,砰然摔到地上,竹枝四斷,脫手而飛,所有的比試都在這一訣中結束了!
「他不會相信你的,一見了你就會殺了你!」
鄭慧娘站起身來,拍打泥土,道:「我看,我們還是先……」哪知他話猶未畢。突然猛地一腳踹出,正踹在魏笑笨小腹之上,頓時將魏笑笨踢出老遠,「砰!」地一聲爬倒在地上,齜牙裂嘴地蹣跚半晌,還沒有爬起來,鄭慧娘急步搶過來連踢帶打,邊打邊道:「你個臭禿子,刺兒頭,方才是老子大意才讓你佔了便宜,現在該輪到我厲害了吧,待會兒我打過你之後,在送你一把梳子,這樣算是夠意思了吧……」
正在這時,峰下突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佛號,這聲音如巨雷奔襲,當頭棒喝,令眾人無不位之一振,在這一息之間,素來修心的江湖豪俠們都神情一清,突然發現自己不知置身何處,正自詫異,縱目四望,這一看馬上又精神一滯,恍惚又生。慕容焉卻精神大震,急忙向那聲音來處一看,但見雪岳峰前來了一僧,身穿一件百衲衣,光腳無靴,手中拿著一條百錫杖,生得慈祥善目,法像莊嚴,慕容焉一見,當即認出他不是別人,正是昔日的過九陽前輩,而如今的行覺大師。
光頭少年若無其事地剔著牙齒,道:「喝酒喝得鼻青臉腫,滿身流血的還真是天下下少有。笨蛋,這還不簡單,人有傷口怎麼能喝烈酒呢,肯定是越喝血流得越厲害了。但你老兄剛才一喝就是一整壇,我看不流個十斤八斤的都不會停下來。連這點基本常識都不知道,還找老子單挑,真是不知刺蝟幾條腿?」
劉大彪聞言,暗暗點了點頭,但他心眼細的特性馬上又使他懷疑地道:「你會這麼好心,我看這酒里一定有毒藥吧?」
「怎麼可能,呂大俠……呂大俠竟然是雲林宮的間細?!」
慕容焉吃力地點了點頭,行覺大師卻早已看出究竟,當下和他到了那雪岳峰前。
眾人聞聽此言,精神大震。慕容焉年紀雖輕,但他的所做所為,無不令天下群雄景仰,在人們的心目中,他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義薄雲天的象徵,眾人一旦聽說他有可能到什麼宮,都想到了雲林宮,頓時為之一振,紛紛歡呼。
幽風、冷心和湛露三兄弟見屈雲字字赤誠,語語到心,不覺激動萬分,上前相攜大笑,果然是一笑泯恩仇。這並非是幽風三人見屈雲人多,才委屈人下,而是經年來他們積德行善,徹底忘記了三狼的名字。他們發現,自己每作一件善事,心裏就踏實得很,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感動——這種感覺,是再響的名聲,再厚的名利所買不到的,他們深刻體會到了為善的意義。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喚,又有一念向善,三界震動,放下屠刀的他們,比那些正派中的俠義之士更加行善,而世間的事往往如此——通常是以前無惡不作的人,回頭時卻也非常人所能及,由此足見『性至通而自然有節』誠為至言。今日他們一笑泯恩仇,多年來的心結豁然開朗,令熟悉這段舊事的群雄無不感動萬分。
韞霞舉聞言一怔,但繼而冷冷一笑,道:「閣下你好高的口氣,我韞霞舉不是除強扶弱,難道你們就算是除強扶弱么,無知鼠輩至死不昧,我就先成全了你,再殺你這個兄弟,也好讓你們在黃泉路上有個伴!」一言及此,他突然縱身過來,一腳踏住了鄭慧娘,就要殺人。正在這是,林中突然聽到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一個蒼老宏亮的聲音突然傳來,令人神警地道:「施主暫且住手,貧僧有話——」
行過林子,他上了條小路,但見前面有一曲清溪,急忙過去洗了洗臉,又掬著飲了幾口,意爽地輕呵一口氣,甩甩手上泉水,縱目四覽,不禁心寬意輕地哺喃念道:「哈哈,若非我笑笨大俠騙過琥珀那個黃臉婆,難得來到這裏看如此美景……」
群雄這時早被雲林宮弄得暈頭轉向,聞言紛紛應聲,依言聚攏。剛開始時,群雄浩浩蕩蕩地逼入宮內,乍看古壁仙灑踏如飛,都認定了地板上的圖景只不過是些壁畫,所以也都放膽追入,孰不知早中了古壁仙的圈套。這雲林宮詭異之名早已傳遍江湖,豈只有幾片雕刻的圖案而已?眾人行入不到五丈,立刻有人慘叫著忽然不見了人影,四下見狀,無不心驚膽綻,還沒摸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有人聲音如一條漸漸消失的線一樣,呼聲遙遙可聞,最後終至於無聲無息了!
她依然想知道過九陽為何會變成這樣,慕容焉看她的模樣,想及她假扮『鬱悒夫人』李秋浦與人結合,背叛師兄的事,不禁勃然大怒,道:「你……你還敢說,大師兄知道你練了『仙人帖』積下不治的內傷,十年跋涉到天竺為你尋求良藥,歷盡艱辛,你倒好,卻和羽……」
「雪岳峰雲林宮?!」韞霞舉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恨意,道:「柳前輩,不知昆崙山雪岳峰雲林宮到底在哪裡?」
慕容焉聞言,連道不敢。
劉大彪聞言一驚,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流血,有些不知所措,語氣大跌,猶有不甘地道:「禿頭三,剛才我見你請我吃飯,還以為你是個人物,沒想到你騙我。」
魏笑笨不服氣地道:「你是誰,怎麼跟我們『笨娘幫』過不去?」
「貧僧早知施主主意已定,貧僧奉陪就是!」
「不錯不錯,我們兄弟兩個雖然吃霸王餐不對,但也罪不至死啊,而且我們乃是大名鼎鼎的慕容焉的兄弟,怎麼會做傷天害理的事呢,大俠你可不能枉殺好人啊!」魏笑笨幾近哀求地道。
韞霞舉虎目蘊淚,怒掃了眾人一眼,咬牙地道:「是誰乾的,有種給老子站出來,我們劍下分個生死,若是有膽殺人沒膽承認,就是他媽的龜孫子!」
『中原大俠』呂書方也同意地點都道:「柳兄所言甚是,如今我們既然眾志成城,勢必要行動一致,輪流守夜。」眾人聞言,紛紛隨聲附和,當下呂、柳與韞霞舉諸人分了守衛,眾人方各自圍聚,取出乾糧食用。劉海寧老英雄拉著兩少年,細細問了慕容焉的事,一直到深夜,方才圍火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