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時輪傳說
第191章 殘品儲藏室
昏暗中看不到央金的表情，但感覺她似乎笑了笑，「他們也是我古格的子民。」
「你們牲畜研究得怎麼樣了？」我沒把他當唐明浩看待，他此時不過是一個掌管牲畜的小農奴罷了。
不能再耽擱，馬上繼續研究，就差一點！
唐明浩走著過，苦著臉，低聲黯然道：「我哪有資格見大祭師。」
我心裏一熱，大為感動，第一次有人這麼全心全意體貼周到的為我打算。
央金神色黯然，反問道：「不要你去的話。你能保證你會放過羅練？」八十七對我有絕對的控制和指揮權，他可以動用任何一切手段和關係從我嘴裏套話，央金這麼做，是怕我受苦。
那側門之後也仍然是一個小小的山洞，裏面收拾的頗為乾淨，還鋪了厚厚的乾草，大約是做休息室之用。
吃完飯，卓瑪央金神情依舊有些恍惚，也不顧在場有許多外人，只管死死抓著我的手不放。她的手冰涼沁人。
秦大忠驚訝得再次停下腳步，「你怎麼知道？」
我一見這石門，腦子哄的一聲，完全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一把甩開央金，大步跑上前去，整個人貼在石門上，不住摩挲，興奮地大叫：「就是這裏！你來看！」我招手叫唐明浩過來，「我在大祭師花園裡見過這石門！」
「央金……我……」不料我剛開口，秦大忠就不客氣的揮手打斷我。
我根本不知道秦大忠給央金說了什麼，要安慰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口，何況，我本不是會溫
八十七神情莊重，對卓瑪央金道：「謝謝。」
「都跟我來吧。」他轉身朝大廳左邊一個側門進去。
「來人來人！」我急得團團轉，用藏語大叫，「快把我的藥箱和工具拿來。」
卓瑪央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木木的，只管拚死握住我的手。
死？他寄生在我的腦海里，要怎樣死？
秦大忠「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帶著我們繼續在這昏暗中前行。
同時腦子裡那一直很強勢的記憶，不知怎地一下子萎靡了下來。難道他也察覺到物是人非？
我默不作聲，那種濃烈的乾屍氣味讓人覺得分外親切。「到了到了，應該快到了！」我心裏默默的對自己說。
不過秦大忠沒有要休息的意思，這小山洞內側又有一扇簡陋的木門，他帶領我們推門而入，跟著立馬把門關上。
卓瑪央金飛快打斷他的話：「不管她是出於什麼心理，我都感謝你們。」說完又作了一揖，轉身回到我身邊，依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仍舊冰涼。
想到這裏，身體里的「他」頓時蔫了，再也不敢把唐明浩當作小農奴看待。奇怪，我能這麼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思想活動，可是他已經完全不能控制我了，而且，他看見自己技不如人，似乎萬念俱灰，大有尋死之意。
秦大忠走過來，在門的右下角不知怎麼搗鼓了幾下，石門軋軋的開了。
「應當的。」卓瑪央金神情悲涼，語
老李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安慰她。
央金看了看唐明浩，握著我的手，一時沉吟不語。
工具呢，我的藥箱我的道具我的那些工具呢！
秦大忠面露難色，瞪大眼睛將我們在場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末了目光回落在我身邊的央金身上，「唉……罷了……罷了……」他長嘆了口氣，神色頹然，似是萬念俱灰，「走吧……守不住，也得不到了……」
七拐八彎地走了不知多久，那熟悉的味道越來越清晰，幾乎是直奔鼻孔而來，濃烈得化不開的乾屍味道，沒錯，就是乾屍，絲毫沒有腐爛的乾屍。
秦大忠面露愧色，訥訥地道：「不……不……這是老佛爺的旨意。她……她……」
秦大忠大為驚訝，問我：「閣下怎地會有這般感覺？此乃通道而已，尚未到密室。」
其實他們多慮了，我們不過是大庭廣眾之下牽牽手，如此而已，他完全不用費心解釋的。不過由此可知秦大忠是個善於替人著想的好人，雖然他的思想還停留在同治時期。
果然，秦大忠帶著我們再拐了兩拐，前面霍地一下亮開了，一扇凸凹不平粗糙至極的大石門兀立在眼前。
心急火燎間，有人走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用普通話柔聲叫道：「羅練。」
秦大忠看似粗人一個，不料心卻非常細，他喝住秦護國他們別走，又替卓瑪央金開脫：「
那些乾屍皮肉和毛髮都在，可是整個人全部脫水風乾了一般。「最後一步，就差最後一步。」那種強烈的念頭又冒出來了，可是這次我能感覺自己能駕馭他，他再也不能左右我，是在哀求我，哀求我去問唐明浩，問他是否知道最重要的那一步。
唐明浩沒理大家，不再說話，走過去伸手摸了摸那些屍體，半晌，他神色又黯淡了下來，嘆道：「只有肉身有什麼用，精神力不在，還不是行屍走肉。」說完又是長嘆兩聲，一屁股坐在地上。「這不過是一個殘品次品儲藏室罷了。王要的不是這個。」
其他人聽明白央金話里的意思，都紛紛走開，屋子裡只剩下我，央金，老李，以及秦大忠和八十七。
「來人！來人！快把門打開！」我激動地語無倫次，「快！快！我要回去！」
唐明浩指著眼前的一大片各種人的乾屍，不知是回答我的問話，還是自言自語：「王應該沒走。你們保存肉身的技術還不及我們對牲畜的。」他言語之間頗有些自負，掃了我一眼，又去看那些乾屍。
倒是秦護國他們，大約覺得我們這樣太過親密，親疏有別，他們反而不自在起來，找借口要迴避。
「央金。」我一直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我有種熟悉感覺。」
不知怎地，我忽然又同情起他來。
我聽得似乎有些明白了，整個
我不答話，唐明浩接過話道：「他負責高層實驗，人的部分他應該比較了解。」說完又自言自語地說，「這裏怎麼可能會有牲畜味道。那些畜生不都在外面山上的洞里嗎？」
「王帶著他們走了。對嗎？」我能感覺到他在哀求我替他問這話。
我不善於在大庭廣眾之下感情外露，默默將她手反握住。
「央金！」見識過他以前的強悍，萬一他指使我自殺，那豈不是完蛋了。我不由得心生警戒，連忙叫央金過來，同時給她說了自己的感覺，叫她隨時關注我的情況，萬一有不對勁，要及時制止。
「旺姆，你跟四十三和三十八他們出去在外面等我。我和羅練、李增、唐明浩以及八十七跟秦將軍有大事要辦。」
「你要帶我們去一個放滿乾屍的地方？哪裡層層疊疊的堆滿了人和各種動物的屍體。」我開始又有些控制不住身體里那外來思想，有種不吐不快的衝動。
屋裡，不，是洞里，寬闊的洞里無數乾屍或坐或卧，神態安詳，全無猙獰之相。他們都是自願供我試驗的農奴。我根本顧及不到身後其他人的反應，這一切是多麼的親切！我流落在外那麼長時間，終於回到自己的為王效力的地方。還差一步，我就可以找到肉身不腐不朽與生人無異的方法了，就差一步。
我呆了呆，不明白央金這話是什麼意思。再看秦大忠，他滿臉猶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央金深吸了口氣，毅然對秦大忠道：「既然這樣，就帶他們去看看，免得他們費盡心思去打探。」
卓瑪央金手仍然沒鬆開我，此時她已擺出古格女王的架子來，「老佛爺早已薨逝。我是古格的王。我都不介意他們看，你們還擔心什麼？」
卓瑪央金鬆開我的手，走到秦大忠面前，作了一個長長的揖，秦大忠不敢接受，連忙側身閃開，一邊還禮，嘴裏一邊說不敢當不敢當。
那山洞里，氂牛山羊等物莫不栩栩如生，骨骼結實，肌肉鮮活。比起眼前這乾癟的屍體，完全是雲泥之別。
這不要緊，一切都不要緊，最要緊的是我們終於回家了。這曾是我工作的地方。這一刻我完全和身體里的外來記憶不分彼此了。
央金這一聲「羅練」，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朝我潑下來，我立刻清醒了過來，是的，我是羅練，不是什麼要拿農奴來試驗的匠師，所有的激動瞬間煙消雲散。
門內一片昏暗模糊，同時傳來隱約的非常熟悉的味道。腦子裡那外來記憶似乎又舒活了起來。
央金尚未答話，唐明浩跟著也說：「我也覺得熟悉。可是……這裏我並沒有來過。」
唐明浩嗤笑一聲，傲然道：「你沒看見外面山洞里的牲畜嗎？那就是我的成果。」
沒人能回答他（我），沒人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八十七等人見著卓瑪央金這等陣仗，一時也不敢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