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山飛狐
第六十三章 黑店
即便是老邁不堪，依舊能夠自得其樂，哪怕是正在倒霉，依舊不改其志。
坐在二樓看熱鬧的契丹大笑道：「小子，酒水沒問題，到是你調戲了人家老婆，問題大了。不過，看你也不是一個缺錢的主，趕緊破財消災，如果你能掏得起銀子，他老婆的滋味還是不錯的，老子的腰上次都差點折掉！」
不需要懂契丹話，只要看看周圍百姓們那副幸災樂禍的嘲諷樣子就能瞧出端倪來。
彈著琵琶，唱著清歌的美麗歌伎看不見，揮舞著水袖在三丈白絹上邊舞邊作畫的舞姬看不見，說著笑話，逗著趣子的歡喜鬼看不見，不管你點多少菜肴一樣能準確無誤的上菜的小二也看不見。
敵人把你當狗，這能想通，這完全是應該的，如果兄弟也把你當狗……那就真的沒法過日子了。
孟元直截斷鐵心源的話道：「除了這個法子，我和火兒根本就找不到更好的法子。燕趙國王身為遼皇先驅，僅僅是護衛就有六千人，你沒見到那陣勢，前有狼騎兵一千開道，左右有游騎各一千巡梭道路兩邊，再加上本陣兩千王帳軍，壓后的一千狼騎。把人家包圍的水泄不通，前面的探馬已經放出三十里地，我和火兒能趁著探馬交接的空隙出現在十里之內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身為大宋官員，看到契丹官員的死狀之後，牽機葯這三個字就如同驚雷一般在歐陽修的心頭炸響。
肉山後面閃出一個裹在皮毛里的女子，嬌笑著抱過來兩罈子酒水，趁著鐵心源接酒水的
許東升和孟元直以及那些清香谷武士們，則兩眼放光，盯在那些歌姬半裸的胸膛上，根本就邁不動步子。
鐵心源朝樓上笑了一下對肉山一般的老闆道：「他說他睡了你老婆，不關我的事。」
鐵心源親眼看著歐陽修進了校軍場，他很喜歡這個將來總喜歡喝醉寫文章的滁州太守。
很多歌姬被大漢的羊皮襖一裹，不一會就成了連體人，一邊喝酒，說笑，一邊天知道在幹什麼。
鐵心源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向許東升施禮，腰彎的很低，許東升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鐵心源的禮敬。
「能不快嗎，燕趙國王已經在城外三十里處，我們在城外十里地匆匆安置好火藥就跑了。」
契丹官員就死在他面前，全身縮成馬猴大小，臨死前的慘狀歐陽修看的清清楚楚。
店主是一個契丹人，坐在門口如同一座肉山，坐在羊肉堆里分肉，手藝精湛，轉瞬間一隻羊就被他輕易的骨肉分離，隨手一拋，就準確的掛在牆上的木楔子上。
「如果沒有呢？」
如果自己是燕趙國王，也會收留一片雲的，這種獵狗一般的傢伙有事的時候可以放出去咬人，沒事的時候可以自娛自樂，不堪使用的時候還能丟進鍋里烹一鍋香噴噴的香肉來下酒。
「火兒把火藥安置在道路上了？這樣有非常大的可能會被馬蹄子踩到。」
以至於那個把全身血都流光了的舌人，反倒算是死的非常正常了。
鐵心源寧願喜歡一個醉醺醺的人，也不想要一個正直無私的神。
許東升喝了一碗酒之後眼睛有些發紅，恨聲道：「你說老孟去刺殺燕趙國王去了？」
在當時那種情形下，裝作不知道是最好的應對法子。
鐵心源面不改色的接過酒水，會了賬之後，就打算離開，再不走，他會被活活的憋死。
這是皇族家人的待遇，同時也是接受最嚴厲監視的地方，直到捺缽結束，他們才會有一點點的自由。
許東升笑道：「我們就去酒樓喝酒慶祝吧！這次去一家著名的黑店！雖說店主的心黑了些，可是那裡確實是一家不錯的店鋪，尤其是羊肉，那滋味沒的說！」
店主費力的從肉堆里走出來，獰笑著道：「老子說有就一定有，漢狗，掏出你所有的銀錢，脫掉你的皮裘，爺爺就放過你！」
鐵心源點點頭：「估計不可能成功，只想把西京的這潭水給攪渾了，然後看看有沒有出現對我們有利的一面。」
黑乎乎的腌菜抹布一般的堆在盤子里，吃肉吃膩的傢伙，就會拎起一截腌菜，從地下向上咬著吃……
前者是人後者是神。
這也是一座標準的漢家酒樓，分為三層，有小樊樓之稱，乃是西北之地最大的一座酒
歐陽修自然不是笨蛋，他早就看出那個舌人在和契丹官員說一問一答的在損傷大宋的顏面。
「沒錯，是你殺的！」
「怎麼這麼快？」鐵心源非常的奇怪，他們至少應該在明日才能趕回來。
鐵心源抱著酒水問道：「果然是一家黑店啊，這酒水真不真？不會是井水吧？」
「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啊，反正死的只會是契丹人。」
腳步還沒有跨出大門，一柄黑黝黝的斬骨刀就咚的一聲楔在門檻上，那個肉山一般的店主瓮聲瓮氣的道：「調戲了我老婆就想走嗎？」
嘎嘎和尉遲文很想去，想想還是跟著鐵心源走了。
歐陽修長嘆一聲，就被新的迎客使者帶進了西京，一路向南來到了校軍場外最靠近皇帝帳幕的地方安營紮寨。
「胡說，我在燕趙國王府里……」
膻氣很重，鐵心源屏住呼吸，沒心情欣賞老闆的分肉絕技，指著他身後摞得老高的酒罈子示意要兩罈子紅標的梨花白。
在鐵心源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這句話比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要高明的多，也真實的多。
至於想要一片地方？這個完全是合理的，養狗也需要給狗修建一個狗窩啊！
「今天回來的路上，被契丹人查問了兩次，街市上有些亂，聽說契丹官員被人家光天化日之下給殺了？」
放眼望去，全是肉光緻緻，凍得渾身發青，哆哆嗦嗦穿梭在大漢群中，問需不需要陪酒的半裸歌姬，數量甚至超
即便是裝飾再豪華的酒樓，一旦坐了一樓的散發著腥膻氣味西北大漢，他也會立刻淪為東京城最粗俗的地方。
肉山獰笑道：「漢狗，沒有五十貫錢休想離開！」
二十里地對騎兵來說不過是頓飯的時間，即便是燕趙國王乘坐的是馬車，一個時辰也足夠他走完這段路途了。
許東升搖頭道：「如果安置在道路車轍上，戰馬的蹄子就不會踏進去，訓練戰馬的時候，繞開車轍，坑窪處是必須的，否則有多少戰馬都不夠折斷蹄子的。」
一旦有密探參与的事情，是沒有好結果的，一旦到了密探插手的地步，不論是契丹還是大宋除了強硬之外都不會有任何後退的餘地，這是每一個大宋官僚們的共識。
「牽機葯是你的吧？」
眼看起了糾紛，樓上的客人紛紛往下看，兩個幹活的夥計也丟下手裡活計，抱著胳膊看熱鬧。
鐵心源皺眉道：「壓發雷好像還沒有實驗完畢，那東西還非常的不穩定，發火裝置說白了就是一個火摺子……」
這樣的好狗，有什麼理由不收留呢？
論其繁華程度並不比樊樓差多少，之所以不如樊樓，最大的毛病是處在來喝酒的人身上。
許東升搖頭嘆息道：「糟蹋東西啊！」
鐵心源等人上了酒樓之後，才發現這裏比起樊樓來差的實在是太遠。
許東升帶著鐵心源和孟元直以及十幾位部下，熱熱鬧鬧的來到了西京最大的酒樓雁回樓。
說是漢家酒樓，滿桌子除了羊肉之外就是牛肉，精緻點的會要點鹿肉
鐵心源有些不願意進去，味道實在是太重了，尤其是看到兩個脫掉鞋子，將毛茸茸的大腳放在火盆邊上烘烤的人之後，他扭頭就走。
鐵心源站起身道：「我們也不能留在營地里了，這時候被所有人看見比較好。」
地上還散亂的放著一些尖銳的木楔子，兩個夥計正賣力的揮舞著鎚子繼續往牆上釘。
直接發作，在城門口就鬧起來，會讓人看更大的笑話的，大宋自詡禮儀之邦，解決事情的法子有很多種，和蠻人吵架無疑是最愚蠢的一種。
牽機葯是宮廷禁藥，價比黃金，民間是見不到這東西的，歐陽修如今非常擔心出手干這事的是大宋的探子。
至於長髯高冠拍著欄杆吟詩作賦的酒客，穿著男裝縱酒的貴女更是一個都沒有。
大遼和大宋雖然號稱是兄弟之邦，明面上兄友弟恭書信不絕的堪稱邦國之間的典範，實際上，戰鬥早已轉入到了地下，各種暗鬥層出不群，比明爭還要殘酷。
「我已經給你了，自己一點都沒有……啊？你對一個小小的契丹官員就用了牽機葯？」
兩人這個說話呢，孟元直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寒冬臘月的竟然跑了滿頭大汗，一進門就端起桌子上的酒碗，一連喝了三碗酒才坐下來吃東西。
鐵心源抽抽鼻子道：「當時氣不過！」
鐵心源苦笑道：「沒有吧？」
許東升帶回來的消息並不出乎鐵心源的預料之外，燕趙國王這種喜歡篡權奪位的人怎麼可能會放棄一片雲這種廉價的打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