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山飛狐
第六十五章 整軍備戰吧！
鐵心源搖頭道：「誰都想過太平日子，這沒錯，歌舞昇平之下大宋人的日子一定會過的更好，問題是大宋的敵人也是這麼看的嗎？」
歐陽修閉目沉思一陣緩緩地道：「應該拿著刀子過來。不過，以遼國的強大，野蠻人南下不了才對。」
鐵心源嘿嘿笑道：「需要南下的不僅僅是蒙兀人，還有女真人，以及烏古敵烈統軍司治下的色目人，別忘了他們同樣居住在非常寒冷的地方。那些人想要活命，就只能南下，事關生死，這個矛盾根本就無法調和，除了戰爭之外他們沒有任何的選擇。我在西域這段時間，對北方和西方已經有了一個簡單的認知，那就是越往北，那裡的人就越是野蠻，越是野蠻，他們的戰力就越是強大。」
端著酒碗的歐陽修手頭一抖，蕩漾出一些酒水，流的滿手都是，他顧不上這些，連忙問道：「你做的？」
鐵心源也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和歐陽修碰一下喝了一大口之後笑道：「麵食才是我家的家傳手藝，老母就是依靠賣掉一碗碗麵條才將我撫養長大，先生不可不嘗啊。」
鐵心源往嘴裏丟了一顆豆子笑道：「死了就死了，遼國沒了一位皇太弟，我們又有什麼損失呢？」
低沉的歌聲在小店裡回蕩，歐陽修也拿著筷子擊打，隨著鐵心源的歌聲一起吟唱。
歐陽修瞅著鐵心源道：「你在西京以何為生？看你一身裝扮恐怕開湯餅店是置辦不起的。」
「這會引起遼皇震怒，改變
鐵心源端起酒碗慢慢啜飲著，見歐陽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放下酒碗道：「也不知道耶律重元死了沒有！」
一連唱了三遍，兩人才停了下來，碰了一碗酒之後，鐵心源笑眯眯的對歐陽修道：「我在路上撿了快要凍死的蒙兀人，他們就住在北海邊上。
鐵心源放下酒碗笑道：「契丹官員對我大宋使節無禮，自然該死，舌人從中搬弄是非，巧舌如簧，自然也有取死之道。至於耶律重元，他要是不受傷，不受些驚嚇，如何能看重我們這些來向他求助的人呢？如何能讓他促成契丹徹底的放棄哈密以及伊吾州呢？」
揉到最後要不但要讓麵糰表面有光澤，還需要做到手上不粘麵粉，盆子里也沒有面才算是功夫到家。
鐵心源懶懶的道：「北海已經連續三年開始封凍了，如果蘇武此時身在北海牧羊，恐怕就沒有機會或者返回大漢，也就不會有流傳千古的蘇武牧羊了。」
他今年是背著胡琴來的，希望能用自己的胡琴來打動遼皇，允許他們南遷。
鐵心源笑道：「家母做出來的湯餅澆頭才是人間美味，只可惜這裏只有
歐陽修費解的看了鐵心源一眼，併為作聲。
「正是！」
鐵心源笑道：「包括城門口死掉的那兩個人！」
歐陽修笑道：「你既然姓鐵，又擅於做湯餅，東京七哥湯餅店莫非就是你家的產業？」
面的滋味非常好，堪稱歐陽修吃過的面中，最好吃的一種，雖然只有簡單的蔥蒜姜醋，五味的調和卻恰到好處，只是這碗面吃的歐陽修鼻子發酸，心中發痛。
他告訴我，如今的北海天氣異常寒冷，族人多有凍死者，如果明年他的族人還不能驅趕著牛羊南下，他的族群就有凍死之憂。
揉好了面，鐵心源就給麵糰上抹上油，扣起來放在火盆邊上醒面。
重新添滿了酒水，清澈的酒水上卻起來了一圈圈的漣漪，緊接著一聲悶雷一般的響聲從遠處傳來。
將士們每隔一些年就要拉出去打一仗，長久的不打仗，他們也就不會打仗了，一旦有強敵入侵，拿什麼去抵擋？」
鐵心源將手放在桌子上笑道：內無法家拂士，外無強敵，對大宋不一定就是好事。
先生，您認為他下一次和族人南下的時候還會背著胡琴來嗎？」
鐵心源起身關上小店的大門，從窗戶探出手去接了一些雪花放在手心，讓歐陽修眼看著雪花在他的手裡融化。
不等歐陽修接話，就用筷子敲著桌子唱道：「蘇武留胡節不辱，雪天又冰地，苦忍十九年，渴飲雪，飢吞氈，
「既然尉遲氏危在旦夕，你何以來到西京？」
鐵心源屈指敲著桌子道：「喀喇汗擁兵三十余萬兵進回鶻，如今正在與回鶻王生死大戰。如果不出什麼大問題的話，喀喇汗會擊敗回鶻王，一統天山以北。我如今與于闐遺族固守天山要地哈密，唯有將喀喇汗的大軍阻斷在天山路上，方能有一絲生存的餘地。」
小店裡面只有乾菜和一些綠蘿蔔，胡蘿蔔倒是有很多，鐵心源洗了兩根胡蘿蔔，飛快的切成絲，添加了一些蔥花，在鍋里熗了一些香醋，加鹽之後一股腦的倒在胡蘿蔔絲上，端給歐陽修道：「只能這樣了。」
歐陽修大驚，繼續問道：「為何？」
街道上已經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無數甲士在風雪中策馬狂奔，無數契丹官員的臉上帶著驚惶之色，絲毫不顧街上的行人也同樣向城門狂奔。
歐陽修嘆口氣道：「人數不夠，力量不足，老夫如今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
鐵心源點點頭，歐陽修就打開一罈子酒，自斟自飲。
歐陽修喝了一口看著鐵心源道：「你覺得大宋該如何去做？」
鐵心源將面放在歐陽修面前笑道：「只想請先生回到東京之後，告訴東京城裡的人們知道，在遙遠的西域，還有一群漢家兒郎依舊在努力奮爭，準備在這裏為自己打出一片可以安居樂業的土地……余者，我們不敢要，也要不起……」
「
鐵心源笑了一下，就繼續揉面，揉面這是家傳的功夫，面夠不夠勁道，就看揉面的時候把功夫下到了沒有。
我不覺得遼皇會接見一個衣著破爛，而且滿身虱子的野蠻人，所以啊，這個蒙兀人如果沒被遼皇砍頭，他註定要失望而歸。
鐵心源眼見鍋里的水已經開了，就隨手扯著麵條往鍋里丟，看著長長的寬麵條在水裡沉浮大笑道：「我從未指望大宋滿朝公卿能夠對於闐伸出援助之手。我鐵心源從赤手空拳來到西域，就從沒有這樣指望過，一年多的時間，我們從一無所有到擁有三座城池，吃了多少苦唯有我們自己明白。我們今日能有三座城池，以後就會有三十座，三百座，我來到契丹就是為了應對喀喇汗可能的進攻，合縱連橫的把戲而已，算不得難。」
歐陽修正色道：「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戰火一起，生靈塗炭，伏屍百萬也是你想看到的嗎？」
歐陽修有些羞愧，搓著手道：「你們打算怎麼干？老夫能否幫手？先說明，只能是我個人，而非大宋。」
「你們有多少人？」
「如此一來，那就要好好吃一頓你做的湯餅，七哥湯餅店的少東家做出來的湯餅味道應該不會太差。」
歐陽修揮手驅走了自己的兩個伴當，既然已經知道鐵心源的名字和來歷，就沒有必要讓伴當陪同了，重新坐回座位，指著桌子上的梨花白道：「梨花白？」
鐵心源嘿嘿笑道：「整軍備
白亮亮的麵條被鐵心源從鍋里撈出來，一大把碎蔥，兩勺子蒜蓉，一勺子熱油潑下去，滋啦一聲，激發了麵條上蔥蒜和姜醋的香氣，一時間，小小的店鋪里濃香四溢。
歐陽修不得不承認，鐵心源幹活的樣子很好看，一個乾淨的人做出來的飯食味道如何且不說，僅僅是那份乾淨就讓人有了三分胃口。
鐵心源臉上的笑意不見了，長嘆一聲道：「夏竦借皇命讓我去支援于闐尉遲氏，卻不知于闐都城早就被喀喇汗攻破，如今的尉遲氏只能退入深山，與喀喇汗繼續周旋，境遇之凄慘，讓人不忍卒睹。」
「這就是老夫來契丹的意義所在，兩國交好，對契丹有利，對大宋同樣有利。既然是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的事情，辦起來並不算難。」歐陽修對戰爭深惡痛絕。
歐陽修詫異的看著窗外密集的雪花，冬日里響雷真是太奇怪了。
一海碗麵條終究是擋不住兩個饕餮之徒，當鐵心源和歐陽修一起將麵條吃完之後，不由得相視一笑，舉起酒碗幹了一碗酒。
歐陽修更加驚駭了，雙手扶著桌子道：「萬一耶律重元死了呢？」
即便是身處困境，他們依舊保持了自己的尊嚴，不祈求別人幫助，這就是士之節！
一群被趕出自己都城的亡國之人，不但沒有消沉，沒落，反而在積極地準備東山再起，這中間到底經歷了多少辛苦，多少血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歐陽修喝了一口酒，吃了一筷子胡蘿蔔絲挑起拇指道：「好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