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那時浮華染流年
章一一三 高等生命
三個巨大的醜陋生物吃掉了繭皮，就開始向森林外緩慢爬動，它們的身軀則像充了氣一樣，漸漸鼓起。慢慢的，它們的身體變成了巨大的蛹形，然後不再爬行，而是緩緩升空。從它們多褶的外皮下張開許多開口，伴隨著呼吸的節奏不斷向外噴射著氣流。三隻長達百米的巨獸就此在空中徐徐轉向，飛往預定的集結地。
在雷蒙身邊，雷婭也在埋頭工作著。這位大皇女現在已經能夠勝任許多工作，成為雷蒙得力的助手。
「但您還沒有到十一階……」
可是能夠有一個靈魂補完計劃已經是所羅門堡學者法師們多年積累的結果，而且雷蒙雖然個體實力並不突出，但是在更重學識的所羅門堡，他的地位其實不低，所以才會有許可權知悉靈魂補完計劃。現在想讓雷蒙再拿出一個類似的誘餌，卻是殺了他也辦不到了。或許惟有所羅門堡的大學者們才有這個能力。
當第二天的晨光照耀在寒鐵王座上時，以人形騎士為主力的三萬深紅公國大軍拔營出征，由剛德統領，兵鋒直指珠鏈公國。
「作為強大的席爾洛，我不需要進化到十一階，照樣可以得到完整的靈魂。」
「……我覺得和主人保持以前的關係更好。」母巢說出的每一個詞，都像是在雷蒙心上重重地刺了一刀。
此刻在動蕩之地，三座蟲巢下方各自結了一隻直徑達數十米的特殊巨繭。
巨繭不斷蠕動著，深黑色的外皮上開始出現龜裂縫
雷蒙失聲道：「主人？！」
靈魂補完計劃可以說是雷蒙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有生以來最大的圖謀，甚至是現在支持著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既然母巢現在說和李察保持過往的關係更好，那就意味著這是母巢經過精密計算后得出的結論性答案。
他定了定神說：「那麼您和李察之間……」
「主人就是李察。」母巢耐心地解釋著。
這三隻都是最大形態的飛蜉，也是戰略型的運輸兵種。每隻飛蜉的運輸量，都可以支持一支數千人的部隊戰鬥。
對雷蒙來說，飛蜉的巨大作用一眼可見。這種浮空巨獸的出現，對於李察這種嚴重依賴後勤物資保障的軍隊來說，可謂有決定性的提升作用。
雷蒙往門口看去，原來是十幾隻類似於蜜蜂的奇異巨蟲，個個都有二十厘米長短。當蟲子大到一定程度時，就會變得十分猙獰恐怖，對於習慣了它們正常大小的人類來說，絕對是一種視覺上的衝擊。
「我的孩子！」雷蒙一驚，不由自主地向雷婭看了一眼。然後在意識中憤怒地問：「你對雷婭做了什麼！」
房間內的地板上已有幾隻巨蟲的屍體，但是房門外還有十幾隻在飛舞著，隨時都有可能衝進來。雷婭手握短劍，劍鋒依然在顫抖著。大部分女子天生就有些畏懼各種蟲子，而且這些巨蟲出奇的強悍，她也要全力一劍才能斬
看著飛蜉的相關數據，雷蒙竟然有些失神。
看到了這些巨蟲，雷蒙就苦笑了一下，將雷婭拉到身後，說：「不要緊，它們是來找我的。」
雷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驚問：「這……這是怎麼回事？」
「是的。」
雷蒙譏諷地一笑，反問：「我的孩子？」
母巢並不是人，它雖然有了完整的靈魂，有了喜怒哀樂的情緒，但這些對母巢來說都只是新鮮的體驗，本質上它依然是個大腦容量比正常人的身體還要大得多的戰爭兵器。
這段時間李察的公國軍按兵不動，可是雷蒙反而工作量更大了。軍隊不動的時候，就是整編和補充物資的時候。這是一件不能馬虎的工作，意義有時不比前線戰鬥來得小。
怔怔地想了一刻，雷蒙忽然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噴出，人就軟軟地暈了過去。片刻后，他在朦朧中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又悠悠醒來，看到雷婭正守在自己身前，手持短劍，正在和什麼東西對峙著。雷蒙看到她優雅挺直的背正在微微顫抖，顯然十分害怕。
雖然母巢的表現確實越來越擬人化，但終究只是擬人而已，像今天這種完全人性化的語氣是以前沒有的，這說明它的靈魂缺失至少修補了大半部分。
這些都不是問題，對雷蒙來說，最大的問題卻是母巢為何設計出了這個兵種。難道母巢沒能完成靈魂補完，依然受制於李察？
母巢只能誘導，而
「主人依然需要我的幫助。」
母巢毫不理會雷蒙的嘲諷，說：「你的孩子。」
「可是……」雷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忽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說的話。
「您已經擁有完整的靈魂了吧？」雷蒙嘗試著問。
疑問一旦紮根，就會在心的土壤上滋長出不安的花。
雷婭立刻顫聲說：「你醒了？太好了！這些，這些是什麼東西？」
李察即刻下達了調集追隨者和強力精銳的命令。僅僅一小時，星蛹就從寒鐵王座升空，載著追隨者和五十名構裝騎士，向著巨龍山谷疾飛而來。
「我怎麼能夠確保那是我的孩子？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在孩子的肉體或是基因上動手腳？等我老了的那一天，說不定我心愛的孩子就會在我面前啪的一聲變成這個樣子！」雷蒙指著手臂上的巨蟲說。
不過，巨龍本就是人類強者喜歡狩獵的對象，從一頭巨龍身上剝離靈魂殘片，心理上要比從查太萊這樣的人類強者身上剝離好過得多。
片刻之後，母巢意志才姍姍來遲，但它第一句話就是：「我現在很忙。」
母巢的聲音平淡且冰冷：「為什麼不呢？雖然所羅門堡法師都絕情絕義，但是作為一個血肉生命，你對後代的本能應該還是存在的。你難道就不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雷蒙咳嗽了一聲，掙扎著坐了起來。
雷蒙微微一怔，這些日子以來母巢的變化是一點一滴的，即便他們的聯繫之間還有分腦的轉
雷蒙心中驟然被巨大的喜悅所充填，以至於他忽略了那個音節，席爾洛。一時間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因為親身經歷了以往只在研究筆記上看到的靈魂補完計劃，還是因為達成了最初給李察找點麻煩的目的。
「確實如此。但是……」母巢吐出的這個轉折詞，頓時讓雷蒙眼前一黑，他伸手按住壁爐上的置物架，勉強支撐住自己，才能夠聽下去。
他索性走進了裡間，遠離房門，在靠近花園的落地窗附近來回踱步。反覆走了上百圈，雷蒙終是按捺不住越來越煩悶的心情，嘗試著向母巢發出了召喚。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生物，根本沒有一個規則的外形，就像是一堆爛肉包裹在多褶皺的外皮里。
「可是，你已經有了完整的靈魂，不是應該擺脫他的控制了？」驚怒交織之下，雷蒙連敬稱都忘記了。
雷蒙閉上了眼睛，又和母巢的意識連接在一起：「我活著，對你還有用嗎？」
「對我沒有什麼用，但對主人還有些價值。」
在鐵三角帝國境內的一座小鎮內，雷蒙正坐在壁爐旁，對著魔法地圖，規劃著接下來的物資運輸路線。
雷蒙苦澀地一笑，說：「你覺得，我現在還會為李察工作嗎？」
「你無法體會高等生命的美感，豬也同樣認為人類很醜陋。」母巢用這樣一個理由把雷蒙堵了回去。
李察登上分腦，俯視著下方的巨龍山谷，意識中不斷發出命令。片刻之後
隨後數小時內，數十隻飛蛹也先後升空，它們載著另外五十名構裝騎士，以及近千名精英黯鋒騎士。
直到分腦飛到李察面前時，他才從無窮的分析中驚醒，不覺自嘲地一笑。李察發現自己現在倒是越來越從獵魂者的角度來思考了。
說完，雷蒙就伸出了手臂，一隻巨蟲即刻落了上去，口器一下就釘入他的上臂。雷婭一聲驚呼，但隨即看到那隻巨蟲不斷將腹內的汁液注入到雷蒙手臂里。隨著汁液的注入，雷蒙蒼白的臉上迅速有了血色，原本微弱斷續的氣息也逐漸變得粗壯。
如果雷蒙不能再提出一個和靈魂補完差不多的計劃，那就沒有可能說服母巢完全脫離李察。
雷蒙苦笑了一下，說：「回頭再和你說，現在先等我一下。」
「我不需要做什麼，你也無須裝得如此憤怒。」母巢的聲音毫無變化，繼續說：「只要我願意，雷婭隨時可以擁有你的孩子。」
雷蒙忽然覺得莫名的煩躁不安，這些以往會覺得美妙的數字，現在卻是如此刺眼，他對已經開始抬頭看他的雷婭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雷蒙正在埋頭書寫時，忽然與分腦的意識接通，隨即一大段資料就被傳輸過來。雷蒙現在也算是母巢的一個節點，可以通過靈魂鏈接來收取大量資料，這也算是從母巢那裡得到的為數不多的好處。這次傳送過來的就是關於剛剛完成的飛蜉的資料。
晚間，公國主力部隊已經完成了出征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