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錄》第七卷 逐鹿

第二百四十七章 風暴(九 上)

第七卷 逐鹿

第二百四十七章 風暴(九 上)

青筋、冷汗、血絲,各色表情出現在賭徒們的臉上。
等候多時的陳府管家立刻送上了筆墨,陳宜中信手揮毫,上面第一個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張大人說得極是,不能名垂千古,也要遺臭萬年。人生不過是一場豪賭爾!」背向窗口而坐的是個書生,無愧於其聖人門下的身份,無論多麼不堪的話在他嘴裏吐出來,聽上去都帶著幾分義正詞嚴的感覺。
「張大人體貼下屬,比起這邊陳宜中、文天祥等人,高下何止百倍也!」文人不失時機的贊了一句。
「不是簡單不簡單,而是錯過這個機會,我等再無除奸之可能!」
文天祥的親弟弟早就投降了北元,幾年輾轉為官,職位已經做到知府。如果能抓住這個把柄作些文章,無疑給陳宜中的舉動又增加了許多正義色彩。
「大人,伯顏求和的誠意真的可信么?信中沒用忽必烈的金印,僅憑李治亭的幾句空話我等就貿然行事,一旦殺賊不成,反而引狼入室,其不重陷國家于風險之中?」陳宜中對面,一個身穿青衫、頭頂粗布小帽的文職官員謹慎地問。
他是吏部侍郎卓可,當年曾追隨幼帝泛舟海上,也曾被文天祥強行征去,到邵武政務學院學習新學。憑藉過人的記憶力和廣博的學識,卓可很快從政務學院畢業。一年多的新政灌輸絲毫沒有動搖他對皇室的忠心,反而讓他對自己的信念更加堅定不移。
「是啊,借拯救華夏之名,卻行擾亂綱常之實。我等身為聖人門下,豈能視禮義淪喪而無動於衷!」在眾口一詞的議論中,房間內的氣氛逐漸走向高潮。陳宜中看準時機揮了揮手,幾個一身戎裝的侍衛閃出來,不聲不響地堵住了客廳大門。
手的主人微笑著和客人們打躬作揖,一團和氣。言談間把屋子裡的氣氛掌握的恰到好處,既有老朋友聚會般溫馨,也在不時間透出大戰降臨的緊張。
「太子殿下無需這身外之物,你對大元的一片忠心他很清楚。令弟已經被桑哥大人收為養子,令堂、令妹也由太子遣專人侍奉,並賜予了宅院糧田。家中一切,樂兄弟你儘管放心。至於這些財物,待會兒我替你變賣了,換成銀錢送去你家中。最近大都那邊交鈔價值一落千丈,家裡存些銀錢,也好應急!」張姓珠寶商接過包裹,打開看了看,然後非常體貼地替樂清揚安排道。
「還沒,屬下偷聽了好幾回陳老賊議事,他都沒說具體時間。依屬下的觀察,陳老賊行事很小心,這麼大的事情,他不會當著那麼多人面確定。之所以召集眾人議事,只不過為善後做準備而已。據屬下所知,刺客也不僅是鄭虎臣一人,他派出了一枚子,必然會再埋伏上幾枚備用。況且此舉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齷齪男人低聲回答。
「小,小,肯定是他奶奶的小!」不遠處,幾個市井無賴啞著嗓子跟眾人唱對台。
「很好!我大元勇士,就該有這種氣魄!」珠寶商人點頭稱讚。又說了些今後的任務和注意事項,命令幾個人分頭到二樓給高級客人安排的房間去賭博。那裡的夥計們受了人支使,早已做好了手腳,片刻之間,樂清楊、朱漢國等人就大殺四方,帶著大筆的紅利揚長而去。
「其二,伯顏大軍壓境,鄒洬、張唐、蕭明哲等人若是不顧一切回師,江南西路和廣南西路就會盡入敵手,諸將就要背上貪權誤國的罵名。這恐怕是鄒洬等人無法承受,也承受不起的罪責,屆時將士們也不會聽從他們的命令。即便有少數不明大義者貿然從前方返回,三軍走不到一半,估計也會盡行散去!」陳宜中不理睬眾人質問,自顧述說道。
「本官這就修書給伯顏,請他給文賊之弟授一個大大的官職!」張姓珠寶商沉吟了片刻,果斷地回答。緊接著,他又追加了一句,「恐怕信到得太晚,耽誤了時機。不如這樣,從明天起,朱先生把朝廷即將重用文壁消息先在報紙上散發出去,然後讓劉先生帶著士子們口誅筆伐一番,給陳宜中造造勢!」
「不能指望這個自以為是,志大才疏的老傢伙。在我眼中他都是個貪權戀位的草包,在文天祥眼裡,他估計更是不值得分心對付的笨蛋。」燈光下,珠寶商人的眼睛漸漸紅了起來,如同一隻孤狼,突然發現了自己的獵物。
「如此,屬下多謝張大人!」樂清揚起身,長揖到地。
「取義成仁,在此一舉。若能一舉而定天下,陳某甘願背負所有世間所有罵名。咱們不能再猶豫不絕了,皇上馬上要成年了,可文相依然把他當作小孩子來哄。伯顏幾十萬大軍虎視眈眈,文丞相卻只大權獨攬,根本不給他人為國出力的機會……」陳宜中痛數著文天祥的專權、跋扈。痛數著新政實施以來對傳統的顛覆和對皇上的不敬,不知不覺間,老淚已經湧出了眼眶。
「朱先生不要親自出馬!」張姓珠寶商顯然對自己的屬下很回護,低聲叮囑:「你只負責把這個消息透漏給吳宇林,那傻瓜自詡正義敢言,由他出面,即便文賊的黨羽追查起來,也追不到你頭上!」
「屬下屆時寧可拼著一死,也不會辜負太子和大人的恩典!」樂清揚被說得心底發毛,陰著臉答道。
陳宜中接過話頭,激憤地回答,「此刻文賊與韃子交戰,雖有可勝之機。但他擊敗了韃子,重建的也只是一個沒有君臣綱常的大宋。我華夏千載古國,延續全賴綱常。無綱常之華夏,與蠻夷之邦何異?」
「如果在陳宜中動手時再有一批刺客出手,誰能清楚他們是不是陳宜中派的?如果,如果屆時讓警備軍陷入混亂,再讓小笨蛋皇帝難分敵我,是不是更妙一些呢?伯顏的計策很妙,如果有人再給他加一把勁兒……」
「這幫賭棍,真的什麼都敢賭啊!」二樓雅座內,小太監樂清揚不屑地說道。他坐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臉上在陳家刻意表現出來的貪婪愚蠢之色盡去,代之的是一幅別人從未看見過的冷俊與威嚴。
「你我既為同僚,何必客氣!」張姓珠寶商伸手攙扶,非常熱情地回答道。
「這就應在第四點上,伯顏修書給我等,意欲講和,卻未曾報于忽必烈知曉。即便事後他想反悔,我等將此信公之與眾,難道忽必烈不會忌其專權么?北元君臣離心,而我等除去文賊后,君臣一體,眾志成城,憑藉江西群山之險,海上戰艦之利,不用文賊之人,亦能守得住半壁江山!」
歷史上的事實都證明,胡人崛起快速,崩潰也突然。守住半壁江山,養精蓄銳這個策略對於家業此時俱在泉州的文人們很有誘惑力。如果有一個辦法既能保證皇帝重新親政,剷除新政帶來的亂像,又能恢復士大夫們昔日的特權,還能進一步保住半壁江山,大夥又何樂而不為呢?
但陳宜中相信自己能用幾句話將這些散亂的目光凝聚起來,凝聚成一把砍向政敵的利劍。在官場滾打這麼多年,他已經熟悉了其中所有運作規則。來回踱了幾步,陳宜中以緩慢而自信的語氣說道:「如今,鄒、陳、蕭、張諸將皆領兵在外,文賊身邊無憑無依。若我們在此時找機會除了他,陛下複位所面臨的風險也就降低到了最小。即使有亂臣賊子圖謀不軌,也沒有足夠力量在京城(泉州)發動一場叛亂。這是其一……」
珠寶商沒有去賭博,自己一個人留在了雅間,拿起樂清揚留下來的玉器逐一把玩。陳宜中出手很大方,每一件玉器都是絕世珍品。燈光下,羊脂玉散發著淡淡紅光,彷彿有一層血霧,在玉杯中間流轉。
這是一雙不再強健的手,皮膚上面布滿了暗褐色的斑痕,斑痕下,青黑色的血管與暗黃色的筋絡交織成網,勉強拉攏住乾枯的骨架。燈光下,那些骨架顯得如此脆弱,彷彿稍微一著力,就有可能立刻分崩離析。
「你們都是國家之棟樑,太子的膀臂!」張姓珠寶商拍了拍文人的肩膀,愛護有加地說道。「眼下暫且隱忍,待朝廷擊潰了叛黨,這泉州城就由你等來鎮守。屆時,可以盡展心中所學,不必再被文賊那些古怪律法所約束!」回過頭來,他又對樂清揚命令道:「你日後出宮時也要小心,文賊對他的皇帝雖然忠心,卻非一味忍讓之輩。若你被人盯上了……」
「丞相是不是把此事想得太簡單!」有人依然出言反駁,但響應者已經寥寥無幾。
「是啊,是啊,張大人禮賢下士,常人難及,我等跟著大人,好福氣呢?」齷齪模樣的人也跟著大拍馬屁。
最近大都督府那邊寫來奏摺,說文天祥處理完贛州會戰善後諸事後,就會前來探望陛下,順便與留守諸臣協商下一段對敵作戰的安排。如果打算採用非常手段,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離開了大都督府的文天祥就是一介書生,眾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博殺他。但博殺他之後,如何面對破虜軍的報復,座中諸位誰都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其實我等何嘗不是在賭博,賭大宋國運和大元國運哪個更興旺罷了。成則封侯拜相,不成則身敗名裂。總之,人活這一生,得留個名號下來!」坐在樂清揚對面的,是個珠寶商打扮的中年人,身材不高,但是很魁梧,顧盼之間透出幾分從容與威嚴。
賭場無大小,一張長台面前,輸贏皆有可能。不管雙方實力多麼懸殊,弱勢的一方,總有一舉扭轉乾坤的機會,這,就是無數人沉迷於賭局原因。
對新政的極度不滿和對皇室的極度忠誠,讓卓可義無反顧地站到了陳宜夫身邊。但對於一個正直的讀書人來說,陳宜中在聯手彈劾不成后打算採用陰暗手段去害人的設想他絕對無法贊同。
「諸位大人稍安勿燥,陳某本來就沒相信元人的誠意。但無論元人是否真心議和,眼下卻是我等剷除奸臣的最佳時機!」陳宜中站起身,雙手輕輕相空中壓了壓,將眾人的聲音硬壓了下去。
「我等做堂堂正正之事,須循堂堂正正之途,縱敗,亦留得清名於世。後人亦會被我等作為所鼓勵,前仆後繼與文賊繼續抗爭。若謀正事卻以暗謀,非但使我等之名蒙羞,即便事成,恐怕亦無法令破虜軍眾將心服。一旦鄒、陳、蕭、張等人回師相攻,我等以何擋之?」另一個身穿便服的文官站起來,對張敬之的觀點表示贊同。
他是禮部員外郎張敬之,從臨安開始追隨行朝四處漂流的老臣之一。像今天在座的所有官員一樣,對文天祥架空皇帝,獨攬大權,任人唯親的作為不滿致極。但他依然堅持要採用正面手段,整合朝野和宮廷的力量聯合罷免文天祥,而不是鋌而走險。
「人么,付出代價如此低微,最終可能的收穫卻如此龐大,又怎能不動心呢?況且陳老頭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天了,不在有生之年做點兒驚天動地之事,他又怎捨得撒手西去?」避光的角落中,一個身材矮小,模樣齷齪的人笑著點評。
「大,大,大!」一個衣衫上滿是破洞的賭客揮舞著手臂,在人群中聲嘶力竭地高呼。
「謝大人關心!」朱漢國拱手稱謝。跟了張姓官員這麼久,拿了這麼多好處,對方卻絲毫不肯讓他冒險,這份情誼讓他深覺感動。
「賭了,大不了搭上身家性命。我等受萬歲之恩,本應粉身碎骨以報!」
除非文天祥是傻子,陳宜中的勝算幾乎是零。旁觀者總是比參与者更清楚,況且這旁觀者還是賭局的始作蛹者,盅未揭開,勝負早已瞭然於心。
「依屬下之見,還得給陳賊加把火。天師教那幾句流言作用雖然大,卻無法亂聖人門下之心。屬下聽說文賊有個弟弟在荊湖為官,大人不如,不如……」文士的眼神閃爍著,揣摩著主人的心思提出一個建議。
「守住江山後又如何?文相與北元交戰之時我等除了他,雖然是為了捍衛皇家顏面,但無知百姓必然罵我等是秦檜,倒頭來,反而成就了文賊的英名!」卓可見陳宜中漸漸說服了眾人,再次大聲抗議。
侍衛端著筆墨走到卓可面前,卓可楞了一下,他沒想到陳宜中會玩這一手。有心拒絕,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守候在門口的侍衛,顫抖著抓起毛筆,將自己的姓名寫在了陳宜中的名字之後。
「諸位,我等奉皇命討賊,生死懸於一線。為了以防萬一……」陳宜中猛然站直了身軀,厲聲道。
「可朝政一亂,誰能抵擋住伯顏呢?」依然有人對陳宜中的計劃表示懷疑。雖然大夥都看不起武將,都自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但蒙古人這些年在眾人心中留下的陰影一直難以散去,通過一系列磨難,很大一部分文人早已對軍事有了一點認識,不敢再苟同隨便拉起一支隊伍即可成軍的說法。
「子敬,你太心急了。文賊所謂的北伐,只派了陳吊眼一支孤軍出馬,顯然是個敷衍世人的幌子。依陳某之見,我等根本不需要北伐,即可戰勝大元!」陳宜中停住腳步,自信的答道。
「賭!輸贏自有天定!」
「大、大、大,奶奶的,真晦氣!」在距離陳府隔著三條街的一座賭場內,突然賺了錢的爆發戶們和心存爆發幻想的工人、苦力們擠在一處,大呼小叫地喊著下一次骰子的點色。
「好了,別拍了,我不是你家老爺,不用拍馬屁。他們動手的時間定下來了么,陳大人準備了多少人手?」姓張的珠寶商收起笑容,對著齷齪人問道。
「有這麼厚的財力不去頤養天年,卻只想著弄權,這老傢伙真該殺!」珠寶商人心中暗罵,雖然此刻陳宜中的所作所為對他有益無害,但在內心深處,他依然對這樣的人很瞧不起。
夷狄知道了綱常即不為夷狄,華夏失去綱常則不再為華夏。在陳宜中這些「理學大家」眼裡,敵我之分別就是這麼簡單。至於夷狄打著綱常幌子犯下那些罪孽,他看不見,也不願意睜開眼去看。
目光環視眾人,他看到一雙雙蘊涵不同神色的眼睛。有人的目光中明顯帶著期盼,有人的目光里全是迷惑,還有人目光裡帶著幾分破壞者的興奮,凡是在朝堂議事時能看到的眼神,這裏應有盡用。
「好了,好了,不說笑了。這幾樣珍寶,就煩勞張大人給太子殿下帶回去,樂某家人受其恩養多年,無以為報。些許物事,略表寸心!」小太監樂清揚衝著珠寶商拱了拱手,正色道。
「我看這事有可行之處!」有人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反覆盤算厲害得失,發現對自己幾乎沒什麼風險。
骰盅猛然掀開,有人得意地狂叫,有人哭天搶地。有人賠光了家底,被擠出圈子外。空出的地方立刻被其他賭客填補,所有人瘋瘋巔巔,樂此不疲。
看了看眾人茫然不解的樣子,陳宜中繼續侃侃而談,「第三,陛下複位后,立刻以皇命招撫三軍。文賊已死,大敵當前,破虜軍將士應該分得清楚國事與私恩孰輕孰重。此外,我等將邵武、福州等地火器盡行取出,重整一支兵馬,也不是什麼難事!」
「丞相,你,嗨……」吏部侍郎卓可搖頭,發出一聲長嘆。
玉杯中流轉的血霧越來越濃,漸漸凝聚成團,凝聚成一團深深的暗紅。
「投名狀」陸續傳了下去,有人毫不猶豫的簽名,有人做勢欲走,被侍衛們的刀尖逼著,不得不提起了筆。
「若鄒洬等人興兵與文賊報仇怎麼辦?」有人大聲反問道。
剎那間,有股燈光照在他激動的面孔上,顯得他容光煥發。「我華夏不怕蠶食,就怕鯨吞。當年真宗與契丹議和,眾人皆詆毀其懦弱。百年之後,契丹自潰。高宗與女真議和,百姓痛其志短。結果女真不足百年而敗,我江南卻一日比一日富庶。若此時能保住半壁江山與蒙元議和,恐怕韃虜得了一時好處,亦難熬過百年。百年之後,我華夏養足精銳,一戰而收復故土。而韃虜……」
這雙手隨時可以翻雲覆雨,把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把一座大廈從內部徹底破壞掉。
文天祥的新政是飲鴆止渴,整個國家的潛力被他快速激發,但整個國家也會在剎那繁榮之後分崩離析。自古以來,商人當政,都會禍亂天下。這是由商人逐利的本性決定的,並非文天祥憑藉一部約法所能改變。如今,在大都督府治理下重工商而輕士大夫的大宋禮儀綱常幾乎完全崩壞。為了賺錢,人們什麼都不顧,同胞兄弟為些許財物反目成仇,市井草民因蠅頭小利將長官告上公堂,朝野間秩序之混亂比蠻夷絲毫不讓。
很快,他的嘆息被淹沒在近於瘋狂的誓言當中。
他不是個喜歡冒險之人,在決定聯合眾人搬倒文天祥之前,在心中已經反覆對時局發展進行了權衡。這個階段最不怕前線的破虜軍造反,伯顏的二十萬大軍虎視眈眈,剛好在外部形成了一種對「行朝」最有利的格局。破虜軍對補給要求遠超一般部隊,如果他們造反,行朝只要能卡住福州、泉州、邵武等軍械生產重地,就可以卡住破虜軍的脖子。腹背受敵之下,那些「全憑重金激勵,心中毫無忠義之心的武夫」不自行散掉才怪。
……
「漢國兄是大才,這一棍,夠文天祥暈上半天了!」小太監幸災樂禍地贊了一句。
有人署完名后興高采烈,雙眼放光。有人署完名后卻搖頭苦笑,不置一詞。陳宜中盯著大夥都將名字署好后,拿回了那張可以讓大夥丟掉身家性命的薄紙,用嘴小心吹乾上面的殘墨,然後低聲說道:「陳某亦知道此舉無亦於一場豪賭,但勢已致此,難道我等還有退路不成?」
行正事必取正途,若以旁門左道行正事,則正事從開始就走上了邪路。卓可的觀點顯然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人認同,前來陳家秘密聚會的在職惑告老的皇家支持者們議論紛紛,都認為不能為了剷除一個權臣,而斷送了整個大宋的前途。